《[综]与连抽SSR的欧洲势力谈笑风生》作者：流离云
    文案
    由国际审神者委员会管理的通灵海上，有着无数历史文化、时代背景、战斗指数各不相同的都城，其中有一座神秘而又唯美的千年古都，名为平安京。
    这是一个妖魔鬼怪共存的世界。
    都城负责人安倍晴明推出了一款名为阴阳师的手游，有传言说，阴阳师开服首月，收入高达十亿金币。
    茨木童子表示，这里面有一个亿是他氪的。
    混杂着都城战乱、村里乡间、鸡零狗碎、一个游戏引发的血案。
    欧洲大佬酒吞童子 X 非洲酋长茨木童子
    出场CP：酒茨、博晴、黑白、鹤一期、鬼白
    内容标签： 综漫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茨木童子，酒吞童子 ┃ 配角：各方妖魔 ┃ 其它：阴阳师，刀剑乱舞
    第1章 平安京
    这是一个妖魔鬼怪共存的世界。
    一望无际的通灵海上，有一座神秘而又唯美的千年古都，名为平安京。
    平安京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四季如春，山清水秀。古朴的和风建筑排列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一直延续到清雅别致的山坡，随着起伏的林道拾级而上，放眼望去，广袤的都城仿佛是一幅“此景只因天上有”的风景画，美得令人心悸。
    人与妖和平共处的平安京中，不仅有着一位文武双全的城主，还有一位维持人与妖和谐的大阴阳师。
    城主名叫源博雅，是一位风雅的皇室公子。他气宇轩昂，风趣幽默，对待百姓十分亲民。他能文能武，通晓音律的同时热情好战，剑法骑射样样精通，是都城中所有未婚女性的国民夫君。
    大阴阳师名叫安倍晴明，经营着全平安京最大的神社，精通阴阳之道，深受城主与百姓的信赖。他平易近人，优雅谦和，对人对妖皆一视同仁，乐善好施，在都城中有着极高的信誉与威望。
    在平安京中，除了人类的领袖之外，当然也少不了妖怪的领袖。
    东方群山之上，有一座高耸入云、青葱遍野的高山，名为大江山。
    大江山上住着妖怪首领酒吞童子，他豪爽大气，骁勇善战，受到全平安京妖怪们的推崇与爱戴。
    为了维护妖怪们的权益，酒吞童子成立了大江山妖怪同盟联合会，并在都城议会处合法登记。一旦有种族歧视、欺凌弱小等情况发生，皆可以上报给联合会，并与都城议会共同商讨解决。
    和谐平安京正在向着更为和谐的未来前进。
    为了促进平安京的经济发展，城主拉出横幅“人妖搭配，干活不累”，积极提倡人类和妖怪共同合作，建设“最和谐平安京”，努力成为世界第一都城。
    安倍晴明作为最受城主信赖的人类代表，他带头响应，准备成立一家公司，并向妖怪们发出了合作邀请。
    首领酒吞童子派出了他的左膀右臂茨木童子，投资入股，与安倍晴明合伙，成立了平安京首家人妖公司，名为东方阴阳科技有限公司，简称东阴公。
    东方阴阳科技有限公司推出的第一款产品，是名为《阴阳师》的一款手机游戏。
    霜叶红于二月花
    第2章 选角（上）
    京都大剧院。
    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并肩坐在VIP席位上，一个兴高采烈，一个满脸不耐。
    大红幕布拉开，主持人日和坊出现在了舞台上，让黑着一张脸的酒吞童子勉强提起了一些兴致。随后，一段冗长无聊的开幕词直接烦得他掉头走人。
    “哎。”茨木童子笑盈盈地拉住了酒吞童子的手腕，“挚友，先别走啊。”
    酒吞童子指着台上的日和坊，不耐道：“就让本大爷看这个玩意儿？”
    茨木童子抓着酒吞童子的手腕，慢慢将他拉回到了座位上，然后也不放手，一边厚颜无耻继续捏着，一边理直气壮地说道，“今天要甄选妖怪中的女主角，晴明让我叫你来的。”
    酒吞童子闻言，虽然眉心还狠狠地皱着，但也没有了离开的意思。
    日和坊是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长得玲珑可爱，声音甜美动人，除了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这两个不解风情的妖怪之外，其他观众都没觉得这开场有多难熬。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东阴公的总裁大人，安倍晴明上台致辞！”
    日和坊啰嗦完之后，安倍晴明又开始啰嗦，酒吞童子额头上爆了三根青筋，搁在一旁的酒葫芦也随着主人的情绪波动，开始泛出了妖气。
    于是茨木童子伸手按住了酒吞童子的胳膊，嘴上好言好语地劝着，手上没轻没重地摸着酒吞童子胳膊上的肌肉。
    过了一会儿，酒吞童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古怪地低头看了一眼茨木童子的手。
    就在这时，剧院中爆发了一阵轰鸣般的鼓掌声。
    舞台上的灯光暗了下来，酒吞童子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一抹红色的身影隐藏在角落，在幽暗的灯光中看不清明。她扬起长袖，曼妙地转到了舞台的中央，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一阵更为热烈的掌声淹没了全场。
    日和坊的声音响起：“下面让我们热烈欢迎开场嘉宾，平安京当红花旦，鬼女红叶！”
    此时的茨木童子并没有看舞台，也没有注意酒吞童子的反应。方才安倍晴明致辞完毕后就下了台，他的座位就在茨木童子边上，于是两人就闲聊了两句。
    茨木童子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舞台，觉得上面这人跳舞应该算是还行，正想去跟挚友讨论讨论，只见酒吞童子身体前倾，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脸上的表情可以用惊愕来形容。
    茨木童子内心“咯噔”一下。
    “挚友？”茨木童子拍了拍酒吞童子的胳膊，问道，“你怎么了？”
    酒吞童子没回头，低声问道：“那是谁？”
    茨木童子也不知道那是谁，他一言难尽地转过头去问晴明，晴明说道：“那是红叶，现在平安京里最炙手可热的女明星，已经是游戏内定的女主了，今天是专程来捧场的。”
    正说着，舞台下有人举着一块写有“红叶我爱你”的牌子，声音高亢地喊道：“红叶红叶我爱你！”这声音极有穿透力，带动了不少人加入了呐喊。
    红叶笑意蔓延，一个旋转舞到了舞台的边沿，她露出了一个媚气十足的笑容，伸出纤纤玉手，指尖搭在唇间，朝着晴明的方向抛出一个飞吻，随后五指像涟漪一般，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半弧。
    这是一个极为柔美的动作，而VIP座位在最前端，距离舞台也最近，晴明、茨木童子、酒吞童子三人是挨着坐的。红叶的飞吻非常明显就是朝着晴明去的，那性感的飞吻始于晴明，手却一路划到了酒吞童子的眼前，才缓缓收回。
    在茨木童子眼里，这动作一吻撩三人，酒吞童子的魂儿当场就没了。
    带酒吞童子来看表演简直是茨木童子今年做的最糟糕的决定。
    茨木童子的理智在一阵阵呐喊尖叫鼓掌声中被搅成了一团浆糊，连酒吞童子叫他都没有听到。
    于是酒吞童子越过茨木童子，问晴明道：“红叶是平安京的妖怪？”
    “是。”晴明点了点头，“红叶出生于比良山上的枫叶林，与大江山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酒吞童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刚回神就看到茨木童子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茨木童子悠悠地开口叫了一声：“挚友。”
    酒吞童子莫名其妙：“怎么？”
    茨木童子含情脉脉地盯着酒吞童子看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没怎么。”
    酒吞童子：“……”
    舞台上的人已经由红叶换成了雪女，酒吞童子没了兴趣，此刻正低着头思索着什么，眉头牢牢地蹙在一起。
    果然是看上了。
    茨木童子从酒吞童子身上默默地收回了目光，转向晴明，问道：“红叶是内定女主？”
    晴明点了点头：“她的人气很高。”
    “不行。”茨木童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换一个。”
    晴明一愣，不解道：“为什么？”
    “我不喜欢。”茨木童子大概觉得这个理由有些太自我，于是又补充了一个，“长得丑。”
    晴明：“……”
    茨木童子好歹也是合伙人，加上这场是妖怪的选角，晴明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征求一下他的意见，问道：“你觉得谁比较适合？”
    茨木童子随手一指舞台上的雪女，说道：“这个就挺好。”
    晴明觉得茨木童子大概是喜欢清冷素雅的这一型，点了点头并没有予以评价。他思量片刻，又道：“这个可以商量，不过我们已经和红叶的经纪公司签了合同，要把她纳入游戏角色。”
    茨木童子毫不犹豫地说道：“毁约吧。”
    晴明：“……”
    “红叶是平安京最红的女明星，在海外也小有名气，此举有所不妥。”晴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跟她有什么过节，游戏剧情的主角可以换，但角色不能剪。”
    有什么过节？
    因为酒吞童子在人群中多看了红叶一眼，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茨木童子目光犀利，伸出了三根手指，冷冷道：“我有百分之三十的股权。”
    晴明失笑，伸手抓住了茨木童子的三根手指，摇头道：“别来这套，我也有三十，博雅还有十，我比你大。”
    茨木童子觉得城主和大阴阳师当众狼狈为奸，扰乱公司秩序，着实不要脸。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正想开口作妖，却见晴明的手越过了他，拍了拍酒吞童子的胳膊，说道：“酒吞童子，你与红叶……”
    话才刚出口，茨木童子头上的毛都炸了，他侧身一挡，拦住了酒吞童子的视线，压着声音问道：“你跟红叶签了什么级别的角色？”
    晴明淡淡道：“SSR。”
    茨木童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换成SR，剧情线上做个无关紧要的配角，不能再让了。”
    晴明盯着茨木童子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像是抓到了什么小把柄似得，非常轻快地挑了挑眉，愉悦地说道：“哦——”
    微妙的长音让这“哦”字由普通的回应变成了暧昧不清的揶揄，茨木童子正想开口，舞台上却出了点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不小心给晴明安了一个言情男主的设定
    第3章 选角（中）
    日和坊的声音精神饱满地传来：“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下一位登场来宾，鬼使白！”
    聚光灯搭在舞台上，却不见人影。
    日和坊迈着小腿来回蹦跶，临机应变：“咦，这位姑娘莫非是害羞了？”
    “噗。”一个声音从茨木童子的身后传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都快笑出抽搐感了，茨木童子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只见身后坐了一位衣着华贵的女人，浓妆艳抹却不落俗套，在灯光不足的舞台下也极为赏心悦目。
    可惜茨木童子不懂欣赏，只草草看了一眼就转了回去。
    或许是被茨木童子那一眼给看害羞了，那华贵女人优雅地抬起手，用衣袖挡着嘴，又低低地笑了两声。
    “阎魔大人。”坐在那女人身边的，是一位有着眼疾的年轻男人，他的双眼被一块与掌齐宽的白纱蒙着，表情严肃又无奈，“要是惹得两位鬼使生气罢工，本月的绩效又要完不成了。”
    阎魔满不在乎地说道：“上月没生气，不也没完成么？”
    年轻男人无言以对，轻叹了一口气。
    迟迟没有人上舞台，台下的观众已经开始交头接耳，日和坊甩着两只小辫子，一边同负责人使眼色，一边开口：“大家稍安勿躁，这位羞于露面的睡美人，或许是在等着大家的掌声……”
    日和坊的话还没有说完，阎魔已经带头鼓起了掌，而舞台之上，一个长发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黑暗中，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了聚光灯内。
    不似之前那些盛装出场的来宾，来者身上只穿了普普通通的白衣，一头洁白如丝的长发简单地披在肩头，完全不像是来登台的样子。白衣白发，皮肤也白胜雪，却丝毫没有惨白的感觉，脸颊上的那一抹红晕，美得含蓄又惊艳。
    台下观众被日和坊刚刚的那一声声“害羞”、“美人”给洗了脑，以为是真美人登场，纷纷起哄尖叫了起来。
    那美人露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笑容，抓过话筒开口说道：“我不穿女装，当不了女主角，但既然上了场，还是希望大家能投我一票。”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且不谈这美人的相貌有着一股子英气，光听这少年独有的清秀嗓音，大家立刻就知道了这是个带把的美人。
    可就算带把，美人就是美人。
    掌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美人挽了挽头发，浅浅一笑。
    舞台侧下方的阴影处站了一名黑衣男子，他原本正盯着台上看，那笑容就如万丈光芒，突然撩进了心底，他捂住了鼻子，有些僵硬地转过了身。
    带把的美人下了台，走到了捂着鼻子的男子身边，两人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回到阎魔的身边坐定。
    平安京冥府代表团齐聚。
    阎魔是冥府之主，掌管生死。她身旁患有眼疾的年轻男子是判官，掌管着平安京的生死簿。而带把美人和捂鼻男子乃是冥府的勾魂鬼使，鬼使白与鬼使黑。
    “阎魔大人。”鬼使黑还捂着鼻子，他勾出一根手指，确定鼻孔下没有流出红色液体后才收回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又是您干的吧？”
    “嗯？”阎魔故作认真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随口道：“判官，我有吗？”
    判官：“……”
    坐着也中枪的判官：“属下不知。”
    早就习惯上司无理取闹的鬼使白拍了拍鬼使黑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在意，随后笑着说道：“阎魔大人，您跟判官都出来了，冥府谁在看家？”
    阎魔：“那口锅子。”
    鬼使白、鬼使黑：“……”
    锅子指的是冥府的另一口人孟婆，也是年纪最小，又最调皮的那一口。
    一旁的判官也觉得这有点不靠谱，轻咳一声，说道：“阎魔大人，我……”
    阎魔抢在判官之前说道：“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判官：“……”
    “对啊，判官回去就靠谱多了。”鬼使黑幸灾乐祸地说道，“阎魔大人有我们照顾。”
    判官噎住了，一时找不到话反驳。阎魔看着判官吃瘪的样子，心情莫名愉快，她伸手拍了拍判官的手背，笑道：“好好看家。”
    不知该走还是该留的判官在一旁坐立难安，而旁边的三人却已经聊上了天。
    鬼使白：“阎魔大人，您怎么来平安京了？”
    “喏。”阎魔扬了扬下巴，指了指舞台的方向，“安倍晴明搞出来的东西，冥府都传遍了，抢破头地去抢角色，我当然得出来长长见识。”
    “是啊。”鬼使白点头道，“听说今日选完女性角色，明日会在京都角斗场选男性角色。”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阎魔眼睛一亮，问道：“比武甄选？”
    鬼使黑抢先道：“不少大妖怪都会去，我跟弟弟也报名了。”
    “啊，不用。”阎魔一笑，“你们不用去。”
    判官在一旁解释道：“阎魔大人在东阴公入了百分之五的股份，将冥府五人的角色都添了进去。”
    鬼使黑惊讶地“喔”了一声，鬼使白却皱眉道：“这钱从何而来？”
    这回判官聋了，没回答。
    阎魔调整了一下坐姿，淡淡道：“这么多年来，我也是有些积蓄的。”
    没等鬼使白松口气，阎魔继续说道：“不过那叫什么东阴公的人妖公司，比我想象中的要值钱。”
    鬼使白那口还没松到底的气又提了上来，只听阎魔劈了一道惊雷：“所以我预支了冥府今年的全部工钱。”
    鬼使黑、鬼使白：“……”
    顺带一提，今天是三月初三。
    “今年这……这还有九个，不，还有十个月呢。”鬼使黑一脸难以置信，“全没了？”
    鬼使白冷静地问道：“是指我们五人的吗？”
    “那怎么够。”阎魔淡淡道，“当然包括了所有冥府小鬼。”
    “阎魔大人。”鬼使白理智地说道，“小鬼与我们不同，不给工钱，他们就会停止工作。”
    “不是还有你们俩吗？”阎魔眼角含笑，拍了拍鬼使白的胳膊，说道，“你们要相信我，冥府一年不如一年，连修缮房屋的钱都出不起，吃死工资没有前途。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等这个游戏上市，冥府就能翻身了。”
    鬼使白的表情一脸惨不忍睹，鬼使黑大概还没意识到后果的惨烈，问道：“游戏什么时候上市？”
    “明年六月。”鬼使白一咬牙，问道，“哥哥，你还有多少积蓄。”
    鬼使黑含糊不清地说道：“这，这，我这，这积蓄，是留着娶媳妇的。”
    鬼使白一愣，很快惊讶道：“哥哥什么时候找的媳妇？”
    “没找！”鬼使黑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也一咬牙，说道，“哥哥的钱就是你的钱，六十万，要多少拿多少！”
    此言一出，不仅是鬼使白，连阎魔也微微一愣：“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哈？”鬼使黑也愣了，他不解道，“在冥府做了上百年的公务员，你们连六十万都没有？”
    阎魔不动声色，鬼使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钱留着也没用，平时该花花，该用用，上个月的还没怎么花，七八千应该拿得出来。”
    鬼使黑：“……”
    “不是，我说你们怎么花的？”鬼使黑一脸不可置信，“前几年跳跳家盖新房，我借了三十万他们还没……”
    鬼使白悄悄拽了鬼使黑一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鬼使黑向来依着弟弟，立刻噤了声。
    阎魔舒展了笑容：“既然如此，今年即便没有工钱也不打紧了，哥哥可得照顾好弟弟哦。”
    鬼使白低声道：“阎魔大人，您这样是违反冥府管理法的。”
    阎魔波澜不惊地说道：“等飞黄腾达的那一天，你们就会感谢我了。”
    这完全就是豪赌的赌鬼才会说的话。
    鬼使白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算是纵容了这个克扣工资的上司。鬼使黑倒是无所谓，他随口问了一句：“判官，你有多少积蓄？”
    判官面无表情，清冷地说道：“一千两百万。”
    三人：“…………”
    第4章 选角（下）
    几日后，酒吞童子正在书房里办公，茨木童子非得跟他挤在同一个房间里，被扔出去了数次之后，茨木童子拍拍衣袖照旧觍着脸走了进去。酒吞童子无奈，扔下一句“闭嘴”，坐在书桌前办起了公。
    能和挚友呆在同一个房间里办公也是极好的。
    茨木童子坐在椅子上，跷着个二郎腿，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茨木童子就坐在酒吞童子的对面，一直偷偷摸摸地盯着他，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变化，皱眉、放松、皱眉、生气、咬牙、愤怒……这是得有多烦啊。
    正想着，只见酒吞童子突然舒展了眉心，微微地笑了一下。
    茨木童子一愣。
    酒吞童子用食指敲了敲桌面，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茨木童子忍不住想看看酒吞童子是看到了什么资料，才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可酒吞童子面前堆了太多资料，探头探脑看了一阵，茨木童子还是什么都没瞧见，于是他扬了扬眉，吹出了一声口哨。
    酒吞童子正在想事情，耳朵里突然钻进一阵噪音，他二话没说就把手上的笔砸到了茨木童子的脑袋上。
    茨木童子抬手接下，问道：“你看什么这么出神？”
    “工作。”酒吞童子斜了他一眼，“再废话就滚出去。”
    茨木童子不说话了，乖乖坐在椅子上发起了呆。
    其实酒吞童子今天这个状态还算是心情好的，他心情差的时候，能直接把茨木童子一脚踹到山下，然后再叫人把书房层层叠叠围起来，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么一想，茨木童子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嘴边脱口而出一声口哨。
    酒吞童子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敲了敲门。
    “进来。”酒吞童子应了一声。
    “酒吞大人。”来的是河童，“晴明大人给茨木大人送了东西过来。”
    茨木童子转身问道：“什么东西？”
    河童递了一个文件袋过去：“是一份角色名单，晴明大人还说，让您和酒吞大人尽快把招式名称想好。”
    茨木童子伸手接过：“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河童很快退下了，酒吞童子皱眉问道：“什么招式名称？”
    “游戏里面的。”茨木童子一边取出名单翻看，一边回答道，“挚友，你忙，你的招式我给你想。”
    酒吞童子记起来了，之前茨木童子提到过，晴明把他们俩都安排进了游戏里做角色。他对游戏不感兴趣，对招式名称也比较无所谓，可听茨木童子这么一说，他立刻警觉了起来。他放下了笔，抱胸看着茨木童子，问道：“你准备取什么？”
    发挥的时候到了！
    茨木童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稍稍侧过头，让一缕白发遮住了他的左眼，右眼虚虚地睁着，神色阴郁。
    酒吞童子正一脸莫名其妙，茨木童子突然伸出了左手，朗声喊道：“愚蠢的人类，感受地狱黑焰的恐怖吧！你们的惨叫声，将编制成赞扬强者的歌声！匍匐于我的脚下吧，弱者们！”
    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冷冷地说道：“你想被晴明封印掉吗？”
    “这只是招式名称！”没有得到挚友的赞赏，茨木童子不满地嚷嚷道，“要的就是气势。”
    酒吞童子默默地看着茨木童子，说道：“招式名字有什么要求，我来想。”
    “你要自己想啊。”茨木童子觉得有些可惜，但还是点点头同意了，“没什么要求，你可以参考我的，恐怖地狱之焰！”
    酒吞童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算了，我自己问晴明，你的也由我来取。”
    茨木童子先是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很快又变作了匪夷所思，最后惊魂未定地问道：“挚友，你要为我想招式名？！”
    酒吞童子握笔低下了头，随口道：“事关大江山颜面。”
    茨木童子已经听不进去了：“你真的会为我想吗？”
    酒吞童子：“给本大爷滚。”
    茨木童子闭嘴了，他美滋滋地翻看着角色名单，还没多久就开始管不住嘴，他有些感慨地啧嘴道：“啧，晴明可真够不要脸的。”
    酒吞童子抬了抬眼：“你有资格说他？”
    “晴明这游戏角色分四个等级，SSR、SR、R和N，这N都是些小鬼，就不说什么了，可这剩下的三个等级，可都是角斗场里斗出来的。”
    “有所耳闻。”酒吞童子道，“前日不少妖怪都去了。”
    茨木童子神秘一笑：“可惜全是内幕。”
    酒吞童子没理他，茨木童子自顾自说道：“SSR里头一半都是靠钱买进去的，比如那个阎魔和荒川，剩下的全是靠关系，唔，靠实力的就第一名进去了，第二名开始就是SR，真惨。”
    说到这里，酒吞童子突然问道：“我是什么？”
    茨木童子一愣：“你是我的挚友啊！”
    酒吞童子：“……”
    “噢，挚友。”茨木童子立刻反应过来，“你当然是最强的SSR！”
    酒吞童子哼了一下：“看来本大爷也是内幕。”
    “那是。”茨木童子抬着头，骄傲地说道，“你可是我买进去的。”
    酒吞童子冷笑着看向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没来得及看酒吞童子的表情，就洋洋洒洒地说道：“要不然你去了角斗场，岂不是该把整个场子都给拆了……”话说到这里，茨木童子才发现酒吞童子正在幽幽地盯着他看，他一个激灵，“挚友？”
    酒吞童子伸手：“名单给我。”
    茨木童子立刻双手奉上，酒吞童子随手一翻，皱眉道：“红叶也去角斗场了？”
    此言一出，茨木童子的心凉了半截，不过这事儿他还真算半个知情人，于是凉凉地说道：“大明星也是内幕。”可惜中途被他拉低了档次。
    酒吞童子点了点头，又随手翻了翻名单，大概是觉得排名还算合理，倒也没再说什么。
    可对茨木童子而言，酒吞童子只关心红叶的行为更扎心。
    酒吞童子把名单递还给了茨木童子，茨木童子伸手接过，唤了一声：“挚友。”
    “嗯？”酒吞童子应了一声。
    茨木童子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提问。
    难道要直接问他是不是喜欢红叶？可若是他回答了喜欢怎么办？那么是要问他和红叶什么关系？很明显是才见过一面都算不得认识的关系，万一回答了一见钟情的关系怎么办？
    茨木童子喉咙一卡，蹦出了一句：“红叶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吗？”
    酒吞童子表情微妙地顿了一下，很快摇头道：“此事你先莫管。”
    茨木童子懵了一下，什么叫“此事你先莫管”，他问得这么离谱，其实就是怕从酒吞童子口中得到不好的答案，可现在是什么情况，红叶是酒吞童子失散多年的妹妹？
    “挚友。”茨木童子呆呆地问道，“你不是由鬼化妖的吗，哪来的妹妹？”
    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瞪了茨木童子一眼，叱道：“本大人让你莫管红叶的事！”
    茨木童子拥有着金刚石般强大内心，无辜被吼之后，金刚石脆生生地裂开了一条口子，他“哦”了一声，语气略有些失落地说道：“我去找晴明一趟。”
    酒吞童子大呼小叫惯了，没觉得茨木童子会闹情绪，头都没抬，直接挥了挥手：“去吧。”
    忧郁大妖怪茨木童子如同深闺怨妇一般，来到了东阴公的总部大楼，直奔总裁办公室。
    第5章 人人都是编剧（上）
    所谓冤家路窄。
    红叶正坐在晴明办公室的沙发上，她化着淡妆，穿着一身蓝色的碎花和服，似乎比前几日在舞台上时还要更美一些。
    见到茨木童子进来，红叶大方地笑了笑：“茨木大人，久闻大名。”
    红叶的声音不似日和坊那般甜美，而是如同她的名字一般，红叶耀眼，腥红如血，带着艳丽与热情，直击心房。
    反正茨木童子是听不出什么感想，他只觉得这个存在有点碍眼。
    茨木童子：“哦。”
    红叶歪了歪头，略有些诧异。
    “茨木，名单看了吗？”晴明坐在书桌前，向他招了招手，“你来得正好，剧情大致已经出来了。”
    茨木童子走了过去：“什么剧情？”
    “游戏的剧情。”晴明翻出了一打资料，放到了茨木童子的手上，“红叶刚刚看过，她觉得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会有很多问题，我们可以再商量。”
    这剧情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都会出场，为了大江山的面子，为了挚友的面子，为了挚友的面子，为了挚友的面子，茨木童子跳过了无关紧要的内容，专心致志地看起了有关他和酒吞童子的那一部分。
    不到一分钟，茨木童子将那一打纸张捏在手中，碾成了碎渣。
    茨木童子怒道：“这他妈哪个傻叉写出来的？”
    “噗嗤。”一旁的红叶笑出了声，“跟晴明大人猜得反应一模一样。”
    茨木童子怒视了红叶一眼，晴明在场，他暂时压下了把她碎尸万段的心，放话道：“下次再让我看到这东西，我……”
    “好了好了。”晴明笑着拿出了一打一模一样的新资料，“过来改。”
    “酒吞童子为红叶痴狂，深陷爱河，无法自拔，独自饮酒醉……他妈给我全划了！”
    “好好好，划划划，那你说怎么改？”
    “别给挚友搞什么爱情线，你搞别人身上去，你去搞博雅！”
    “行行行，博雅可不行，要不然搞荒川？”
    “谁看得上荒川，还不如那两个鬼使！”
    “鬼使是内定男主，他们的卖点是兄弟情。更何况，爱情线必须让SSR来撑。”
    茨木童子翻了翻名单：“只有大天狗了。”
    晴明似乎有那么一丝不愿意，他沉吟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行吧。”
    “哎哎。”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红叶插嘴道，“别把我跟大天狗搞一块儿。”
    茨木童子冷哼道：“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红叶也是一步步从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成长为当红花旦的，人越红，受得追捧越多，遭得黑也就越多。红叶心态极好，只当自己站在了高处，自然能对低处的谩骂视若无睹。可茨木童子也是高处的人，甚至还算半个金主，大家都是头一回见面，和和气气客客气气也便罢了，这咄咄逼人的架子一摆，红叶狐疑之下就有些不高兴了。
    红叶远远地瞥了茨木童子一眼，几番思量之下，还是觉得他对待自己的态度确实是过了。她没办法忽视，于是抱胸问道：“我得罪过你吗？”
    茨木童子冷笑了一声，没理她。
    红叶可不是任人欺负之辈，顿时脾气蹭蹭蹭往上窜，没等她瞪大眼睛开骂，晴明如三月春风般的温柔嗓音飘了过来：“红叶，你同大天狗认识？”
    这一声“红叶”就如清凉的泉水，淌过了红叶的心底，瞬间熄灭了她内心的怒火。红叶眼里只剩下了晴明，她妩媚地笑了笑，说道：“我跟大天狗有点过节，游戏剧情搞一块儿了，以后见面多尴尬，还不如荒川呢。”
    茨木童子：“就大天狗跟红叶了。”
    红叶：“……”
    若非晴明在场，红叶可能已经拍案而起，怒吼一声“给老娘放马过来”，然后大开杀戒了。
    在晴明的注视下，红叶深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了一个笑容，开口道，“其实也不一定非得要三角恋啊。”红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站到了晴明的另一侧，说道，“就写我爱慕晴明大人爱慕到不可自拔，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爱得轰轰烈烈，爱得惊心动魄，这还不够？”
    晴明微微一笑，敲了敲资料，划重点：“SSR要进剧情。”
    红叶眨了眨眼：“晴明大人不是要把我写成SSR吗？”
    晴明一顿，他倒是忘了告诉红叶，茨木股东童子大人已经公报私仇，擅自把她的档次给调低了一档。
    见茨木童子和红叶针锋相对的样子，晴明深知此时提这事明显不妥，得赶紧找个别的事儿，先把这茬揭过去。
    但茨木童子已经看过了全部的角色名单，当然知道红叶是SR的事，没等晴明反应，他冷笑了一声，不屑地开口道：“就凭你？”
    红叶高傲地昂着下巴：“就凭我，怎么？”
    茨木童子笑而不语，从晴明桌上抽了一份角色名单，正准备翻给红叶看，晴明眼疾手快夺了下来，摇头道：“幼稚。”
    “晴明大人。”这回连红叶也好奇了起来，连忙伸手去抢。
    “这是公司机密。”晴明把名单收进了抽屉里，又无奈地看了茨木童子一眼，问道，“你俩又有什么过节？”
    红叶也不知道他俩有什么过节，歪了歪头没作声。
    茨木童子倒是摆出了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嫌弃道：“搔首弄姿。”
    晴明在一瞬间就理解了茨木童子讨厌红叶的理由，当初在剧院的时候，他就看出了酒吞童子对红叶有些在意，但当时看酒吞童子的样子，并不像是抱有好感一类的态度，所以他也没有往这方面想。
    现在听茨木童子来了这么一句，他立刻就意识到酒吞童子是对红叶上了心，所以才惹得茨木童子如此嫌恶红叶。
    晴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而红叶也意识到了什么，她含羞一笑：“喜欢我的人排着队能绕平安京好几圈，怎么，茨木大人手下也有人喜欢我？”
    茨木童子当时就气急攻心，抡起拳头就砸了过去。
    三个人在办公室里推来阻去，打来骂去，叽叽喳喳吵成了一团，一个人影突然从门口蹿了进来，她一手抱着一打册子，另一只手插在腰上，嗔怒道：“你们吵什么呐！”
    红叶脸上还带着刚吼完人的红晕，她喘了口气，抬头看向门外，顿时眼睛一亮，迎了上去：“神乐！”
    “红叶姐姐。”神乐一秒收回了气鼓鼓的表情，递了小册子过去，“策划部听说你来了，就让我来找你要签名！”
    红叶高傲地瞥了茨木童子一眼，笑盈盈地说道：“好啊。”
    神乐是平安京城主源博雅的亲妹妹，长得小巧玲珑，性格也十分可爱讨喜。她的通灵能力很强，从小就跟在安倍晴明身边学习阴阳之术。东阴公开办之后，凭借着家世、地位与不羁的心，神乐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阴阳师总策划。
    据说，有记者在采访安倍晴明时，曾经问过他为何会让一个小姑娘做总策划。安倍晴明表示，总策划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职位，只有交给神乐，他才能放心外面的人不会给她家里寄刀片，不会半路给她套麻袋，不会在她鞋里放图钉，不会往她头上泼洗脚水……毕竟神乐那么可爱。
    总策划大人收齐了签完名的小册子，又走到了晴明的身边，问道：“策划部想知道剧情什么时候能改好。”
    茨木童子忍不住问道：“这剧情是谁写的？”
    神乐回答道：“我啊。”
    茨木童子：“……”
    “今天就能改好。”晴明指了指手上改到一半的资料，“妖怪这边意见比较大，你也过来一起看看。”
    “我把妖怪写太坏了吗？”神乐走到了晴明的身边，歪了歪头问道，“我把红叶姐姐写这么坏，她也觉得挺好的啊。”
    红叶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实话，这个设定我很满意。”
    “你看是吧。”神乐开心地伸手和红叶击了一掌，“谁还有意见啊？”
    “我。”茨木童子站在晴明的另一边，冷言冷语地说道，“这个剧情就是在贬低大江山首领的身份。”
    神乐盯着茨木童子，眨了眨眼：“你不喜欢酒吞童子吗？”
    茨木童子喉咙一卡，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神乐自顾自说道：“大家就是想看到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酒吞童子啊。”
    茨木童子怒道：“不行！”
    神乐又盯着茨木童子瞧了一会儿，大概是在琢磨他的心思，过了半晌，又问道：“那我把你跟红叶的身份互换一下？”
    茨木童子又卡壳了，虽然知道剧情不可能真这么改，但听神乐这么一说起，他还是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酒吞童子对他爱得死去活来的样子，想着想着更是无法自拔，半天没了反应。
    晴明笑着摆了摆手：“我可受不起茨木的追求。”
    红叶：“噗。”
    茨木童子：“……”
    神乐还想继续说什么，晴明却抬手打断道：“既然茨木不同意，酒吞童子的感情线可以去掉，只保留红叶的那部分。然后加上大天狗跟雪女的感情线，重新设计一段三角恋。”
    神乐凉凉地说道：“然后把红叶和雪女都写成喜欢你吗？”
    晴明笑道：“你也可以想一个别的人物。”
    刚刚被晴明“拒绝”过的茨木童子看他这博爱八方的样子也有些刺眼了起来，他忍不住嫌恶了一句：“你不是跟城主狼狈为奸吗？怎么还到处搞女人。”
    “哎哎。”晴明有些无奈地看了茨木童子一眼，“这话可不能乱说。”
    茨木童子一时间没分辨出来，这乱说指的是“跟城主狼狈为奸”还是“到处搞女人”。
    据平安京八卦所说，城主源博雅和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关系亲密无间，但这两人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身边也不缺各色美女。他们只是工作上互帮互助，生活上爱好投机，确实有人揶揄过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但八卦终究只是八卦。
    可是茨木童子不一样，因为他有次半夜去晴明的神社，看到过源博雅进了晴明的房间。
    虽然事后晴明解释说博雅只是半夜去找他喝酒，但茨木童子头顶俩大写的“不信”，准备到处宣传八卦，结果晴明凉凉地回了他一句“你又半夜来找我做什么”，气急之下茨木童子大事化小，将两人称作“狼狈为奸”。
    茨木童子心中一凛，大脑中被怒火烧尽的理智从烟灰里爬了出来。不管晴明是不想跟博雅混为一谈，还是不想让人谈论他的风流事迹，有红叶这根搅屎棍在，这无疑是挖八卦抓把柄的好时机。
    正想着，茨木童子似乎看到了什么，突然抬起了头。
    而就在这时，红叶凑到了晴明的身边，把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软软地说道：“我和晴明大人的感情线可不能改哦。”
    晴明也没赶红叶，风度翩翩地笑了笑。
    神乐吐了吐舌头，坦言道：“别看晴明现在这么游刃有余，这幅德行要是被哥哥看到……”
    一阵轻咳打断了神乐下面的话。
    有句话叫，说曹操曹操就到。
    源博雅就站在办公室门口，右手举在空中，保持着一个准备敲门的动作。
    茨木童子是站在办公室里面那一侧的，他一抬头就能看见门口，所以他其实一开始就看到了源博雅，只是没有开口提醒。
    源博雅是在红叶说“我和晴明大人的感情线可不能改哦”的时候出现在门口的，也是现在这个准备敲门的动作。他的表情很沉稳，看着没什么情绪，被里面的人发现了存在，他只是远远地看了晴明一眼，随后收回了手，还微微笑了一下，很快转身离开了。
    那一声轻咳是茨木童子发出来的。
    要说他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轻咳，呵呵，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用问为什么吗。
    茨木童子看着晴明匆匆忙忙从椅子上站起身，还不小心把靠在他肩膀上红叶的鼻子给撞到了，连一句道歉都没来得及说，人就已经冲出了办公室。
    噢，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红叶捂着鼻子蹲到了地上，神乐一脸同情地盯着晴明离开的背影，茨木童子心情愉悦地坐到了晴明的位置上，跷着二郎腿哼着曲儿，轻快地拿起笔开始修改剧情。
    “茨木。”神乐收回了同情的目光，转而对茨木童子说道，“还是不要写大天狗和雪女的三角恋了。”
    茨木童子无所谓地说道：“这跟晴明说去，我就负责改挚友的剧情。”
    神乐摇头道：“可是晴明回不来了，少则三天，多则半年，这样会影响策划部进度的。”
    茨木童子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突然问道：“博雅跟晴明到底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连红叶也顾不上捂鼻子了，略带疑惑地侧过头来。
    神乐立刻说道：“就你看到的关系啊。”
    茨木童子顿了一下，说道：“我看到过他们俩一起睡觉。”
    神乐眨了眨眼：“那就是一起睡觉的关系啊，你和酒吞童子不也一起睡觉吗？”
    红叶：“……”
    茨木童子镇定地说道：“酒吞童子是我的挚友。”
    神乐简直莫名其妙：“那就不能一起睡觉了吗？”
    茨木童子：“……”
    红叶脸上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她忍不住说道：“神乐还没成年。”
    这是茨木童子平生第一次听了红叶的话没反驳，他点了点头，不去看神乐探究的目光，把心思放在了规划酒吞童子的剧情上。看了一会儿，茨木童子似乎是抓到了什么要点，问道：“这剧情里没有反派吗？”
    神乐疑惑地歪了歪头：“反派？”
    “正常剧情都该出个反派。”茨木童子特别有范儿地用笔尖点了点资料，说道，“与其是让挚友去搞乱七八糟的感情线，倒不如让他去灭个反派。”
    “哦——”神乐恍然大悟，甚是欣赏地看着茨木童子，“说得有理啊。”
    茨木童子和神乐聊得热火朝天，鼻子有些被撞歪的红叶捂着脸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走到了门口，说道：“我先走了。”
    神乐正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没抬头只答应了一声：“红叶姐姐再见。”
    红叶出门的时候心情极为复杂。
    源博雅和安倍晴明都是平安京的黄金单身汉，她的目标很简单也很明确，就是想要追求晴明。现在提倡人妖和谐，她甚至觉得这事儿被城主知道，说不定还会支持一番。
    可是闹了今天这一出，红叶整个妖都需要冷静一下。
    “现在人妖和谐，挑反派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单纯无烦恼的神乐专注策划，她认真地说道，“最好是能把人和妖都设定进去。”
    茨木童子无所谓道：“这有什么难的，你让我做反派也成啊。”
    神乐瞥了他一眼：“你刚还说要和酒吞童子并肩作战的。”
    “那还是并肩作战吧。”茨木童子有点三分钟热度，顺利把酒吞童子的定位从痴情种改为一代王者之后，他就没有了继续讨论下去的兴致，懒洋洋地说道，“那让晴明做反派吧。”
    神乐写笔记的手一顿，无奈道：“算了，我先自己回去改。”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神乐抱起笔记和一大堆册子，对茨木童子说道：“这周就得把剧情定下来，晴明来不了公司，你明天过来给我签个字吧。”
    不管晴明来不来，茨木童子都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这个剧情把把关，于是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行。”
    第6章 人人都是编剧（下）
    茨木童子此妖，兼任了两个重要职位。
    最耳熟能详的，便是大江山妖怪同盟联合会分会长兼首领总助的职位。
    这个职位名称太长，茨木童子从来没记住过，也无所谓别人怎么叫他。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就是大江山首领酒吞童子的左膀右臂，妖怪中的扛把子。
    其次便是东阴公的股东。
    这个职位在其他人看来，是酒吞童子为了人妖和谐，特意派茨木童子去跟晴明合作的，所以自然而然觉得真正的出钱者是酒吞童子。
    其实不然，酒吞童子就是个专心做首领的大妖怪，听说要搞人妖和谐、合作经济的时候，他还暴躁了好一阵。还是茨木童子受不了整天被酒吞童子赶出书房，特意揣了钱去晴明那儿入了股。
    而酒吞童子并不知道茨木童子投了多少钱，也不知道东阴公的规模有多大，甚至还觉得他们做出来的这一套，只不过是为了提倡和谐的作秀。
    因此，茨木童子每回以东阴公为借口翘班请假的时候，都会被酒吞童子暴揍一顿。
    可这回是真有要事！
    回大江山的路上，茨木童子一直在思考，如何解释才能让酒吞童子相信这回是真有事。想了一路都没想出结果，茨木童子踏进院门，觉得还不如找个其他借口来得简单。
    “挚友。”茨木童子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却没得到回应。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一起住在大江山半山腰上一座古色古香的和式小院里，依山傍水，紧靠在山顶冷泉的下游，静谧之中又带着清泉流水声，亭台楼阁，尽显风雅。房屋由实木修筑，两人的卧室在同一个屋檐下，紧紧挨在一起，走在同一个走廊上，就可以看到对方卧室的移门。
    要说这两人为何会住到一起，这事儿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早在几百年前，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就合住在一个洞穴里，两人饮酒作乐，称霸天下。后来世道变了，人妖和谐了，科技发达了，两人就一起盖了房子，自然而然地住到了一起。
    其实房子也是有进化过程的，从最初的山洞到漏风石头屋再到漏雨茅草屋，几百年间经过了数十次改进，才有了如今的和式小院。
    这个过程中，两人当然是有机会分家的，可酒吞童子没有提起，茨木童子更不可能说，于是就有了如今的这一幕。
    茨木童子拉开了酒吞童子的卧室门，嚷嚷道：“挚友！”
    卧室里的灯亮着，人却不在。
    茨木童子又去自己的卧室里看了一眼，再一路从书房、客厅找回到了院子里，刚好看到酒吞童子从后门走了进来。
    后门连通着去山顶冷泉的路，那是专门供妖怪泡澡的地方。
    酒吞童子光着膀子，一头被浸湿的红发散在肩头，水滴顺着肌理淌下，毛巾被随手搭在了肩上。他走进院子，坐在了卧室门口的走廊上，开口道：“有事？”
    茨木童子已经看呆了，虽然这场面对他而言已经见怪不怪，但是酒吞童子的肉体太过美好，无论看多少次都情难自禁。他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视线还停留在酒吞童子的腹肌上，拔都拔不开。
    酒吞童子自顾自擦起了头发，愣是擦出了一个巨型爆炸头，他把毛巾搭在了走廊栏杆上，回卧室披了一件外衫，随后又重新走了出来，席地而躺。
    茨木童子一直等他折腾完，穿戴好睡衣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哦，挚友，我明天要请假。”
    酒吞童子没多问，直接点头道：“行。”
    “明天晴明……嗯？”茨木童子还是第一次如此痛快地请到假，不由得有些纳闷，“真的？”
    酒吞童子心不在焉地应道：“去吧。”
    酒吞童子的这个反应，让茨木童子产生了一丝疑惑。
    那个什么大江山妖怪什么会的，是都城议会唯一承认的妖怪组织，要管理整个平安京的妖怪，什么妖怪伤人啊、人打妖怪啊的破事也都得找他们解决，总而言之，是个鸡零狗碎暴多的忙碌组织。
    平安京的各个区域都有分会长管理，酒吞童子作为首领其实并没有那么忙碌，只有出了比较大的问题才会出面。
    茨木童子作为大江山区域分会长兼首领总助，原本他的工作不仅要管理大江山这片区域，还得汇总其他区域的信息，整理后报给首领。
    但是！
    茨木童子游手好闲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酒吞童子安排他做分会长，完全是因为大江山上的大妖怪太多，只有茨木童子才能镇得住他们。
    可这货真不是干这行的料，酒吞童子又做首领又做总助，还得帮着茨木童子管理大江山，其纵容程度，简直算得上是任劳任怨。
    不少大江山上的知情人都对此困惑不已，酒吞童子好歹也是妖怪中的王者，被茨木童子如此剥削，这首领做得也未免太过窝囊。
    于是不少妖怪都去劝告茨木童子，让他好好工作，为首领分忧。可每回茨木童子听到这些话，反而喜从中来，愈发任性，频频挑战酒吞童子底线，又一次次活着回来。
    大妖怪们纷纷表示茨木童子是只百命老妖，不然早该被酒吞童子一葫芦抽死了。
    在这种情况下，酒吞童子居然能任由着他请假？
    肯定哪里不对。
    茨木童子没表现出来，他默不作声地走到了酒吞童子的身边，伸手摸进了酒吞童子松松掩着的外衫里，捏了一把胸肌，赞道：“挚友，又厚了。”
    酒吞童子面无表情地看了茨木童子一眼，一个过肩摔把他摔倒了院子里。
    百命老妖茨木童子从院子里走了回来，酒吞童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份资料，正乘着月色认真地看着。
    茨木童子绕到了他的身后：“看什么呢？”
    酒吞童子把资料往他怀里一塞：“樱花节快到了。”
    茨木童子：“……”
    每年三月十五到四月十五是平安京的樱花节，东北方向有一处种满樱花的山坡，每年都会在此开办祭典。
    而平安京东面为大江山，北面为贵船山，所以每年的樱花节，都是由大江山的分会长茨木童子和贵船山的分会长一目连合作举办的。
    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茨木童子一年一度的噩梦。
    “是么。”茨木童子若无其事地挖了挖耳屎，假装把刚才的话抠出了耳朵，然后宁可自掘坟墓也要转移话题地说道，“你怎么都不问我明天为什么请假？”
    酒吞童子笑着摇了摇头：“反正也是最后的安宁了。”
    茨木童子：“……”
    遥想起去年的樱花节，茨木童子就想起了一目连那张拽得二五八万，全平安京都欠他八百万的脸。
    倒不是说办个祭典有多难，茨木童子一声令下，自然会有人帮他写好计划，安排好人手，做好一切需要做的，他的任务也不过是点个头表示通过。
    可惜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目连有着非常严重的强迫症，大江山换八百种方案都换不来他的一句认可，每次拖到最后关头，只能靠武力来解决。
    茨木童子不是打不过一目连，但是打他实在是太烦了，简直算得上是一种精神折磨。一目连的技能全是防守，甚至能以守为攻恶心对手，当年有外敌攻打贵船山，他一己之力撑开全场护盾，愣是把对手给逼退了。
    即便如此，茨木童子也是不服输的，所以每年打到心力交瘁也得打，还必须得打赢，这事后能怀疑上好几天妖生。
    茨木童子看着月色，看着手中的资料，看着酒吞童子的脸，他忍不住想，不如一把火烧了樱花林吧。
    -
    次日，茨木童子睡了一觉就把樱花节的事抛到了脑后，他依照约定去了东阴公，一进门就看到了满是仙气的策划部。
    神乐赶了一晚上的稿子，黑眼圈挂了好几层，人看起来却精神得很，见到茨木童子，她兴致勃勃地冲了上去，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茨木童子一进门先找椅子，大爷般坐定之后才问道：“什么？”
    “我设定了一个白晴明和一个黑晴明，白晴明在退治黑晴明的路上认识了很多妖怪，有好的也有坏的，这样就可以有很多支线的剧情……”
    茨木童子听得一头雾水，总之没有听到他和酒吞童子的名字，倒是有红叶的，不过似乎没什么要紧，于是他索性左耳进右耳出，一边神游一边点头。
    神乐讲了好一会儿，终于结束了演讲，眨着一双大眼睛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茨木童子：“我觉得挺好的。”
    神乐抱着一打资料开心地问道：“真的吗？我可是想了一晚上才写出来的！”
    “真的。”茨木童子拍了拍神乐的肩膀，问道，“那我和酒吞童子呢？”
    神乐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不考虑跟红叶姐姐一起出场的话，那就只能加在支线里了。”
    “不考虑。”茨木童子非常自我地说道，“给我写主线里。”
    神乐有些为难地嘟起了嘴，过了半晌还是点头道：“那好吧。”
    茨木童子给神乐添完堵之后就没了事儿，跷起二郎腿开始看手机。
    酒吞童子昨日行为实属异常，虽然他拿樱花节前最后的安宁当借口搪塞，但再过一个星期就是为期一个月的樱花节了，时间已经算得上非常紧急，照理说他更不应该随便放走茨木童子。
    介于这行为无法得到合理解释，茨木童子表示很不放心，所以问傀儡师借了一个带摄像头的小傀儡，放在自家院子里观察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同往常一样，大清早就去书房里办公，偶尔有人进进出出，也都是平常见的那几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茨木童子在手机上划了几下，操纵着小傀儡跑到了书房的门口，远远地往里头看了一眼。酒吞童子正在认真地看着资料，并没有发现这只偷窥的小傀儡，他的表情依旧多变，不过用的最多的还是皱眉的表情。
    茨木童子懒懒地靠在椅子上，盯着手机里活的酒吞童子，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而就在这时，镜头一晃，视角一下子高了不少，似乎是有人把小傀儡给拿起来了。
    这小傀儡没有录音功能，茨木童子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晃来晃去的画面。他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屏幕。
    小傀儡被人拿着转了一圈，视角离开了酒吞童子，变成了一张放大的河童脸。
    茨木童子受了点惊吓，随后又松了一口气。
    河童是酒吞童子使唤的小妖，估计也就是过来送送东西。结果没等茨木童子松完这口气，画面又是一晃，映出了河童身后的红叶。
    红叶没有看镜头，她面带笑容地站在书房门口，似乎正朝着里面说着什么。没等茨木童子看仔细，画面一片漆黑，小傀儡被人为破坏了。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当时就疯了，他那一头茂密的白发冲天而起，脸上的表情如变脸一般扭曲了好几种形状，差点当场就把手机给砸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一个人从椅子上发射了出去。
    神乐就坐在茨木童子边上的书桌前，茨木童子一起身，她立刻就抬起了头，愣了不到半秒，眼前就只剩下了一道残影。
    神乐：“……”
    “茨木！”神乐虽然不是阴阳师，但从小跟在晴明身边，也会一些术法。她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把桌子当踏板一踩，接着一道加速的术法，直接冲到了茨木童子的身后，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茨木童子一个趔趄，堪堪稳住身形，伸手就去掰神乐。
    神乐人小力气大，硬拽着不放：“你去哪儿？”
    茨木童子一边踢腿一边拉人：“妖有三急。”
    “你先把字给我签了。”
    “我一会儿回来给你签！”
    “晴明跑了，你也跑了，进度不能拖了。”
    茨木童子用了点劲，拽松了神乐的胳膊：“一会儿就回来！”
    眼看着就要被茨木童子抓下去，神乐百忙之中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封印妖气的符咒。
    茨木童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去抢神乐手上的符咒：“你这样是违反人妖和谐的！”
    神乐也不堪示弱：“你损坏了公司利益！”
    “你去找晴明啊！”
    “晴明昨天没回神社，我找不到他。”神乐默念咒语，符咒发出了淡淡的光辉。
    茨木童子疯了，崩溃道：“行了行了，签什么，拿过来，拿过来我签了！”
    神乐立刻放下符咒，递上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茨木童子连看都没看一眼，大笔一挥签上了名。
    这东阴公虽然晴明是大老板，但茨木童子和他的股份相当，晴明不在的时候，茨木童子可以拥有大部分的权利。神乐一早就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印了一张类似授权委托书的东西，意味着把策划部定稿剧情的权利全权交给了神乐。
    神乐看着茨木童子离开的背影，看了一眼手上的授权委托书，歪头道：“我觉得还是把他们写进红叶姐姐的故事吧。”
    第7章 樱花节（上）
    等茨木童子火急火燎赶回大江山的时候，红叶和河童早就没了影，酒吞童子正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办公。
    见茨木童子气势汹汹地冲进来，酒吞童子抬了抬眼，指了指放在茨木童子桌上的小傀儡尸体，说道：“自己收拾。”
    茨木童子喘着气，神色有些复杂地盯着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被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用笔尖指了指茨木童子桌上的资料，说道：“回来了就工作。”
    将偷窥一事摊开了说有点掉份儿，但茨木童子在酒吞童子面前从来就没脸皮一说，他挑出了傀儡尸体里的那枚摄像头，说道：“红叶呢？”
    酒吞童子没抬头，冷冷道：“本大爷不是让你别管红叶的事。”
    茨木童子一来没捉到奸，二来又受挚友打压，烦闷之下脱口而出：“你背着我约了红叶。”
    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没过脑子，于是让酒吞童子产生了非常大的歧义，他反复琢磨了两回，又抬起头盯着茨木童子的表情研究了一会儿，愣了半晌才问道：“你喜欢红叶？”
    这回轮到茨木童子愣了，他没想明白酒吞童子是如何曲解的，但这话说得他有点怒急攻心，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妈瞎了眼才会喜欢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
    酒吞童子见茨木童子涨红了脸，没来由地觉得他这是在说反话，震惊之余又产生了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这种感觉令酒吞童子有些说不上来，他转了转手中的笔，又看了一眼茨木童子余怒未消的脸，沉默片刻后说道：“以后找红叶的时候，我会叫上你。”
    茨木童子：“……”
    这天有点聊不下去了。
    书房里的气氛十分诡异，茨木童子琢磨不透酒吞童子是几个意思。
    从茨木童子认识酒吞童子以来，就没见他对什么妖怪如此上心过。从剧院查户口到背着他约人，无论哪一件，发生在酒吞童子身上都是不可思议的。而最关键的是，酒吞童子不愿跟茨木童子提起红叶，甚至还直接开口让他不要管，这一点让茨木童子特别不能接受。
    酒吞童子毕竟也是妖怪首领，几百年间也有不少女妖怪来示好，都受到了茨木童子的无情打压，最终落荒而逃。
    可这一回酒吞童子却拦着他！
    茨木童子越想越恼，觉得该直接制定暗杀计划。
    而另一边，酒吞童子也在猜茨木童子的心思，因为今儿个茨木童子看起来扭扭捏捏的，特别碍眼。
    要说这小傀儡摄像头，茨木童子也不是第一次玩了，每回搞偷窥都大大方方的，事后就跟没事人一样。可是这一回不仅反应激烈，情绪也有些暴走，罪魁祸首是茨木童子看到了红叶。
    酒吞童子确实有在调查关于红叶的事，但负责红叶的分会长是大天狗，此事与茨木童子无关，为避免添乱，他特意叮嘱茨木童子别插手。而这次请红叶来大江山又纯属公事，茨木童子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以酒吞童子的脑回路，第一个结论就是茨木童子看上了红叶。然后他开始想，茨木童子厉害是厉害，可这脑子有点傻，做事也不靠谱，需要人照顾。红叶是大明星，应该也是受惯了别人照顾的类型，这两人要是放在了一块儿，可能有点不太般配。
    但毕竟是茨木童子第一次喜欢上别人，酒吞童子觉得不能说这种话来刺激他，不管结果如何，现在他还是得多鼓励鼓励茨木童子，教他一些正确地泡妹方法。
    就在酒吞童子思绪飞出十万八千里的时候，茨木童子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书桌前，随手翻了翻桌上堆积的那些不知道哪个年代送来的资料，瞟了酒吞童子一眼，问道：“你找红叶做什么？”
    “没什么，你不用在意。”酒吞童子轻咳了一声，柔声道，“你记得，当着红叶的面，千万别说她是什么搔首弄姿的女人。”
    茨木童子：“……”
    “行了。”酒吞童子又随手把一份资料扔到了茨木童子的桌上，“以后这种事不用瞒着我。”
    茨木童子总觉得这事儿有哪里不太对，他当机立断，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挚友，你是不是看上红叶了？”
    酒吞童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哼笑了一声：“小年轻。”
    茨木童子：“……”
    大妖怪茨木童子年过千岁，有点受不起小年轻这称呼。
    酒吞童子不再理会还呆愣在原地的茨木童子，他一边走出书房，一边说道：“明日我要去一趟比良山，一目连和红叶就交由你来接待。”
    此话一出，茨木童子脑中劈过一道惊雷，瞬息之间似乎意识到了酒吞童子的误会，他立刻翻身而起，冲到书房外吼道：“挚友！”
    走到院子里的酒吞童子回头看了他一眼。
    茨木童子深吸了一口气，满怀情意地说道：“我喜欢你。”
    酒吞童子一愣，欣慰地笑道：“好。”
    茨木童子总觉得这误会更大了。
    最爱的挚友误会我喜欢上了别的女人怎么办？
    -
    次日，一目连和红叶如约来了大江山。
    一目连是贵船山的分会长，他长相清秀，有着一头□□色的长发，高高地束在脑后，厚重的刘海挡住了半张右脸。
    据说，一目连之所以名为一目，是因为他的右脸上没有眼睛。而还有一种说法，说的是一目连的右眼是能够看穿万物的天眼。不少人都想一睹究竟，可一目连防守极强，还从未有人掀起过他覆盖在右脸上的刘海。
    一目连为人严谨，是由神化妖的，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孤傲，很难亲近。不过他处事非常认真，对待工作也尽心负责，是所有分会长中评价最好的一位，就是私下里经常被人称作强迫症典范。
    今日一目连是被酒吞童子请到大江山来的，身上难得穿了正装，白色斑纹长衣外披了一件蓝色广袖羽衣。他坐在大江山的会客厅里，拇指摩挲着食指的关节，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红叶坐在一目连的左手边，此时正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你是贵船山的分会长？”
    一目连默默地点了点头。
    红叶还在盯着一目连继续看，一目连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干巴巴地问道：“有事？”
    红叶不解地问道：“现在的分会长是不是都流行走冷酷风？”
    一目连：“……？”
    红叶无奈地说道：“我那山上的分会长也跟你一样，不爱说话。”
    一目连沉默片刻，说道：“茨木童子也是分会长。”
    红叶噎了一下，很快说道：“那还是你这样的比较好。”
    一目连木着一张脸问道：“红叶是比良山上的妖怪？”
    红叶点了点头，突然笑着挑了挑眉：“原来你认识我啊。”
    一目连面色如常地说道：“贵船山上的妖怪们经常会聊起你。”
    红叶笑问：“那你看过我的表演吗？”
    一目连轻点了一下头，说道：“自然是看过的。”
    红叶的粉丝众多，但在她看来，一目连应该只是属于听说过她的程度，不过这大妖怪拘谨的很，她忍不住调笑道：“要签名吗？”
    一目连沉默半晌，把手伸进了口袋之中。
    与此同时，院外。
    姗姗来迟的茨木童子还有些睡眼惺忪，他打着哈欠走在院子里，远远地冲过来一位小巧可爱的少女。
    少女巴掌大的小脸上有着一双浅蓝色的大眼睛，墨绿色的长发绑成了一个马尾，随着步伐一摇一摆。她穿着浅绿色的和服，背后系着一个硕大的蝴蝶结，下面露出了一双莲藕般的小腿。她的手上握着一根长长的草茎，顶端是一个比脸还大上两圈的巨大花球。
    茨木童子定睛一看，立刻笑道：“莹草，你出差回……呃。”
    “茨木大人！”莹草甩着花球扑到了茨木童子的怀里，脸埋在他的腹肌上，而手上的花球正好砸上了他的脸。
    茨木童子眼疾手快，飞快地撇过头去，那看似柔软实则硬如钢的花球堪堪扫过鼻尖，砸在了他的脸上，立刻肿出了一块乌青。
    “这是我的出差报告。”莹草松开了手，笑盈盈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打文件，“琵琶湖附近污染生态的滋事小妖已经处理干净了！”
    “哦，好。”茨木童子揉着脸，接过报告随手扔进了办公室里。
    莹草浅色的眼睛里满是流光，兴奋地问道：“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茨木童子揉了揉莹草的脑袋，说道：“快要樱花节了，这段日子你先留在这里。”
    莹草是茨木童子的得力副手，看起来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长相讨喜，笑容甜美，实际做事彪悍，手段狠辣，是大江山上人人敬而远之的存在。
    可惜茨木童子也是这一类型的妖怪，这两妖为祸大江山，缺点全凑在了一块儿，不仅没有觉得自己有错，更是引以为豪，丝毫没有互补。
    酒吞童子曾经无数次旁敲侧击，示意茨木童子换一个像河童一样做事周全靠谱的副手，可惜茨木童子就是好莹草这一口，愣是把一个小姑娘提拔到了大江山二把手的位置上，不知情的还以为茨木童子有什么奇怪癖好。
    就如此刻。
    一听“樱花节”三字，莹草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手舞足蹈：“都到樱花节的时候了啊！”
    茨木童子指了指会客室：“一目连已经来了。”
    “那方案怎么办啊？”莹草歪了歪脑袋，说道，“去年是‘请’书翁给我们做的。”
    “是么。”茨木童子无所谓道，“先进去再说。”
    接待二字在茨木童子眼里就是爱谁谁爱咋咋，所幸酒吞童子把河童留了下来，先一步礼数周全地倒了茶，让一目连和红叶在会客室中稍作等待。
    茨木童子带着莹草一进去，河童就把整理好的资料递给了茨木童子，并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茨木大人，酒吞大人吩咐，在三种方案都被驳回的情况下才可动手。”
    莹草看着那一份资料，长大了嘴巴感叹道：“今年是酒吞大人做的啊！”
    茨木童子一愣，再看手上的资料，赫然发现是三份关于樱花节的方案。
    酒吞童子什么时候做的方案？
    不过往年茨木童子也不知道方案从何而来，应该说，他压根连樱花节什么时候开办都记不住。一般都是到最后关头了，就会有手下来提醒他，顺便交给他几份制作完善的方案，他只要拿着去跟一目连打一架就能搞定。
    莹草比茨木童子稍微能干一点，不过基本也靠强买强卖，头一回不费吹灰之力拿到方案，她抢过了茨木童子手上的资料，爱不释手地摸了摸。
    茨木童子正在狐疑，坐在对面的一目连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扶手，问道：“方案呢？”
    河童立刻递上了三份一模一样的方案，还不忘给了坐在一旁的红叶一份。
    茨木童子草草地扫了一眼手上的方案，这方案每年都在换，可实际看起来每年都差不多，樱花节就是赏樱花，还能赏出什么花样，无非就是在山坡上搭一些摊位，再安排一些表演。
    今年的表演嘉宾定的是红叶，茨木童子瞬间想起了去年定了桃花妖来表演，结果被一目连以“赏樱花看什么桃花”为借口驳回，当时其实是樱花妖受了伤才无法出演，茨木童子懒得解释，直接动手干了一架。
    看来可以听到一句“赏樱花看什么红叶”了。
    茨木童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目连，见他皱着眉头放下方案，茨木童子已经撸好了袖子，只听一目连说道：“摊位的排列都不够工整。”
    说完这一句，一目连就没了下文，他端正地坐在位置上，优雅地喝了一口茶。
    茨木童子忍不住问道：“就这样？”
    一目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红叶也看完了方案，补充了一句：“表演的话我建议用第二种方案，晴明大人生病了，博雅大人也说没空，这次的人类代表可能得换成神乐。”
    茨木童子忽视了红叶，继续问一目连：“没别的意见了？”
    一目连淡淡道：“没有了。”
    茨木童子点头道：“行，打一架吧。”
    莹草兴奋地说道：“不如今年让我来吧。”
    茨木童子摇头：“等你们打完樱花节都结束了。”
    红叶：“……”
    红叶还是第一次受邀参加樱花节的表演，她忍不住拍了拍一目连的胳膊，失笑道：“往年都是这样定方案的？”
    一目连低低地“嗯”了一声。
    茨木童子已经走到了一目连的面前，红叶随手翻了翻方案，又道：“我觉得摊位的排列看起来都差不多啊，是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一目连顿了一下，说道：“那就第二种方案吧。”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当众掏了掏耳朵，又伸手去掀一目连挡住半张右脸的刘海，问道，“你被人掉包了吧。”
    “啪”一声，一目连拍开了茨木童子的手。
    一目连用五指梳理着右脸上的刘海，冷冷道：“还是得打一架。”
    茨木童子一笑：“正有此意。”
    红叶：“……”
    茨木童子和一目连闪身冲出了会客室，河童淡定地给红叶添了热茶，说道：“红叶大人，茨木大人想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您不用等他。”
    红叶一笑：“好，谢谢。”
    “喔喔！！”留在会客室里看方案的莹草闻言抬起了头，水灵灵的大眼睛停在了红叶的身上，突然一个疾步闪到了她的面前，握着她的手激动地说道，“你是演《像人像鬼又像妖》的女主角红叶大人吗？！”
    莹草的手劲贼大，红叶被捏得眼珠子都爆出了几分，好不容易忍住没爆粗口，她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莹草的手腕，说道：“是啊。”
    “啊啊啊对不起我刚刚居然没认出来啊啊你是我的女神啊！！”莹草不仅没有松手，还兴奋地捏紧了几分。
    红叶被抓得指甲泛白，指尖充血，她艰难地说道：“你……松手，我……我给你……签名好吗？”
    “好好！”莹草拼命点头，递上了她手中的花球，说道，“可以签在这儿吗？”
    “可以可以。”红叶笑着托起了莹草手上铁打的花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莹草。”莹草笑着说道，“如玉之莹，青翠之草。”
    红叶一愣，飞龙舞凤般签上了名字之后，她细细打量着莹草瘦小的身体，问道：“你以前……做过晴明大人的式神吗？”
    莹草如获至宝一般抱着花球蹭了蹭，闻言眨了眨眼，激动地说道：“是啊是啊，红叶女神也是吗？”
    红叶笑而不语，莹草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是我没见过你啊，我记得当时只有雪女姐姐、凤凰姐姐、鬼女姐姐、犬神哥哥和廉鼬哥哥。”
    “你记性真好。”红叶摸了摸莹草的头发，有些怀念地说道，“我在晴明的神社里见过你。”
    “原来如此。”莹草恍然，没有深思，点了点头道，“那时候平安京还没有城主大人呢。”
    “是啊。”红叶喃喃，“那时候，弱小的妖怪都受着晴明大人的庇护。”
    另一边，最高纪录打了三天三夜才分出胜负的茨木童子和一目连正在院子里对峙。
    一目连面色僵硬，双拳紧握，周身的妖气十分动摇，隐在他身后的妖龙随着他的情绪变化不断地变着颜色，由白转青，随后又变成了淡淡的粉红。
    茨木童子神情古怪，他没有看一目连，而是盯着手中一块爱心形状的木板。这木板是方才他一招“猴子偷桃”，从一目连的怀里打出来的。
    木板上写了一串字。
    To 连连，樱花节快乐。红叶。
    第8章 樱花节（下）
    茨木童子匪夷所思，心目中那个高冷孤傲的对手碎成了一团渣渣。他的左手上缠绕上了一团黑气，甚至都不想多看一目连一眼，妖气大盛，朝着那形状刺眼的木板戳去。
    一目连突然暴喝一声：“我认输！”
    这是一目连上任以来第一次如此爽快地认输。
    茨木童子面无表情地将那爱心木板戳成了两半。
    一目连嗔目而视，怒火中烧，身后的妖龙化作了通体金红的火龙，长发随风而动，妖异无比。
    茨木童子冷笑一声，黑焰从手心展开，绕上了一整条胳膊。他轻轻踏出一步，地面因无法承受妖气而迅速龟裂，一阵轰鸣声起，两人已战作了一团。
    红叶、莹草和河童结伴从会客室里出来，三人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树林中一黑一红两道身影，随后收回视线，客客气气地道了别。
    红叶揉着红肿的手下了山，莹草抱着有红叶签名的花球回了房，河童拿着确定下来的樱花节方案回了办公室，茨木童子和一目连一直决战到了樱花节开幕。
    -
    这一年的樱花节顺利得史无前例。
    三月十五日樱花节开幕，当红花旦红叶开场献舞，赏樱人数达到了空前的数量。
    神乐坐在人类代表的位置上吃着甜点，茨木童子坐在妖怪代表的位置上怀疑妖生。
    茨木童子和一目连在大江山上打了整整四天，打完之后他又闷头睡了二十多个小时，一起来就被河童碎碎念着来参加了樱花节，莫名奇妙当了妖怪的代表。
    等大脑恢复清明，茨木童子这才发现酒吞童子已经消失了五天。
    茨木童子单手捏着河童的天灵盖，怒目问道：“酒吞去了哪里？”
    河童不惊不恼，不慌不忙，他回答道：“酒吞大人之前说，他要去比良山一趟。”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茨木童子继续追问：“他去做什么？”
    “这就不太清楚了。”河童察言观色，很快接道，“我让人去比良山问问。”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皱眉望着樱花树发呆。
    神乐津津有味地吃着樱饼，含糊不清地说道：“幸好公司有我，你和晴明居然真的一个都不来！”
    茨木童子从百忙之中施舍了一点良心来关心合作伙伴：“晴明病了？”
    “对啊。”神乐低声道，“感了风寒，病了好几天了。”
    “这个年纪了还风寒。”茨木童子嗤笑一声，没再多说。
    茨木童子心不在焉地呆了一上午，中午时分，莹草来给妖怪守卫们送饭，顺便在神乐那儿蹭了些点心吃。
    神乐递了一盒子巧克力过去，说道：“小草，你怎么才回来。”
    莹草塞了一颗到嘴里，疑惑地“嗯？”了一声。
    “角色选拔都过去好几天了。”神乐说道，“就是上回给你讲的那个游戏。”
    “噢。”莹草满不在乎地说道，“茨木大人说过会给我内定SSR的。”
    茨木童子：“……”
    神乐自然是看过角色名单的，别说SSR，连SR上都没写莹草的名字，她狐疑的看了茨木童子一眼，只见茨木童子脊背一僵，随后厚颜无耻地说道：“哦，忘了。”
    “诶？！”莹草娇滴滴地嗔了一句，举起草茎把花球砸了过去，“茨木大人讨厌啦！”
    这一下可不是普通姑娘家撒娇，茨木童子立刻出手抓住了草茎，千钧一发之际，把花球阻在了额前两公分的位置上。保住了俊脸，茨木童子松了一口气，回神却看到莹草那花球上有一块块黑漆漆的东西。
    茨木童子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几个字。
    To 莹草，樱花节快乐~ 红叶。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脑中的一根弦“嘣”一声断了，他毫无理智地一拳砸在了花球上，砸得指关节皮开肉绽。
    莹草吓了一跳，赶紧给自家老大疗起了伤：“茨木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茨木童子被疼痛唤醒了理智，他一言难尽地看着莹草手上的花球，没吱声。
    红叶一舞结束，刚好到了中场休息的饭点，踏着碎步盈盈地走到了茨木童子的身边。
    红叶并没有穿樱花色的和服，而是依照惯例，挑了一套最适合自己的红色和服。和服上映着几朵碎花，胸前挂着层层叠叠的蝴蝶结，头上的发髻精致繁琐，黑发倾泻下来，惊艳了整座樱花林。
    “茨木大人。”红叶的瞳孔是大红色的，她抹了同色调的口红，性感妩媚令人不敢逼视，“听说你弄坏了我的签名？”
    可惜茨木童子是个瞎，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红叶，哼声道：“那又如何？”
    “要不是你手下那小河童来找我，让我重新给一目连大人写了一份，说不定大江山和贵船山就要斗起来了。”红叶掩嘴一笑，说罢从袖口里取出了一张塑料制的红枫，塞到了茨木童子的手里，“你若是吃醋，早说一声便是。”
    茨木童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低头一看，差点没被那红枫上的字气得背过气去。
    To 茨木大人，樱花节快乐（比心），红叶。
    茨木童子表面还维持着最后一丝的冷静，内心已经翻起了波涛汹涌的妖气，他手中黑焰聚集，神乐突然一纸符咒拍在了他的手上：“樱花节上禁止使用妖气。”
    莹草羡慕地拿过茨木童子手上的红枫，喃喃：“这个枫叶好漂亮啊。”
    茨木童子噎了一口气顺不出来，这红枫外面覆盖了一层妖气，是用来防火防水防腐化的，用蛮力根本弄不坏。
    眼看着莹草就要把这签名拿出去显摆，茨木童子一把夺过，对着红叶怒目而视。这上头已经写了他的名字，最保险的销毁方法就是自行解决，他压下了满腔怒火，甩着袖子掉头下山。
    莹草赶紧追了上去，谁料茨木童子还没走几步，迎面就遇上了匆匆赶来的河童。
    “茨木大人！”河童跑得有些急，气喘吁吁地说道：“酒吞大人四天前就离开平安京了。”
    茨木童子一愣：“他去哪儿了？”
    河童答道：“浮世绘町。”
    除了平安京之外，通灵海上有许多形形色色的都城。每一座都城之中的时代、文化与物种都大相径庭，若是想要去其他都城，必须拿到通行证才能进城。而获取通行证的方法也十分繁琐，即便是进了城，也需要完全遵守都城中的规矩。一旦有破坏他城历史、损坏他城物品、危害他城居民的行为，都会受到国际审神者委员会的处罚。
    举个简单的例子，大明星红叶的名气远传海外，但她每年赴外宣传的次数不超过三次，每次不超过两天，而且行动十分受限，基本上只在舞台和酒店逗留，观光旅游也很少去。
    酒吞童子为何一声不吭跑去了海外？
    茨木童子追问道：“浮世绘町在什么地方？”
    “浮世绘町距离平安京并不远，航程只需要一天。”贴心手下河童尽心尽责地回答道，“酒吞大人的通行证只有三天有效期，算算日子，今天应该已经返航了，明天就能到平安京。”
    茨木童子松了一口气，心中的思念更是重了一分。
    酒吞童子从未离开过平安京，茨木童子头一回这么多天见不到他人，还没办法跑出去找他。往常酒吞童子在大江山，出个远门都会通知茨木童子，更多的时候会带着他一起去，这么一想，茨木童子的疑惑更重了。
    浮世绘町是个什么地方？
    在场人员中，对海外都城最为了解的无疑是红叶，茨木童子立刻放弃了回去询问的念头，决定等明日酒吞童子回来了再问也不迟。
    于是茨木童子开始思考明天是要去海湾上蹲人还是在家里等人，他带着莹草和河童回到了大江山上，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门外等了一位身着官服的人类。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茨木大人，晴明大人请您去一趟都城议会。”
    都城议会是平安京的中心，城主源博雅就住在里面，性质上来说就跟妖怪眼中的大江山一样。
    茨木童子上一回去都城议会是去旁听审判一只吃人妖怪的。
    茨木童子心里腾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电光火石之间，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立刻吩咐河童去比良山找大天狗，他则带着莹草匆匆赶往了都城议会。
    从大江山到都城议会要穿过半个平安京，靠步行得花上小半天的时间。茨木童子顾不得人妖和谐，他一把抱起莹草，把她放在了自己的肩头，随后蹬地而起，腾云到了半空之上，飞过了一片片繁华的街道，落在了都城议会的正门口。
    一身狐裘长袍的晴明正站在门口等茨木童子，他脸颊绯红，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你违反了人妖和谐”
    茨木童子没理会，他放下莹草，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晴明也皱起了眉头，他拢了拢长袍，低声道：“国际审神者委员会的人来了。”
    第9章 国际审神者委员会
    国际审神者委员会坐落在通灵海的中心，与其他的郡城不同，委员会以审神者为首，维持着通灵海的秩序。
    审神者拥有着传送的力量，一旦郡城与郡城之间产生了问题，委员会的成员将会在瞬息之间降临到矛盾的中心。
    平安京近些年来人妖和谐，管理严格，秩序安宁，没有了偷渡者的问题，已经很久没有碰上过国际审神者委员会的人了。
    茨木童子唯一一次与委员会的人打交道是在十几年前，当时还没有什么妖怪联合会，也没有什么都城议会，他不过是大江山上为虎作伥的大妖怪。
    大江山位于平安京的东面，而海湾位于南面，有一日茨木童子巡视领地时经过海湾，遇上了一只偷渡进来的画皮鬼。那画皮鬼遭人追杀，被逼无奈才偷渡他城，身上的皮肉都已腐烂，只剩下了一具森森白骨，在海湾边四处猎杀，寻着替代的新皮囊。
    茨木童子头一回遇上偷渡鬼，还是杀戮成性的凶鬼，当即冲上前与之厮杀。谁知那画皮鬼身怀异术，茨木童子一个不留神，居然被定住了肉身，放不出妖力。眼看着就要被画皮鬼夺去皮囊，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女妖出手相救，却仍然不敌，很快也被定在了原地。最后，画皮鬼夺走了女妖的皮囊，跳海而逃，茨木童子捡回了小命。
    再后来，国际审神者委员会的人就找上了茨木童子，那时来的是一个身高只到他腰的黑发小鬼和一个懒惰成性正事都交给小鬼的风骚男人。
    不过茨木童子除受了点打击之外并没有受伤，所以只是简单询问了几句就离开了。倒是那女妖失了皮囊，也不知道后来夺回来了没有。
    茨木童子和莹草跟着晴明一起走进了都城议会。
    “酒吞失踪了。”晴明的风寒有些严重，走路的时候缩成了一团，勾着背，双手也拢进了狐裘里面，声音时轻时重，茨木童子凑近了才能听清，“他三天前去了浮世绘町，原本今天该返程，但到了时间并没有出现。”
    茨木童子不满地哼了哼气：“也许是酒吞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拖延一会儿就来问罪了？”
    “不是的。”晴明摇了摇头，“去外海都城必须携带通行证，而通行证上有审神者的定位，行踪动向都会受到监视。如果只是单纯的来不及回航，审神者会直接去提醒当事人。”
    晴明咳了一声，继续道：“酒吞通行证上的定位消失了，他又没有按时回航，这是违反国际条约的行为，所以审神者才会派了人来。”
    茨木童子心里“咯噔”一声，惊道：“挚友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晴明摇头道：“我不知道。”
    正说着，晴明已经带着茨木童子和莹草来到了都城议会的会客室。
    会客室里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源博雅，见到晴明进来，他起身迎了上去，替他紧了紧身上厚重的衣服。
    另一边坐了两位年轻男子，坐在前面的那一位身着藏青色军装，身姿挺拔，留着一头淡青色短发，五官清秀，脸上表情凝重。另一位则是白衣白发，他的坐姿比较随性，背靠椅背，双手抱在脑后，微微侧头看着自己的同伴，看起来比较随和。
    “人来了么？”白发青年坐直了身体，笑着歪了歪头，问道，“那么，哪两位跟我们走？”
    茨木童子一头雾水，他眯起眼睛打量那白发青年，冷声道：“你们这是要问罪吗？”
    白发青年笑了起来：“你何罪之有？”
    就在这时，一只白色狐狸从军装青年的身后跳了出来。
    “您误会了！”狐狸跳到了地上，肉爪往地面上一拍，一张四十五英寸高清液晶显示屏出现在了地面上，屏幕中出现了一座都城的俯拍图，“我们需要带与失踪者相熟的人一起去浮世绘町找他。”
    茨木童子立刻爆出一句：“我去。”
    然而他的这两个字，却被身旁两人的惊呼声给盖了过去。
    晴明：“这是什么黑科技？！”
    莹草：“这跟神乐家的狐狸好像啊！”
    茨木童子：“……”
    那只狐狸抬起头眯起眼，似乎是笑了一下：“我叫狐之助，接下来的浮世绘町之旅，将由我带领异都人同去，希望你们能严格遵守国际条约，不破坏不干涉异都的文化与历史。”
    晴明盯着那液晶显示屏看了半晌，说道：“茨木，我同你一起去。”
    站在一旁的源博雅突然笑了一声，凉凉地说道：“昨儿个走楼梯滚下去的人有资格去吗？”
    晴明：“……”
    茨木童子寻友心切，他打量了晴明一眼，觉得这苍白虚弱弯腰捂嘴轻咳的状态确实不太靠谱，于是他伸手一揽莹草的肩膀，说道：“我带小草去。”
    莹草欢呼了起来，晴明有些不放心地说道：“不如你……”他视线扫了源博雅一眼，被对方冷冷地回瞪了一眼。晴明卡了壳，这种情况下，最好是能有人类跟在茨木童子身边，可他的风寒不好，博雅肯定也不会去，八百比丘尼外出未归，神乐……还是算了。
    “不如你换一个成熟一些的？”
    莹草嘟着嘴不满地说道：“晴明大人是觉得小草不够成熟吗？”
    晴明无奈地笑了笑，立刻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外海都城凶险莫测，最好能找个去过外面的人陪同。”
    “去过外海都城的人？”莹草眨了眨眼，“你说红叶女神吗？”
    茨木童子：“……”
    “此事不急。”军装青年站起身来，微微做了一礼，说道，“我叫一期一振，是负责此次行动的刀剑。由于失踪者失踪原因未明，比起讨论由谁出海，更重要的是查清原因，才能更快地找到失踪者。”
    “说得有理。”晴明很快接道，“茨木，你可知酒吞何故出海？”
    茨木童子摇头道：“我不知道。”
    晴明：“……”
    晴明一愣：“你不知道？”
    茨木童子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啊。”
    晴明愕然道：“你不是在酒吞身上安了摄像头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什么时候在酒吞身上安摄像头了？”茨木童子也惊了，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从哪儿听来的？”
    晴明沉默了一会儿，转移话题道：“那可有谁知道酒吞出海的原因？”
    “他离开之前去过比良山。”茨木童子摆了摆手，“我已经让人去叫大天狗了。”
    晴明了然地点了点头。
    狐之助在显示屏上戳了戳爪子，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由我来介绍一下浮世绘町的情况吧。”
    茨木童子、莹草、晴明和源博雅都没有出过外海，闻言都聚在了屏幕的周围。
    狐之助双爪并用，放大俯拍的地图，又滑动调转方向，放出了一张和式庭院的图片。他伸爪指了指庭院后面屋子墙上的一个菱形的图案，图案的中间写着一个“畏”字，看起来像是家纹。
    “浮世绘町由奴良组统领百鬼，我们要去他们的地方找人，必须先同奴良组的总大将打一声招呼。”狐之助爪子一划，屏幕中跳入了一张成年男人的照片，那人长相俊美，笑容妖异，一头白发凌乱在眉间。
    “这位就是现在奴良组的总大将，名叫奴良陆生。不过你们放心，这位总大将人很好，跟他说明情况之后，说不定还会派人帮我们一起寻人。”
    狐之助话音一顿，继续说道，“我们要注意的是，浮世绘町和平安京不一样，他们那边人和妖虽然共存，但并非是和谐相处的存在。他们那边的人类大多都不知道有妖怪的存在，而妖怪大部分也是隐于尘世，基本上只和妖怪接触。所以到了那边，必须要做到隐藏身份，避免和人类接触，万一出现意外，务必马上通知于我。”
    茨木童子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视线还放在屏幕中的奴良陆生身上。过了片刻，他忽然一笑，问道：“这位浮世绘町的妖怪大将，厉害么？”
    狐之助无奈地说道：“浮世绘町与平安京的战斗等级相同，审神者不会封你的妖力，但若是无故动手，我也随时可以把你送回平安京。”
    茨木童子扬了扬眉：“若是酒吞有危险呢？”
    狐之助转头看了一期一振一眼：“自有刀剑出手解决。”
    托腮旁听的莹草盯着一期一振看了几秒，问道：“刀剑是真的刀剑吗？”
    “当然。”坐在一旁的白发青年笑着对莹草说道，“说起来，我还是平安时代的刀剑，跟你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哦。”
    莹草歪了歪脑袋：“可是我已经三百多岁了，好像不是平安时代出生的。”
    白发青年挑了挑眉，从善如流地说道：“真的吗？可你看起来非常年轻可爱。”
    这一句赞美夸进了莹草的心坎里，大江山上熟悉莹草的，不是用强壮可爱夸她，就是用人小力气大夸她，而且这可爱还是带着点敷衍的，大概是彪悍程度高出了可爱程度太多。
    而眼前的这位陌生来客夸出了真情实感，莹草甩着草茎走到了他的面前，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鹤丸国永。”鹤丸国永手掌撑着下巴，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放在平安京，我的年轻可能比你要小。唔，你这么可爱，真想听你叫我一声鹤丸哥哥呢。”
    莹草举起双手，甩着手上的草茎，开心地唤道：“鹤丸哥哥！”
    话音刚落，莹草手上的草茎随着她的晃动而左右摆动，上面的花球顺着鹤丸国永脑袋方向倒了下去。
    等茨木童子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花球砸在了鹤丸国永的脑袋上，发出了“咚”一声响。
    鹤丸国永的脸上还保持着温暖的笑意，只是嘴角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看起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莹草赶紧收回了手，把草茎背到了身后，只露出一个比脑袋还大的花球，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鹤丸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鹤丸国永语气温柔，“莹草妹妹这么可爱，怎么会伤人呢。”
    话音未落，一抹鲜血顺着鹤丸国永额前的白发淌了下来，划过脸颊，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到了衣服上。
    狐之助惨叫一声：“鹤丸大人！！”
    莹草被带到了茨木童子的身边看管了起来，源博雅取了医药箱，一期一振正黑着脸给鹤丸国永擦药。
    “没事，我真没事。”鹤丸国永递给了莹草一个安慰的眼神，笑道，“不过，真是惊讶呢，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居然有如此大的力气……嘶——”
    一期一振在鹤丸国永的伤口上用力按了一下，打断道：“少说几句就不用遭这个罪了。”
    “哎哎，我们本丸里可没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鹤丸国永偷偷对一期一振抛了个媚眼，“你平日里对弟弟们这么温柔，怎么对我这么凶？”
    一期一振没吭声，任务还没开始，鹤丸国永头上先长了一个包，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耐心地将纱布贴在了白发上，又细心地理了理白发，尽量把纱布藏在了里面。
    鹤丸国永坐在椅子上，眼珠向上就能看到一期一振下巴的弧度。他一动不动地坐着，视线顺着一期一振的下巴看入了他的眼中。
    一期一振虽然脸色不太好，但眼神认真，看得鹤丸国永心中一动。
    身后的异都人正围在一起教育彪悍小姑娘，鹤丸国永突然伸出一条腿，绕到了一期一振的身后，勾住了他小腿上面的膝腘。
    一期一振毫无防备，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鹤丸国永嘴角一勾，立刻伸出双手拦腰一抱，把人拖进了自己的怀里，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鹤丸！”一期一振低喝一声，又惊又恼，飞快地支着扶手站了起来，防备地退到了一边。
    鹤丸国永低低地笑了起来：“被吓到了吧？”
    一期一振气恼地转过身，胸口上下起伏，脸颊也飞起了一抹红晕。异都人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个小小的插曲，他松了一口气，严肃又纵容地摇了摇头：“异都之中，莫要生事。”
    “嗯。”鹤丸国永摸了摸头上的包，“回本丸了再生事。”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现在不能开车，所以后面可能会有很多假车，有点担心会被我写萎 =v=
    第10章 出发
    一个小时后，大天狗姗姗来迟。
    大天狗长相秀气，留着一头精湛的白色短发，穿着一身白底蓝纹的狩衣，背上长着一对纯黑色的翅膀，腰上绑着一个天狗面具，右他手执扇，以风为术，是平安京中数一数二的战斗型大妖怪。
    河童去请大天狗的时候，只道是晴明大人有请，并没有告知发生了什么事。大天狗带着疑惑走进会客厅，看到眼前这阵仗，微微诧异了一下。
    茨木童子和大天狗的关系不好不坏，最贴切的说法应该是不太熟。两人同为大妖怪，各占山头，各管一方，没有利益冲突，平时少有交集。
    可这好歹也是俩大妖怪，如果平安京对妖怪的傲慢程度有排名，这俩都是竞争第一名的入围妖怪。不碰到一块儿的时候也就没觉得什么，既然撞到了一起，就是火星撞地球。
    眼下大天狗迟来，茨木童子寻友心切，本就有些失了耐心，一见着人立刻上前逼问道：“前几天酒吞为什么出了外海？”
    大天狗本妖也是个分会长，对茨木童子的印象也停留在分会长的程度上，面对这咄咄逼人的态度，他的神色也冷了半分，反问道：“出了何事？”
    “你问这么多干嘛？”茨木童子冲到了大天狗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酒吞为什么出外海？”
    大天狗在身高上落了下风，他没回话，眼神轻蔑，用一根食指戳开了茨木童子，绕过他走到了晴明的身边，询问道，“出了何事？”
    “老子问你话呢！”没等大天狗站定，茨木童子就伸手抓住了他的后领，猛地将他扯了回来。
    大天狗岂是任人欺负之辈，他冷笑一声，纯黑色的翅膀一展，轻易用妖气震开了茨木童子的手。随着他的动作，会客室里起了一阵锋利的狂风，呼啸着席卷到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莹草迎风而立，“喔喔”地叫了起来，她的马尾被狂风卷到了头顶，像一面旗帜一样来回摇摆。
    一期一振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衣炔翻飞，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只见伤患鹤丸国永正满脸惊讶地坐在椅子上，眼看着就要连椅带人被风给掀翻出去了。他面色一黑，一个翻身落到了椅子后面，单手拍在了扶手之上，稳住了鹤丸国永。
    “喔，这可真是吓坏我了。”鹤丸国永笑着摸了摸一期一振放在他身侧扶手上的手，得寸进尺的拉到了自己的怀里，放在胸口捂了捂，说道，“多亏了一期。”
    一期一振站在鹤丸国永的椅子后面，微微倾身，在外人面前，这个半搂半抱的姿势让他觉得有些尴尬，正想把手抽回来，迎面飞来了一只狐之助。
    “哦哦哦哦——”狐之助原本是趴在地上的，措不及防被风一刮，他爪子刨地坚持了一会儿，在地面上拉出了一条抓痕，最后还是被风给拍了起来，冲着一期一振的俊脸撞去。
    鹤丸国永眼疾手快，伸手把狐之助捞进了怀里。
    “鹤丸大人！”
    “哈哈哈哈哈。”鹤丸国永一手抓着一期一振的手，一手抱着狐之助软毛毛的身体，感叹道，“平安京的妖怪们真有活力啊！”
    茨木童子站得离大天狗最近，险些被刮伤了脸颊，他侧身避开了一道风刃，抬手燃起了一团黑焰，会客室里翻涌起了令人窒息的妖气。
    大天狗毫不惊慌，他冷笑着举起扇子，就在两团妖气准备来个亲密会晤的时候，晴明拖着带病之身挤到了两人的中间，一手一张符咒打在了两妖的脑门上，暂时封住了狂乱不安的力量。
    晴明的额头上冒出了几滴虚汗，原本苍白的脸也染上了一抹潮红，在白色狐裘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艳丽。
    源博雅一个箭步向前，接住了站立不稳的晴明，将他扶到了椅子上。
    “酒吞童子在外海失踪，国际审神者委员会派了人来调查此事。”晴明向着一期一振的方向颔首示意，随后又看向大天狗，“茨木说最后见过酒吞的人是你。”
    大天狗刚扒拉下额头上的符咒，闻言微微一愣，皱眉道：“首领是去找画皮鬼了。”
    “画皮鬼？”晴明和狐之助异口同声地接道。
    “画皮鬼并非平安京的妖怪。”大天狗沉吟道，“多年前，画皮鬼偷渡平安京，夺了我手下一妖怪的皮囊和妖丹。不知为何，首领前几日突然提及此事，打听了那画皮鬼的下落，想必是去夺回妖丹了。”
    “我知道这画皮鬼。”晴明的脸上划过一丝微妙的情绪，他有意无意地看了源博雅一眼，随后说道：“那被夺走皮囊的妖怪，就是如今的红叶吧？”
    大天狗点了一下头。
    莹草恍然大悟道：“酒吞大人是为了红叶女神的妖丹去的？”说到一半，话又转为了半疑惑的语气，她歪头看向茨木童子，疑惑道，“酒吞大人什么时候认识的红叶女神？”
    不等人回答，莹草已经自我领悟，又一次恍然道：“难道酒吞大人喜欢红叶女神？可是红叶女神喜欢茨木大人啊……”
    茨木童子随手扯下了脑门上的符咒，往莹草后脑勺上轻轻一拍，打断了她后面的话：“瞎胡说八道什么！”
    可惜已经迟了，源博雅、安倍晴明和大天狗的三双眼睛直瞪瞪地锁在茨木童子身上，就差没瞪出六个小孔了。
    半晌之后，源博雅十分认真地问道：“小草，此话当真？”
    “当真啊。”莹草摸了摸无辜的后脑勺，把那张被揉得全是褶皱的符咒捏在手里，说道，“茨木大人明明那么拒绝红叶女神，可她还是亲手……”
    茨木童子忍无可忍地捂住了莹草的嘴，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亲手什么？
    这个问题在三个被八卦附体的男人身上点燃了好奇心之火，尤其是源博雅，原本全场最淡定的男人，居然不由分说地掠到了茨木童子的身后，正欲伸手拉出莹草，被茨木童子一掌截断。
    两人剑拔弩张地各立一方，会客室内又一次被妖气充盈。
    狐之助适时打断，他轻咳一声，跳回到地上，肉爪一拍，祭出了那四十五寸液晶显示屏，说道：“既然是有偷渡前科的，那委员会一定会有记录，我可以找一找有关于画皮鬼的消息。”
    狐之助的前爪熟练地按着屏幕，他点开了其中一个窗口，说道：“十三年前平安京确实有过一只偷渡而来的画皮鬼，这里有一段影像画面。”
    茨木童子拉着莹草走到了显示屏前，晴明拍了拍源博雅，两人也只能暂时地按捺下了好奇心。
    众人都围到了显示屏的周围，画面中映出了一名黑色短发的少年，他左手捧着一本笔记本，右手拿着笔，他的对面似乎坐了一个人，只是画面的角度问题，并没有把他拍进去。
    短发少年的声音传了出来：“请描述一下画皮鬼的长相特征，以及他是如何出招，又如何制住你的？”
    另一个声音骂道：“放屁！就那种程度的小妖怪制得住老子？那东西跑哪里去了，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不等那声音骂完，短发少年已经合了笔记本，站起了身来，他朝着摄像头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明石，走吧。”
    一个懒懒地声音问道：“诶，不问了吗？”
    短发少年点头道：“他受了刺激，问不出来。”
    “你说什么？！臭小鬼你给我……”镜头一晃，谩骂声戛然而止，画面黑了下去。
    茨木童子：“……”
    其实茨木童子在看到那短发少年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什么，但是这影像只有短短半分钟，等他回过神来想要阻止的时候，影像已经结束了。
    会客室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蹲在地上的莹草开口问道：“刚刚那个声音，是茨木大人吧？”
    源博雅和晴明当然都听出来了，大天狗嗤笑了一声，没人开口接话。
    鹤丸国永拍了拍一期一振的肩膀，笑道：“我觉得应该跟审神者大人提一提明石的摄影技术了。”
    一期一振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别多事。”
    狐之助也有些无奈地说道：“这……是我们的拍摄失误，不过那次事件的画皮鬼，确实是出自浮世绘町。”
    莹草困惑地挠了挠头，又不解地扯了扯茨木童子的衣袖，问道：“茨木大人，你也被画皮鬼夺了妖丹吗？”
    茨木童子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他没有回答，好奇宝宝莹草又一次猜测：“茨木大人，酒吞大人是不是跟你在抢红叶女神啊？”
    茨木童子：“滚。”
    莹草十分茫然：“那酒吞大人去找画皮鬼，是为了红叶女神还是茨木大人啊？”
    表面上看来，酒吞童子是为了夺回红叶的妖丹而赶往浮世绘町寻找画皮鬼，但最初红叶是为了救茨木童子才失了皮囊和妖丹。
    莹草满嘴跑炮歪曲事实暂且不管，源博雅和大天狗已经被莹草搅和得一头雾水，晴明高深莫测地站在一边一言不发。而茨木童子早已忘记当年救自己的女妖长什么模样，他也是刚刚才知道从画皮鬼手上救过他的女妖竟然就是现在的红叶。
    在场没有人回答莹草的问题，茨木童子非常不自信地怀疑了一下，酒吞童子此行到底有没有带了一丝为了他而去的意思。
    相比之下，作为半知情者的晴明倒是知道酒吞童子的初衷就是为了茨木童子，可这事儿说来复杂，这种情况下他也不想开个茶话会来解释，于是他对狐之助说道：“既然如此，酒吞童子或许还在那画皮鬼处。”
    狐之助有些为难地说道：“偌大的浮世绘町，此番怕是要求助于奴良组少主了。”
    大天狗闻言扬了扬眉，说道，“早些年我去过浮世绘町，与奴良组的同族天狗拜过把子，我可以……”
    话还没说完，桀骜不驯千年的无敌大妖怪茨木童子无师自通了套近乎本领，恩恩怨怨在顷刻间消散，他亲昵地勾住了大天狗的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派兄弟相亲的画面，热络地说道：“快出发吧。”
    大天狗：“……”
    莹草嘴巴一扁：“茨木大人说好要带我一起去的。”
    晴明安慰似得摸了摸莹草的头，狐之助收起了显示屏，前爪在半空中虚虚一点：“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
    在狐之助的带领之下，茨木童子半推半拉着一头雾水的大天狗，穿过了一道满目金光的虚空之门。
    就在茨木童子完全进入门中之时，他隐约听到了身后传来了源博雅的声音：“小草，没人拦你了，快说说茨木跟红叶的事。”
    “红叶女神真的喜欢茨木大人，定情信物都送了！是她亲手在枫叶林里摘的一片枫叶，用自己的妖气风干，然后做成了……”后面的话模模糊糊，与虚空之门一起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茨木童子：“……”
    第11章 初入浮世绘町
    一行四人踏入了浮世绘町的世界之中。
    茨木童子在光影中有些难受地眨了一下眼睛，脑海中把大江山十大酷刑全放在莹草身上用了一遍。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
    眼前是一幢两层楼高的白墙小楼，外围有一圈围墙，中间是一扇铁门，看样子应该是普通人家的居民楼，风格与平安京古朴的和风建筑完全不同。
    身旁的大天狗也看着那小楼喃喃：“这就是审神者的传送之术么。”
    “两位，这边。”一期一振的声音传来，茨木童子回过了头，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扇古色古香的和式大门，白墙黑瓦延绵不绝，建筑风格与周围的房屋相差甚远，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里便是奴良组。”狐之助一蹦一跳地走在了前头，“我们先去和少主打一声招呼。”
    出门在外，有求于人，茨木童子十分收敛地点了点头，和大天狗一起跟在了狐之助的身后。
    狐之助跳到了一期一振的肩头，一期一振伸手敲了敲门。
    “来啦！”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里面传来，很快大门被打开，一位身穿和服的年轻女人站在门里，她笑着眨了眨眼，问道，“你们是……”
    一期一振却不留痕迹地退开了半步，低声道：“是人类。”
    年轻女人听到了他的这一声嘀咕，她掩嘴一笑，大大方方地张开手说道：“是啊，我是人类，你们是来找妖怪的吗？”
    茨木童子伸手掐了一把狐之助的尾巴：“你不是说浮世绘町人妖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么。”
    “嗷！”狐之助吃痛，噌地跳了起来，嚷嚷道，“这位是奴良组少主的母亲，若菜夫人！”
    年轻女人抬头打量着一期一振肩膀上的狐之助，突然合掌道：“啊，你是那只国际小狐狸！”
    “是的，夫人。”狐之助十分绅士地说道，“我是国际审神者委员会的狐之助，有事想要找奴良陆生少主。”
    “快进来吧。”年轻女人迎着四人进了屋，笑道，“陆生去上学了，你们先喝杯茶休息一下。”
    这奴良组的房子堪称豪宅，不仅占地面积宽广，房间众多，院子里还种着一棵樱花树，此时正逢花季，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池塘里，美不胜收。
    四人被安排进了一间茶室，沿着走廊一路走来，茨木童子已经开始规划重新建造大江山上的妖怪大本营了。
    “这里是奴良组少主的家，不少妖怪也都住这里，在浮世绘町算得上是历史悠久的古宅了。”狐之助趴在地上，一边吃着茶点，一边科普道，“现在门口偷看我们的是河童和毛倡妓，都是少主的得力手下。”
    河童朝着狐之助微微颔首，随后退回了院子中的池塘里。
    毛倡妓端着新茶走了进来，她散着一头风情万种的波浪形长发，笑颜如花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外面都城的人呢。”她跪坐到了距离门口最近的一期一振身边，歪着头问道，“这位小哥哥也是妖怪？”
    “非也非也。”鹤丸国永从一期一振的身旁探出头来，指了指他身侧的一把太刀，笑道，“我们都是审神者用刀剑铸成的——这位姐姐生的真美，我们本丸都是大男人，好久没见到如此成熟温柔的大姐姐了，很惊喜呢。”
    劈头盖脸受了一顿夸，毛倡妓不由地怔了怔，随即掩嘴笑了起来：“是吗，刀剑说话可真甜。”
    鹤丸国永还想说些什么，被一期一振一肘子打了回去。
    异都人在家中做客的消息传遍了整座老宅，不少妖怪都闻讯赶来，偷偷摸摸趴在门口偷看，没一会儿就大着胆子直接挤了进来。
    茨木童子周身散发着寒冰之气，小妖怪们都不敢靠近他。大天狗非常认真地看着手机，时不时应上一声，颇为无趣。很快，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鹤丸国永身上。
    鹤丸国永一个聊十个，完全不会蹿戏。
    眼看着眼前这帮人就要嗑起瓜子聊起天了，茨木童子“啪”一声，把茶杯放在了矮桌上，不耐烦地说道：“我们干坐在这里做什么？”
    狐之助连忙说道：“在浮世绘町行动前，必须和奴良组的少主打一声招呼。”
    茨木童子：“那他人呢？”
    “方才说了，少主上学还没回来。”
    好像是有听到这么说起过。
    茨木童子皱着眉头，斟酌着提出了疑问：“上学？”
    狐之助：“……”
    “呃，平安京没有学校？”狐之助疑惑道，“就是类似人类的学堂。”
    什么学校学堂，不关心人类生活的茨木童子从来没听说过这玩意儿。
    狐之助试图解释：“就是年幼孩童接受教育的地方。”
    茨木童子：“……”
    如果他们现在讨论的不是浮世绘町的负责人，茨木童子可能就信了。
    茨木童子拂袖起身，绕开熙熙攘攘的妖怪走了出去。
    狐之助立刻喊道：“不要擅自行动啊！”
    方才一直不言不语专注玩手机的大天狗也站起了身，走到了茨木童子的身边，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狐之助：“……”
    刚刚在平安京不还打架吗？！怎么突然就成相亲相爱的好兄弟了！
    这一波的崩溃还没完，只见被众妖簇拥的鹤丸国永也站了起来：“嗯，坐在这儿干等确实有些无聊，既然你们要走，那我也必须跟上了。”
    狐之助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可怜巴巴地看向了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不负所望，他没有起身，而是伸手抓住了鹤丸国永的衣摆，摇了摇头说道：“莫要生事。”
    狐之助松了一口气，拦在了茨木童子和大天狗的面前，义正言辞地说道：“若是不遵守委员会的规定，我现在就有权利把你们送回平安京。”
    审神者的术法独树一帜，想起刚刚送他们来浮世绘町的传送术，茨木童子皱了一下眉，脚步有些犹豫。
    狐之助趁此机会跳到半空中推了茨木童子一把，本想把他弄回茶室里，谁知力量悬殊太大，狐之助肉爪刚碰上，小身板就被反作用力给推了出去，直直地向着地面落了下去。
    就在这时，走廊上刚好走过来一个小老头，与停在门口的茨木童子对立而站，狐之助一个蹬腿没止住，直接落在了小老头光秃秃的脑门上。
    奴良组的妖怪们非常统一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小老头身后飞来一只巴掌大的小天狗，见状瞪大了眼睛，嚷嚷道：“总大将！”
    不明情况的茨木童子伸手把狐之助拎了起来，随手放回到了地上，转而看向那小老头：“总大将？”
    小老头上下打量了茨木童子一番，微微眯起眼，随后又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好些年没看到异都人了，好强的妖气啊。”
    与那一屋子的小妖怪不同，这小老头的妖力不容小觑。茨木童子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就是奴良陆生？”
    “陆生？”小老头呵呵呵地笑了起来，“陆生是我孙子。”
    没爹没娘只有挚友的茨木童子只知道孙子能拿来骂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孙子到底是个什么辈分。
    小老头双手拢在袖中，在茨木童子发呆的间隙里，他的视线已经转到了大天狗的身上，定睛打量了一番，忽然眼睛一亮，问道：“哦——你是那个异都的大天狗对不对？”他招了招身后那只小天狗，继续道，“是吧，他就是你们家那几位认的异都兄弟吧？”
    飞在小老头身边的小天狗惭愧道：“是的，总大将。这位异都天狗当年救过我儿的命，他们三兄弟就认了他做异都兄弟。说来惭愧，这位天狗可比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厉害多了。”
    “是嘛是嘛。”小老头笑着对大天狗点了点头，“有事就去办吧，遇上麻烦可以找天狗兄弟。”
    此言一出，茨木童子二话不说，掉头准备走人。
    狐之助抱住了茨木童子的脚踝：“请遵守委员会的规矩！”
    茨木童子不耐道地伸手一指小老头：“招呼已经跟孙子打过了。”
    狐之助崩溃地说道：“那是爷爷！”
    茨木童子才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蹬了蹬腿就把狐之助甩了出去。
    “国际审神者委员会登记的浮世绘町负责人是奴良陆生少主。”狐之助蚍蜉撼树，希望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必须由奴良陆生少主签名同意后才能正式在浮世绘町开展行动。”
    茨木童子：“哦。”
    茨木童子飞快地看了大天狗一眼，大天狗不着痕迹地点了一下头，这两妖不知从哪里培养出的默契，互换了眼神之后，不等狐之助啰嗦完，动作统一迅速地腾空而起。
    狐之助目瞪口呆，鹤丸国永也一脸兴奋地追了上去，一期一振见状，赶紧黑着脸夺门而去，跑到走廊还不忘回头叮嘱了狐之助一句：“等我们回来。”
    小老头爽朗的笑声传来：“无妨无妨，还有名要签？我来签我来签。”
    狐之助：“……”
    狐之助声嘶力竭地喊道：“在浮世绘町要隐藏妖怪身份啊！！”
    第12章 暴打画皮鬼
    茨木童子和大天狗并肩腾云在空中。
    大天狗摸出手机，五指灵活地打着字，飞快地回复了一条信息，然后对着茨木童子说道：“大概一周前，首领就托我调查那画皮鬼的下落。我的那几位兄弟放了消息出去，很快就抓到了画皮鬼，并带回了高尾山。”
    “你说什么？！”茨木童子瞪眼道，“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说也一样。”大天狗的淡淡道：“来浮世绘町除妖之前，确实有跟奴良组少主打招呼的惯例。”
    这俩大妖怪在经历了异姓陌路、剑拔弩张、勾肩搭背、心领神会之后，形成了微妙的临时联盟关系，虽然相互之间说话语气并不算好，但这只不过是各自的习惯，并不影响两人的合作。
    茨木童子无疑是为了酒吞童子。
    大天狗是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都得让这家伙一起跟着找首领，何必给自己找不快。
    茨木童子皱眉问道：“画皮鬼在酒吞来之间就已经被抓住了？那酒吞人呢？”
    “事情就麻烦在这里。”大天狗还在边飞边发信息，“首领来浮世绘町之后，也按规矩办事，先和奴良组打了招呼，然后去高尾山找了天狗，也见到了画皮鬼。”
    大天狗皱眉一顿，把手机塞回了兜里，继续说道：“浮世绘町不可随便杀妖，首领的目的也不过是拿回妖丹。起初画皮鬼不肯承认拿了妖丹，一直拖到今天，去了他半条命才肯松口，说是妖丹没有带在身上，他们就去了画皮鬼的老巢中取丹，之后就出了事。”
    茨木童子心头一凛：“出了什么事？”
    大天狗沉声道：“半个小时前，画皮鬼的巢穴坍塌了，首领被压在了山下。”
    “嘿！”
    茨木童子和大天狗正严肃地说着话，鹤丸国永突然从两人中间探出头来，没轻没重地叫了一声。大天狗还好，在风声里听到了动静。茨木童子本来就有些神经紧绷，没注意周遭环境，突如其来的一下把他唬得嘴角一抽。
    鹤丸国永“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被吓到了吧？”
    茨木童子抡起拳头就砸。
    匆匆赶来的一期一振不动声色地将鹤丸国永推到了身后，问道：“你们可是有了失踪者的下落？”
    大天狗正欲回答，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取出来看了一眼，松了口气道：“找到首领了。”
    画皮鬼的巢穴在偏山的峭壁上，山势险峻，地势陡峭，沿路的窄道上布满了森森白骨。
    一行四人刚落地，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鹤丸国永面色沉痛地摇了摇头：“杀了这么多人，这浮世绘町还能容得下这画皮鬼？”
    “画皮鬼只剩一摊白骨也能活，不好除。”大天狗看着沿路的碎骨，眉头紧锁，“也正因为如此，他本身没有皮囊，必须剥下别人的皮囊穿在自己的身上。但皮囊是死物，不出几日就会腐烂，只能不断杀人获取皮囊。”
    “这可真是我见过最恶劣的鬼了。”鹤丸国永收起了嬉皮笑脸，在一堆白骨面前蹲下了身，双手合掌抵在鼻尖，微微俯身一礼。
    茨木童子对周围的骷髅视若无睹，知道酒吞童子没事后，他更是急切地想亲眼见上一面，确定他的安全。
    到了峭壁前，奴良组总大将手下鸦天狗的三个孩子，黑羽丸、鸡冠丸和佐佐美都等在前面。
    为首的黑羽丸走上前来，欣喜地叫道：“大天狗！”
    大天狗颔首：“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黑羽丸身穿铠甲，手持锡杖，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他微微一笑，“奴良组地盘里的妖怪闹事，理应由我们解决。”
    茨木童子最烦没完没了的寒暄啰嗦，他推开大天狗，问道：“酒吞呢？”
    “在这里。”站在边上的佐佐美侧开身，只见酒吞童子坐在一块空地上盘腿打坐，他似乎是受伤了，呼吸急促，红发有些散乱。
    远远地，茨木童子腾起了一股怪异感。
    “这画皮鬼着实狡诈，我们连续审问了两日，他都摊着白骨当死人。后来酒吞童子出手吸了他的妖气，无奈之下才带我们来了这里。”黑羽丸在一旁皱眉道，“此地阴森，酒吞童子让我们守在外面，一个人跟着画皮鬼进了巢穴，谁知进去不到十分钟，一整个山洞都塌了。”
    茨木童子看了一眼后头高高隆起的废墟，又看了一眼略显虚弱的酒吞童子。他说不上来哪里怪异，只得紧紧盯着酒吞童子的侧脸，敛了敛眉。
    在黑羽丸讲完之后，大天狗点了点头，没有深思就迎了上去。茨木童子见大天狗抢在他前头，就有点不太乐意，于是赶紧追上前，早一步叫道：“挚友！”
    大天狗无奈地看了茨木童子一眼，自觉地落后了半步，让他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茨木童子站在了酒吞童子面前，原本想着一见面就给个巨大的拥抱，硬是没能给出来，他有些僵硬地问道：“没事吧？”
    酒吞童子睁开眼，对着茨木童子微笑颔首，说道：“没事。”
    话音未落，茨木童子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酒吞童子的脸上。
    站在一旁的大天狗和他身后的三天狗，以及一期一振和鹤丸国永都惊呆了。茨木童子这一拳没留余力，直接把酒吞童子砸飞了五米远，落地后直接嘣出了一个大坑。
    茨木童子眼中是狠戾的血红，他不由分说地蹬地冲上前，朝着坑中的酒吞童子又一次举起了拳头。
    一期一振脸色微变，他和鹤丸国永同时冲上前，一左一右拉住了茨木童子的胳膊。同时，大天狗冲到了酒吞童子的面前，正想将他伸手扶起来，只见酒吞童子脸上的皮囊裂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露出了一段森白的下颚骨。
    大天狗在瞬间明白了什么，他一脚踩在了酒吞童子的膝盖上，直接折了他的两条腿。
    一期一振：“……”
    鹤丸国永也反应了过来，他松开了茨木童子，掠到了被打得不成人形的“酒吞童子”面前，拔剑挑开了全身都是裂痕的皮肤，惊道：“这是画皮鬼？”
    茨木童子甩开了一期一振，他猛地冲上前，暴躁地捏住了画皮鬼的脖子，将他凌空举起，咬牙切齿地问道：“酒吞在什么地方？”
    画皮鬼“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忽高忽低，令人辨不清男女。他被踩断的两条腿上，皮肤最先开始脱落，只剩下了空落落的两节白骨。受过重击的左脸皮肤也已经掉在了地上，剩下的半张右脸碎成了龟裂纹，还依稀能看出酒吞童子的模样。
    茨木童子看着碍眼，把画皮鬼的整张皮囊都撕了下来，只剩下了一具单薄的白骨。他又一次开口，一字一顿地问道：“酒吞在什么地方？”
    “呵呵。”白骨咧开了一个笑容，“你刚刚亲手撕毁了你挚友的皮囊啊。”
    大天狗的脸色微变，茨木童子却不以为然：“别开玩笑了，当年我被你暗算，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你分明有机会夺走我的皮囊，可是你没有。”他闷闷地笑了笑，“因为你太弱了，以你的妖力，根本取不走我的皮囊。”
    画皮鬼的脖子在茨木童子的手中断成了九十度角，他可怖的脸上还保持着诡异的笑容，阴恻恻地开口：“哦？你确定？”
    一旁的大天狗看到了画皮鬼的骨头上冒出了白气，他退后半步，喝道：“茨木，松手！”
    茨木童子没有动，他不紧不慢地掐着画皮鬼，语气有些得瑟地开口道：“你以为同一招还会对我有用？”
    画皮鬼盯着茨木童子，笑容一点一点地收起，他咬着后牙，声音低沉地问道：“你做了什么？”
    “哈。”茨木童子不屑道，“你们弱归弱，还不思进取。十年前是这招，十年后还是这招，当老子吃素吗？”
    说罢，茨木童子抬手把画皮鬼按到了地上，随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符咒，贴在了他的脑门上：“不过区区妖毒，最简单的阴阳术就能防住，你就乘早下地狱去吧！”
    “慢，慢着！你，你，你不，不找挚友了吗？”
    “老子自己找！”
    说罢，茨木童子妖气大盛，黑焰燃烧了他的一整条胳膊。他握紧拳头，关节发出了嘎嘣嘎嘣的声音。
    画皮鬼的头骨上没有眼珠，空洞洞的脑袋里逃窜着一股惊慌失措的妖气。茨木童子轻蔑一笑，朝着画皮鬼的脑门狠狠地打了下去。
    茨木童子这一拳到底还是没能砸下去，一期一振和鹤丸国永合力掰回了他的手腕，奴良组的那三只天狗将画皮鬼五花大绑，准备带回去听凭少主发落。
    “这画皮鬼的确该死，但毕竟是异都妖怪，国际条约严令禁止在异都杀生，千万别为了那玩意儿害得自己受审判。”鹤丸国永好说歹说把茨木童子劝了下来，“先找你的挚友要紧不是吗？”
    大天狗也走了过来，他有些古怪地问道：“你要是没从晴明手上顺来符咒，你打算怎么对付画皮鬼？”
    茨木童子顿了顿，面无表情道：“我这是从神乐那儿顺的。”
    大天狗继续问：“没符咒怎么对付？”
    “我说了。”茨木童子冷冷道，“画皮鬼剥不了比他妖气更强的妖怪。”
    大天狗兀自下了定论：“也就是对付不了了。”
    茨木童子：“……”
    眼看着大妖怪小联盟塑料情谊就要破损，身后的废墟中忽然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
    第13章 隔音不好（上）
    酒吞童子站在废墟之上，挥了挥衣袖，甩了甩粘在红发上的灰尘，他的身上有不少划伤，衣服也在背后裂碎开了一条大口子，却丝毫不见狼狈。他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远远地看到了茨木童子，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神情。
    这才是他的酒吞童子啊！
    茨木童子顾不得其他，他甩开身边的阻碍，飞快地朝着废墟的方向冲了过去。
    酒吞童子敛了敛眉，轻咳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茨木童子单脚点地，跳上了废墟，迎面给了酒吞童子一个巨大的拥抱：“挚友！！”
    酒吞童子避之不及，强壮的大妖怪相拥，两个坚硬的胸膛相撞，只听酒吞童子闷哼了一声，“噗”地吐出了一口淤血，下巴脱力地靠在了茨木童子的肩膀上。酒吞童子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可惜喉咙口满是血污，没能发出声来。最后他只是轻轻拍了一下茨木童子的肩膀，叹了口气，随后失去了意识。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挚友？？？！！！”
    画皮鬼看似残忍，其实妖力并不强，对上酒吞童子这样的大妖怪，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之前被天狗们抓回高尾山，画皮鬼身上没有皮囊，不好行动，本想忍气吞声熬一段日子，后来见到了酒吞童子，就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早逃脱。他骗着酒吞童子回了老巢，用妖毒定住了酒吞童子，画了一幅一模一样的皮囊，想要浑水摸鱼溜出去。
    谁知酒吞童子肉身被定，居然还能使出妖力，还把整个巢穴都给震塌了。画皮鬼震惊之余也顾不得这些，还是依照原计划，办成酒吞童子的样子逃了出来。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酒吞童子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废墟掩埋的，好在他身强体壮，除了胸口被砸出了一团淤血之外，剩下的外伤不足挂齿。不过他在肉身受限的情况下动用了妖气，导致了妖力受损，还有一些轻微内伤。
    那妖毒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酒吞童子很快恢复了自由，劈开了废墟。他当时本想立刻坐下深呼吸，调节和恢复妖气，化去体内淤血。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酒吞童子刚一出废墟，抬头就看到了茨木童子。
    酒吞童子立刻把那一套无关紧要的休息抛到了脑后，风度翩翩地站在废墟上等着茨木童子过来。
    如酒吞童子所愿，茨木童子的确欣喜若狂地过来了，还结结实实地在他胸口那团淤血上撞了一下。其实吐血的那个瞬间，酒吞童子若是能立刻推开茨木童子，坐下调息一番，说不定还能把这一口气给缓过来。
    可酒吞童子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硬撑着挺立在原地，非但没有推开，还抬手揽着茨木童子的脖子，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一下，似乎是在表达安慰。
    安慰完就晕倒还真是温暖人心。
    淤血攻心，气息不稳，轻伤变重伤。
    简单的来说，此病乃装逼过度。
    茨木童子带着不省人事的酒吞童子回到了奴良组，狐之助建议休息一晚恢复体力之后再进行传送，在若菜夫人的安排下，他们得到了两间客房。
    茨木童子、酒吞童子和大天狗一间，一期一振、鹤丸国永和狐之助一间。
    此时奴良陆生也已经放学回家了，听说有异都来客，便匆匆赶来打招呼。
    “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奴良陆生敲了敲客房的门，酒吞童子还在昏睡，茨木童子守在一边，大天狗不知去向，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被关出房门的狐之助无奈地坐在了茨木童子的房间里。
    狐之助抬头，激动地说道：“奴良陆生少主，快给我签个名吧！”
    奴良陆生非常爽快地签了同意书，顺便还打听了一番有关于画皮鬼的事迹。听闻伤了异都来客，他凝重地点了点头，对着茨木童子说道：“此妖我一定慎重处理。”
    茨木童子：“……”
    奴良陆生是妖怪和人类的混血，拥有四分之一的妖怪血统。平日里都是人类的模样，只有到了夜晚才会变成妖怪。他今年只有十三岁，身高只到茨木童子的腰，看起来就跟神乐差不多大小。
    当初狐之助给茨木童子看的照片，是觉醒过后妖怪模样的奴良陆生。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个十三岁大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
    “不是。”茨木童子匪夷所思，“你就是奴良组的少主？”
    奴良陆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是啊。”
    “妖怪的首领？”
    “唔，应该说是奴良组妖怪的首领。”
    “就你这样？”
    “诶？”
    茨木童子沉着脸走到了奴良陆生的跟前，单手提着后领把人给拎了起来。
    不等狐之助暴走，走廊上跑过来一名身穿白色和服的少女，她生气地喝道：“哪里来的妖怪！快把少主放下来。”
    说着她突然朝着茨木童子的胳膊吹出一口气，一阵刺骨的冰寒传来，茨木童子皱了一下眉，松开了手。
    “冰丽，快住手。”奴良陆生一落地，第一时间先阻止了少女继续吹气，随后对茨木童子说道，“我看起来大概很弱，但我的确就是奴良组的少主。你们可以在这里安心养伤，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画皮鬼一事我也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茨木童子似乎是愣了一下，盯着奴良陆生瞧了半晌，狐之助怕他又乱来，正想跳上前做解释，谁知茨木童子忽的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问道：“你们这儿用什么通讯软件，加个好友。”
    狐之助：“……”
    异都的妖怪首领关他什么事。
    今儿个让大天狗抢了功劳，绝不能有下次了！
    -
    入夜，酒吞童子还没有醒，大天狗去了他的异都兄弟那儿开酒会，茨木童子看了看天色，把无处可去的狐之助丢出了房间。
    狐之助：“……”
    狐之助默默地走到了隔壁，这间原本有他一份的房间，此刻正紧闭着房门。其实他就是一只小狐狸，体积不大，不占地方，睡觉不打鼾不磨牙也不说梦话，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居然两次被赶出了房门。
    狐之助叹了一口气，把肉爪抵在了门上，正欲推开，只听里面隐约传来了“啊”的一声。狐之助推门的动作一停，一期一振似乎在说话，不过压低了声音，隔着门板听不大清，很快声音的主人换成了鹤丸国永，内容也清晰了起来，。
    “一期，我疼……有你在我就不疼了……一期……起不来，要一期亲亲才能起来……”
    狐之助：“……”
    这两人趁职务之便组了鸳鸯小分队，上哪儿都能耍流氓的习惯连审神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时此刻，狐之助知道他今夜是无处可去了。
    狐之助转身坐在了走廊上，凄凉地蜷起了身子，把头埋进了尾巴里。
    门的另一边，一期一振正在给鹤丸国永换药。
    “你头上的包肿起来了。”鹤丸国永坐在地上，一期一振站在他的身后，正强硬地捧着他的脑袋，要给他换新的纱布。
    旧的纱布已经被鹤丸国永扯了下来，随手扔在了地上。今日在山里绕了一圈，纱布上沾了不少灰尘，四边的胶带也翻了起来，上边粘着变黑的胶水。
    “皮都没破，不用纱布。”鹤丸国永摆了摆手，说道，“不过那小姑娘真厉害啊，这么大个铁球都能甩出塑料花的感觉来。”
    一期一振不顾阻拦继续摆弄，他撩起了鹤丸国永白色的短发，剪了一块新的纱布放在上面，小心翼翼地用胶布粘好，再把头发放下来理了理。
    “虽然皮没破，但是有可能脑震荡。”说罢还轻轻按了一下那肿块。
    “啊！”鹤丸国永捂着脑袋，仰头看向一期一振，眼睛里挤出了一层水雾，“一期，我疼。”
    一期一振没好气地拍了拍鹤丸国永的肩膀，笑着摇了摇头：“你还知道疼。”
    “有你在我就不疼了。”鹤丸国永转过身，拉着一期一振一起坐了下来，他扯了扯头上的纱布，嘀咕道，“不过，如果是脑震荡的话，贴纱布也没有用吧？”
    不管有用没用，看到鹤丸国永受伤，一期一振只不过是想为他做些什么。谁知鹤丸国永不仅没有表达感谢，还再三提出质疑，一期一振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作势准备起身。
    “一期。”鹤丸国永猛的一拉，半起身的一期一振一个踉跄摔回到了地上。
    鹤丸国永直接将他扑倒在了地上，两人一上一下对视了几秒，一期一振侧过脸，推了推身上的人：“起来。”
    “起不来，要一期亲亲才能起来。”鹤丸国永挑眉一笑，手指灵活地解开了一期一振军服上的纽扣，三下五除二脱下了他的外套，又顺手扯下了他衬衫上的领带。
    短短几秒时间，一期一振正经八板的军装就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白衬衫。
    “鹤！”一期一振短促地叫了一声，用手捂住了领口，“这里是异都。”
    “我知道啊。”鹤丸国永挑开了一颗衬衫纽扣，俯在他的耳边低声道，“这样更刺激，不是吗？”
    一期一振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拽紧了已经被解开三颗扣子的衬衫，右手握住了鹤丸国永不安分的手，摇头道：“你还带着伤。”
    “我脑袋硬着呢，没有脑震荡。”鹤丸国永用另一只手抚摸着一期一振逐渐潮红的脸，评价道，“我特别喜欢你出任务时一脸认真的样子。”
    “唔，跟弟弟们在一起玩耍时温柔的表情也不错。”
    “你出剑的时候眼神会变得很犀利，特别带感。”
    “啊，当然，你现在的这个样子……”
    鹤丸国永越说越兴奋，全身上下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抚摸脸的动作也越来越急躁。两个人的呼吸声逐渐加重，心跳声不断地刺激着彼此的神经，一期一振整张脸乃至脖子耳根都被染上了红晕。
    就在这时，“咚咚咚”的声响打断了鹤丸国永后面的话。
    声音不是从门口传来的，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同时一愣，随后，两人侧边那堵墙的方向，传来了茨木童子清晰的声音。
    “你们俩大晚上干嘛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评论看到了好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我看着看着就哈哈哈哈哈哈嗝了_(:з」∠)_
    第14章 隔音不好（下）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一期一振迷离的双眼瞬间恢复清明，一脚蹬开了身上的鹤丸国永，坐起身来，双手颤抖地扣上了衬衫的纽扣。
    他们听茨木童子的声音有多清晰，茨木童子听他们的声音就能有多清晰。
    异都的豆腐渣工程难道都不注重客房的隔音吗？
    鹤丸国永被衣衫不整地踹到了墙边，他愣了不到一秒就反应了过来，淡定地回了一句：“换药呢。”
    借口太拙劣，一期一振忍不住捂住了脸。
    茨木童子很久都没回应，大概是从墙边离开了。
    鹤丸国永回过头，看到一期一振心神不宁地扣好了衬衫扣子，正蹲在一旁准备系领带。他哭笑不得走上前夺下了领带，小声说道：“别折腾了，该睡觉了。”
    “哦，对。”一期一振浑浑噩噩地走到了床铺边上，刚抖开被子，鹤丸国永就从后面拦腰抱住了他，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一口，随后十分迅速地把人扑进了被子里，闷头闷脑盖住。
    鹤丸国永在黑暗中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嘘，这样就听不到了。”
    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恼羞成怒，翻身把鹤丸国永连人带被子掀了出去。
    鹤丸国永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他在半空中闷闷地笑了一声，在被子的缓冲之下稳稳地落到了地上，并向后滑行了半米，然后脑袋就撞上了柜门。
    鹤丸国永：“嗷！！”
    茨木童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面形同虚设的墙，鹤丸国永发出的噪音，让酒吞童子在睡梦中微微蹙起了眉。
    请问暗杀国际审神者委员会的成员需要受什么惩罚？
    茨木童子正想再去敲一次墙，却见酒吞童子在皱眉之后，突然闷哼了一声，似乎有转醒的迹象。他立刻把暗杀的事儿抛到了脑后，一溜烟坐回到了酒吞童子的身边。
    酒吞童子哼唧了一声之后又沉沉睡去。
    茨木童子盯着酒吞童子的脸，感到了一阵恍惚。他们认识几百年来，酒吞童子虽然对他心无防备，却也很少露出脆弱的一面，哪怕是受了重伤，他也会强忍着自己熬过去。
    不过大妖怪都有这样的自尊心，茨木童子也不例外，相反他还十分欣赏这种坚忍不拔的性格。他们是强者本身，不需要关心，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保护。
    茨木童子伸手从酒吞童子的头发里取出一片碎屑，他的头发上有些脏，因为一直昏迷着还没有洗过澡。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应该是妖力受损引起的。
    这并算不得狼狈，但从两人认识以来，这算得上是茨木童子见过的，酒吞童子第二狼狈的模样了。
    第一狼狈是在十年前，人与妖矛盾激化，平安京大乱，妖怪首领酒吞童子与大阴阳师安倍晴明握手言和，提倡人妖共存，遭到了一部分妖怪的极力反对，在大江山上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杀。
    那时候茨木童子被安排去了安倍晴明的神社做护卫，结果那些反对的妖怪全是奔着大江山去的。等一切尘埃落定，怎么去怎么回的茨木童子毫发无损地回了大江山，然后看到了浴血奋战后立于山顶之上的酒吞童子。
    那时候的酒吞童子红发散乱，眼神迷离，嘴上有一道血痕，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整个妖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嗜血的狮子。分明身上的妖气所剩无几，却依旧直挺挺地站在最高处，君临着整座大江山，无人敢靠近。
    茨木童子远远地走近，迷恋地看着酒吞童子傲视群雄的模样，而当他真正走到酒吞童子身边的时候，却感到了一种微妙的情绪。
    当时酒吞童子看到了茨木童子，狠戾的眼神中，短暂地划过了一丝近乎温柔的神色，他微微笑了一下，说道：“你回来了。”
    茨木童子很难形容看到这一幕时，自己是怎么样一种感觉。他心目中的那个酒吞童子是强大的，不可一世的，凌驾于所有妖怪之上，可望而不可即的。但那一刻所表现出的温情，或者说是近乎于依赖的口气，却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
    酒吞童子不是普通的妖怪，不该有任何孱弱的情绪。
    不过这也只是短短一瞬，后来酒吞童子用他的铁血手腕制服了所有反对他的妖怪，与安倍晴明达成了同盟，成就了平安京未来十年的人妖和谐。
    茨木童子再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甚至怀疑过那会不会只是他的臆想。
    困扰持续了很久，他担心这件事说出去会损坏酒吞童子在其他人心目中的形象，所以只能自己压在心里琢磨。
    直到几年之后，安倍晴明身边多了个叫神乐的小孩。
    茨木童子见神乐一天到晚把晴明挂嘴边，夸他长得好看，阴阳术厉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把人夸得天下无双，他觉得这情况颇有代入感，于是故作无意地提起，拐了十八个弯抹了十八个角地问了一句：“要是晴明没你想得那么厉害，跟你示弱，被人打败了呢？”
    当时才屁点大连说话也带着奶声奶气的神乐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茨木童子，回答道：“那就由我来保护晴明啊！”
    茨木童子作为大妖怪的强者三观被彻头彻尾洗刷了一遍。
    相识以来的几百年间，茨木童子知道，酒吞童子和他一样，活了上千年，身边都没个知交好友。弱小的惶恐臣服，强大的别有用心，信任一词在弱肉强食的妖怪世界里，还没一碗美酒来得值钱。
    其实茨木童子第一眼见到酒吞童子，也是被他的强大所震撼，迫不及待想要一较高下。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打熟了之后觉得不相上下，拼个你死我活也没多大意思，倒不如来个把酒言欢。
    喝酒聊天打屁可比打架容易混熟，茨木童子很快发现，酒吞童子除了自身实力强之外，为人豪爽，气势逼人，具有普照整片大地的人格魅力，吸引着各方妖怪的跟随。
    茨木童子自愿留在了大江山上，协助酒吞童子建立起了妖怪帝国，成为了平安京中的妖怪首领。
    即便是与酒吞童子共住一屋，并肩而立，对茨木童子而言，他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从没有觉得他也需要别人的安慰与保护。
    神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激起了茨木童子心中的千帆浪，觉得是大妖怪的思想局限了他和酒吞童子的关系，于是非常认真地去询问了酒吞童子，在他眼里两人是怎样一种关系。
    当时平安京的人妖和谐已经趋于稳定，酒吞童子以为茨木童子是来邀功的，当即赏了一个大江山分会长给他。
    茨木童子不关心这些权势上的东西，也不知道分会长是个什么玩意儿，听起来好像和酒吞童子没多大关系，于是死皮赖脸继续磨，莫名其妙又多得了一个首领总助的名头。
    总助又是什么玩意儿？
    茨木童子觉得酒吞童子大概是没听懂，于是直白认真地问道：“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酒吞童子摸不透茨木童子的想法，不过看他眼神坚定，似乎不是有事没事闹着玩的，于是酒吞童子想了想，回答道：“挚友吧。”
    从此以后，“挚友”一词就成了茨木童子对酒吞童子的专属称呼。
    茨木童子暗自发誓，作为挚友，他会永远站在酒吞童子的身后，守护这个内心强大外表更强大的妖怪首领。他是无坚不摧的利剑，更是坚不可摧的护盾，无论发生什么，他都绝不会辜负酒吞童子的信赖。
    不过在这之后，平安京一直太平繁盛，也没出过什么大事，酒吞童子完美强大的首领形象也没有再产生过破绽，茨木童子总觉得他当时欠了酒吞童子一个凯旋回来的拥抱。
    这次总算抱上了，不过把人给撞晕了。
    茨木童子的视线粘在了酒吞童子的脸上，不知看了多久，他突然想要温情一下，于是跪坐到了酒吞童子的床头，开始抖红发上的灰尘，想要弄干净了之后再找绳子绑起来，好恢复一贯的发型。
    还没等业务不熟的茨木童子扎好辫子，酒吞童子已经被疼醒了。
    “你干嘛呢？”酒吞童子眼珠子向上，瞅了茨木童子一眼，“头发都给你拔下来了。”
    “挚友！”茨木童子把头绳一扔，激动地说道，“你终于醒了！”
    酒吞童子挠了挠头发，从床上坐了起来。
    茨木童子立刻伸出手，非常体贴地扶着他的肩膀，让他的后背靠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酒吞童子一顿，有些狐疑地看了茨木童子一眼，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茨木童子答道：“奴良组家里。”
    酒吞童子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审神者派人去平安京了。”茨木童子瞪着酒吞童子，“你来这儿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酒吞童子愣了一下：“审神者……哦，超时了。”他对着茨木童子摆了摆手，“这本来是件小事，当天就能回来，不提也罢。”
    解决画皮鬼这种货色的确称得上是小事，这话听起来是事实，茨木童子心情好了些，于是问道：“红叶的妖丹你拿回来了？”
    酒吞童子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动声色地看了茨木童子一眼，过了许久才摇了摇头：“没有。”
    “哦。”茨木童子对这个并不关心，他的目的是引出下一个问题。他眉毛一扬，有些期待地问道，“你去拿那妖丹，是为了我还是为了红叶？”
    酒吞童子没回答，他白了茨木童子一眼，捡起一旁的发绳开始扎头发。
    茨木童子也不追问，而是换了个问法：“那你喜不喜欢红叶？”
    酒吞童子绑头发的手一顿，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不喜欢，你放心追。”
    茨木童子：“……”
    放心……追？
    “不是，挚友。”茨木童子伸手抓住了酒吞童子的衣领，往自己身边一带，认真地说道，“我跟红叶一点关系都没有。”
    酒吞童子被他晃得绑歪了头发，只得解开发绳重新绑。他拍开了茨木童子抓在衣领上的手，刚把双手背到脑后，茨木童子瞪着一双大眼睛欺身上来，非常不客气地压住了他的两条胳膊，气急败坏地说道：“真的没关系！”
    酒吞童子：“……”
    “你跟红叶有没有关系关本大爷什么事？”酒吞童子抬脚一踢，谁知茨木童子居然避让了过去，整个人都压到了他的身上。
    茨木童子忙不迭地继续解释：“挚友！我喜欢你啊！”
    酒吞童子刚刚转醒，身体还有些虚弱，在茨木童子没轻没重的蛮力之下，居然真的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他压在了身下。酒吞童子的额头爆出了一根青筋，用巧劲挣脱开了茨木童子的手，迅速后退到墙角，脱离了他的禁锢。
    茨木童子立刻追上前，酒吞童子早有防备，迅速翻身，单膝跪地，把茨木童子的手反压到了身后，用膝盖压制住后背，让其无法动弹。
    就在两人扭打成一团的时候，茨木童子胸前的口袋里掉出了一片枫叶，飘落在了地面上。
    茨木童子倒抽一口凉气，如同困兽一般疯狂地挣脱开了酒吞童子的手，气急败坏地想要去捡那片枫叶。
    酒吞童子没有阻拦，甚至体贴地松开了手，看着面目狰狞的茨木童子把枫叶塞回了口袋里。
    因为酒吞童子已经看到了上面的字。
    To 茨木大人，樱花节快乐（比心），红叶。
    酒吞童子微微一笑，食指和拇指交叠，做了一个不太符合宏伟形象的动作：“比心”
    茨木童子：“……”
    紧接着，茨木童子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地吼声：“挚友！你听我解释！……我跟红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隔壁的鹤丸国永“咚咚咚”敲了敲墙，语气慵懒地开口：“你们俩大晚上干嘛呢？”
    茨木童子：“……”
    第15章 依照惯例
    这事儿要是能这么轻易就解释清楚，茨木童子也就不是那个茨木童子了。
    酒吞童子把暴走的茨木童子抡起来吊打了一顿，打到一半觉得体力还没恢复，甚感疲惫，于是随手把人一丢，又躺回去继续睡觉。
    茨木童子满心郁闷，又不敢打扰睡梦中的酒吞童子，只能盘腿坐在床边，琢磨着该怎样解释酒吞童子才能相信。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他觉得这事儿可能有点大发，必须得把当事人红叶请出来解释才行。
    茨木童子坐在地上发了半个晚上的呆，后来不知不觉就坐着睡着了。
    清晨，一夜好眠的酒吞童子睁开了双眼，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歪着脖子睡觉的茨木童子。
    酒吞童子活动了一下筋骨，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平在了地上，把身上的被子往他身上一盖，随后拉开门走出了客房。
    天色尚早，日出的晨光还隐藏在山中，只透出零星的一角，奴良组里的大部分人和妖都还陷在睡梦之中。
    酒吞童子在走廊上张望了一眼，看到了不远处坐了一个小老头，怀里还抱着一只缩成一团的小狐狸。
    小老头，奴良组第一代总大将，滑头鬼奴良滑瓢。
    奴良滑瓢听到了动静，转过头，笑着看了酒吞童子一眼，对他微微颔首。
    酒吞童子刚来浮世绘町的时候，也来奴良组打过招呼，在这方面他比茨木童子懂规矩，也懂寒暄，和奴良滑瓢也有过一面之缘。
    “听说你没拿到想要的东西？”奴良滑瓢怕吵醒怀中的狐之助，说话声音很轻，“我会让陆生帮忙打听的。”
    酒吞童子在奴良滑瓢的身侧盘腿坐下，问道：“浮世绘町，可有吸食妖气的妖怪？”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奴良滑瓢笑道，“想来是有的。”
    酒吞童子顿了顿，看向了奴良滑瓢苍老的侧脸，问道：“你知道羽衣狐吗？”
    奴良滑瓢明显愣了一下，皱眉问道：“你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
    “画皮鬼把我骗进他老巢的时候。”酒吞童子两条腿交叉盘着，双手扶在膝盖上，分明是放松的姿势与语气，却让人莫名感到了威压。
    “画皮鬼的态度非常傲慢，以为制住了我，就说了句‘等羽衣狐大人来了，你的皮囊就是我的了’。”酒吞童子挑眉道，“怎么，是个麻烦人物？”
    奴良滑瓢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若是牵扯出了羽衣狐，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酒吞童子也没有多问，他点了一下头，说道：“异都之间不可过多干涉，那妖丹是做还恩用的，若是取回的危险性太大，对我而言也没有意义。”
    奴良滑瓢点了点头，说道：“我会转告陆生的。”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一直静坐到太阳升起，晨雾散去，街道上依稀传来了人声，茨木童子也从睡梦中惊醒，环顾房间发现酒吞童子没了踪影，一个激灵掀开了被子，猛地打开了房门，吼道：“挚友！”
    在走廊上将就了一个晚上的狐之助被这平地一声吼给吓得魂儿都飞了，下意识地想要夹着尾巴逃跑，被奴良滑瓢笑着按了回去：“哦哦，小狐狸，别慌别慌，爷爷在这儿呢。”
    狐之助缓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旁边的酒吞童子，他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取出纸笔递了上去：“酒吞童子，我是国际审神者委员会的狐之助，负责处理你在浮世绘町失踪一事。根据一期一振和鹤丸国永的报告，你因故没有按时返航，还损坏了通行证，虽然不用处罚，但是会降低信用指数，下次申请通行证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如果你没有异议，请在上面签字。”
    “好。”酒吞童子接过纸笔，正准备签字，茨木童子从客房门口快步走了过来，往他身边一坐，还伸手猛拍了一下他的背。
    “挚友！你醒了怎么也不叫我！”
    酒吞童子冷不防被推了一把，签字签到一半的笔尖“嗖”地往上划出了一条黑线，贯穿了一整张报告纸。
    酒吞童子沉默两秒，抬头看了狐之助一眼。
    狐之助一脸迷茫地看向酒吞童子，随后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绝望道：“我写了一个晚上的报告啊！！”
    吵闹声此起彼伏，没过多久，一期一振和鹤丸国永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你们大清早的可真精神啊。”鹤丸国永打了个哈欠，往狐之助的身边一坐，疑惑道，“咦，你怎么还在写报告。”
    狐之助眼中闪着泪光，小爪子夹着笔，一边心疼自己，一边奋笔疾书，他愤慨道：“我以后不跟你们出任务了。”
    鹤丸国永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了，他轻笑了一声，不以为然：“你是想去跟那对兄弟还是土方家那两位？现在两人组就这三个队伍，剩下的都是五人组，任务危险性太高，不带拖油瓶……还是说你想回本丸做个远程协助？”
    狐之助悲愤地说道：“我不是拖油瓶。”
    “行啦行啦，别这么丧啊。”鹤丸国永笑着趴到地上，“来，把笔给我，我帮你写报告。”
    “不用了，好不容易写了这么多，万一被你给……”
    狐之助的话还没说完，鹤丸国永已经从他的爪子中抽出了笔，在签字栏上简笔画了一只Q版狐狸，边上还画了一个对话框，写道：“我，狐之助，要罢工。”
    狐之助：“……”
    狐之助：“鹤丸大人！！”
    “好了，别浪费时间。”一期一振走了过来，他一手提起鹤丸国永，随手抛到一边，一手取过了纸笔，说道，“我来吧。”
    一刻钟后，狐之助总算拿到了有酒吞童子签名的完整报告。
    狐之助小心翼翼地把报告收了起来，说道：“那么，该回平安京了。”
    在奴良滑瓢的目送之下，狐之助打开了传送之门。
    茨木童子喋喋不休地跟在酒吞童子身后，还在解释着昨晚上那片枫叶的事。
    当他穿过传送之门的时候，他隐约中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但这件事跟酒吞童子比起来，实在是有些无关紧要。这个念头就如一抹青烟，随着传送之门的关闭，消失在了茨木童子的脑海中。
    传送之门开在平安京的都城议会，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准备回大江山，狐之助还得找安倍晴明签个字，两拨人告了别，就此分道扬镳。
    酒吞童子走在都城繁华的街道上，茨木童子像根腌萝卜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樱花节的事怎么样了？”
    “顺利着呢。”
    “表演嘉宾定了谁？”
    “红叶啊。”茨木童子提到这个名字就有点脑仁疼，“方案不是你写的么？”
    酒吞童子颔首道：“她一开始没同意，我以为她不会来。”
    “没看出来她不乐意啊。”茨木童子没好气地说道，“来大江山商量那天就把一目连给勾得魂都没了。”
    “……”酒吞童子无语道，“一目连是红叶的粉丝，你年年和他作对，这点事情都没去查查？”
    茨木童子向来动手不动口，更别说背后抓小辫子这一套，他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关我屁事。”
    酒吞童子看这长路漫漫，为了防止茨木童子大呼小叫解释红叶一事，才找了话题跟他闲聊。听他对此事如此窝火，不免好奇了起来：“你究竟是怎么看红叶的？”
    茨木童子立刻坦白：“我以为你看上她了，就游戏甄选女主角那次，你头一回对个女妖如此上心，我依照惯例准备铲除异己。”
    酒吞童子脚步一顿。
    依照惯例？
    酒吞童子沉默片刻，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去年樱花妖中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干笑了一声：“当然不是。”
    酒吞童子看不出情绪，淡淡道：“不是你下的，是你让鸩下的。”
    茨木童子正欲解释，酒吞童子抬手打断道：“本大爷有些好奇，为何你要对接近我的女妖下手？”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茨木童子立刻表明心意：“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这句话，从不善表达情感的人嘴里说出来，就是能让人怦然心动的情话，而从热情奔放三天两头告白的人嘴里说出来，就跟“今天天气真好”听起来差不多。
    酒吞童子毫无反应，甚至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除了红叶和樱花妖，你还对谁下过手？”
    茨木童子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他抽了抽嘴角，坦诚道：“最近的话还有桃花妖，其他的……记不清了。”
    “以后不必如此。”酒吞童子倒也没有要责怪的意思，而是点了点头道，“以后发生这种问题，直接告诉我。”
    茨木童子虽然没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事儿直接告诉当事人，但毕竟做贼心虚，他点头如捣蒜：“没问题。”
    酒吞童子嘴角一勾，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到了大江山的山脚下，远远地听到了吆喝声。他又道：“你应该已经知道，红叶就是当年阻拦画皮鬼取你皮囊的女妖了。她虽冒失，也没起什么作用，但毕竟当时那么多妖怪在场，只有她站了出来。如今她失了妖丹，只能以式神身份生存，看在她当年的那份心意上，我才决定去为她寻回妖丹。”
    茨木童子皱起了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惊讶道：“式神？晴明的吗？”
    “对。”酒吞童子点头道，“当年平安京不太平，人妖纷争不断，出了画皮鬼的事，审神者那边是由我接待的，红叶的妖骨也交给了我。她失了妖丹和皮囊，本该魂归冥府，恰巧那段日子我跟晴明接触颇多，他听闻之后就收了红叶做式神。只不过式神靠阴阳师的法力才能存活，人类寿命短，一旦为她提供法力的阴阳师遭遇不测，她便会立刻殒命。那之后红叶就一直留在晴明的神社里修炼肉身，后来出了不少事，我慢慢也就忘了这回事，直到前几天遇上。”
    茨木童子恍然道：“她样子好像变了，我完全没认出来。”
    “重新修炼的肉身，样子当然不一样。”酒吞童子看了茨木童子一眼，说道，“但晴明早些年就把身边的式神全部遣散了，光凭这一点就能猜出来。”
    茨木童子耸了耸肩：“我又不知道她成式神了。”
    酒吞童子怀疑道：“你能分辨妖怪和式神么？”
    “当然能啊。”茨木童子感觉大妖怪的智商受到了质疑，他轻哼一声，说道，“一个用妖力，一个借助法力，看妖丹也能分辨。但现在是和平年代，这么弱的妖怪不值得我观察。”
    酒吞童子也哼声道：“你当年就没关心过那个救你的女妖？”
    “当着我的面被夺了皮囊和妖丹，我当然以为死了。”茨木童子叹道，“既然如此，你不是没从画皮鬼那儿拿回妖丹么，要不要我再去浮世绘町一趟？”
    “不必。”酒吞童子说道，“此事牵扯太多，危险性太高，一概交给奴良组，我们不便再出手。”
    茨木童子闻言一愣，他以为酒吞童子的这番话，是想激他去给红叶找妖丹，却没料到来了这么一个转折。
    其实当年那画皮鬼的事，茨木童子确实耿耿于怀过一段日子。
    最初刚出事的时候，茨木童子还觉得自己妖力强大，画皮鬼根本夺不走他的皮囊，红叶是多管闲事，死了也跟他没关系。但冷静下来之后，他意识到画皮鬼毕竟是异都的妖怪，目的就是抢夺皮囊和妖丹，当时在场的所有妖怪都躲了起来，只有他毫无反手之力地暴露在画皮鬼的面前，会不会发生其他意外，谁也说不准。
    红叶是所有妖怪中唯一跳出来的，虽然她很弱，比画皮鬼还要弱，但那个瑟瑟发抖中带着坚定的身影，还是依稀记在了茨木童子的脑海中。
    十多年过去了，茨木童子原本以为那女妖早已死去，他记在心中的，也不过就是当年有过这么一件事儿，有过这么一只不自量力的女妖。
    可现在红叶还活着，但是成了式神，安倍晴明死了她也得死。
    虽然不知道那画皮鬼背后隐藏了什么，但既然酒吞童子说了这样的话，八成再调查下去得危及到自身性命。所以他才会在正确的时候得出正确的结论，不丧失理智，也不辜负恩情。
    酒吞童子大部分时候的处事风格就是冷静果断、爱憎分明，对事不对人。其实相比于过去的雷厉风行，人妖和谐之后他还算是和风细雨了些，对情谊也更看重了，不过骨子里的狠劲也还是会隐约显露出来。
    不过是一句闲聊中的话，酒吞童子万万没想到会让茨木童子产生这么多的感想，还摆出了一脸欲罢不能的表情，恶心的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两人走上大江山，一路绕去了樱花林，不远处就是吵闹的人群，酒吞童子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一个人怎么在浮世绘町找到我的？”
    茨木童子说道：“跟大天狗一起去的。”
    酒吞童子一愣，实实在在，从他醒来晕倒再醒来，视线里都没看到过大天狗。
    突然听到了一个凭空而来的名字，酒吞童子不禁疑惑道：“那大天狗呢？”
    茨木童子也是一愣：“不知道。”
    酒吞童子：“……”
    这事儿其实挺无关紧要的，酒吞童子也是随口一问，很快两人就默契地把此事抛到了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来得及发今天多写了一点=v=
    下一个开始玩大天狗（抱头）
    第16章 绊子三人组
    另一边，浮世绘町，高尾山。
    大天狗和他的天狗兄弟们多年未聚，感慨万千，把酒言欢，闹腾了一晚上，第二天果断宿醉了。
    等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大天狗迷迷糊糊中想着差不多到回平安京的时间了，于是准备酒后飞行，飚回奴良组。
    谁知刚跌跌撞撞走出房间，大天狗就被匆匆而来的黑羽丸撞个正着。
    黑羽丸也是宿醉，脸色看起来很差，表情却是意外的凝重：“噢，大天狗，你醒了。困的话可以多睡一会儿，山上出了点事，我先走了。”
    大天狗点了点头，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黑羽丸边走边道：“画皮鬼跑了。”
    大天狗一愣，脑袋清醒了不少。
    画皮鬼昨日被天狗兄弟们抓回了高尾山，因为奴良组的少主说要来亲自审问，所以便把那具白骨关回了后山的牢里。
    先前刚被抓来的时候，画皮鬼也在那牢里关过一段日子，酒吞童子也是在那里审问的。牢里不仅有铁栅栏，还有妖气做防，以这种程度的妖怪，根本不可能逃脱。
    大天狗赶紧跟上了黑羽丸，追问道：“怎么跑的？”
    “昨夜有人夜袭，来的很突然。”黑羽丸皱眉道，“当值的人说是羽衣狐亲自出的手。”
    大天狗疑惑道：“羽衣狐？”
    “哦，你是异都妖怪，可能没听说过。”黑羽丸的脸色异常凝重，他斟酌道，“羽衣狐是浮世绘町的大妖怪，杀人如麻，连总大将也忌惮三分。”
    大天狗闻言，颇有兴趣地扬了扬眉。
    在平安京妖怪的实力排行中，大天狗一直是稳居前三的存在，前不久的角斗场选拔，他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独占鳌头，轻轻松松得到了SSR的角色。
    这些排名也好，比赛也好，在他看来都显得有些无趣。
    平安京中，已经没有大妖怪能让大天狗产生热血澎湃的感觉了。
    那么，浮世绘町的大妖怪又是怎样一种存在呢？
    大天狗嘴角一勾，紧随在黑羽丸的身后，跟着他一起去了后山。
    黑羽丸忍不住问道：“你不回去不要紧吗？”
    大天狗一笑：“无妨。”
    -
    樱花节。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离开后，妖怪代表就由一目连暂代，此时正和神乐在喝茶聊天。
    莹草也陪在一旁，看到茨木童子走近，她笑颜逐开，甩着花球跑了过去：“酒吞大人，茨木大人，你们回来啦！”
    不少妖怪迎到了酒吞童子的面前，首当其冲的是一目连，似乎是在汇报樱花节的情况。酒吞童子听得认真，其他妖怪不好打断，于是都压低了声音交头接耳，时不时地把视线放到了茨木童子的身上，并齐刷刷露出了一脸微妙的神情。
    茨木童子：“？”
    作为得力助手的河童非常适时地跳出来解答了茨木童子的疑惑：“茨木大人，听闻您追到了妖怪之花、平安京当红花旦红叶大人，现在不少人想听您讲述光辉事迹呢。”
    茨木童子：“……”
    不管最后是谁把八卦传成这样的，最初散播谣言的，肯定有莹草一份。
    若是茨木童子没有记错，莹草最初说的，应该是红叶在追求他，还送了亲手摘的枫叶做定情信物。这短短一天时间，就成了他主动追求红叶，还追到手了？
    这两者差别可就大了，若是前者，传出去虽然有损声誉，但不损形象。后者声誉和形象皆损不说，还得落下不少麻烦。
    酒吞童子揶揄地看了茨木童子一眼，挑了挑眉没搭话。
    茨木童子下意识地想去找红叶澄清此事，刚一转头就看到红叶左手挽着樱花妖，右手挽着桃花妖，左拥右抱笑颜如花地走了过来。
    这仨，都是被茨木童子下过绊子的。
    “小草。”茨木童子伸手把莹草勾到了怀里，低声道，“你今年的假期是不是都不想要了？”
    “不是我传的。”莹草嘟着嘴道，“是博雅大人传的。”
    茨木童子发誓自己没有得罪过源博雅，立刻爆粗口道：“放屁。”
    莹草觉得她和上司的微弱友谊濒临破碎，她据理力争：“红叶女神跟我说过，她给你那枫叶就是为了逗你玩的，我知道你们俩没什么，本来都想澄清了。可后来晴明大人来找我，让我先把这事儿传着，一切等你回来了再说。”
    出卖来的措不及防，茨木童子懵了一秒，觉得自己最近应该也没有得罪过安倍晴明，怎么就把八卦矛头都指到了自己身上？
    茨木童子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莹草还没来得及回答，被下过绊子的三人组已经走到了跟前。
    樱花妖和桃花妖非常统一地飞奔到了酒吞童子的面前，花枝招展地转了个圈，齐声喊道：“酒吞大人！”
    两姐妹的声音一个温柔一个清脆，都带着娇滴滴的女人味，听得茨木童子虎躯一震。
    红叶落在了后头，她倒是没有凑上去的意思，而是在茨木童子的面前停了下来，掩嘴一笑：“经纪公司明天就写报道澄清我俩的事。”
    茨木童子的视线落在酒吞童子身旁的那两只花蝴蝶身上，突然就觉得身旁的红叶顺眼了起来。他点了点头，头一回友善地回应了她：“好。”
    红叶一愣，顺着茨木童子的视线看去，只见酒吞童子面无表情中带着游刃有余，应付着一圈子的妖怪，其中说得最起劲的，就是樱花妖和桃花妖。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问道：“我听说酒吞去了浮世绘町。”
    这听说估计就是听莹草说的，红叶应该已经把前因后果全打听清楚了，茨木童子没有隐瞒：“你的妖丹没有找到。”
    红叶一笑：“和晴明大人同生共死也挺好的。”
    茨木童子有些意外，回头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多言，很快又把视线放回到了酒吞童子的身上。
    酒吞童子作为大江山妖怪同盟联合会的首领，统领着一整个平安京的妖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也是理所应当的。
    樱花妖和桃花妖是贵船山上的一对姐妹花，和唱歌、跳舞、配音、走秀、演戏五项全能的当红花旦红叶不同，她们俩就是专职的舞蹈家。姐姐樱花妖温柔娴静，妹妹桃花妖活泼动人，虽然比不过名扬通灵海的红叶，但在平安京中也算是小有人气的舞者了。
    往年的樱花节，开场舞都是由樱花妖跳的。去年樱花妖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每逢排舞就上大江山来找酒吞童子。茨木童子看的窝火，直接让鸩给她下了毒，病了整整一个月才缓过来。
    后来表演者换成了桃花妖，谁知她也三天两头往酒吞童子这儿跑。同一个招数不能多用，茨木童子一下子找不到好法子，无意间碰上河童，就想让他去蹲点呲水。谁知一向正直的河童居然答应了，还信守承诺没有告诉酒吞童子。
    在茨木童子的折腾之下，姐妹花对大江山敬而远之，如今才过了一年，居然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凑到了酒吞童子的身边。
    茨木童子眯起了眼睛，正思量着该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永绝后患，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了方才酒吞童子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以后发生这种问题，直接告诉我。
    茨木童子瞬间就把下绊子的想法收了回去，这些小动作既然已经被酒吞童子发现了，他要是再犯，难保不会招顿打。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要茨木童子当做没有看见也是不可能的。
    酒吞童子一言九鼎，他说了有问题告诉他，茨木童子就决定顺了他的意。
    可是这种事儿该怎么和当事人讲，难道直接说你又招蜂引蝶了？还是稍微含蓄一点，说我准备动手了？
    茨木童子觉得，众目睽睽之下，还是用后者比较稳妥。他推开了熙熙攘攘的妖群，如千吨巨石一般站在了酒吞童子的面前，任何人都推不动他分毫。他眼珠往左瞥了一眼还拽着酒吞童子胳膊的桃花妖，往右睨了一眼含情脉脉的樱花妖，冷笑着说道：“我准备动手了。”
    此言一出，酒吞童子边上那一圈妖怪都疑惑地看向了他。
    酒吞童子在茨木童子挤进来的时候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大概有愣了五六秒，他才恍然地仰起了头，豪爽地笑出了声：“哈哈，好，我知道了。”
    酒吞童子似乎是真的觉得这事儿挺逗，他的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往前走了两步，不动声色地甩开了所有拽着他的妖怪，轻轻拍了一下茨木童子的肩膀：“跟我来。”
    酒吞童子身上平易近人的气场荡然无存，恢复了一贯的高高在上，所有试图接近的妖怪都下意识地退缩了，唯有茨木童子毫无察觉，屁颠屁颠地跟在酒吞童子身后，嘴里还念念有词。
    “挚友，你居然听懂了。”
    “刚刚才谈论过这个话题，怎么可能听不懂。”
    “那你知道我要对谁动手么？”
    “樱花妖和桃花妖，不是么。”酒吞童子侧头看了茨木童子一眼，笑道，“难不成是一目连？”
    茨木童子：“……”
    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红叶眉梢一挑，略有些诧异地看着茨木童子离开的背影，招来了莹草低声问道：“茨木除了大江山分会长之外，跟酒吞大人还有什么其他关系吗？”
    “关系？”莹草歪了歪头，说道，“好像是有个什么……什么……反正还有个什么职位来着。”
    “除了工作上的关系。”红叶斟酌道，“他们私交怎样？”
    “呃……”莹草苦恼地揪着眉头，思考了半天才回答道，“就这样咯。”
    “就这样？”
    “就这样啊。”莹草没理解红叶究竟想问什么，犹豫了一番，她又道，“反正酒吞大人也打不死茨木大人，也只能就这样了啊。”
    红叶一脸迷惑：“啊？”
    “茨木大人老给酒吞大人找麻烦，我们都觉得早该把他打死了，不过酒吞大人一直没动手。”莹草一脸悲痛地说道，“还好大江山上有酒吞大人。”
    “不，不对。”红叶摇了摇头，说道，“我这样问吧，茨木对酒吞大人的态度如何？”
    莹草啧了啧嘴，脸上的表情疑似同情，又像是感慨：“那是一口一个挚友，一天告三次白，茨木大人爱慕酒吞大人的那颗赤诚之心照亮了整座大江山。”
    红叶继续问道：“那酒吞大人对茨木呢？”
    莹草言简意赅：“巴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红叶长长地“哦——”了一声，笑道：“我听说，早在几百年前，他们俩就一起住在大江山上了。”
    莹草点头：“是啊。”
    “那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把他一巴掌拍死？”
    这个问题把莹草给问倒了，小脑瓜左思右想之后，问出了一句反问：“是啊，为什么呢？”
    红叶笑道：“有一个词儿叫纵容。”
    “酒吞大人确实很纵容茨木大人啊。”莹草认同地点了点头，“不然要换成我是酒吞大人，早把茨木大人给拍死了。”
    “好了，我知道了。”红叶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低下头在莹草的头发上轻轻一吻，“差不多到表演的时间了，我先走了。”
    莹草还在琢磨与红叶的这一番对话，在红叶转身离开之前，她突然顿悟，追上前问道：“女神，你不会真的对我们家茨木大人……”
    “想多了。”红叶远远地抛了一个媚眼过去，“我的心里只有晴明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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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去冰雕上戳几章更新出来
    第17章 牛对牛弹琴
    酒吞童子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带着茨木童子在樱花节上巡视了一圈，让一目连继续留下来坐镇，他俩则成双成对地回了家。
    踏进熟悉的院子，酒吞童子放松了下来，懒洋洋地躺在了房门口的走廊上，等茨木童子在他身边坐定，他缓缓地开口道：“樱花林的最北端连着一片桃花林，地处贵船山，樱花妖和桃花妖就住在两片树林的交界点上。”
    茨木童子刚一坐下就听了一耳朵绊子姐妹花的事，还是关于家庭住址的，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看了酒吞童子一眼。
    酒吞童子手肘撑地，手掌托腮，侧躺在地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她们俩是花妖，妖力催生花木生长，但因为桃花林的阻拦，樱花无法往贵船山上延展，于是在大江山上栽了个遍山。现在大致上看来，大江山上樱花林的面积，比贵船山上还要多。”
    “因为这个缘故，每年樱花节，一目连都不得不看你脸色来定方案。他是防御型的妖怪，单打独斗打不过你，不仅输了面子，还得把自己山上的花妖交给你安排。”
    说到这里，酒吞童子笑着摇了摇头：“平安京只有樱花节，没有桃花节。去年你和一目连打了三次，第二次不小心把他头上的角给打歪了。他一气之下说要铲了桃花林，让樱花树往贵船山延展，好就此摆脱了你。”
    “一目连虽不好战，但他这话应该也是随口说说的气话。可那两姐妹当真了，桃花妖去求一目连，樱花妖来求我。”
    酒吞童子瞟了茨木童子一眼，见他面色逐渐僵硬，酒吞童子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意，他继续道，“我没理会这件事，谁知一目连说了气话不好收回，也没理桃花妖。于是第二天樱花妖又火急火燎来找我，我便答应了会找一目连商量此事。结果我还没来得及履行诺言，她回去之后就中了鸩毒，病了整整一个月。”
    茨木童子：“……”
    “桃花妖以为是樱花妖得罪了我，才遭了这样的罪，所以跑来大江山找我求情。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种情况下，我还是先去找了鸩，给樱花妖解了毒。后来我也打消了一目连铲平桃花林的念头，那之后桃花妖一直很感激我，还赠了桃枝于我。”酒吞童子饶有兴趣地看了茨木童子一眼，问道，“我很好奇你对桃花妖做了什么？”
    茨木童子咧嘴一笑，说道：“她第二次送桃枝上去的时候，我让河童对着她呲水，连桃枝带人都呲成落汤鸡。”
    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如何说服河童的？”
    “就随口一吩咐啊。”茨木童子对去年的事情记得没那么清楚，他转而问道，“你今年又做了什么英雄好事？”
    “请了红叶来表演。”酒吞童子说道，“我同你说过，一目连是红叶的粉丝。”
    茨木童子没绕明白：“这跟那俩花妖有什么关系？”
    酒吞童子有些无奈，解释道：“一目连是贵船山的分会长，他的情绪就代表了贵船山的情绪。以往他每年能被你气出高血压，今年把他哄高兴了，对手下妖怪自然也就好了。他们知道红叶是我请来的，对我的态度也就更好了。”
    茨木童子被这理论绕得七晕八素，向来简单做妖简单做事不勾心斗角的大妖怪只知道光明正大地下绊子，却不知道背后搞小动作还能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力，一时半会儿有些缓不过来。
    他盘腿坐在酒吞童子的身边，晕晕乎乎地发了会儿呆，突然疑惑道：“不应该啊，我的情绪好像从来没影响过大江山的情绪。”
    酒吞童子深知茨木童子的为人，这一顿解释下来，茨木童子早就把“我准备动手了”的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他含笑走回房中，拎了两壶酒出来，一壶握在手里，一壶扔到了茨木童子的脚边，说道：“你能有什么情绪。”
    “你的情绪就是我的情绪。”茨木童子最近在情话上点了不少技能点，不过说者和听者都是无心，简直就是牛对牛弹琴，两头牛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啥。
    茨木童子捡起酒壶，熟练地探过身，和酒吞童子手上的酒壶轻轻一碰，随后两人默契地仰头喝下一口酒，同时发出了一阵满足地长叹。
    “这酒真烈。”茨木童子抓着酒壶打量道，“上哪儿弄的？”
    “晴明给的。”酒吞童子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就你那什么公司开庆功宴的时候，剩下了几坛子，后来晴明让人给送来的。”
    “哦。”茨木童子恍惚中记起了自己还有东阴公股东的身份，他一脸深沉地点头道，“改天得去公司一趟了，那个剧情不知道改好了没。”
    “你说那个游戏？”酒吞童子笑着摇了摇头，“平安京智能手机才刚普及，你确定不会赔掉棺材本？”
    “谁知道啊。”茨木童子仰头灌了一口酒，无所谓道，“我当初就说把晴明博雅挨个揍一顿得了，搞什么人妖和谐，我看着烦才入股的。”
    酒吞童子闻言一笑，他对这件事情的印象也挺深。
    这些年来人与妖和平相处，没有了战争的烦恼，平安京的发展很快，经济更是突飞猛进，不少新兴企业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源博雅提倡人妖和谐，提出了人与妖共同开办公司的想法。但毕竟相互争斗了数百年，信任感缺失，尤其是人类这一方畏惧妖怪的情节严重，一直都没能开办成功。后来晴明主动出资，源博雅就让酒吞童子出面找个妖怪的合作方。但这事儿岂是说成就能成的，耽搁了几天之后，茨木童子看酒吞童子被烦得慌，就主动应下了合作。
    酒吞童子对这事儿不看好，也深知茨木童子是为了他才破的财，今日无意间提起，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哎，你投了多少钱？”
    茨木童子随口道：“一个亿。”
    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以为自己喝醉酒听错了，他直起身来，又问了一次：“多少？”
    “一个亿啊。”茨木童子感叹道，“晴明也投了一个亿，博雅、荒川、阎魔他们都投了些，你还真别小看，光这股东凑一块儿，战斗力都不小。”
    酒吞童子噎了一下：“开公司跟战斗力有什么关系。”
    茨木童子一笑：“那就要看有没有公司跟我们抢生意了。”
    黑社会都没这么光明正大的震慑力。
    有安倍晴明镇场，这应该还算得上是正经公司。酒吞童子喝了口酒压压惊，又问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多吗？”茨木童子似乎是有些醉了，他眯起眼睛看了酒吞童子一眼，笑道，“我卡里还有两亿。”
    酒吞童子：“……”
    作为妖怪首领，酒吞童子不是穷人，但也远不及茨木童子的存款。
    其实做妖怪也无所谓有钱没钱，他们比人类御寒，穿着随意，又不需要一日三餐，酒吞童子一直以来都是身无分文的山大王。
    直到十年前人与妖共存后，平安京开始兴起了通用货币，不少闲着无聊的妖怪学会了赚钱快活。安倍晴明把大江山妖怪同盟联合会纳入都城议会，把维持治安与和谐的任务交到了酒吞童子的手上，至此他才拥有了第一桶金。
    酒吞童子每月工资向来只有买酒一个作用，剩下的钱也就任其存着，但就算是十年一毛不花地积累，以他首领的工资，也绝对到不了一个亿。
    酒吞童子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问道：“你哪儿来的钱？”
    茨木童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你猜。”
    酒吞童子二话不说，把酒壶往地上一搁，翻身而起，气势汹汹地走到茨木童子的面前，眯着眼提起他的领子，沉声道：“快说。”
    茨木童子酒量远不如酒吞童子，一壶下肚已经有些醉了。他不躲不闪，任由着酒吞童子拖着他，咧着嘴蔫了吧唧地瘫倒在了走廊上。
    两人推来搡去，在走廊上扭打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专业随从河童急匆匆地赶来，刚进院子就被眼前的场景辣到了眼睛，他捂着脸退后了几步，又顿住脚步，毅然地走上前。
    “酒吞大人。”河童远远地站在院子里喊道，“国际审神者委员会的人来了。”
    酒吞童子单手提着茨木童子的领子，把他悬在了半空中，转头应道：“进来吧。”
    河童如获大赦，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酒吞童子把半醉半醒的茨木童子扔到了地上，踢了踢他的后背：“起来。”
    茨木童子顺势抱住了酒吞童子的小腿，砸吧了两下嘴，眯着眼睛说道：“不起来，继续喝！”
    酒吞童子有些无语，茨木童子挺能喝，但是容易醉，越醉越能喝，酒品纯看当日心情。好在茨木童子酒品最差的状态，也就是骂个人撒个泼，不会无缘无故动起手来，等劲儿过了就能倒头就睡。
    今天心情大概还算是好的，除了神志不清有些粘人之外，到也没有其他过激反应。
    正琢磨着要不要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丢回房间，鹤丸国永已经抱着狐之助出现在了院子里。
    “这院子好别致啊。”鹤丸国永环顾四周，绕着石子路走到了廊下，笑道，“又见面了，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把茨木童子往身后踢了踢，然后大马金刀地往地上一坐，问道：“什么事？”
    鹤丸国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狐之助。
    狐之助揪着一张狐狸脸，眼神沉重，胡子一翘一翘的，伸出小爪子踹了鹤丸国永一脚，似乎是在示意他开口。
    鹤丸国永无奈一笑，开口道：“今日出了点失误，我们从浮世绘町回平安京的时候，把一个人忘在了那里。”
    酒吞童子了然道：“大天狗么。”
    鹤丸国永点了点头，有些一言难尽地说道：“是啊，我们发现之后马上就回浮世绘町去找人了。大天狗没回奴良家的老宅，还在高尾山跟朋友叙旧。等我们过去的时候，当地的天狗们说大天狗被羽衣狐给抓走了。”
    酒吞童子：“……”
    狐之助弱弱地做了个总结：“麻烦跟我们再走一趟浮世绘町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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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再入浮世绘町
    酒吞童子还没有开口，他身后的茨木童子突然探出头来，板着脸道：“不去！”
    狐之助解释道：“我的传送能力是审神者所赐予的，每次任务只能通行两人，酒吞童子作为失踪者是特批的。现在大天狗在浮世绘町出了事，但我传送不了其他人，只能麻烦你们一趟。”
    茨木童子忽的一笑：“大天狗失踪跟我们去不去有什么关系，你们让奴良组帮忙把他找回来不就行了。”
    “异都之间不可相互干涉，我们也是一样。”鹤丸国永开口解释道，“我不能动手伤平安京的人，也不能动手伤浮世绘町的人，我的任务是阻止你们互相伤害。”
    茨木童子没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呆呆地歪了一下脑袋。
    鹤丸国永继续说道：“就像酒吞童子失踪，我们为什么要来平安京找人协助，这两件事的原因是一样的。我们不知道失踪者失踪的原因，万一需要强行带回，浮世绘町和我们都不能动手，必须由你们平安京的人来动手。”
    “哦。”茨木童子悟了，他坐起身来，一板一眼地说道，“不去，你们让审神者重新给你一次传送能力，换个人去打大天狗。”
    这事儿倒是说到点子上了。
    把大天狗丢在浮世绘町一事，若是能马上把人带回来，最多也算个小失误。但现在人不仅丢了，还闹成了失踪，那就属于是重大失误了。不仅狐之助要受罚，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也逃不了责任。最严重的情况下，狐之助可能一辈子只能做只远程协助，而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的队伍也得解散重组。所以他们必须在审神者尚未出手的情况下，把大天狗平平安安带回平安京。
    事已至此，鹤丸国永压下了狐之助的脑袋，坦白道：“任务途中产生失误，我们没有办法跟审神者交代，必须在回去汇报之前把这件事解决了，否则都会受到处罚。”
    茨木童子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呆呆的，似乎是在琢磨鹤丸国永的话，过了半晌，他说道：“关我屁事。”
    狐之助：“……”
    鹤丸国永小声地问道：“他是不是……喝醉了？”
    酒吞童子看了茨木童子一眼，他们俩一起喝了数百年的酒，酒后的各种模样都见过。而酒吞童子能忍受数百年茨木童子微弱的酒量，一定也有着他的原因。
    茨木童子酒量再不好，也不至于一壶就倒。他现在的这个状态，看起来迷迷糊糊，其实顶多算个微醺，脑袋清醒的很，说话也有条有理，聊起天来甚至比清醒时候更正经。
    若要说醉酒和清醒时的区别，最明显的就是茨木童子每逢酒后都会肆无忌惮，类似喝酒壮胆。倒也不是说他平常胆子小，只不过活于世间，所有人多多少少会有些克制本性。茨木童子平日里看起来也足够肆意妄为了，但实际上对他而言，已经算是极为收敛的状态。而喝过酒之后的茨木童子，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无所畏惧。
    “我没醉。”茨木童子冷静地抬了一下手，说道，“我们不去，你们可以回家领罚了。”
    斗智斗勇的时刻到了，鹤丸国永沉吟片刻，问道：“大天狗被浮世绘町最厉害的妖怪给抓了，他的死活不重要？”
    茨木童子大手一挥：“不重要。”
    不知为何，酒吞童子觉得微醺状态的茨木童子特别逗，可能是少了一根人情世故的神经，整个人都处于唯我独尊的状态，全然恢复天然本性，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真情实感。
    酒吞童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揉了揉茨木童子的脑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转而问鹤丸国永道：“大天狗现在是什么状态？”
    鹤丸国永立刻回答道：“被羽衣狐抓走，生死不明。”
    羽衣狐这个名字，今天清晨刚刚被酒吞童子列为异都危险对象，没想到这么快又绕回到了他的身上。
    “你胡说！”茨木童子瞪了鹤丸国永一眼，突然低头按起了手机，等了一会儿也没听他再说话。
    茨木童子的这个状态，跟他闹着玩儿是挺有趣的，可放在谈论正事上就是个时不时炸一下的鞭炮，让酒吞童子颇为无奈。他思考片刻之后说道：“如果有需要，我会出手相助，但茨木这个状态……”
    “你果然在胡说。”茨木童子突然开了口，打断了酒吞童子，冷冷地对着鹤丸国永举起了手机，说道，“陆生说，大天狗是擅自跑出去打羽衣狐了，没有被抓走也没有生死不明，是那俩都太危险，暂时没人逮得回来。”
    酒吞童子深吸了一口气，且不说茨木童子什么时候跟奴良陆生加的好友，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是很不利的。
    若大天狗真的是被羽衣狐抓走，失踪下落不明，那么责任就都在审神者那边，他们也确实没有必要帮忙。但若大天狗是擅自干涉异都纷争，还不听规劝，不回平安京，那受处罚的必然就是大天狗。
    狐之助没道理会隐瞒这个对他们有利的消息，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过来的时候还没有收到这个确切的信息。
    电光火石之间，酒吞童子和鹤丸国永都反应了过来。
    鹤丸国永抢先一步说道：“那这样吧，酒吞童子，你失踪这件事会给你留下前科，以后可能会申请不到通行证。我做主把报告的内容改成是画皮鬼扣押了你，这样一来你就能免去所有责任。”
    “好。”酒吞童子爽快地点了点头，“我会协助你们把大天狗带回来。”
    两方达成共识，立刻行动。
    酒吞童子把茨木童子扔回了房间，往他身上砸了条被子，然后关上房门。
    狐之助就地打开传送之门，就在酒吞童子半个身体隐入光芒之时，茨木童子突然从房间里飞了出来，抱住酒吞童子的腰来了个冲刺，两人直接穿过传送之门，撞在了奴良组老宅的大门之上。
    “咚”的一声，茨木童子撞在了酒吞童子的背上，酒吞童子抽了口气，额头撞在了门板上。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没长脖子，黄毛脑袋悬浮在身体上妖怪站在门的里面，有些诧异地盯着眼前两个敲门姿势独特的妖怪，半晌才说道：“快进来吧，少主在里面等你们。”
    鹤丸国永抱着狐之助匆匆上前说道：“有劳了。”
    脑袋浮在空中的妖怪名叫首无，他长相俊秀，除了没有脖子略显怪异之外，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他是奴良陆生的护卫，外表看起来谦和无害，实力却不容小觑。
    “少主。”首无拉开了茶室的门，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为首的是奴良陆生，他的右手边是冻过茨木童子的雪女冰丽，左手边则是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看到酒吞童子拖着茨木童子一起进来，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们来了。”奴良陆生还是十三岁的小孩模样，外表看起来非常不靠谱，但他沉着脸说话的时候，又莫名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他原本正拿着手机回信息，看到人进来，就随手往桌子上一放，开口道，“大天狗追着羽衣狐一路往西，中途停下来交了几次手，现在不知道飞到了哪里，黑羽丸正派人在搜寻他的下落……呃，茨木童子？你怎么了？”
    茨木童子酒劲上头，两颊有些红，明明是一本正经地端坐在酒吞童子身旁，看起来却有点像个闹脾气的小媳妇。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茨木童子看了奴良陆生一眼，低声道：“快出发吧，抓完狗好回家。”
    酒吞童子有些头疼地捂住了额头，说道：“他刚刚喝了点酒，不必管他。”
    奴良陆生笑了一下，没有介意：“好，大天狗他们打打停停，还没有离开高尾山太远，我已经让天狗们去截他们了。”
    狐之助非常庆幸这俩都城的妖怪首领都是靠谱人物，没有多说废话就制定好了目标和方案。
    奴良陆生带领百鬼夜行制住羽衣狐和画皮鬼，酒吞童子负责把大天狗逮回来，一期一振和鹤丸国永从旁协助，一旦得手狐之助立刻进行传送，剩下的事情则全部交给奴良组。
    这事儿听起来似乎是在坑奴良组，奴良陆生倒是不介意，还腼腆地笑了一下，说道：“画皮鬼是我地盘里的妖怪，放去其他都城害了人，本就是我失职，这点小忙应该的。”
    狐之助感动不已，不等他抒发一下情感，奴良陆生已经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对着首无说道：“叫上人，准备出发。”
    “是，少主。”首无嘴角上扬，转身离开。
    酒吞童子也站起了身，伸手按住了茨木童子也准备起身的动作，说道：“茨木，你留在这里。”
    茨木童子仰着头：“不。”
    酒吞童子皱起了眉，要换作平时，茨木童子这骚出外海的表情加上硬如钢的口气，他没准就会吼上一句“本大爷让你留在这里”。可是现在茨木童子微醺，吼完了之后他不会去琢磨情绪，只会按照本性怼回来。
    酒吞童子攒着一丝残存的理智，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听话。”
    话刚说出口酒吞童子就后悔了，茨木童子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确认眼前这个酒吞童子是不是又被画皮鬼假扮了。琢磨了没几秒，他又一脸犹豫地偏过了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酒吞童子正想开口说点什么，茨木童子突然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差点从框里掉出去。剩下的什么都顾不上了，茨木童子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停在了门口的位置，露出了一脸震惊的表情。
    只见奴良陆生摘下了一副土拉八几的平框眼镜，随手扔到了地上。这个动作的持续时间不超过一秒，而就在这眨眼间，眼前一头短棕发的瘦小少年却摇身一变，成了白发飘逸的英俊青年。
    正是当初狐之助给他们看奴良陆生照片时的样子！
    茨木童子目不转睛地看完了这一幕变身，他清醒又糊涂的脑袋里顿时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教练我想学大变活人！
    第19章 捆绑play（上）
    茨木童子连酒吞童子的话也顾不上听了，一个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了奴良陆生的眼前，问道：“那小孩被你给吃了？”
    奴良陆生的模样看起来成熟稳重了不少，性格也跟变身前不太一样，他的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淡淡道：“快出发吧。”
    “你才被人吃了！”站在一旁的雪女冰丽叫了起来，“这是妖怪模样的少主！”
    茨木童子奇道：“那小孩呢？”
    雪女冰丽嚷嚷道：“不管是哪个模样，两个都是少主！”
    茨木童子有些不能理解，诧异道：“刚刚还是小孩的时候，他又藏在哪儿？”
    “……”雪女冰丽觉得跟茨木童子难以沟通，急得直跺脚。
    首无带着百鬼聚在了院子里，奴良陆生笑了一下，轻轻拍了一下雪女冰丽的肩膀：“走了，冰丽。”
    “是，少主。”雪女冰丽对着茨木童子做了一个鬼脸，转身跟上了奴良陆生。
    茨木童子二话不说就想追上去，被酒吞童子提着衣领拽了回来。
    “你……”酒吞童子那句你留在这里卡在了嘴边，茨木童子被一招大变活人搞得激动不已，现在把他留在奴良家，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端。酒吞童子有些糟心地捏了捏眉心，改口道，“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这事儿稳妥，茨木童子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比大变活人更有趣的事。他站到了酒吞童子的面前，和他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地站在一起，距离不超过十公分。
    酒吞童子皱起眉，把他推开了两步：“做什么？”
    茨木童子有样学样地捏了捏眉心，学着酒吞童子的语气低声道：“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拖着微醺状态、智商情商都没过幼稚园水平、每分每秒都努力着往他眼前凑的茨木童子，万般无奈地跟在了百鬼夜行队伍的最后。
    “你确定他这样没问题？”跟在一旁的鹤丸国永不放心地问。
    酒吞童子不掩饰：“不确定。”
    趴在一期一振肩头的狐之助犹豫道：“要不要我先把他送回平安京？”
    微醺连半醉都称不上，这句不轻不重的话立刻落进了茨木童子的耳朵里。
    茨木童子立刻冷笑了一声，左手背到了身后，五指一紧，一团黑焰“嗖”地朝着狐之助的方向飞去。
    狐之助就趴在一期一振的背上，黑焰冲出来的时候带着妖气，一期一振措不及防，但还是下意识地侧身一避。这黑焰是冲着他肩头的狐之助去的，避开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而狐之助更是没有战斗能力，反应也慢半拍，等他“嗷嗷”叫起来时候，黑焰已经在尾巴上烧秃了一块。
    狐之助委屈地盘成一团，呼呼吹着被烫伤的尾巴根，不吱声了。
    要不是知道茨木童子微醺的状态自己控制不住自己，酒吞童子早就想把他吊起来打一顿了。
    “茨木。”酒吞童子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根麻绳，一端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另一端绑在了茨木童子的手腕上，耐着性子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准乱跑，也不准用妖力，更不准把绳子弄断。”
    麻绳绷直了大概只有一臂长，以这种强度，他俩随便一扯就能扯断，“不准把绳子弄断”的要求反而比弄断来得更麻烦。
    茨木童子松松地拉了两下麻绳，有些疑惑地看向酒吞童子，他大概没明白怎么好端端地玩起了捆绑play，于是偏过头问道：“万一弄断了呢？”
    酒吞童子懒得跟他废话：“那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茨木童子懵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不用洗其他地方吗？”
    酒吞童子：“……”
    “都这么久了酒还没醒呢！”酒吞童子没好气地在茨木童子背上拍了一巴掌，让他走在了自己的前面，“一会儿你跟着我，把大天狗带出来就撤，别恋战。”
    茨木童子皱眉问道：“你不是不准我用妖力？”
    酒吞童子瞪着他：“拿腿跑会吧？”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会。”
    旁听了全程的鹤丸国永奇道：“他醉酒的反应不是怼人吗？怎么现在这么乖？”
    茨木童子转过头，冷冷地看了鹤丸国永一眼。
    酒吞童子掰着茨木童子的脑袋，强行让他转了回去，低声道：“那劲头已经过了，再过一会儿该好了。”
    鹤丸国永还想再说什么，被一期一振掐着后脖子咽了回去。
    其实茨木童子还是刚刚那个微醺的茨木童子，他的反应变了，并不是状态有所改变，而是因人而异。
    面对酒吞童子的时候，茨木童子平常情况下可能还会装个逼作个死，微醺状态除非是要他做不想做的事，不然就两字，乖巧。这是他真情实感的表现，对待其他人也是一样。
    以前有一回，莹草把茨木童子微醺的秘密说漏了嘴，告诉了安倍晴明。晴明特想知道茨木童子是怎么看待他的，于是硬拉着他喝了几杯。进入微醺状态后，茨木童子看起来一切正常，和晴明说话的语气甚至比平常还温和了些，既不打人也不骂人，一度令晴明怀疑莹草消息有误。
    后来晴明叫了神乐来给他们填酒，茨木童子对神乐的态度也挺友善的，直到神乐说她晚上跟哥哥说好要早点回家，茨木童子突然就沉下了脸，劈头盖脸就把源博雅给数落了一顿。从城主作风不雅、人妖不忌、夜夜笙歌说到脑子有坑、主张傻逼、治城无方。
    源博雅作为城主，一向受人与妖的爱戴，晴明从来不知道还有妖对源博雅的意见这么大，表示极为震惊。同时安倍晴明也意识到，不是莹草的消息有误，而是他在茨木童子的心目中，算得上是一个好人。
    那之后，安倍晴明颇为感动，对茨木童子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平时看他傲娇装逼也不碍眼了。
    倒是茨木童子觉得以前没人知道微醺的时候，撒个酒疯也不会令人多想，被不少人知道了这个状态之后，这事儿简直就成了把柄。再之后，除了和酒吞童子之外，茨木童子也再没有在别人面前喝醉过。
    一行人很快抵达了高尾山，黑羽丸的弟弟鸡冠丸从山头飞来，与大部队汇合到一起。
    “少主。”鸡冠丸妖如其名，是一只顶着金色鸡冠头的青年天狗，他手持锡杖拱了拱手，说道，“哥哥刚刚发来消息，羽衣狐和大天狗在高尾山往西三十里处又打了起来。”
    奴良陆生应了一声，在鸡冠丸的带领之下，浩浩荡荡地往西飞去。
    三十里路并不远，不到十分钟，众妖怪们都感受到了两股强烈的妖气在空中互怼。
    平安京的妖怪都是拆迁办毕业的，所用招式一个比一个震天动地，连近身都做不到，更别提把人给抓出来，要是只有审神者那帮人来，还真不一定带的出来大天狗。
    酒吞童子有些头疼，他以为大天狗是起了好奇心，找了异都妖怪切磋，却没料到这切磋能切出这么大的动静。
    大天狗也是平安京数一数二的大妖怪，挥扇聚风，风卷羽刃，羽刃暴风，掀人房顶，凿人墙壁，浪里开花。
    此时此刻，那席卷在山谷中的两道狂风，扫荡着满山的青草绿树，不用猜就知道是大天狗干的好事。战局的中心被大天狗用两道羽刃暴风挡着，外头的人看不清明，也不敢擅闯。
    奴良组的妖怪和高尾山的天狗汇合到了一起，正凑在一块儿商量解决措施。
    茨木童子看着那黑压压的一片天狗，险些看出密集恐惧症来。他赶紧放慢脚步，把视线收了回来，并肩和酒吞童子走到了一块儿。
    奴良组那边已经兵分三路包抄了过去，酒吞童子注意到了茨木童子的视线，抬眼和他对视了一眼，停在原地没有动，似乎是有些犹豫。
    酒吞童子用的最趁手的武器是鬼葫芦，那葫芦很大，差不多有一人高，里面灌了妖酒，聚满了他的妖力。葫芦底端有一张狰狞的巨嘴，他输出的妖力和狂气越强，鬼葫芦的攻击也就越强。
    只不过，平安京太平了十年，这武器又大又碍事儿，酒吞童子已经有好些年没拿出来用了，这次自然也没有带在身上。
    不过之前因为要解决画皮鬼，酒吞童子在靴子里塞了一把匕首，可这对上大天狗的全力攻击，他还真没十足把握能拿得下。
    就在酒吞童子犹豫的时候，茨木童子突然说道：“我去吧。”
    酒吞童子闻声看了他一眼，茨木童子也不知道清醒没清醒，眼神倒是挺亮堂的，似乎是把眼前的局面都看透了。
    酒吞童子哼了一声：“别忘了我刚刚的话。”
    “没忘。”茨木童子笑着扯了扯手上的绳子，“那一起去吧。”
    第20章 捆绑play（下）
    酒吞童子不置可否，带着茨木童子往前飞了一段。
    那边奴良组的妖怪已经把羽衣狐和大天狗包围了起来，只不过两人闹出的动静太大，妖力太强，弱小的妖怪都躲在了远处，由奴良陆生为首的大妖怪们围在四周静观其变。
    这样下去不行。
    不仅酒吞童子这样想，奴良陆生也这样想。
    就在酒吞童子准备带着茨木童子闯入羽刃暴风之中时，奴良陆生也带着两名手下妖怪开始行动。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大天狗的羽刃暴风突然消散，山谷中激起了一地尘雾，令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原本势均力敌的两股妖力，有一股很明显受到了打压，几乎是在瞬间就消失得荡然无存。
    两拨妖怪同时顿住了脚步，待尘雾散去，只见一名身穿黑衣的长发女子站在山谷中央，她的胳膊箍住了大天狗的肩膀，左手掐在他的脖子上，力道之深刺穿皮肉。而大天狗的左侧站着只剩一具白骨的画皮鬼，他的身上不少骨头都被风刃给劈断了，单脚不稳地站立着，五指不全的右手冒着白气，正狠狠捏着大天狗的胳膊。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在瞬间就明白大天狗是中了那画皮鬼的妖毒。
    若是只有画皮鬼一只妖怪，这妖毒效果虽强，持续时间却并不长，也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眼下多了一只羽衣狐，大天狗遭到画皮鬼暗算，毫无反手之力。
    羽衣狐环顾四周，视线停留在了奴良陆生的身上，她嫣然一笑，冷哼道：“画皮鬼，这是你准备的余兴节目？”
    画皮鬼半张脸都被风刃切断了，牙齿漏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羽衣……狐……大，大人……我……”
    “罢了，呵呵。”羽衣狐轻轻地笑了起来，掐着大天狗的脖子举到了半空中，“怎么，你们是想要他？”
    奴良陆生和羽衣狐似乎有前仇，夹着个大天狗罗里吧嗦了起来。
    落在后头的狐之助看得毛都炸起来了，大天狗要是有个万一，他这责罚可就逃不掉了。
    “我们出手吧。”鹤丸国永拍了拍一期一振的肩膀，“这两都城的妖怪都打成这样了。”
    一期一振看了他一眼：“你有把握吗？”
    “当然有啊。”鹤丸国永挑了挑眉，“这样，我先跳出去，喊一声‘我们是国际审神者委员会的，收起妖气，举起手来’，然后你等他们愣神的时候，去把大天狗弄出来。”
    一期一振：“……”
    “大天狗我们来弄。”酒吞童子说道，“画皮鬼的妖毒比较麻烦，你们想办法把他弄开，羽衣狐就交给奴良组，我会趁机把大天狗带出来。”
    茨木童子闻言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符咒，递给鹤丸国永：“用这个贴他脑门儿。”
    鹤丸国永接过符咒，笑道：“没问题。”
    安排妥当之后，酒吞童子转身欲走，狐之助吓得一个激灵，喊道：“这，这大天狗还被当着人质掐着呢，你们就这么出去，不怕撕票吗？”
    茨木童子面无表情地说道：“没关系，大天狗，随便掐掐，掐不死。”
    狐之助可没看出来这是随便掐掐，偏偏酒吞童子还认同了茨木童子的话，俩手腕用麻绳绑在一块儿的大妖怪就这么并肩冲了下去。
    没等狐之助一嗓子尖叫出来，鹤丸国永也紧随其后，跳入了山谷之中。
    那头的奴良陆生和羽衣狐还在对峙，突如其来的妖气让羽衣狐神色一凌，猛地一收手，在大天狗的脖子上掐出了五道指痕。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对大天狗绛紫色的脸色熟视无睹，两人配合默契，同时落到了地面之上。酒吞童子没有任何停顿和犹豫，直接拔出了匕首，汇聚妖力，朝着羽衣狐的方向掷了过去。
    羽衣狐措不及防，酒吞童子灌注妖力的这一击难以徒手接下，她只得侧身一避，余光刚好错过了鹤丸国永的身影。
    鹤丸国永动作极快地停在了羽衣狐的身后，他牢记自己的任务，没有拔剑，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在画皮鬼发出求救的惊呼声之前，一符咒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画皮鬼发出了凄厉的叫声，骨头冒出的白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羽衣狐勃然大怒，反手就朝着鹤丸国永的方向拍了一掌。
    秉着不干涉异都之事的原则，鹤丸国永拍完符咒就跑，一溜烟儿跑的没了影。
    羽衣狐甚至没能来得及看清偷袭之人，她一掌落空，踹开了惊叫不已的画皮鬼，紧接着对上了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的左右夹击。
    茨木童子的右手手腕和酒吞童子的左手手腕绑在一起，为了防止乱斗中不小心断开，茨木童子还虚虚地抓住了酒吞童子的衣袖。两人距离越近，目标也就越大，好在默契值高，出手的时间和速度保持了惊人的统一。
    两人心中牢记不伤异都妖怪的规矩，茨木童子左手挥出一拳，连妖力都没用，就这么随便一伸，完完全全就是招幌子，破风一般划过了羽衣狐的耳侧。酒吞童子右手一拳，打到跟前的时候突然由拳变爪，一把抓住了羽衣狐掐着大天狗的手。
    眼看着就要得手，羽衣狐冷笑一声，妖气大盛，身后长出了九条巨大的狐狸尾巴，朝着两人甩了过去。
    茨木童子跟着酒吞童子一起向右退开了半步，就在这时，奴良陆生持剑砍下，羽衣狐抬手去接，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几乎是在同时伸出了手，掐着羽衣狐的手腕，强行把大天狗救了下来。
    酒吞童子用右手揽住了大天狗，茨木童子摸出一张符咒，往他脑门上一拍，一切大功告成，准备跑路的时候，愤怒的羽衣狐甩出了其中一条尾巴，如利刃一般朝着三人的方向刺去。
    那尾巴是朝着大天狗去的，大天狗站在两人的中间，身后站着酒吞童子，正伸手架着他，而茨木童子则站在对面。
    这一击来得虽快，但其实也是避得开的。
    只要酒吞童子抓着大天狗往后跳，茨木童子也往后避开，基本上可以做到毫发无损。
    可是这样一来，绳子就断了。
    那个瞬间，发生了很多事。
    酒吞童子在尾巴甩出的瞬间就拉着大天狗往后退开了两步，茨木童子也下意识地准备后退，却看到了那条被拉长的麻绳。
    只要再退半步，绳子就要断了。
    虽然事后茨木童子也觉得这是多大点屁事，又不是脖子断了，简直矫情得跟个娘们儿一样。
    可不管事后怎么想，当时茨木童子犹豫了很久，想起了酒吞童子让他不准用妖力，不准弄断绳子，恍恍惚惚觉得酒吞童子可真强人所难。不知怎么的，茨木童子看到那条连着两人的，已经明显绷紧了的麻绳，直到尾巴攻到了眼前，都没有后退一步。
    锋利的尾巴刺穿皮肉，发出了毛骨悚然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另一个搞笑的开端_(:з」∠)_
    第21章 断手（上）
    千钧一发之际，酒吞童子把大天狗往地上一扔，伸手按着茨木童子的胸口，把他推开了一步。
    酒吞童子的右手前臂被贯穿，血肉飞溅，尺骨和桡骨尽断，手臂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弯折了下去。
    茨木童子被吓得魂飞魄散，伸手就想去扶。
    “嘶——别动。”酒吞童子抬起左手，手腕上的麻绳还安然无恙地系着，他没有过问也没有责备，而是笑了一下，对茨木童子说道，“小伤，你别没轻没重把我手给弄掉了。”
    茨木童子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他的右手顺着麻绳抓住了酒吞童子左手的手腕，低声道：“回家吧。”
    身后的羽衣狐在奴良组妖怪的攻击之下频频后退，解开妖毒的大天狗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狐之助在不远处嚷嚷着。
    茨木童子的酒已经醒了，周围嘈杂的声音都被他屏蔽出了脑子，只剩下了酒吞童子有些急促的喘息声，格外清晰。他小心翼翼地护住了酒吞童子流血的右臂，两人并肩靠在一起，一边聊着酒醒没醒的问题，一边缓缓走向了狐之助。
    那根脏了吧唧的麻绳，完好无损地对折垂在了脚边。
    -
    伤筋动骨一百天，酒吞童子前臂的伤，一直到樱花节结束才有了好转的迹象。
    酒吞童子没有问茨木童子那日为何不退后避开，茨木童子也没有主动解释，两人都对此事绝口不提，甚至连酒吞童子真正的受伤原因也隐藏着没有告诉别人，只道是在浮世绘町时不小心受的伤。
    当然，大天狗也知道这件事，但绕到根本上，酒吞童子应该也算是为了救大天狗伤的，这事儿说出去丢人，他自然也对此闭口不提，从浮世绘町回来之后就自顾自回了比良山。
    酒吞童子半个月没出大江山，茨木童子不知是心虚还是怎样，一直死皮赖脸地陪在山上，居然都不外出找人打架浪了。
    茨木童子其实也很享受这种有理由赖着的感觉，平时酒吞童子要工作，他过度打扰就会挨揍，现在处于养伤阶段，他就算在一旁啰嗦也能强行说成关心。
    不过有一点让茨木童子很不爽。
    樱花妖和桃花妖都是治疗型的妖怪。
    “酒吞大人。”樱花妖坐在酒吞童子的右手边，嘴角含笑说道，“骨头虽然接上了，但距离痊愈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最近切忌不能用力不能沾水。”
    桃花妖坐在酒吞童子的左手边，补充道：“右手是惯用手，千万别不小心就动右手，断骨之伤容易留后遗症，三个月之内就当右手不存在吧。”
    “是啊。”樱花妖点头道，“樱花节也结束了，最近应该没什么事，务必要好好休息。”
    “有需要的话随时叫我。”桃花妖笑着说道，“随叫随到哦。”
    这俩姐妹花你一言我一语，茨木童子坐在他们仨的对面，额头上青筋直跳。
    说了半天就是别动右手，茨木童子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为了说了半个小时还能绕着继续说，他觉得酒吞童子的理解能力没有问题，这只能说明是这俩花妖的表达有问题。
    酒吞童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听她们说话的时候也只是很平静地点头，既没有回应也没有赶人。
    茨木童子有些听不下去了，他黑着脸走到门外，迎面就碰上了红叶。
    大江山可真热闹。
    “茨木。”红叶飘进了会客室，进门的时候瞟了一眼茨木童子的黑脸，嘴角上扬，挽着他的手臂拖到了酒吞童子的面前，盈盈一礼，“酒吞大人。”
    茨木童子震惊了，从情敌到绯闻，他和红叶的关系比起刚开始是要改善了不少，但算起来也就跟他和大天狗的关系差不多。
    红叶在酒吞童子的面前一停下，茨木童子就猛地把手收了回来。
    酒吞童子看着红叶一副带男友见家长的气势也有些懵，好在茨木童子的反应正常，让他懵了没两秒就回了神。
    樱花妖和桃花妖不明状况，但她们也听说过茨木童子的红叶之间的传闻，一时间沉默了下去，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两人。
    红叶用一种责怪的眼神看了茨木童子一眼，伸手又想去拽他。
    茨木童子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他俩的绯闻红叶的经纪公司都官方发文澄清了，消除谣言的工作也一直都很配合，今天当着酒吞童子的面，又是闹什么毛病？
    茨木童子不关心外面的人怎么传他，但他绝对不能让酒吞童子一直这么误会下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想尽办法消除酒吞童子心中他和红叶亲密无间的印象，红叶也很坦然地表示自己就是闹着玩，酒吞童子听完之后也只淡淡地表示他知道了，看那表情就是知不知道都无所谓的样子，没来由地让茨木童子心惊胆战了一段日子。
    不过这种事儿时间长了也就无所谓了，茨木童子虽然还是有些担心酒吞童子会对那片比心的枫叶有想法，但只要红叶不出现，他俩也没再聊起过这事儿。
    红叶就站在茨木童子两步远的地方，见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她有些无奈地看了酒吞童子一眼，随后视线又有意无意地扫过了樱花妖和桃花妖。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短短一分钟时间里，樱花妖和桃花妖都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尴尬。樱花妖坐如针毡，不知该如何开口打破沉默，桃花妖先一步站起身来，说道：“酒吞大人，我和姐姐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给您治疗。”
    “不用了。”酒吞童子抬头看了她一眼，“明天我要外出。”
    “但是……”桃花妖还想再说什么，茨木童子和红叶却突然整齐地把视线转了过来，盯得她硬是把嘴边的话卡了回去。
    樱花妖和桃花妖一走，红叶像是变了一张脸，甩了甩头发在椅子上坐下了。
    茨木童子有些反应不过来，看酒吞童子一脸淡定，他更是觉得莫名其妙，索性一转身在刚刚樱花妖坐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有事？”酒吞童子问红叶。
    红叶坐在他们俩对面，闻言抬起了头，说道：“我来找茨木。”
    茨木童子深吸了一口气，还没等他做好心理准备，红叶继续说道：“早上碰到晴明大人，他说游戏已经开始画人设了，让你有空去看看。”
    红叶说完就没了下文，茨木童子疑惑：“就这样？”
    “就这样。”
    “就这样你犯得着跑来大江山跟我说？”一惊一乍搞半天，最后红叶轻描淡写一句话就算完了，茨木童子瞬间烧起了无名火，“有病吧？”
    “闲的。”红叶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眉毛媚气十足地一勾，笑道，“之前为了樱花节推了不少工作，这两天没什么事做。”
    茨木童子瞪着她：“你找晴明去啊。”
    “晴明大人在都城议会呢。”红叶面露遗憾，叹了口气说道，“刚去东阴公跑了个空，路过大江山就上来看看，顺便把出场费结了。”
    茨木童子掌心向内，无语地挥了两下手：“去去。”
    红叶看着茨木童子的表情，突然傻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捂着嘴说道：“刚就跟河童结了。”
    茨木童子嫌弃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对了，那个游戏的剧情我去看了，我觉得……”红叶的嘴角还带着笑意，对面的茨木童子有点炸毛，似乎在担心红叶会一语惊人，坐姿明显靠向酒吞童子的方向，绷着后背随时准备进攻。她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算了，我先走了。”
    茨木童子：“……”
    红叶真走了，在万众瞩目之下，一个人晃悠晃悠地逛下了大江山。
    茨木童子震惊道：“她到底来做什么？”
    酒吞童子笑了一下：“来锻炼演技吧。”
    茨木童子莫名其妙：“什么？”
    酒吞童子没有回答，而是抬了抬被木板裹紧的右手，说道：“跟我来书房。”
    第22章 断手（中）
    茨木童子立刻站起身来，任劳任怨地跟着酒吞童子来到了书房。
    刚从浮世绘町回来的时候，酒吞童子就跟病秧子一样，卧床休息了三日。樱花妖和桃花妖一起出手治疗才勉强把那断了半截的前臂恢复到了正常形状，但皮肉和骨头都还断开着，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那三天茨木童子也很懵，酒吞童子不是没受过伤，但他形象太高大，受个伤从来都是一脸无所谓地放任不管。
    这回大概是樱花妖和桃花妖搞得动静太大，头天治疗的时候还情凄意切地表示要留夜观察，好在酒吞童子拒绝了，不然保不准隔壁房的茨木童子会干出什么事来。
    茨木童子懵够了三天就换了心情，看着在他们院子里飘来飘去的樱花妖和桃花妖，整个人就是大写的爆粗口。他虽然非常上火，但毕竟他没有治疗能力，所以也没想着真的要对姐妹花下手，只是看不出什么情绪地时刻守在酒吞童子的边上。
    没过几天，茨木童子守人也守出了一番美妙滋味来。
    后来酒吞童子的情况转好了些，姐妹花还是孜孜不倦地过来治疗。其实除了刚回来那天费了点劲把手臂接回去之外，剩下的都得靠自身的愈合能力。樱花妖和桃花妖的本事也就是用点妖力加速恢复，因为自身妖力不强，每天也就只能持续十几分钟。
    这事儿在茨木童子看来相当鸡肋，每天看着她俩大老远从贵船山跑过来，治疗十五分钟叮嘱一个小时闲聊两个小时，他不仅替她俩累，更替酒吞童子累。
    不过酒吞童子也不喜欢别人把他受伤的事搞得大张旗鼓，除了最初卧床的三天，后面他婉言拒绝了樱花妖和桃花妖的好意，表示日常维护有莹草做就行。
    莹草也有治疗能力，而且并不弱，可樱花妖和桃花妖却很倔强，每天跟两只花蝴蝶一样，大清早就飞来飞去，劝不走，又不好指责别人的好意。
    这么一来二去的，酒吞童子受了重伤的事不知不觉就传遍了整个平安京，妖怪们都议论纷纷。他实在不觉得折了半只手算什么重伤，又不是接不回去了。但等他发现的时候消息都传遍了，他也只能在内心郁闷，懒得管了。
    茨木童子烦了大半个月，不过看着酒吞童子也同样烦，他就不那么烦了。
    在大妖怪的眼里断只手或许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断了就是断了，不当回事儿这也是回事儿，更重要的是还断在右臂。
    休养了几天之后，认真负责的妖怪首领酒吞童子就想起了工作。他不是左撇子，右手不能用力，伤好之前他没办法写文书，之前满脑子不就是伤个右手有什么大不了的想法有点崩塌，认真来讲其实挺麻烦的。
    躺床休息的那三天，酒吞童子让河童把重要的、紧急的文件先整理出来，他看完过后再让茨木童子代签。
    茨木童子虽然这德行，但他职位上不仅是大江山分会长，还是首领总助，全平安京都知道他是酒吞童子的左膀右臂，估计也只有茨木童子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签名还有这么大权力了。
    后来酒吞童子的体力妖力差不多都恢复了，就改为压着茨木童子去书房办公。
    酒吞童子的桌子整理的很有条理，文件堆放得十分整齐，连笔也全部都塞在笔筒里，不像茨木童子的桌面，该放哪儿的东西从来没在该放的点儿上。
    今天是茨木童子第三天坐在酒吞童子的位置上了，他轻车熟路地抽了支笔抓在手上，然后默默地等吩咐。
    酒吞童子坐在茨木童子右手边的椅子上，用左手指了指放在桌面正前方的文件，说道：“那些先全部签字。”
    说完他也不看茨木童子，自顾自看起了放在自己的眼前的几打文件。
    茨木童子当了分会长兼总助十年，头一回如此认真地工作。
    其实茨木童子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游手好闲的，和谐平安京刚成立那会儿，他虽然不知道首领总助该干点什么，但大江山分会长的事儿还是做过的。只不过最初的那几年，工作的内容大多都是靠拳脚，而并非文书。
    制度的更替总会产生不满与反对，人妖和谐也一样。茨木童子顶着大江山分会长名号的第一年，唯一的文字工作就是每天给自己排张表，然后照着表上的顺序，去找人打架。
    不服？打一顿就服了。
    茨木大人专治各种不服。
    把大江山上不服的妖怪收拾服帖后，茨木童子一度认为自己这个分会长当得很有气魄，酒吞童子也对他表示了满意，通往美好未来的康庄大道浮现在了眼前，千年老妖第一回 有了集体荣誉感。
    然后就该维持人妖和谐了。
    这之后的几年，茨木童子就朝着罢工之路越跑越远，再也来不回来了。
    人与妖之间的事情，确实是情理不通的难事。
    茨木童子处理的第一件事情，就让他匪夷所思。
    有一位住在大江山山脚下的人类，名叫王三。王三家里有个养鸡棚，半夜里的时候有只鸡越狱了，跑到了围栏之外。刚好住在大江山上的妖怪九命猫夜归路过，以为是山里的野鸡，随口吃了，留下了一地的鸡毛和鸡血。
    王三第二天就跟都城议会报案，说大江山的妖怪吃了他的鸡，晚上没准儿就来吃他了，闹得哭天抢地，就差没以死明志了。
    这事儿交到了茨木童子的手上，九命猫倒是很大方地承认是她半夜里吃的，但那鸡身上也没写着“王三之鸡”，就算真写了，这大晚上的也看不清。更何况不就是吃了只鸡，大不了再去山上捉一只还回去，非得把事情说今天吃鸡明天吃人那么恐怖。
    茨木童子看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为什么要处理这种无聊又傻逼的事，什么鸡不鸡人不人的，吃错鸡赔一只都不高兴，还想怎样，有意见打一架啊。
    可惜那会儿人类对妖怪还没有信任感，一看茨木童子这带着点儿威胁的痞子态度，大江山周围的人类都炸了，纷纷告到了都城议会，觉得自己住的这地儿不安全。
    茨木童子觉得确实不安全，再惹点事端出来他也要炸了。
    好在源博雅是个正常脑子的城主，都城议会也有律法，他觉得没拴好鸡的王三也有过错，让他们别把大江山当自己的后花园，多砍些竹子修修围栏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后来为了安抚王三，还是让九命猫赔了两只鸡过去。
    可这事儿还没完。
    几天过后，王三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周八家的一只鸭子惨死在了池塘边，留下了一地的鸭毛鸭血。
    周八一口咬定是九命猫半夜吃的，他们已经加固了围栏，池塘那边也有竹篱笆拦着，鸭子自己肯定跑不出去，一定是妖怪跑进来抓的。
    九命猫不是背锅猫，是她吃的就是她吃的，不是她吃的，她连听人栽赃都不想听。莫名其妙被叫到大江山上问了一通罪，九命猫掏了掏耳朵，半句话没说就走猫了。
    周八炸了，拉着街坊邻居一块儿炸了。
    茨木童子震惊之后也炸了，源博雅怕有万一还把安倍晴明叫来镇场，然后冷静地派人调查了此事，发现是周八家那两个儿子两天没吃荤，偷了鸭子出去烤，因为技术不过关，所以拔了一地的鸭毛。
    类似的事情还在接连不断地发生，由于新秩序刚刚才起来，所以这些鸡零狗碎的破事，会一个不漏地报到茨木童子这儿。
    茨木童子炸完之后，冷静地扔下了烂摊子，做起了甩手掌柜。
    谁再来找他说这些事儿，他就打谁。
    后来的五六年，茨木童子基本就成了平安京的专业打手。不仅是大江山，贵船山、比良山或者是沿海一带，只要有闹事不服管教的妖怪，他去揍一顿保管有效。
    茨木童子本以为他这分会长的头衔早该没了，大概是为了揍人正当化，酒吞童子也没说要罢免他这个分会长，偶尔还会叫他签个字跑个腿。
    如今再来看这些文书工作，茨木童子突然就发现居然和前几年的有些不太一样。
    茨木童子手头上几百份要签字的文件，都是酒吞童子过目之后表示同意的那一部分，驳回反对的已经提前被河童拿走了。
    前天最震惊的一条是，五月一日比良山上召开人妖混合相亲大会，由红叶主持，大天狗安排治安工作。
    昨天最震惊的一条是，五月母亲节，京都大剧院举行“歌颂母亲”大型晚会，需要妖怪母亲代表参加捧场。
    人妖通婚不算奇葩事，但搞个混合相亲就不好说了。看这个架势，比良山上的这个活动应该不是第一年办了，听说还很有人气。审美问题就不多讨论了，这个母亲问题茨木童子还真不知道酒吞童子要怎么解决。
    妖怪大多都是自己修炼成妖的，还有不少是鬼妖，双亲没准儿千年之前就死了。就比方说像茨木童子这样的，压根不知道母亲是个什么概念，他可以保证，大江山上的妖怪，没一个是拿得出母亲来的，歌颂母亲还不如歌颂挚友。
    这两件事儿酒吞童子都同意了，茨木童子也都签名了，一件交给了大天狗，一件交给了玉藻前。
    茨木童子也不想去关心这两事儿最后能不能顺利，他现在就期盼着能从这一堆东西里翻出更值得吐槽的事儿，好跟挚友多聊会儿天。
    翻开第一张，茨木童子先把名签了，然后定睛一看。
    六月十九日，异都现世地狱当红女明星蜜桃真纪来京都大剧院举办个人演唱会，由冥府负责接待，大江山负责治安。
    卧槽，这事儿居然还跟他有关。
    第23章 断手（下）
    其实这事儿要是没被茨木童子看到，没准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异都明星跑来宣传表演的事每个月都会有，几大分会轮流负责治安，轮到大江山的时候酒吞童子基本都会叫莹草派人去，要是莹草刚好被茨木童子使唤出去了，那就叫书翁或是鸩去。
    茨木童子瞪着这一页纸看了半晌，问道：“现世地狱是什么地方？”
    “外海异都。”酒吞童子没有抬头，一边看着手头文件一边回答道，“一个地狱文化做的比现世文化更好的地方。”
    “地狱——我们这儿不也有吗？”
    酒吞童子笑了一下：“哪儿没有地狱。”
    这倒是，茨木童子点了点头，又问道：“蜜桃真纪是谁？”
    “本大爷怎么知道。”
    也对，红叶红透大江南北，没见到人之间他俩照样不认识。
    一想到红叶，茨木童子就想起了刚刚莫名其妙的那一段。不过现在再想起来，虽然红叶这一趟来的就跟神经病发作一样，不过酒吞童子没有误解，她也没有把事儿挑大，还把花妖姐妹花给赶走了。
    这么一想，红叶在茨木童子心目中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起来。
    茨木童子放下了手中的笔，掏出手机给奴良陆生发了条信息。
    -画皮鬼那儿有妖丹的消息吗？
    奴良陆生回复很快，不到一分钟就回了一条。
    -不好意思，没有。
    茨木童子看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再抬头的时候发现酒吞童子正在盯着他看。
    茨木童子收起了手机：“挚友？”
    酒吞童子面无表情地问道：“十五分钟，签了几张了？”
    “……一张。”
    等全部工作处理妥当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茨木童子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和手腕，伸了个懒腰，问道：“洗澡么？”问完他就想起来酒吞童子的右手不能碰水，于是遗憾地耸了一下肩。
    “是该洗洗了。”酒吞童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茨木童子立刻跟上，问道：“你这能洗么？”
    酒吞童子无所谓道：“手不碰水就好。”
    他们住的院子并不大，办公生活两用。书房的旁边是大厅，对面是会客室，绕着石子路走到后面有个内院，里面是两人的卧室，出院子往山上走就是平日里洗澡的冷泉。
    茨木童子回房间扛了两条毛巾在肩上，随后跟着酒吞童子一起去了冷泉。
    大江山的冷泉妖界闻名，傍晚的景色如仙境一般，朦胧着些许雾气，树叶草丛上沾满了露水，光影缤纷，溪流轻缓，美得有些不真切。
    这地方已经被开发成了大江山的游览景点，夏天的时候不少人类和妖怪都会来游泳，溪水清澈，就是水温有些偏低。现在四月天还有些冷，一般只有妖怪会来沐浴泡澡。
    茨木童子不喜欢跟别人挤，早几年前就在冷泉上游另挖了一条分流，顺着他们房子所在的方向往下，在山坡处挖了一个大约五米宽的小池塘，然后再把水引入下游溪流。
    池塘周围由大小不一的石子围着，还有好几处草丛，面积虽小，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虽然是茨木童子自行开发的池塘，却也没有作私用，不过大江山上的妖怪平日里都不会来，只有到夏天的时候，不少人类会带着小孩来这个小池塘玩水。
    冷泉那边的水池深浅不一，最深的地方有两米深，地下还有形状各异的巨石，并不适合人类小孩去玩。而这个人工小池塘是作洗澡用的，茨木童子想着得坐下洗，所以就挖了一米三深，水下也是普通的泥土，所以更招小孩子喜欢。
    当年人造池塘刚落成的时候，茨木童子夏天想去降个暑，却看到了一池子耸动的小人头，岸边上还有个对着池子里尿尿的熊孩子。
    茨木童子当时极为震惊，差点就想去组个竹篱笆拦起来，写一块“私人浴池，请勿入内，进者杀之”的牌子，后来被酒吞童子给拦了下来，还解释了半天溪流是活水，就算尿了过两天也就干净了的原理。
    去他妈的原理，去他妈的人妖和谐。
    夜里的冷泉寂寂无人，酒吞童子还站在岸边考虑要用怎样的姿势下水，茨木童子已经来了一个百米冲刺，“嘭”一声跳进了池塘里，巨大的水花飞溅而起，酒吞童子震惊之下赶忙转身，略微弯腰，把右手护在了胸前。
    可这动静着实太大，水花打在了酒吞童子的背上，浸透了衣衫。水滴顺着肩膀淌下，衣袖上也沾了不少水。
    因为前臂上绑了两块木板固定，体积太大，酒吞童子这几日穿的都是宽袖的长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腰间系一根绑带。这种衣服材质较轻，吸水性也很好，没一会儿整件长袍都湿了。
    茨木童子脑袋还钻在水里的时候就感觉不对，他赶紧探出脑袋，一眼就看到了酒吞童子正在匆匆忙忙地单手解衣。他一个激灵从水里冒出来，跳到了岸上，刚小心翼翼地站到右手边，把酒吞童子受伤的右手从那湿透的袖子里拉了出来，谁知他那刚从水里出来的脑袋上，“啪嗒啪嗒”滴起了水，全落在了受伤处的一圈圈绷带上，很快渗透了进去。
    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仰头，顺势把脑袋拐了过去。他不敢看酒吞童子的脸色，跑到了岸边的石头上去取干毛巾。
    他洗澡的时候一般都是连人带衣服一起洗，此时身上挂满了湿哒哒的布条，拧干都不知道该从何拧起。好在下水之间把肩膀上的毛巾甩开了，有一条挂在水边，已经湿了大半，所幸另一条争气，还干燥地躺在石头上。
    酒吞童子脱下长袍之后，上半身是光的，肩膀和背上沾满了水滴，胸前也在滴水。下半身松松地挂着一条垮裤，背面的那一侧都是水。
    此时此刻，酒吞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无语了一阵之后，酒吞童子正想随便泼点水洗个澡，只见茨木童子甩着一头狂乱的湿发跑到了他的面前，那样子活脱脱像一只刚洗完澡的萨摩耶，兀自欢腾，甩人一身。
    酒吞童子为了防止茨木童子把满头满脸满身水往他身上甩，下意识地把右手背到了身后，谁知茨木童子一个刹车停在了的面前，猛地蹲下，伸手拉过了他的右手，用干毛巾擦了擦上面的水迹。
    酒吞童子微微一愣，错过了把手抽回来的时机。
    茨木童子一五大三粗的汉子，慢下性子来的样子很耐人寻味。
    酒吞童子看着他表情堪称虔诚地托着自己的右手手心，先在有些浸湿的绷带上轻轻印了两下，然后绕着没有绑绷带的手背和手肘擦了一圈，再之后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酒吞童子一眼。
    其实就这点飞溅起来的水，又不是把整只手伸进池塘里，顶多弄湿外头的那层绷带，估计连木头也沾不到，根本影响不了伤势。
    酒吞童子低头看了茨木童子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突然觉得茨木童子的这个姿势有点尴尬。
    他们俩的身高差不多，酒吞童子的右手垂在腿侧，茨木童子大概也没想着把他手举起来擦，过来就直接蹲下了。
    茨木童子的脑袋距离酒吞童子的大腿根不到五厘米，他侧身蹲着，估计不会想这么多，抓着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绷带上的水，还时不时地仰头看看酒吞童子的脸色。
    就是这个仰头的动作！
    茨木童子仰头的时候侧着脖子，幅度再大一点，下巴尖能直接蹭到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关键是他自己毫无察觉，估计心里还在担忧酒吞童子会不会生气，抬头的频率比擦拭的频率还高。
    酒吞童子大脑里跑过了一群长着茨木童子脑袋的萨摩耶，整个妖都有点不太好。
    “行了。”酒吞童子咬着后牙深吸了一口气，用左手轻轻推开了茨木童子的脑袋，转身走到了池塘边。他把右手举到头顶，慢慢地下到了池塘里，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感谢冷泉冰冷刺骨。
    茨木童子放下了毛巾，轻手轻脚地从池塘的另一边下到了水里，别说是水花，连波浪都没泛起几道。
    “挚友。”茨木童子慢慢地渡到了酒吞童子的身旁，“回去我给你换绷带。”
    “叫莹草。”酒吞童子此时此刻特想避开，但他们俩三天两头一块儿洗澡，他要是动了，肯定会显得很突兀，难保茨木童子那不知道都装了点啥的脑子会想到哪里去。
    他不安地动了动右手，换了个姿势靠着石头，淡淡道，“明日你早些起床，去书房里看文件，你觉得过的就签完字放一边，不过的就放另一边。”
    茨木童子的脑袋里正在想酒吞童子这伤是因他而起，现在好像又因他加重，他该不该就酒吞童子右手受伤一事来个检讨，或者是做点什么事补救一下，万一挚友从此都不跟他一起洗澡了……这个念头循环到第二次的时候，茨木童子发现话题被引到了正经工作上，他木愣愣地问道：“这算是刚刚的惩罚？”
    酒吞童子没料到茨木童子会这么来一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索性维持了正经形象，摇了一下头说道：“明日我要去冥府一趟。”
    “去冥府干嘛？”
    “你白天提到的那个现世地狱，他们的负责人会跟那明星一起来平安京，说是要参观学习。”酒吞童子按了按眉心，说道，“可能会有不少人一起来，明日我和晴明都会去冥府，商量一下具体流程。”
    一听是公事，茨木童子刨根问底的好奇心就淡了不少，不过他好歹对那个现世地狱还残存着一丝兴趣，于是多问了一句：“需要我去维护治安吗？”
    酒吞童子特想回他一句“你就在家待着吧别去扰乱治安”，不过这半个月来茨木童子都很安分，尤其是近两日，做的工作量比他前面十年做的加起来还要多，看在这个份上，他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道：“那明星的安全由大江山负责，现世地狱代表团我会亲自去看。”
    茨木童子产生了一种人生中第一次工作的兴奋感，信誓旦旦地应道：“没问题。”
    听着这一声铿锵有力的“没问题”，酒吞童子笑着看了过去，觉着是不是该鼓励一句，这念头只闪过了一瞬就打消了，他抬头看着夜色，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24章 工作模式
    次日，茨木童子醒来的时候，隔壁房门大开，酒吞童子已经不在屋内了。
    茨木童子平常很少去关注酒吞童子的去向，酒吞童子作息相对规律，如果没有需要外出的事情，基本上早上就会去书房处理公事，休息时间在院子里躺躺，茨木童子一开房门就能看到。
    比起酒吞童子，茨木童子才是行踪难辨的那一个。他找人约架很没有时间观念，经常打个通宵，或者好几天不回家，打完了大白天回来倒头就睡。
    酒吞童子知道他这尿性，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基本会等他自然醒了再说，不会刻意去叫醒他，反正茨木童子一醒就会开房门，一开房门酒吞童子就能看到。
    自从酒吞童子右手受伤，茨木童子别说是出去约架鬼混，他甚至连大江山都没有下过。
    茨木童子伸了个懒腰走出院子，觉得他早上一起床就一个人跑去书房办公，这事儿要是被大江山上那帮妖怪知道了，说不定能把这事儿纳入大江山十大奇迹。
    不过今天茨木童子是认真的，挚友带病之身还能工作，他一个健全妖怪怎能浪费大好青春。
    这种思想在半个月前的茨木童子眼里就是狗屎。
    茨木童子往酒吞童子的位置上一坐，扫了一眼堆在桌上的三打文件，应该是清晨的时候河童整理好堆放着的。他挺直了腰背，伸手抓了支笔架在了食指和中指间，看上去还挺有模有样的。
    按照酒吞童子的吩咐，他觉得过得去的就签完字搁一边，他觉得不行的就先别签字搁另一边。根据前三天的经验，他感觉酒吞童子判断这个行还是不行其实也随意，就一句话，差不多就行。
    茨木童子在书房里泡了一个早上，大概是知道酒吞童子今天外出，平日里绕着院子进进出出的妖怪一个都没来，只有快到中午的时候河童来送文件，看到茨木童子坐在酒吞童子的位置上，他明显愣了一下，还质疑了一句：“茨木大人？”
    “嗯？”茨木童子抬头看了一眼，这一早上下来他已经签了一大半了，行的不行的整整齐齐堆成两叠放在手边。
    河童笑了一下，走进了书房：“还真是茨木大人。”
    茨木童子板着脸说道：“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这是今天送来的文件。”河童的嘴角还带着笑意，他把手上的文件放在了书桌旁的小矮桌上，又说道，“这些明天看也来得及。”
    茨木童子看了一眼高高堆起的文件，问道：“每天都有这么多？”
    河童说道：“这几个月活动多，就忙一些。”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河童放完文件也没别的事，朝着书桌上看了两眼，发现茨木童子真的是在处理文件之后，带着满脸掩盖不去的惊讶走了出去。
    说句实在话，茨木童子并不是闲得住的那一类，一早上他烦闷无聊了好几回，可脑袋里一浮现出酒吞童子的右手前臂被羽衣狐的尾巴刺穿的那一幕，他没有生气没有恼怒也没有惊愕，而是自然而然地平静了下去。
    在茨木童子看来，酒吞童子的这个伤也确实不算什么重伤，要换作以前，可能连木板也不会夹，反正过几个月自然就好了。
    可是皮开肉绽的断骨一幕，却还是来来回回地出现在了脑海里。
    茨木童子不会去刻意回避大脑的自主行为，他回忆了几次过后，突然发现自己之所以会一遍遍回忆起，并不是因为当时那血腥的画面刺眼，而是酒吞童子脸上的表情让他很是意外。
    酒吞童子伸手推开茨木童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除了隐约中有一丝无奈之外，剩下的都是满满的平静。他的力度控制得很好，茨木童子不多不少，退后了一步就停住了，正好避开了尾巴，麻绳也没有断。
    前臂受伤之后，酒吞童子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甚至还轻松地转移了话题，带过了这件事，等茨木童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了。
    说句道歉的话？
    茨木童子整天惹事，整天得跟酒吞童子道歉，有好几套花式道歉法，不同程度采取不同措施，但这种情况通常是建立在酒吞童子对他冷眼相对或破口大骂的前提下的。
    这次酒吞童子态度很好，也没有骂他，所以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道歉。
    虽然茨木童子觉得这件事是他搞砸的，可既然酒吞童子没有骂他，就代表了没有生气，按一贯的思维，这件事早就该揭过去了。
    茨木童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次次地回忆起。
    回忆就回忆呗，回忆一下挚友平静中带着帅气的脸没什么不好的。
    茨木童子心大如脸，用回忆的方式来保持工作的耐心。
    不过这些文件的内容还真是正经中带着傻逼，让人不吐槽几句都对不住递文件人的智商。好在这些事情不像十年前的那些鸡零狗碎，看着都像是奔着平安京未来十年发展去的，能让茨木童子找回一点做大妖怪的感觉。
    当然，这还不足以让茨木童子耐心一上午。
    最主要的是，茨木童子发现了公报私仇这项有意思的行为。
    就比如眼前的这一份，荒川之主想要扩大捕鱼范围。
    平安京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有一条宽广延绵的河流横跨了整座都城，起于北面的贵船山，流向南面的通灵海，是平安京第一长河，名为荒川。
    荒川之主就是这荒川的主人，也是分会长之一，管理着整条河流中的妖怪，他也是平安京人妖和谐后，第一批朝着赚钱快活之路发展的妖怪。
    通灵海属于外海，没有通行证不允许登船出海，不过靠近海湾的一部分海域是属于平安京的地界。
    荒川一路向南流入大海，早些年与世无争的荒川之主为了表达奔向和谐的心愿，为人类做起了水产生意，一路从淡水做到海水，近些年又做起了捕鱼的生意，几乎承包了整个海湾的海域，赚得盆满钵满还不知足，居然还想扩大捕鱼范围。
    茨木童子和荒川之主是旧识，从关系上来说比大天狗、一目连之辈要好一点，至少还会心平气和发信息聊天。
    但是塑料情意向来不会待见对方好，在钱方面的问题上，茨木童子很看不惯荒川之主的贪得无厌。看近些年的趋势，荒川之主已经成为了平安京第一首富的有力竞争者。
    所以这种时候驳回有利于荒川之主赚钱的文件，能让茨木童子至少集中半个小时的注意力。
    茨木童子跷着二郎腿继续翻阅，半个小时还没到，他又看到了一份值得沉思的文件。
    一目连想要跟大江山换现世地狱明星蜜桃真纪的保护工作。
    为什么？
    这是茨木童子的第一反应，但很快他又有了第二反应。
    凭什么？
    茨木童子直接扔到了不同意的那一堆纸里。
    像这种保护异都来客的任务，向来都是各大分会轮流做的，这次现世地狱的女明星由大江山负责，也不过是刚好轮到。
    不管一目连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跟大江山换，要不是茨木童子看到，像这种文件，酒吞童子几乎不用三秒就能给签字通过。
    可这回偏偏就是被跟一目连关系不咋地的茨木童子看到了。
    明明是很小的一件事，可决定权放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就是不一样。茨木童子跟一目连也不算是特别有仇，可是能驳回他的请求，能让他感到难受，不管这事儿有多鸡毛蒜皮，他都能爽上一把。
    这就是所谓的，你看不惯老子又干不掉老子，老子就是比你牛逼。
    茨木童子得瑟了一会儿，脑海中浮现出了一目连那张拽得二五八万的脸，想象着他看到文件被驳回后的表情，还有他那颜色会随心情改变的妖龙，估计又能看个连环彩虹色。
    心情好了效率高，茨木童子连续签了好几张有关于现世地狱的文件，他不免有些好奇。这些文件有关于那个女明星的，也有关于那个负责人的，从安排住宿吃饭讲到治安问题，今天酒吞童子似乎也是去商量该如何安排。
    这事儿在平安京传得有些厉害。
    茨木童子看了一眼天色，应该才刚刚过正午，他放下了手中的笔，半躺在酒吞童子的座位上，拿出手机搜了搜有关于现世地狱的消息。
    现世地狱的负责人是阎魔大王的辅佐官，名叫鬼灯。照片上看起来是个端正秀气的好青年，不过评价上写得全是凶狠、残忍、暴力的词汇，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异都之间不能互相伤害，不然看这评价，茨木童子就挺想和这负责人干一架。
    茨木童子上下划着手机屏幕，又找了找关于那个女明星的消息。
    这个叫蜜桃真纪的异都女明星是个天然可爱的萝莉，和性感妩媚的红叶走完全不同的风格，人气不相上下，在平安京也很受欢迎，京都大剧院的演唱会门票月初的时候就抢完了。
    茨木童子刷了一会儿就觉得没兴趣，可这工作的感觉一旦停下了，要再提起来就难了。他瘫在椅子上对着手机发呆，越躺越往下，脑袋已经歪着掉到了书桌下面，再挪两下，屁股就要掉出椅子了。
    “茨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酒吞童子的声音，茨木童子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化雪，家里有个不让开空调的亲妈，码字码到怀疑人生T-T
    第25章 逛街模式
    酒吞童子听到了动静，快步走了过去，看到茨木童子坐在书桌地下，胳膊肘撑着椅子，手上抓着手机，一脸震惊和茫然。
    “你……”酒吞童子还以为茨木童子是工作到一半躺着睡着了，下意识地想要说他两句，可他这模样呆头呆脑的，又觉得有点……可爱。
    “看文件了么？”酒吞童子盯着茨木童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把视线转移到了桌面上，发现正中间有一小叠文件，边上堆了两叠高的。他伸手取了最高的那一叠上面的第一张纸，发现是茨木童子签过字的。
    “那些我签了。”茨木童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坐回到椅子上，有些扭捏地看着眼前那一小叠文件。
    刚刚要是多花十多分钟来看，这些说不定已经看完了。错过一个炫耀邀功机会，茨木童子啧了一声：“这些我现在看。”
    酒吞童子有些震惊，他觉得茨木童子在他心目中的人设有些崩塌。
    这还是那个十年如一日游手好闲的茨木童子吗？
    这还是那个看文件三十秒看手机三十分钟的茨木童子吗？
    就算茨木童子是因为酒吞童子右手受伤才良心发现，可他昨天无脑签字都能走神十五分钟签一张不提醒就不回神，今儿个一上午居然把一天的活都干完了？
    酒吞童子看着茨木童子略带懊恼地翻着手边的文件，突然走了个神，又很快回了神。
    没等茨木童子把笔拿起来签字，酒吞童子就把没处理好的那一小叠扔到了矮桌上，和刚刚河童拿进来的那些堆在了一起。他说道：“跟我来。”
    “啊？”茨木童子愣了一下，起身跟着酒吞童子走了出去。
    两人刚出去就碰上了抱着文件进来的河童，他赶紧叫道：“酒吞大人，您回来了，今天的文件……”
    酒吞童子停了一下步子，指了指身后的书房：“桌上签完的先拿走。”
    “好。”河童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书房。
    茨木童子震惊道：“你还没看。”
    “你不是看了么。”酒吞童子没跟他废话，转身走出了院子，“快跟上。”
    大江山盘踞了一整个平安京的东面，山峰延绵起伏，树林密布，面积宽广，也是三面山中最不适合人类攀登的。
    酒吞童子大概也不喜欢人类来妖怪大本营，只在溪流边上建了一条登山步道，直通冷泉。
    茨木童子上山下山都是满山乱蹿，从来不会靠近登山步道，酒吞童子也是一样。而今天酒吞童子不知道又有了什么突发奇想，居然带着茨木童子去走起了石阶。
    这条步道往上通冷泉，往下则连接着平安京的一条步行街。
    冷泉好歹也算平安京的一大景点，这条步行街也挺繁华，据说是全平安京人妖混合度最高的步行街，茨木童子也偶尔会来买衣服日用品之类的。
    茨木童子不是第一次和酒吞童子走在这条步行街上，毕竟这里是通往大江山的必经之路，但如此传统走人类之路逛街的，还真是十年以来第一次。
    茨木童子不知道酒吞童子哪儿来的突发奇想，他一步一个台阶跟着酒吞童子往下走，期间还闲聊了一下关于工作上的问题，直到走进了步行街，茨木童子都没猜透酒吞童子的想法。
    酒吞童子走了一段，突然停下了脚步。
    茨木童子也赶紧在他身侧站定，只见酒吞童子走到了一家小摊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了钱，似乎是买了什么东西。
    “拿着。”酒吞童子左手抓着两串团子，递到了茨木童子面前。
    茨木童子：“……”
    这他妈鬼上身了吧？
    茨木童子瞪着一双铜锣般的眼睛，伸手接过了两串团子。
    酒吞童子回瞪了他一眼：“一串本大爷的。”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整个妖都有些玄乎，酒吞童子没理他，直接从他手中拿走了一串。
    酒吞童子左手举着团子，表情看起来有些挣扎，他微微皱着眉咬了一颗到嘴里，眉头皱得更深了。
    茨木童子看着酒吞童子吃毒·药一样吃到了第二颗，他也犹豫着咬了一口团子，是芝麻红豆馅的，甜而不腻，应该是人类做的东西。
    酒吞童子已经吃完了一串，评价道：“太甜了。”问完他还看了茨木童子一眼，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还行吧。”茨木童子把最后一颗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多住谷物。”
    酒吞童子皱眉：“说人话。”
    茨木童子把团子咽了下去：“都这个味。”
    酒吞童子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如果茨木童子没有记错，酒吞童子应该是不喜欢吃甜食的，应该说除了酒，他就没有什么其他喜欢的东西。
    倒是茨木童子啥也不挑，因为他喝酒容易出问题，出去鬼混的时候最多小酌两杯，嘴巴寂寞的时候就只能用吃东西来打发寂寞，这么多年吃下来，酸甜苦辣咸都不忌。
    茨木童子回忆了一下，他和酒吞童子在各类应酬上倒是一起吃过不少次东西，但私下里除了酒，大概就只有下酒菜了。
    酒吞童子一向来只负责准备酒，下酒菜一般都是茨木童子准备的，他想象力有限，无非就是弄些花生米和酱牛肉。前段日子荒川之主给他带了不少小鱼干和鱿鱼丝，他们也没挑食，随便弄着吃了。
    总体来说，茨木童子真没见过酒吞童子吃甜食，还吃得这么……痛苦。
    所以酒吞童子是来感受人生的？
    没等茨木童子思考完，酒吞童子又朝着一个小摊走了过去。
    酒吞童子右手的伤还没好，纱布木板绷带三层防护，本来桃花妖还准备了一根粗棉绳，让他出门的时候缠着右手吊在脖子上。不过酒吞童子从来没用过，有时候习惯了用右手，还会时不时地抬起来，看到了绷带再重新放下去。
    眼下就是。
    酒吞童子左手掏了钱，不知道又买了个什么吃的，小摊贩递了两个过来，长得跟个三角锥一样，还是软体的，一手拿两个还真不好拿。
    酒吞童子左手接过了一个，下意识地想用右手去接另一个，抬到一半又放了下去，然后改用食指拇指勾住一个，剩下仨手指艰难地卷过一个，表演了个高难度动作。
    茨木童子觉得后头卷着的那个随时可能亲吻大地的三角锥应该是给他的，他几步上前，从酒吞童子手中接了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酒吞童子淡淡道：“可丽饼。”
    茨木童子：“……”
    这三个字从酒吞童子嘴里说出来，说不出的违和。
    可丽饼吃起来比红豆团子还要腻，酒吞童子吃到了奶油，整个眉头都搅到了一块儿，与其说是痛苦，差不多都可以用面目狰狞来形容了。
    茨木童子忍着没问，酒吞童子一路又买了鲷鱼烧、焦糖布丁、雪媚娘、铜锣烧……他单手买两份太吃力，茨木童子索性紧跟在他身后，付了钱就直接拿过一份。
    逛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酒吞童子实在是被甜食整的受不了了，又带着茨木童子拐进了一家街边拉面店。
    茨木童子近一年都没吃过这么多甜食，饱腹状态看到那一大碗拉面，差点没当场吐出来。他把视线转移到了酒吞童子的脸上，盯着瞧了一会儿总换缓和了呕吐的感觉，他打了个饱嗝，终于忍不住问道：“挚友，有话直说？”
    酒吞童子似乎也有点吃不下去，他喝了一口汤，抬头看了茨木童子一眼：“什么？”
    茨木童子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问。
    以前人妖不和谐的时候，他们俩的娱乐活动就是打打架喝喝酒，也没觉得枯燥。后来人妖和谐科技发达，两人一块儿的共同活动还是只有打打架喝喝酒。
    酒吞童子不爱碰电子产品，也不爱逛街买东西，可以说是对一切花钱的行为都不感兴趣。茨木童子喜欢打游戏，也有不少网友，在外面也有很多狐朋狗友，逛街谈不上，但经常会在城里晃悠。
    而酒吞童子带着茨木童子逛街，这个事件的触发概率，小于万分之一。
    好在没等茨木童子发问，酒吞童子就反应了过来，他解释道：“现世地狱来平安京参观，就是走这条道。”
    茨木童子：“……”
    去他妈的居然是为了工作。
    茨木童子一路以来想了无数种可能性，吃了假药也好，喝了假酒也罢，虽然吃的快吐了但能和挚友一块儿逛街就是美滋滋，简直就跟约会一样！
    居然是为了工作！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告白了！！
    茨木童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从都城议会出发，中途会经过京都大剧院，然后顺着步道上大江山。”酒吞童子略有深意地看了茨木童子一眼：“今天我们先走一遍。”
    这种感觉就像是憋着一口气背着九鼎走了一路，好不容易到终点放下的时候砸到了自己的脚。
    茨木童子用筷子搅了搅面前的拉面，憋出了一句：“哦。”
    酒吞童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茨木童子的脸色，无声地笑了一下。
    刚刚那个听似天衣无缝的理由是现编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啥毒·药也会被和谐，过来加个点点
    第26章 哈哈哈哈嗝
    茨木童子平日里的作风真的很不靠谱，而且不听管教。他就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大妖怪，一切事情只要合他心意了就好，不和他心意了就想方设法搞事情到合他心意为止。
    这样的性子并不适合做分会长，酒吞童子也没有指望他能为自己分忧，但也没有罢免他的打算。
    就当是大江山吉祥物。
    酒吞童子昨天给茨木童子吩咐任务的时候，就凭他那句“这算是刚刚的惩罚”就觉得他一定不会认真完成。
    茨木童子的工作效率很低，不会主动做事，只会做酒吞童子安排的工作，拨一下动一下。做事的时候就算是一直盯着他，他也会时不时地转移注意力，然后好半天转不回来。如果没人盯着他，很有可能会没做一会儿就找到了别的什么更感兴趣的事，然后一跑了之。
    酒吞童子深知茨木童子的做事风格，也知道他跑路之前会有个心路历程。
    一般来说，茨木童子的心路历程需要经过好几次的犹豫，分析得失、考虑后果、体会内疚，最后千头万绪化作一句去他妈的，管这么多干嘛。
    这个过程最短半分钟，最长能持续好几个小时。
    最近茨木童子处于内疚阶段，所以心路历程也会相对长一些。酒吞童子清早去冥府，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安排，刚过正午就回了大江山，就是想赶在茨木童子走完心里路程之前回来，好逮着他下午继续工作。
    总之，酒吞童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茨木童子居然会一个上午就把工作差不多都做完了。
    酒吞童子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该好好奖励一下茨木童子。
    这个念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等酒吞童子带着茨木童子出了院子，他就觉得茨木童子不禁夸，这件事怎么看都是理所应当的，如果给了奖励，没准儿会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这院子都出了，酒吞童子也只能带着茨木童子下了山，等入了步行街，他又突然觉得其实给点奖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酒吞童子知道茨木童子是吃甜食的。
    虽然茨木童子自己不承认，老是会有大妖怪怎么可以吃甜食的幼稚想法，但行动上却出卖了他。
    酒吞童子好几次在茨木童子的房间里看到了甜品的盒子，问他的时候，他一般都说是神乐送的，或是晴明那儿捡的，要么就是莹草放他这儿的。这种借口在酒吞童子看来很拙劣，因为像他这样真正不喜欢甜食的人，是不会允许甜品盒子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
    酒吞童子知道，如果直接买甜食给茨木童子吃，他没准儿会拒绝，但如果是两人一起吃，那他估计脑子里全是浆糊，这弯也拐不到大妖怪不吃甜食上了。
    今日一见，果然是口嫌体正直。
    从拉面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为了把刚刚那个理由圆回去，酒吞童子还是带着茨木童子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路走出步行街，走到了京都大剧院，今天没有表演，门口显得有些冷清，不过外圈的宣传墙上已经贴了现世地狱蜜桃真纪的演唱会海报，有不少人正在围着看。
    茨木童子原本对这种也没什么兴趣，不过蜜桃真纪是他的任务对象，于是就上前瞄了一眼。
    酒吞童子也远远地看了一眼，说道：“一目连说想接蜜桃真纪的保护任务。”
    哟，这么大点屁事居然还亲自跑去跟首领讲。
    茨木童子哼笑了一声：“做梦去吧。”
    酒吞童子看了他一眼：“怎么？”
    这会儿要是说出“老子就是想看一目连不爽的样子”这种话，没准会被酒吞童子揍一顿。
    茨木童子想了想，反问道：“他好端端地揽这个任务干嘛？”
    酒吞童子倒是没多想，直接回答道：“蜜桃真纪演唱会的门票月初就卖完了，他没抢到，想挂个工作牌进去看——怎么，你也想看？”
    茨木童子闻言一愣，然后突然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酒吞童子面无表情地等他笑完，茨木童子一脸意犹未尽，眼角都笑出了眼泪，挣扎着说道：“不行，我已经准备好认真完成这项任务了，不能换给他。”
    茨木童子心里的那点小九九，酒吞童子一眼就看穿了，他脸上也带了些笑意，无奈道：“你幼不幼稚。”
    茨木童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他的偶像不是红叶吗，怎么能见异思迁呢。”
    酒吞童子啧了一声：“算了。”
    “噗。”茨木童子正经了不到三秒，又跟疯了一样笑了起来，“哈哈哈挚友你……你不告诉我也就算了，说不定我还让了。现在我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演唱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酒吞童子：“……”
    接下来的这一路，茨木童子就跟个开关失灵的喇叭一样，走着走着突然狂笑，聊着聊着突然狂笑，吃着吃着突然狂笑。
    快到都城议会的时候，酒吞童子实在是忍不了了，当街把人揍了一顿。
    “你再给本大爷笑一声，我就把任务换给一目连。”酒吞童子提着茨木童子的后领，反手把他扔到了都城议会的大门口。
    “那我好怕怕啊。”茨木童子一屁股坐在了门口台阶上，勉强摆出了一个不那么狼狈的坐姿，他满脑子都是一目连吃瘪的表情，憋笑又憋不住，只能弯下腰把脸埋进大腿间，双肩有规律地耸动着。
    酒吞童子看茨木童子这副德行也莫名想笑，他的脸上还保持着严肃的表情，见茨木童子视线没有看着自己，嘴角抽动了一下，笑意缓缓地蔓延到了嘴角。
    过了好一会儿，茨木童子总算冷静了下来。
    “呼——”茨木童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台阶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笑了。”
    话音刚落，安倍晴明和大天狗刚好从都城议会里走了出来。
    半个月前从浮世绘町回来之后，茨木童子就没再见过大天狗，今日一见，他脖子上被羽衣狐掐出来的指印居然还在。
    左边一个大孔，右边四个小孔。
    没来由的，茨木童子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直接左手勒着茨木童子的脖子往后掰，把他嘴巴鼻子全给捂上了。
    茨木童子呼出的气息都喷在手掌之中，起初酒吞童子还觉得有些手心痒痒，身体也莫名地躁动了起来。这种感觉还没持续几秒，茨木童子打了个嗝，再笑出声的时候喷了一嘴的口水到他的手上。
    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用了狠劲，手掌箍着他的嘴，拇指和食指按住了鼻子，不让任何空气进出。
    没一会儿茨木童子就呼吸困难，挣扎着拍了拍酒吞童子的胳膊。酒吞童子右手还伤着，茨木童子不敢用力反抗，可他这劲儿用的忒足，茨木童子扯了好一会儿才扯下来，整张脸都憋得通红，感觉今天一天都笑不出来了。
    大天狗看了茨木童子一眼，残存的一丝塑料情意让他忍住了没多想，他对两人微微颔首，又同晴明道了别，随后就走出了大门。
    “你们俩怎么来了？”晴明的肩上还披着那厚重的狐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风寒了半个月还没好。
    茨木童子梗着脖子拍了拍胸口，轻咳了两声，说道：“来给现世地狱的人踩点。”
    “踩点？”晴明扬了扬眉，他看起来气色不错，身手敏捷地甩着狐裘转了个身，笑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时兴起，终于完成了我梦寐以求的封面2333333
    第27章 甩锅感言
    三人一路朝着会客室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的时候茨木童子就发现了晴明脚底生风、红光满面，裹个大衣多半是为了装虚弱。
    走进会客室之后，晴明还是裹着狐裘没脱，四月底天气已经转暖了，茨木童子怀疑了一脑子他是不是患了绝症。
    晴明招呼着手下拿来了资料，又亲自去泡了一壶茶来：“你们来得正好，我找你俩都有事，再晚一点我也该回神社了。”
    晴明把资料推到了酒吞童子的面前，说道：“冥府说招待的预算不够。”
    “预算？”酒吞童子皱了一下眉，伸手翻了翻资料，说道，“冥府没钱吗？”
    “当然有，好歹也算是公务员编制的。”晴明笑道，“只不过，阎魔说冥府用钱比较苛刻，大多都用在了维护日常工作上，没有多余的钱来招待异都客人。”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个毛病。”酒吞童子说道，“她开口要多少？”
    “最后一页有清单。”晴明指了指酒吞童子手里的资料，说道，“基本上就是一些住宿、吃饭、交通和游玩的费用，我看着还挺合理的。”
    酒吞童子看到了最后一页，点头道：“那行吧。”
    茨木童子也探过头来瞧了一眼，哼声道：“可拉倒吧，鬼使黑前天还发朋友圈炫富呢。”
    “他的钱也不归冥府管。”晴明笑了一下，看向茨木童子，说道，“茨木，有件事得问问你。”
    “什么？”
    “你跟红叶的绯闻，传了快一个月吧。”晴明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道，“娱乐新闻每天都在报，以前从来没见你跟谁传过，这次……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茨木童子：“……”
    “你一句话的事。”茨木童子黑着脸说道，“做娱乐新闻的那几个都是人类，你一句话，我保证让他们这辈子都写不出新闻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晴明笑了起来，“今天一早，浮世绘町负责人派人送了不少滋补妖力的丹药来，说是你给红叶求来的。就这事儿，丹药还没送到红叶手上，娱乐版先上了头条。”
    茨木童子：“？？？”
    这话茨木童子没法儿接，他没有给红叶求过丹药，但是他确实跟奴良陆生提起过红叶妖丹的事。
    画皮鬼夺走了红叶的妖丹，那毕竟是浮世绘町的妖怪，奴良陆生为了都城之间的友好，送些丹药也在情理之中。可与奴良陆生联系的人是茨木童子，要送东西也自然会经过茨木童子的手，这也在情理之中。
    可这事儿不是一句情理之中就能说得清的。
    茨木童子和红叶的绯闻早在半个月前就表明是误会，官方澄清了。那之后两人除了公事之外没有任何交集，有很长一段日子，新闻里都只剩下了捕风捉影，眼看着就要烟消云散了，却在最后关头掀起了惊涛骇浪。
    茨木童子不是平安京的负责人，奴良陆生以他的名义给红叶送丹药，在别人眼里只能是出于私心。他觉得这事儿跟晴明解释都挺麻烦，更别提要跟娱乐新闻的记者解释。
    好在，酒吞童子现在就在他的边上。
    茨木童子那神奇的大脑开始飞速旋转，晴明看他脸色如常，斟酌了一番之后说道：“关于红叶妖丹的事，其实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她跟在我这儿也修炼了十多年了，再过二三十年，妖丹怎么都修出来了。我现在这年纪在人类中也算是风华正茂，活个二三十年你总不用担心吧？”
    茨木童子看着晴明肩上的狐裘，觉得挺担心的。
    “是么。”茨木童子的视线顺着晴明身上的狐裘慢慢转移到了酒吞童子的身上，酒吞童子还在看那个冥府预算的资料，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对茨木童子和晴明的谈话并不感兴趣。
    茨木童子挑了一下眉，没有表露情绪，而是淡淡地应了一句，“那就好。”
    正在看资料的酒吞童子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转头看了茨木童子一眼，晴明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正想说什么，茨木童子突然开口道：“晴明，你知道红叶喜欢你吧？”
    晴明愣了一下，茨木童子很快追加了一句：“那她知道你喜欢博雅么？”
    喔，大妖怪的学习能力就是强。
    怼人的一套也能现学现卖。
    晴明万万没想到茨木童子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完美甩锅。晴明噎了一下，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沉默半晌才说了一句：“红叶是我救回来的式神。”
    茨木童子笑了一下：“小草说，红叶不准备修炼妖丹，她想以式神的身份跟你同生共死。”
    此言一出，酒吞童子也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朝着安倍晴明的方向看了过去。
    红叶不能够修炼妖丹，和不准备修炼妖丹，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概念。
    晴明又沉默了，他端坐在椅子上，肩膀上的狐裘松松垮垮地披着，有一侧已经滑到了胳膊上，再动一下估计得掉到椅子上。他似乎没有察觉，垂着眼帘，目无焦距地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救回红叶的时候，我只有十七岁。”
    “红叶失了肉身和妖丹，只留下了白骨和魂魄。那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施救，只能将她的魂魄封进符咒中，每日用法力供养，花了整整七年时间，才帮助她重新回了肉身。”
    “在她醒来之后我才知道，这七年间，她一直在符咒中看着我，也只看到了我。”
    “那之后她又修炼了两年，肉身才得以完善，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我看得出来，她总喜欢跟在我身边。报答救命之恩也好，雏鸟情结也罢，当年酒吞把她送到我这里的时候，我既然有能力，就会尽全力去救她。”
    “在我的眼里，她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会保护她，不想看她伤心难过，但我也无法回应她的感情。”
    说完之后晴明叹了口气，茨木童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总之他很快就开口问了一句：“不是，我说，你不想看她伤心难过，跟无法回应她的感情不是冲突了么？”
    晴明抬头看了他一眼，茨木童子指了指脑袋上的角说道：“你不回应她感情她能不伤心难过我把这玩意儿掰下来给你。”
    晴明：“……”
    “你们做人类的都这么烦人吗？”茨木童子换了个大爷似得坐姿，跷起了二郎腿，说道，“要我说，早断早干净。要不然下回博雅去你那儿被红叶看到，不得给捉奸一样。”
    茨木童子说话永远正经不过三秒，晴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静默了几秒之后说道：“我和博雅不是你想的那样。”
    “啧。”晴明这表情给了茨木童子得寸进尺的动力，“我都不知道看到过多少回了，博雅大半夜跑你神社里去，别跟我提谈公事——我不是小草，不关心你们谈不谈恋爱，我就觉得你们老把红叶跟我扯一块儿，我也总得陈述一下事实。”
    这下晴明是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沉默了更久，回答了茨木童子最初的那个问题：“红叶知道。”
    “那也是最近才知道吧。”茨木童子冷笑了一声，“上回我们在东阴公的时候还不知道呢。”
    晴明动了动身体，肩膀上的狐裘彻底掉到了椅子上，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红叶的事我会跟她谈。但博雅年纪小，你别跟他提这些。”
    酒吞童子插了一句：“不小了，只比你小了四岁。”
    晴明看了漫不经心的酒吞童子一眼，又看了皮笑肉不笑的茨木童子一眼，有些无奈地按着眉心说道：“你俩差不多行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茨木童子挑了一下眉：“最后一个问题，我跟红叶的传言是不是你编出来传出去的？”
    晴明回答道：“我没有编，也不算传，你和红叶的传言是从红叶亲手送你枫叶开始的。这件事很多人都看到了，红叶也很少主动送人东西，只不过当天就跟我解释了她就是开个玩笑，我所做的不过是没有让这解释传出去。”
    晴明原以为茨木童子会以瞎传谣言为主题，当场给他演讲一篇论文，谁知他一句话没说，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飞快地看了酒吞童子一眼。
    感谢红叶，感谢源博雅，感谢安倍晴明。
    今日当着酒吞童子的面，总算是把这个锅彻彻底底地甩干净了。
    扬眉吐气啊！
    茨木童子转头的速度虽然快，一瞬间就转了回来，但是动作很明显，欣喜的表情也很突兀，晴明当场就顿悟了，他相信酒吞童子也一定看到了。
    一时间，会客室里没有人再说话，气氛一下子微妙了起来。
    第28章 博晴（上）
    酒吞童子率先站起身来，拍了拍茨木童子的肩膀，说道：“走，继续踩点。”
    茨木童子紧跟着站了起来：“啊，这儿是起点吧，不是踩完了么？”
    酒吞童子随口道：“踩回去。”
    安倍晴明重新披上了狐裘，把两人送到了大门口，他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倚着门边出了一会儿神。
    他没有说谎，他和源博雅的关系，确实不是茨木童子想的那样的。
    茨木童子口中的那些过夜不过夜，听起来好像是做了什么满屏打马赛克的事，实际上不过就是好友之间的喝酒聊天，这关系跟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相比，甚至还差了一截。
    茨木童子好歹还跟酒吞童子住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源博雅偶尔留宿安倍晴明的神社还得防着徐徐吹拂的八卦之风。
    只不过，源博雅和安倍晴明的相遇相识，倒是与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有着些许相似之处
    安倍晴明从小在平安京长大，修习阴阳之术，锄强扶弱、行侠仗义，混迹在人类与妖怪之间，待物一视同仁，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直到十二年前遇到了源博雅，一言不合就打了一架。
    乱世之中，不打不相识确实是一种很好的接触方式。
    源博雅当年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看到安倍晴明庇护妖怪，就认为他是同流合污，谁料几次比试下来，他都输得毫无悬念。
    再后来，在安倍晴明的暴力镇压与好言相劝之下，源博雅也开始认同了妖怪也有好坏之分，也能与人类共同生存，还讲出了一番宏图壮志，想要建立人类与妖怪共存的和谐社会。
    安倍晴明从小就与妖怪在一起共同生活，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创造出人妖和谐的社会。
    源博雅就像是初升的太阳，他年轻有朝气，有着一腔抱负，还带着一些天真，却也隐藏不去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安倍晴明当时就觉得，源博雅不是像，他就是太阳，无论有多高的山峰，都压不住他的万丈光芒，总有一日会凌驾于顶端，俯瞰天地万物。
    安倍晴明突然就产生了要帮助源博雅达成心愿的念头，又或者说，这也是他藏匿在心底的愿望。
    之后两年，两人一直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着，源博雅在外毕露锋芒，安倍晴明在内尽心守护。让安倍晴明没有料到的是，源博雅对他表达了好感。
    这不是好友之间的好感，安倍晴明一个眼神就读懂了源博雅的心思。
    那个高高在上如太阳一般照进他心底的男人，对他产生了不一般的心思。
    安倍晴明慌乱之中把这感情归结为好友之间的情谊，并表达了他对源博雅的信赖与支持，也是超过了普通好友的程度。
    不管有多超过，好友终究是好友。
    十年间，源博雅隐忍着，安倍晴明同样隐忍着。
    两个人都知道，这件事一旦点破，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直到一个多月前，源博雅看到了安倍晴明和红叶暧昧不清的一幕。
    这件事本身并不能代表什么，两个人原本就只是好友关系，泡个妞总不必跟好友汇报，源博雅自己也泡过妞。
    源博雅是皇室中人，血脉尊贵，追求他的漂亮姑娘们可以用批来做单位，绯闻女友能排满一整条荒川。而安倍晴明身边除了人类之外还有不少女妖追求，两人的绯闻数量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跟安倍晴明闹绯闻，源博雅估计也只是看上一眼，说不定第二天就忘记了这回事。
    可是红叶不一样，她是一直生活在安倍晴明身边的女妖，她甚至比源博雅更早地认识了安倍晴明。
    那日在东阴公看到安倍晴明与红叶相依相偎，源博雅一言不发转身离开，随后径自回了都城议会，对安倍晴明开始了为期三天的视而不见。
    安倍晴明当时没有任何停留，直接就追了出去，也一路追到了都城议会。因为主角是红叶，他知道源博雅会多想，所以必须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解决干净，不然会引起不小的误会。
    他甚至没能来得及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第一时间产生这样的念头。
    可源博雅不知为何会发如此大的脾气，十年以来第一次闹得如此之大，反锁了房门不见人，后来还派了人守在门外，摆出了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连公事也让手下人传递，不接受当面议事。
    也许是阴阳师有做神棍的资质，那时候安倍晴明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此事不能放任不管，也不能就此退缩。
    没有犹豫的时间，没有思考的时间，也没有能让他去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的时间，安倍晴明认定了该这么做，他就能贯彻到底。
    那三天以来，安倍晴明一直以好友的身份求见源博雅，不见就蹲守在他的房门口，也不管别人异样的目光，一副死磕到底的姿态。
    第一个晚上他忍不住半夜小憩了片刻，结果第二天发现源博雅大清早就不见了人影。第二天他打听了源博雅的下落去找人，结果却跑了个空。磨到第三天的时候，他给自己贴了符咒，进入了完全不管不顾的状态，在房门外坐等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
    然后就感了风寒。
    源博雅是次日清晨发现安倍晴明晕倒在自己房门外的，他刚开始还以为是睡着了，余光看了一眼又觉得是装晕，正准备板着脸视而不见地绕着他走过去，走到半路愣是没忍住，转回去摸了一下，摸到了一个滚烫的脑门。
    安倍晴明在源博雅的房间里躺了大半天才醒来，一睁开眼睛就听到了源博雅一句凉凉地讽刺：“苦肉计用得炉火纯青啊。”
    不管怎样，冷战是结束了。
    源博雅对他的态度冷淡了些，但风寒期间的关心和体贴更细致了，还专门去找人弄了一件狐裘大衣给他保暖。安倍晴明一直穿在身上，风寒好了也没脱。
    后来茨木童子和红叶的绯闻传开了，源博雅看起来心情好了一些，还八卦地出去传了几句。安倍晴明居然产生了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一个没忍住，就任由这绯闻发扬光大了。
    现在听茨木童子说起来，安倍晴明深刻地认识到，红叶的事也好，源博雅的事也罢，不管结局他有多不想面对，都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
    红叶对他的感情很纯粹，安倍晴明一直没有开口说破，只是他那暖遍平安京的温柔劲儿觉得开口容易伤人，却没有意识到不开口更伤人。
    这件事情在安倍晴明看来，虽然难，但至少是能够解决的，只是缺少了契机和决心。
    可源博雅的心思这么明显，他还能怎么去解决？
    安倍晴明做不到拒绝，一旦拒绝，两人会直接连朋友都做不成。
    那么是要接受他的心意？
    简直就是一道送命题。
    安倍晴明的脑子里乱七八糟塞了很多东西，像是完全没意识到红叶对他的心思也很明显，一味地想着拒绝红叶容易，拒绝源博雅却很难。
    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很清醒，可就是想不通为何拒绝源博雅会这么难。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并肩消失在了拐角处，安倍晴明盯着那空荡荡的街角发了会儿呆，轻轻叹了口气，他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转过了身。
    源博雅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三米外的地方。
    “你站了快十五分钟了。”源博雅指了指手腕上的表，抱胸盯着晴明身上的狐裘，问道，“四月天了，还冷？”
    “冷。”晴明拍了拍胸口，假咳了两声，“冻死了。”
    源博雅笑了一下，没接话。
    安倍晴明慢悠悠地走到了他的身边，问道：“你出来散步？”
    “刚去档案室拿冥府的资料。”源博雅说道，“一出书房就看到你站门口，拿完资料你还站着，还以为你脚底被胶水给黏住了。”
    安倍晴明笑了起来，起步往里走：“冥府出什么事了吗？”
    源博雅也转身跟了上去，说道：“他们的财政情况有点奇怪。”
    “你说他们提出的那个预算？”晴明道，“毕竟要在平安京接待，他们提出的预算合理，数额也不大。”
    “不是这件事。”源博雅皱了一下眉，“这两天收到了不少投诉，说冥府勾魂不及时，好几户人家都闹鬼了。我去冥府查了一下，他们那儿的勾魂小鬼都说没拿到工钱，正在集体罢工，勾魂的任务是黑白鬼使两个人在做。”
    晴明一愣：“全平安京？”
    “对，就俩人，白天黑夜一起干都来不及。”源博雅沉吟道，“冥府不归我们管，这件事有点麻烦。”
    “什么时候开始的？”晴明的脑子里还混杂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将就着进入了工作模式，“冥府是走固定收入的，没道理会突然出现异常。”
    第29章 博晴（下）
    两人走进了源博雅的书房里，他们跟共用一间书房的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不一样，都城议会整个都是源博雅的地盘，安倍晴明有自己的神社，所以源博雅的书房里也只有一张书桌，椅子倒是有两条。
    “就是这样才奇怪。”源博雅从书桌上拿了一叠投诉冥府的资料，说道，“投诉是从三月份开始的，四月份急剧增多。我派人去冥府询问了那些勾魂小鬼，基本上可以确定二月份的时候冥府的财政出现了问题。”
    “二月份。”晴明站在源博雅的身侧，探过头去看他手中的那份资料，脑袋里快速搜索着跟二月份有关的信息。
    也许是今日心事繁多，心不在焉，晴明难得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看着源博雅手上的那份资料发起了呆，脑袋里滚过了一行行二月二月二月，却没能想起任何有关于二月的事情。
    源博雅知道晴明工作起来认真到忘我，他右手拿着资料没有动，左手悄悄地爬到了晴明的背上，用食指勾起了一撮头发，在指尖绕了绕。
    这个动作很轻，要放在平时，晴明根本不会察觉到。
    可是今天不一样，晴明的神经异常敏感，几乎是在源博雅出手的瞬间就感受到了发丝传来的信息，他猛地转过了头，看到了源博雅食指上绕着的头发。
    源博雅愣住了，头发掉了下去，落回到了背上。
    书房里一阵诡异的沉默。
    “去找找平安京一到三月出过哪些大事。”晴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源博雅，说道，“我让酒吞也帮忙查查他那边的信息。”
    “哦。”源博雅僵硬地收回手，转身去柜子上翻资料。
    两个人总算是进入了工作状态。
    一个小时后。
    晴明和源博雅挤在同一张书桌前，这回晴明总算是心如止水了，翻着手中的资料也没再走神，倒是源博雅的脑浆里混进了不少浆糊。
    晴明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拿起了手机。
    “酒吞回信了。”晴明这拿手机的动静有些大，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源博雅。
    源博雅直接吓得把笔扔到了地上。
    晴明装作没看见一样收了收手，说道：“一月底荒川之主扩大了海湾水产市场的规模，二月初平安京首家妖怪学堂面临倒闭，融了不少资进去。资金波动比较大的就这两项，看起来跟冥府没多大关系。”
    “妖怪学堂的事玉藻前来找过我，我这里也拨过款，确实跟冥府没关系。”源博雅站起身来，把桌面上的一堆资料都放回了书架上，说道，“除了一月一日东阴公成立之外，这三个月平安京都没有出什么大事，还是得去冥府走一趟。”
    晴明却愣了一下，抬头看源博雅：“东阴公？”
    “你自己公司什么时候成立都不记得了么。”源博雅笑了笑，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晴明沉默片刻，低声道：“阎魔在东阴公入了股。”
    “哦，诶？她入了多少？”源博雅也是一愣。
    晴明缓缓地看向源博雅：“一千多万。”
    源博雅：“……”
    “冥府那帮人怎么这么无聊？”源博雅一阵无语，“算了，先写封警告信吧。”
    晴明笑了起来，源博雅一脸苦大仇深，用词委婉地写着警告信，他盯着侧脸看了一会儿，觉得接下来也没他什么事，于是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绕着书房走了一圈，最后又走回到了源博雅的身旁。
    这警告信写起来也是一道难题，源博雅写到中途实在是难以委婉，正转着笔皱眉沉思。
    晴明就站在源博雅的侧后方，背靠书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端坐着的背影。
    源博雅留着一头暗红色的长发，平时都高高地束在脑后，用一根白色的发绳简单的绑着。他的坐姿非常端正，脊背笔挺，肩膀放松，双脚也平放在桌子下面，不跟茨木童子似得有事没事跷二郎腿。
    晴明还记得，刚刚认识源博雅的时候，他只是个从皇宫贵族里跑出来，叛逆撒欢不修边幅的黄毛小子。
    十多年时间里，晴明让他注重仪容和礼仪，原本做好了从头教起的打算，却不料他骨子里生来就有掩盖不去的贵族气质，当他登上高处的那一刻，德才、风度与气质，得天独厚、浑然天成。
    源博雅一日比一日成熟稳重，而他也没有彻底掩埋他自然随性的那一面。也只有在安倍晴明的面前，他才会表现出真正的自我。
    好不容易平缓的思绪里刮起了龙卷风，晴明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盯着源博雅的后脑勺发起了呆。
    源博雅还在奋笔疾书，他大概是又碰到了什么难题，很没形象地用笔杆挠了挠头皮。
    晴明无声地笑了起来，源博雅却在这时歪了歪头，露出了一截修长的脖子。
    源博雅是文武双全的美男子，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术箭法也不在话下，比起成天沉迷阴阳术的安倍晴明，身体素质要好得多——肉体也更吸引人。
    晴明盯着源博雅的一侧脖颈，脑子里突然混进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们在一起朝夕相处，十多年来不管公事私事，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彼此的信赖更是根深蒂固。
    安倍晴明承认，源博雅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无可替代。
    源博雅的想法或许和他一样，或许要的更多，但他们的期望都一样，都想给彼此最好的。安倍晴明突然觉得，源博雅想要的，他未必给不起。
    奇怪的念头就是这样，一旦产生了，就跟泥石流爆发一样，拦也拦不住。
    安倍晴明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食指顺着源博雅的脖颈，从上往下轻轻一划。
    源博雅的身体猛的一僵，书写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下一秒，晴明看到他直接把手上的笔按成了两段。
    安倍晴明几乎是秒怂，他收回了手，装作不经意地俯身去看源博雅写的那封警告信，还波澜不惊地问了一句：“写完了？”
    源博雅猛地站起身来，用胳膊搂着晴明的肩膀，把他按倒在了书桌上。
    书桌上的资料哗啦啦掉了一地，晴明目瞪口呆地躺倒在桌面上，垂挂在桌边的双脚有些不安地缩了缩，他眼神有些闪烁，静默了几秒之后又有些按捺不住，看向了站在他跟前，双手压着他肩膀的源博雅。
    源博雅冷冷地开口：“你什么意思？”
    晴明大脑空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源博雅没有逼他，静静地盯着他有些紧张的侧脸看了几秒之后，学着他的样子，用食指顺着他的脖颈轻轻滑了一下。
    安倍晴明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僵了僵，这种感觉很微妙，明明没有使多大的力气，甚至皮肤之间的接触也很少，那感觉却比在脖子上糊一个大耳刮子更强烈。
    源博雅看着晴明紧绷的脖颈，僵硬的脸庞，茫然的神情，轻颤的眼帘，一股邪火从脑子里蹿了出来，一溜烟往下面跑。
    不等晴明反应过来，源博雅俯身，快速在他的脖颈上舔了一下。
    轰的一声，安倍晴明的脑子炸了。
    安倍晴明卸下了全身的力气，跟个植物人一样瘫在桌面上。刚才桌上的资料都被扫在了地上，书桌上很平坦，背后还垫着那厚厚的狐裘，躺在上面不但没有硌得慌，还软绵绵的挺舒服。
    一瞬间的紧张与无措过去之后，他盯着源博雅明亮的双眼，清晰而又明确的产生了一个念头。
    爱咋咋吧。
    然后，不等源博雅有下一步动作，安倍晴明的电话响了。
    安倍晴明没有动，他还是上身平躺在桌面上，感受着柔软的狐裘，定定地看着源博雅。
    源博雅支起了身，默不作声地从晴明的怀里摸出了手机：“酒吞打来的。”
    “免提吧。”晴明叹了口气。
    “晴明。”酒吞童子低沉的声音传来，“三天前，大江山脚下有个小孩溺死了，魂魄一直没有去冥府，现在变成了低级的水鬼，潜伏在溪流里抓人。刚刚有行人路过被抓下了水，差点淹死。人我救起来了，但事情已经传开了，你最好过来一趟。”
    酒吞童子说到一半的时候晴明已经从桌上爬了起来，源博雅撕了那写到一半的警告信，直接拿出手机联系冥府。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晴明拿起了手机，嘱咐了几句之后就挂了电话。
    刚刚那一段爱咋咋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两人默契地相互整理好了衣衫，飞快地走出了都城议会。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就进入地狱篇啦~
    前几个月鬼灯第二季看得我很鸡冻，所以把地狱篇提前拿过来写了_(:з」∠)_
    阳间地府俱相似
    第30章 平安京第一坑
    在水中溺死之人，魂魄若不能及时离开水中，容易产生怨气，从而变为水鬼。
    水鬼的体型和死者生前的体型差异不大，只不过肤色会变为青灰色，皮肤也会产生不同程度的浮肿，五官扭曲，牙齿爆出，多半是看不出生前的模样了。
    在大江山山脚下捣乱的水鬼是个六七岁的小孩，此刻被牢牢地捆在了树干上，张牙舞爪地对着站在溪流边的茨木童子和鬼使黑叫嚣。
    茨木童子视若无睹，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笑道，“我说，你要不要转职来大江山？”
    鬼使黑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袍，背着一把有一人高的镰刀，他站在树荫下，手上拿着几块石头，朝溪流里打着水漂。他闻言也笑了起来，摇头道：“我弟弟没办法脱离冥府。”
    “阎魔这么坑你们都干得下去？”茨木童子叹道，“做孤魂野鬼也比这强多了。”
    “我弟弟就喜欢操心。”鬼使黑笑着摇头，“其实也还行，要相信阎魔大人能带我们走向富裕的未来。”
    茨木童子笑成了一团，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几个小石子，正想学着鬼使黑的样子打几个水漂，刚好在这时，安倍晴明和源博雅姗姗来迟。
    “哟，晴明。”茨木童子看到这两人一起来就忍不住扬眉，他笑着掂了掂手上的小石子，说道，“这么快就成双成对了啊。”
    晴明怀揣一颗工作之心而来，刚到地儿听到茨木童子来了这么一句，那点理智差点被爱咋咋的那一幕给挤出去。他一阵无语，深呼吸驱散杂念，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酒吞跟小白去前面那个村子了。”茨木童子指了指溪流上游的方向，“事情有点麻烦，被拖下水那男的是这水鬼生前的亲爹，双重刺激。”
    晴明哑然，源博雅皱眉看向鬼使黑，问道：“你们冥府到底怎么回事？”
    “缺钱。”鬼使黑又打了个水漂，小石子跳了六下落水，他打了个响指回头看源博雅，坦诚地说道，“我和弟弟把平安京分四个区域，一天走一个，这边这个本来今天准备带走的，没来得及。”
    “每年给冥府的拨款，少说也有五百万。”源博雅抿着唇，伸着五指晃了晃，说道，“小白脸都能养好几个了，养几个勾魂小鬼还养不起？”
    边上的茨木童子已经仰着头笑了起来，鬼使黑倒是一本正经，摆了摆手：“我养小白，不养小白脸。”
    源博雅有点心累，他叹了一口气，鬼使黑很快把后面的话接上了：“阎魔大人也不养。”
    “那你敢说你们的钱上哪儿去了么？”
    “不敢。”鬼使黑摇了摇头，“冥府机密，我也俩月没拿工资了，这事儿得找阎魔大人。”
    “你不敢说我替你说。”源博雅哼了一声，“全丢东阴公了吧？”
    “不叫丢，这叫投资。”鬼使黑说到一半也笑了起来，“哎不行，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去问阎魔大人。”
    源博雅也不废话，爽快地点了一下头：“一会儿就去冥府唠唠。”
    “咳，见阎魔大人是需要预约的。”鬼使黑收起了笑意，清了清嗓子，话说了半句又乐了起来，他大概也觉得这事儿有些难以启齿，侧过了脸好不容易把笑容收了回去，强行板着个脸开口道，“近期阎魔大人出差异都，不见客。”
    源博雅：“……”
    显而易见，这一套说辞是冥府提前准备好的。
    在安倍晴明和源博雅来之前，茨木童子已经和鬼使黑聊过这个话题，并清楚的知道后面还会听到什么震撼人心的话。看到源博雅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听到了什么”的表情，他蹲到了溪流边，肩膀不停地耸动。
    同样蹲在溪流边的一棵大树旁检查水鬼的晴明闻言，转过头来，瞪着眼睛问道：“阎魔去哪儿了？”
    “内华达州。”鬼使黑流利地说道，“从平安京去内华达州需要七天，来回十四天。那里是由死神统治的都城，经营着一个叫死武专的学校。阎魔大人去学习有关于狩猎魂魄的技能，有助于提高冥府的工作效率。”
    这番话鬼使黑一口气搞定，没有停顿，也没有波动，就跟小学生背课文一样。源博雅和安倍晴明都僵住了，唯有茨木童子憋笑破功，一边抖肩膀一边鼓掌道：“背得有进步。”
    鬼使黑回了他一个“你懂就好”的微笑，源博雅还在震惊之中，晴明憋着一口气问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鬼使黑看了一眼时间：“两个小时前。”
    安倍晴明：“……”
    源博雅有些听不下去了，他朝着晴明的方向摆了摆手：“我去前面村子看看情况。”
    “那。”晴明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下来，问道，“冥府的事务呢？”
    “有判官在呢。”鬼使黑一笑，摆了摆手道，“你们放心吧，阎魔大人不在，判官更放得开。”
    晴明定定地看着他：“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今天的事，决不允许有第二次。”
    “不会了，钱的问题……”鬼使黑思考了一下该怎么作保证，想了半天还是说了一句，“有判官在呢。”
    茨木童子接了一句：“判官怎么没把阎魔干掉自己做老大啊。”
    鬼使黑严肃道：“这就是他的不对了。”
    晴明从手舞足蹈挣扎着的水鬼身旁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说道：“今日之事以警告结束，等阎魔回来，第一时间通知都城议会。”
    鬼使黑爽快地说道：“没问题。”
    “明日也让判官来一趟都城议会。”晴明深吸了一口气，“别忘了，还有一个多月，现世地狱代表团就要来了。”
    “前两天阎魔大人提交的接待流程就是判官做的。”鬼使黑说道，“真的不用担心，有判官在呢。”
    晴明盯着鬼使黑，冥府的情况他很清楚，阎魔资历深、法力强、对鬼怪具有威慑力，却着实不是干实事的料，要算上责任心的话，甚至比茨木童子还差上一截。
    不过坑爹的上司背后，总有着一位兢兢业业的下属。
    判官沉稳、严谨、效率高，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对阎魔言听计从。
    眼下阎魔去了异都，说不定冥府反而能消停下来。
    晴明沉默半晌，鬼使黑也不打扰他，又捡了几个小石子开始打水漂，这回打出了连跳十一下，鬼使黑吹了声口哨，看向了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没打过水漂，不过他觉得这项活动耍帅程度很高，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迫切地想要模仿一下。
    鬼使黑又随手丢了一颗，这次跳了五下就落了水。
    茨木童子百无聊赖之下，耍帅之心飞腾而起，他学着鬼使黑的姿势倾斜身体，手腕上凝聚力道，飞快地扔了一颗小石子出去，只听噗通一声。
    茨木童子：“……”
    鬼使黑双唇一抿，拼命忍住笑，连续打了三个水漂才勉强控制住了情绪。他仔细观察茨木童子的动作，那蹬腿的力度、上扬的手臂、发达的肌肉、出手的速度，完美汇聚成了一道清脆的响声——噗通。
    茨木童子换着角度丢了三颗石子，换来三声“噗通”之后，他有些怀疑妖生。
    作为自尊心冲破云霄的大妖怪，茨木童子失败了几次过后耐心就耗尽了。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小石子上，虽然没有回头去看鬼使黑的表情，但他光凭想象就能猜得到，应该是汇聚了憋笑、忍耐和一言难尽的。
    为什么耍个帅这么难？
    是姿势不对还是力道不足还是没用妖力？
    茨木童子自认为打水漂的姿势他学得很像，论力道他也绝对比得过鬼使黑，那么一定是鬼使黑偷偷往石子里用了妖力，所以才能打出这种效果。
    茨木童子朝鬼使黑的方向看了一眼，鬼使黑没有看他，而是非常漫不经心地掷出了一颗石子，大概是气息不稳，跳了两下就落了水。
    下一秒，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的茨木童子右手聚集妖气，在小石子上包裹了一圈，随后他猛地一扬手，把那颗小石子狠狠地砸向水中，刚好砸在了一块凸出水面的岩石上。
    带着妖力急速飞行的小石子“叮”一声，从岩石上反弹了回来，鬼使黑、晴明甚至是茨木童子自己都没来得及反应，那小石子直勾勾地弹到了那棵绑着水鬼的大树上，力道之大，直接打穿了树干。
    大树应声而倒，发出了一阵巨响。
    那水鬼懵了几秒才发现自己重获了自由，他警惕地看着茨木童子和鬼使黑，大概是还没忘这俩揍他时候的模样，于是他从绳子里跳了出来，非常果断地朝着晴明的方向扑了过去。
    第31章 美人出浴
    这一连串的变故发生的太快，晴明愣了一下，退后了两步。
    晴明就站在溪流边，脚底下都是细碎的石子以及凌乱的杂草，他没有防备，退后的时候踩到了一块松动的小石子，往边上踉跄了半步。水鬼的距离越来越近，晴明没顾得上稳住身形，赶在水鬼碰到他之前，迅速从袖子里扯出了一张符咒。
    符咒顺利拍在了水鬼的脑门上，但这也不影响晴明脚底打滑。
    由于时间紧迫，晴明甩符咒的动作幅度有些大，不小心失了重心，哗啦一声，猛地摔进了溪流之中。
    沿岸的溪水不深，晴明摔在靠岸的位置，小腿部分都没有浸到水。他飞快地直起身来，谁知肩膀上那狐裘沾了水之后重量翻了好几倍，他起身的瞬间就被这重量带着踉跄了一下，又跌回到了水里。
    站在边上发懵的两人都反应了过来，鬼使黑飞快地拎走了水鬼，将其绑到了另一棵大树之上。
    茨木童子则闪身来到了晴明的跟前，向他伸出了手。谁知晴明刚直起身，还没来得及拉住他的手，就被那湿透的狐裘压回到了水里。那一秒，晴明脸上表情无奈、迷茫又震惊。茨木童子嘴巴一鼓，嘴角的笑意就藏不住了。
    晴明第二次直起身的时候有了准备，顺利拉着茨木童子的手站了起来，瞪了一眼即将憋不住笑的茨木童子，把肩上的狐裘卸了下来。他全身上下除了鞋子，都在滴着水，头发上还挂了几片水草，看起来狼狈不已。
    “发生什么事了？”晴明问。
    茨木童子坦然道：“打水漂反弹了。”
    晴明：“……”
    鬼使黑笑着吹了一声口哨，打出了一记蕴含了妖力的水漂，那石子在水面上跳了两下，分毫不差地落在了刚刚茨木童子砸到过的岩石上，随后反弹了回来。不过鬼使黑没有使那么大的力，石子落在了岸边，弹跳了两下就掉在了地上。
    茨木童子立刻说道：“就是这样。”
    晴明有些无语地看着那颗小石子，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拧了拧衣摆上的水，又把银白色的长发全部捋到了左肩上，逆时针搅了几圈，随后看了一眼已经安稳下来，低着头坐在树边的水鬼，说道：“告诉博雅一声，我先回去了。”
    “你这样上街，是想跟我抢头条么。”茨木童子笑够了之后良心发现，说道，“走，上我那儿去，我让河童给你找套衣服。”
    晴明犹豫了一下，低头看到了一只钳在裤脚上的螃蟹，一言难尽地点了点头。
    出水鬼的地方就在大江山的山脚下，茨木童子带着晴明绕着树林上山，不到十分钟就走到了院子里。
    外面的天色有些暗了，晴明问河童要了毛巾和衣服，步伐匆匆地赶去冷泉洗澡。茨木童子侧躺在走廊上看日落，支着脑袋打起了盹。
    山下，鬼使黑一个人寂寞地守着水鬼，没有茨木童子当观众，他连打水漂都不想打了。
    好在过了没多久，酒吞童子、鬼使白和源博雅就从村子那头走了回来。
    “弟弟！”鬼使黑一看到鬼使白，三魂七魄就全吊了过去。鬼使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鬼使白跟前，先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回，确定跟他离开之前没有任何差别之外，才松了口气说道，“没事了？”
    “没事了。”鬼使白按着鬼使黑的肩膀，把他推开了些。
    源博雅环顾了一圈，问道：“晴明呢？”
    鬼使黑满脑子都是鬼使白，压根没反应过来这话在问他。
    鬼使白又推了鬼使黑一把：“问你呢。”
    鬼使黑施舍了一个眼神给源博雅，随口说道：“跟茨木童子回家了。”
    源博雅：“……”
    这话确实没什么毛病。
    可单独听起来其实毛病还是挺多的。
    鬼使黑省略了水鬼扑人、晴明落水、衣服浸湿等过程，直接跳到了最后一幕回家上。
    晴明为什么跟茨木童子回家？
    酒吞童子也愣了一下，问了一句：“回大江山？”
    鬼使黑点了一下头。
    酒吞童子和源博雅对视了一眼，两人立刻达成共识，酒吞童子点头道：“走。”
    这两人的上山速度明显比茨木童子和晴明要快上一倍不止，酒吞童子率先走进院子，源博雅紧随其后，然后同时愣住。
    晴明已经从冷泉洗完澡回来了，他坐在走廊上，脑袋垂向一侧，收拢了滴水的长发，用毛巾轻轻地搓着。他身上松松垮垮地穿着灰黑色的羽织，尺寸明显偏大，很不合身。大概是因为羽织太长，他把下摆卷起来放在一旁，露出了两条洁白的小腿，放松地垂挂在廊下。
    源博雅认识晴明十二年，第一次见识到美人出浴。
    晴明擦完了头发，把毛巾放到一边，用手背甩了甩发梢，几滴小水珠蹦了出去，落在了茨木童子的脸上。
    茨木童子就躺在晴明的身后不到一米的位置，就晴明洗澡的时间里，他从打个盹变成了睡个觉，上半身的姿势还保持着侧躺托腮，下半身已经变成了四仰八叉。
    被小水滴甩到脸之后，茨木童子皱了一下眉，并没有被吵醒，而是翻了个身，面朝卧室的方向继续睡。
    晴明没有打扰茨木童子，不过注意到他翻身，还是转过身看了一眼。
    他转身的时候，右手撑地，把身上的重量都压在了右手上，腰部和脖颈都转出了一个姣好的弧度。
    源博雅当时就觉得，人类和妖怪快要和谐不下去了。
    相比之下，酒吞童子就要淡定很多。
    酒吞童子刚进院子的时候，唯一让他惊讶的是，晴明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
    茨木童子肯定不会拿他的衣服给晴明穿，只可能是茨木童子找了河童去给晴明找衣服，那也就意味着晴明刚刚是出了什么事。看茨木童子和鬼使黑的样子，这事儿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酒吞童子刚放下心来，又觉得眼前这个场景，好像有些容易引人误会。
    酒吞童子赶紧回头看了源博雅一眼，果然不出所料，他迎面就看到了一张写满了“老子要吹响人妖大战号角”的脸。
    都是群不带智商看事情的。
    酒吞童子径直走进了院子里，晴明看到他之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点了一下头。
    “出什么事了？”酒吞童子一边问，一边踢了茨木童子一脚。
    虽然晴明觉得掉水里这种话说出来有些伤面子，但这种情况下也找不到什么好借口敷衍，于是轻声道：“不小心落水了。”
    酒吞童子点了点头，又踢了茨木童子一脚：“起来。”
    茨木童子“唔”了一声，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模糊中看到了酒吞童子的脸，他立刻伸手抓住了酒吞童子的脚踝，像软体动物一样顺着小腿爬了上去，最后脸贴在大腿上，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反应果然还是正常的茨木童子。
    晴明裹紧了衣服，散着头发站起了身，问道：“博雅还在山下吗？”
    “他跟我一起上来的，在……”酒吞童子朝着院门口的方向看去，刚好看到了源博雅转身离开的背影。
    晴明也看了过去，源博雅已经走出了院子，眼看着就要下山。
    “抱歉，我先走了。”晴明赶紧跳下走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晴明身上这衣服确实显大，衣摆的长度也很不合适。方才坐在走廊上的时候还感觉不出来，这一踩到地上，就跟拖着个裙摆一样垂了下来。
    院子里都是石子路，晴明没穿鞋子，一脚踩下去差点没直接蹦起来。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大阴阳师，不跟一群糙汉子大妖怪似得，光脚走路踩到钉子都不叫一声。
    晴明在回去穿鞋和继续前进中纠结了半秒，咬着牙踩下第二脚，正准备加速追上去，谁知这第二脚就踩在了衣摆上，踉踉跄跄往前冲了一段，整个人扑在了院子的门沿上，发出“咣”一声响。
    源博雅听到了动静，回过头看到了衣衫不整、气息不稳、活色生香的晴明。
    两人对视了一眼，遥遥相望，谁都没有先开口。
    短暂的沉默之后，河童抱着一堆资料走了过来，看到了堵在院门口的晴明之后，他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啊，酒吞大人的衣服果然太大了。晴明大人再坐会儿，您的衣服刚刚已经送去洗了，我现在去问问烘干了没有。”
    晴明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说道：“好，谢谢。”
    “酒吞大人这儿没有客房，晴明大人将就些，去会客室坐坐吧。”河童说完又转头对源博雅笑了一下，“博雅大人要一起来喝杯茶吗？”
    酒吞童子看着安倍晴明和源博雅一起进了会客室，突然觉得这河童也是个牛逼妖怪。
    不过像河童这样妖力不强的妖怪，能直属妖怪首领，想来也是有着其他本事的。
    说起来，当初把河童带回大江山的人，似乎是茨木童子。
    酒吞童子低下头，茨木童子还抱着他的大腿打盹，不过看得出来，茨木童子已经被刚才的动静给闹醒了，现在应该算是在赖床——赖腿。
    “起来。”酒吞童子蹬了一下腿，拖着茨木童子挪了两步。
    茨木童子松了松手，原本搂着腿的姿势改成了扯着裤子，他睁开了眼睛，微眯着看酒吞童子，笑道：“挚友。”
    “嗯？”酒吞童子低头看向茨木童子，“怎么？”
    茨木童子眉眼一弯，笑问：“跟阎魔比起来，我是不是要靠谱多了？”
    酒吞童子一笑：“差太远了，比不了。”
    茨木童子收回了一只手，揉了揉眼睛，震惊道：“我连阎魔都比不过？”
    “不是。”酒吞童子把茨木童子扯在自己裤腿上的另一只手也给掰了下去，说道，“你比阎魔靠谱多了。”
    茨木童子揉眼睛的手一顿，他坐在地上，酒吞童子站在他身旁，他仰起头看不清酒吞童子的表情，却隐约能看到眼角的笑意。茨木童子原本只是找了个清醒大脑的话题，谁知聊着聊着就“咯噔”一下，小心脏飞快地跳了起来。
    “挚友。”茨木童子又一次两手并用，扯住了酒吞童子的裤腿，激动道，“那我……”
    “不过阎魔低于大江山最低水平。”酒吞童子没等茨木童子开口，直接打断道，“你照样是大江山毒瘤，不必多想。”
    茨木童子：“……”
    “挚友，你不要口是心非了。”茨木童子揶揄地笑了起来，“你看你这两天把大江山上的工作都交给了我。”
    酒吞童子面无表情：“那本来就是你的工作。”
    茨木童子大概是刚刚苏醒，脑袋有点不在状态，他自恋地啧了啧嘴，说道：“挚友对我就是好啊……”
    酒吞童子没听他说完，一脚踢在他的胸口，把他踹了出去。
    茨木童子的双手还扯在酒吞童子的一条裤腿上，这一脚来得措不及防，他直接拉着裤腿摔了出去。
    酒吞童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茨木童子已经扯下了他的一边裤子，还拉着往后摔了一跤。酒吞童子瞬间被绊倒在地，和茨木童子同时摔倒在了走廊上。
    茨木童子每隔几天就会被这么教训一回，早就摔习惯了，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来，跟个没事人一样。
    酒吞童子却侧躺在地上没有动。
    茨木童子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连滚带爬地走上前，发现酒吞童子右侧着地，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重伤未愈的右手之上，连那固定用的木板都断成了两半。
    “挚友！”
    茨木童子大惊之下想要去叫莹草，酒吞童子伸出左手拉住了他：“等等。”
    酒吞童子的脸上看不出痛苦的样子，不过眉心倒是狠狠地皱在了一起，他没有再开口，而是指了指自己被扯到膝盖上的裤子。
    茨木童子立刻了然，蹲下身给酒吞童子拉裤子。
    可他刚刚的那一声“挚友”叫得实在洪亮，等在会客室里的安倍晴明和源博雅忍不住打开门看了一眼。
    这一眼直接把安倍晴明看出了尴尬癌，他一手拢着衣领，一手拉了拉源博雅，一言未发地关上了门。
    酒吞童子：“……”
    第32章 接待流程
    距离酒吞童子右手受伤，已经过了两个月了。
    以大妖怪的韧性，酒吞童子原计划在现世地狱来访之前把夹板给拆了，就绑几层绷带来提醒自己右手还不能用力，毕竟夹板这东西实在是有损形象。
    经过这一摔，好不容易愈合的前臂皮肉又裂开了一条口子，樱花妖和桃花妖轮番上阵，对酒吞童子来了一段批评教育，并理所应当地耗在了大江山上。
    茨木童子一大早就起了床，穿好了正装，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就是脸上表情有些阴郁。他走出院子，路过会客室的时候朝里面瞧了一眼，一个没忍住，转身走了进去。
    和前一次一样，酒吞童子坐在会客室的中间，樱花妖坐在右侧，桃花妖坐在左侧，跟俩邻居大妈一样，语重心长地说着话。
    “酒吞大人。”樱花妖的双手放在酒吞童子受伤的右前臂上，一边用妖力疗伤，一边说道，“上回就告诉您，骨头接上之后，距离痊愈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沾水、不能用力、更不能摔啊！”
    桃花妖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断骨之伤容易留后遗症，看来我和姐姐还是得每天来盯着您才行。”
    这俩姐妹花的台词听着有些耳熟，茨木童子大步走进了会客室，阴着脸扫了一眼，随后停在了酒吞童子的面前。
    之前酒吞童子说过，让他看到不顺眼的事儿，不要直接出手给人下绊子，而是提前告诉一声，由他亲自来解决。
    可眼下，同样的场面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
    茨木童子觉得，樱花妖和桃花妖的所作所为，其实也是好心。
    可好心归好心，不爽归不爽。
    连恨不得一个绊子把这俩花妖绊死的茨木童子都看得出来她们是好心，像酒吞童子这么正直的妖怪，更是不会直白地辜负她们。但事实上，好言相劝这样的方法根本不适用这对姐妹花，得用对付邻居大妈的那一套。
    要是真去等酒吞童子自行解决，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茨木童子做惯了下三滥的事儿，下起绊子来也很有技巧。一来不能再让酒吞童子抓到小辫子，二来短时间内不能再让姐妹花上大江山。
    事情解决起来很简单，大江山上的治疗妖怪是莹草，只不过这个小丫头被茨木童子给带野了，众人经常会遗忘她还有这能力，连带着其他山上的人也这么认为。
    樱花妖和桃花妖就是担心莹草照顾不好酒吞童子的伤，才会专程从贵船山上赶过来。但是按照优先级别来说，她们必须先治疗好贵船山的妖怪，才可以分神照应其他山上的受伤妖怪。
    这样一来，只要让贵船山上的某个妖怪受个重伤，姐妹花也就分不出神来照顾酒吞童子了。
    这某个妖怪，当然是指贵船山上最德高望重的分会长，一目连。
    茨木童子在内心给自己点了个赞，欲言又止地看了酒吞童子一眼，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转头准备离开。
    酒吞童子对于理解茨木童子的小心思，有着非常高深的见解。
    茨木童子跟巡视领地似得走了一圈，脸上的表情由“找挚友商量”变为“老子要灭口”再变为“果然还是灭口靠谱”，最后露出一个“老子就是牛逼”的完美眼神，酒吞童子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茨木童子具体要做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茨木。”酒吞童子把还在治疗的右手收了回来，站起身来追了一步，“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出发了。”
    茨木童子脚步一顿，转头道：“正准备去呢。”
    酒吞童子点了一下头，对樱花妖说道：“你们回去吧。”
    樱花妖盈盈起身，说道：“酒吞大人，你旧伤变新伤……”
    “不必了。”酒吞童子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桃花妖也站了起来，追上前道：“酒吞大人，断骨之伤若是不好好治疗，会留下后遗症的。”
    “有莹草在。”酒吞童子收回了视线，径自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在路过茨木童子的时候脚步停了停。
    樱花妖赶紧追了过去，说道：“酒吞大人，我与妹妹妖力低微，比不过莹草，但只是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贵船山上有需要你们的病人。”酒吞童子没有回头，他声音低沉，语气平缓，听起来没有一丝不耐烦，“还是说你们想跟莹草抢饭碗？”
    樱花妖和桃花妖没有立刻回话，酒吞童子也没有跟她们继续唠的意思，他瞥了茨木童子一眼，先一步走出了会客室。
    茨木童子觉得，安倍晴明得好好跟酒吞童子学学。
    酒吞童子也没管俩姐妹走没走，他自顾自回了卧室，一转头却发现茨木童子也跟了上来。
    “你怎么还没去？”酒吞童子皱眉道。
    “不急啊。”茨木童子笑眯眯地跨上台阶，站到了酒吞童子的面前说道，“我一会儿飞过去。”
    “都城里禁止使用妖力飞行。”酒吞童子冷冷道，“你上个月刚刚被警告过。”
    茨木童子不屑道：“警告算个蛋。”
    酒吞童子一胳膊肘把茨木童子撞下了台阶，无语道：“赶紧去！”
    茨木童子踉踉跄跄地摔下台阶，关键时刻抓住了酒吞童子左手手腕，稳住了身形。
    随后茨木童子顺着酒吞童子的手腕摸上了他的胳膊，又顺着胳膊摸到了他的肩膀上，最后死皮赖脸地走回到了他的身侧，开口道：“挚友，你是不是……”
    茨木童子这无意识地抚摸，直接摸的酒吞童子大脑一空。他甚至都没有听清茨木童子说了什么，又砸了一个胳膊肘过去，这次直接把他撞到了院子中央。
    茨木童子：“……”
    “闭嘴。”酒吞童子指了指茨木童子，又指了指院门，“去都城议会。”
    茨木童子张了张嘴，抿了抿唇把话咽了回去。
    他其实就是想问问酒吞童子，是不是看出来了他准备给那俩花妖下绊子。可他半句话都没说完，也不知道酒吞童子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茨木童子站在院子中央看了酒吞童子一眼，最后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下了大江山。
    今日都城议会要召开接待现世地狱代表团的最终流程确认，安倍晴明、源博雅、判官和黑白鬼使都会参加。原本酒吞童子也得参加，不过他昨天右手的伤势加重，索性就打发了茨木童子去参加。
    茨木童子是最后一个到都城议会的，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无视了一帮在热烈讨论的人，自顾自挑了个位置坐下，开始发呆。
    刚刚酒吞童子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茨木童子总觉得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不至于把酒吞童子惹这么生气。
    方才酒吞童子的反应确实很奇怪。
    茨木童子皱起了眉，正严肃思考着，身旁的安倍晴明推了推他的胳膊。
    “茨木。”安倍晴明的表情有些无奈，“茨木！回神了！”
    茨木童子有些不耐烦：“干嘛？”
    安倍晴明用指尖敲了敲桌面，说道：“轮到你了，说说妖怪联盟的接待方案。”
    酒吞童子昨天就给他准备好了资料，茨木童子把资料从文件夹里取了出来，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就有些头晕，他直接整打甩到了安倍晴明的面前，说道，“自己看。”
    安倍晴明：“……”
    坐在茨木童子对面的鬼使黑捂着脸撇过头去，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鬼使白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眼神有些责备。
    茨木童子分了一下神，他看着鬼使白那个撞胳膊肘的动作，想起了酒吞童子也喜欢这么撞他。
    “妖怪联盟这边，由红叶作为平安京友好大使，大天狗负责安保，带领现世地狱代表团参观平安京……”
    “我最后再讲一遍整套流程。”
    “六月十九日，所有人都先在都城议会集合。源博雅和酒吞童子坐镇都城议会，负责应对突发状况。茨木童子负责护送蜜桃真纪去京都大剧院，红叶与大天狗带队，我与黑白鬼使垫后，负责代表团的行程……”
    安倍晴明用平铺直叙的语气念着流程，茨木童子看着鬼使黑和鬼使白互撞胳膊肘的互动，差点直接睡过去。
    茨木童子偷偷拿出了手机，给鬼使黑发了条信息。
    -撞胳膊肘好玩么？
    -和弟弟撞就好玩
    -有特殊意义吗？
    -没有啊，就撞一撞玩一玩，亲密接触接触啊
    茨木童子看着手机，愣了一下。
    亲密接触接触？
    酒吞童子撞他胳膊肘，也是想跟他亲密接触接触？
    这他妈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茨木童子又发了信息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吗？
    鬼使黑大概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抬头看了茨木童子一眼，甩了几个眼神给他。
    可惜茨木童子跟鬼使黑没有心灵感应，也不知道他这几个眼神想表达什么。
    于是茨木童子重新发了一条信息给他。
    -撞胳膊肘除了亲密接触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用途？
    鬼使黑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揍人吧。
    茨木童子：“……”
    这个听起来靠谱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最对不起的就是我们家连连_(:з」∠)_
    第33章 演唱会
    六月十九日，现世地狱女明星蜜桃真纪的个人演唱会在京都大剧院拉开帷幕。
    距离演唱会开场还有两个小时，剧院外里里外外围了十几排的人，都手举荧光板，高呼呐喊蜜桃真纪的名字，吵嚷声污染了整个都城中心。检票开始后，呼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高涨了起来，还有不少没有买到门票的人在剧院门口大闹了起来。
    现场情况传到了剧院后台化妆间。
    茨木童子翘着个二郎腿坐在化妆间里刷手机，头也不抬地把莹草打发去了门口干活。
    蜜桃真纪就坐在他跟前化妆。
    说实话，蜜桃真纪这种走可爱路线的呆萌萝莉，茨木童子是真的一丁点儿都欣赏不来，还不如莹草……不，还不如神乐那样拽得二五八万还敢往他身上贴符咒的彪悍萝莉。
    今儿一早茨木童子跟着酒吞童子去都城议会，碰上现世地狱一行人的时候，他觉得蜜桃真纪是那一群生物中最不起眼的那个，最起眼的当然得属他们扛着狼牙棒的负责人。
    为了接待现世地狱代表团，平安京也出动了不少招待的人员，冥府派了黑白鬼使来接待，大天狗和红叶也参与了部分接待工作，倒是没看到传说中没抢到演唱会门票的一目连。
    茨木童子想起了一目连的吃瘪脸，才忍住没有中途放弃任务，彬彬有礼地接走了蜜桃真纪。
    茨木童子接到蜜桃真纪后就提前离开了都城议会，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任何交流，直到和等在京都大剧院的莹草碰头，才打上了一声招呼。
    这任务流程还没走十分之一，茨木童子就感觉到了一阵枯燥。
    不过总好过让给一目连。
    再一次想起一目连，除了想起他的吃瘪脸之外，茨木童子又开始怀疑他的审美，于是忍不住抬头打量了一眼蜜桃真纪。
    蜜桃真纪也在透过镜子偷偷观察茨木童子，她第一眼的感觉是这个异都派来的保镖有点凶，不太好相处，不过应该挺靠谱的。
    她也是第一次来平安京表演，不过这个都城相对而言算挺普通的，只有人类和妖怪两种生物，比现世地狱还要和平一些。
    两个互相观察的人视线在镜子里碰上了。
    蜜桃真纪一愣，腼腆地笑了一下。
    茨木童子没什么反应，继续低头刷起了手机。
    迷之审美。
    不知过了多久，莹草又重新回到了后台。她比起茨木童子要亲和不少，对任务也熟练很多，絮絮叨叨地和蜜桃真纪讲了好一会儿，演唱会总算是开场了。
    茨木童子继续守在后台，莹草则守到了舞台侧面。
    演唱会要持续好几个小时，舞台上的歌声和舞台下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穿墙而入，如电钻一般钉进了茨木童子的脑子里，吵得他耳朵嗡嗡直响。
    这就是传说中的任务。
    茨木童子有点后悔没跟一目连换……不，一目连还是不能跟他换的，应该从大江山叫个别的人来做这任务才对。
    茨木童子叹了一口气，开始给酒吞童子发消息，询问代表团那边的情况。
    还没等到回复，后台的门被人推开了。
    红叶穿着与平日风格截然不同的黑色紧身衣，不带花式和点缀，一头黑发简洁地盘在头顶，连个簪子都没放。
    茨木童子抬头一瞬间，险些没认出来。
    “茨木？”红叶的动作轻手轻脚的，她反手关上了门，坐在了茨木童子对面的椅子上，“你怎么在后台，不去前台听演唱会？”
    “没兴趣。”茨木童子从声音中辨认出了红叶，他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继续玩手机。
    红叶在化妆台前找了条椅子坐下来，她单手托腮，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笑道：“没兴趣你抢着来做这任务干嘛？”
    茨木童子反问了一句：“你来这儿干嘛？”
    “我……”红叶扯了扯身上的紧身衣，一脸无奈地说道，“有点复杂，你听吗？”
    茨木童子上下打量了红叶一番，觉得她颠覆人设的形象还是有探究价值的，于是轻点了一下头。
    “早上我们在都城议会碰见的时候，我穿的是蓝色斑点的和服，打了蝴蝶结盘了发髻还插了俩簪子的。”红叶的语速很快，“我是作为平安京友好大使，给现世地狱代表团做导游的。”
    茨木童子视线放在手机上，脑袋点了一下，表示他在听。
    “你带着蜜桃真纪离开之后，我也准备带他们出去参观了，结果核对名单的时候出了问题。”红叶继续说道，“我们这边的人数多了一个。”
    “什么？”茨木童子一下子没理解，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一眼，问道，“什么意思？”
    红叶说道：“现世地狱是有一份出访名单的，他们带过来的名单上有五个人一只狗一只猴一只鸡，一共八个。因为是集体访问，他们是在审神者那里做过登记的，我们手上的名单也是从审神者那边传过来的，但名额却有九个。”
    茨木童子笑道：“他们闹笑话还是审神者闹笑话？”
    “他们。”红叶撇了一下嘴，说道，“现世地狱的负责人确实只在名单上写了八个名字，但是他们那边有个人自己去报名加入了，因为没有不良前科，所以通行证直接就下来了，顺便还被加到了出访名单里。”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觉得这事儿听着又复杂又无聊，有点后悔让红叶讲给自己听了。他皱着眉头静坐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这跟你穿这身衣服有什么关系？”
    “重点，我还没说到重点！”红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激动地拍了两下化妆台，面目狰狞地说道，“那个负责人一看到我们的那份名单就疯了，直接冲出去找那个擅自加进来的人，听说还是只神兽。我们虽然不知道这事儿有什么值得疯的，但还是都出去帮着找人了。结果我们没找着人，那人先找着我了。”
    还是没讲着重点，茨木童子虚虚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那人对着我来了一通赞美表白，我还没反应过来，那负责人看到之后直接朝着他扔了根狼牙棒。那人大概经验很足，躲开了，那狼牙棒划着我身体飞过，和服直接崩了，发饰也散了。”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所以这跟你穿这身衣服有什么关系？”
    “哦，这个衣服啊。”红叶低头看了一眼，说道，“我穿和服出任务都会在里头穿紧身衣，防色狼的。”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一阵无语，他叹了口气，听了段无聊的故事，好歹加速了十分钟的时间流逝。
    “待在这儿怪无聊的啊。”红叶激情澎湃地讲完了故事，坐下来刷了一会儿手机之后，很快就有些坐不住了，“你就这么一直坐着？”
    茨木童子半个身子都瘫在了椅子上，懒得回答问题，于是接着反问：“你跑这儿来干嘛？”
    “我是平安京友好大使啊。”红叶趴到化妆台上给自己重新盘了个发髻，说道，“我可是公众人物，总不能穿紧身衣见人吧。我让人去给我拿和服了，刚路过剧院就进来躲一会儿。”
    茨木童子百无聊赖：“哦。”
    “对了。”红叶非常迅速地完成了一套花样繁多的发髻，回头问道，“你去东阴公看过游戏进度了么？”
    “没有。”
    “你不会一直没去过吧？”
    “没去过。”
    “我上回让你去怎么不去？”
    “关你屁事。”
    “你……”红叶一言难尽地看着茨木童子，说道，“那我发你一份剧情资料，你自己看吧。”
    茨木童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隐约记得红叶确实跟他提起过，让他去东阴公看一下有关于游戏的情况。但这段日子酒吞童子伤了右手，他忙着照顾外加分担工作，早就把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事情解释起来有些复杂，茨木童子懒得跟红叶说，刚好酒吞童子在这时给他回了信息，正在讲那个现世地狱负责人的战斗力，还发了一张砸狼牙棒的照片过来，他看得起劲，更是没空管什么剧情资料了。
    划着手机聊了好一会儿，茨木童子伸了个懒腰，抬头发现蜜桃真纪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后台，大概是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此时正一边补妆一边问红叶要签名。
    红叶似乎是有些困，她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草草地签了个名在本子上。
    茨木童子收回视线，这才想起了那个什么剧情资料，他点开了红叶发给他的文件包，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这是关于《阴阳师》手游整套主线剧情的内部资料。
    茨木童子看了不到半分钟就怒发冲冠了。
    主线剧情的内容很多，写得也很长，茨木童子忽略了大部分，找到了有关于他和酒吞童子的那一部分。
    一句话简单概括。
    茨木童子喜欢酒吞童子喜欢红叶喜欢安倍晴明。
    这个套路不是一开始就被他驳回了吗？
    为什么最终定稿的时候又成了这个套路？
    茨木童子一边给神乐打电话一边冲出了后台，“嘭”地一声关上了门，把打着盹儿的红叶给惊出一身冷汗。
    红叶迷迷糊糊地眨着眼，看着茨木童子狂躁的背影，以及那扇摇摆不定的门，脑袋一沉靠在了桌上。余光中，她看到一旁的蜜桃真纪和化妆师也倒了下去。
    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
    这是红叶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34章 迷药
    茨木童子的脑袋也有些晕，只是他没顾得上。
    他如风一般地卷出了后台，奔跑在走廊上的时候接通了神乐的电话。
    神乐似乎也在外面，听背景音很嘈杂：“茨木？”
    茨木童子开口一句：“我去你大爷的！”
    神乐：“……”
    电话那头人声鼎沸，神乐的声音听着有些模糊：“你怎么可以对着宝宝说脏话？”
    茨木童子的耳边充斥着呼呼的风声，电话那头神乐的声音也很轻，这一句话他一个字儿都没听清，不过他也不关心神乐说了什么，直接破口骂道：“是不是你擅自改的游戏剧情？”
    “我就是个策划我哪儿有那么大权利啊。”神乐闷闷地笑了一声，抬高了音量说道，“那也要你们大佬签字同意过才行呐。”
    茨木童子用他脑袋上的角作担保，作为大佬他没有签过这种傻逼字。
    “给你一天时间，改过来。”
    “剧情早就最终定稿了，改不了。”
    “给我改。”
    “改不了。”
    “不然打一架吧。”
    神乐无语，她笑了一声：“你跟我说没用，不然你找晴明商量去吧。”
    茨木童子冷笑：“你觉得晴明就能打得过我？”
    “你能不能别一有事儿就想着暴力解决啊。”神乐那头传来了更嘈杂的声音，茨木童子觉得脑袋有些晕，闭着眼睛定了定神才听清了后面的话，“今天是十九号，那这样吧，你要是这个月之内能说服晴明改剧情，我让制作这边想办法，到了下个月可别给我打电话了。”
    茨木童子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行。”
    “大妖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大妖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行。”神乐轻快地说道，“那我挂了。”
    茨木童子已经跑到了剧院的大门口，他原本是想去东阴公找神乐算账的，可既然策划这边说通了，剩下的就是找晴明啰嗦。他的手上有晴明的把柄，这事儿估摸着是稳了。
    茨木童子停下了脚步，挂断了神乐的电话，正准备打给晴明，突然眼睛一片模糊，手机上的文字出现了三重幻影，拇指往下按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整个人不可控制地往边上倒了过去。
    剧院大门外挤了不少没买到门票的人，茨木童子还在门内，他意识到自己要晕倒的瞬间，猛地用牙齿咬了一下舌尖，换回了一丝清明。
    茨木童子站稳身形，往墙的方向靠了靠，伸手扶了一把。
    就在这时，门外的那群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叽叽喳喳地喧闹了起来。身后剧院里还隐约能听到音响发出的高分贝噪音，四面八方各路声音的围攻之下，茨木童子感觉脑门上像是被无数棒槌敲着，整个人都陷入了昏沉暴躁恶心的感受中。
    不对，这种感觉不对。
    茨木童子咬紧后牙，深吸了一口气，五指掐着手心，催动了妖气。
    不到几秒时间，茨木童子就意识到自己这是中了毒，而且还是极为下三滥的迷药。
    茨木童子十分震惊，他方才一路从后台化妆间跑出来，是谁，又是在什么时候对他下的迷药。根据这药效判断，他中迷药的时间不长，应该就是在他跟神乐打电话的这段时间里中的。
    要是放在以前，茨木童子绝对能在中毒之前就闻出来。可现在人妖和谐了十年，像迷药这样的东西早就禁用了，更别提是在人多眼杂的公共场合用。他刚才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通电话上，居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可是为什么要下迷药？
    茨木童子恍惚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吸了一口凉气，艰难地转身想回后台化妆间。
    可他发现自己中迷药的时候有些晚了，药效已经遍布了全身，茨木童子逐渐开始神志不清，使用妖力也难以控制身体，他转身转到一半的时候自己绊自己来了个踉跄，要不是扶靠在墙边，他能当场表演一个狗吃屎。
    茨木童子的内心开始了脏话连环表演，咒骂着那个下迷药的人，把大江山十大酷刑轮流给上了一遍之后，才勉强找回了一点素质，扶着墙继续往里走。
    还没挪上两步，茨木童子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茨木？”
    茨木童子好不容易才转了身，这下又迫不及待地转了回去，两条腿就跟初学者踩高跷一样，抖着抖着就倒了下去。
    酒吞童子是和晴明、黑白鬼使以及现世地狱代表团一起过来的，蜜桃真纪的演唱会快要结束了，他们准备一行人一起去平安京参观。
    谁知刚躲着门口那一堆跟磕了药似得粉丝从偏门进来，就看到了在剧院门边上打醉拳的茨木童子。
    酒吞童子目测茨木童子下一招是五体投地，要是这招完成了，等茨木童子清醒之后，估计能把在场所有人灭口。
    酒吞童子一步并作两步，大步走到了茨木童子的面前，在他倒地之前，左手一伸揽住了他的腰。
    茨木童子晕得厉害，靠着手心的刺痛勉强吊住了最后一根神经。他的视线里只看到了酒吞童子，身后那一帮不知是什么玩意儿的都打上了三层高斯模糊，一米之外人畜不分。
    “茨木？”
    酒吞童子单手托着茨木童子的腰，把他往上提了提，让他的下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减少了一些重量。
    茨木童子扶住了酒吞童子的胳膊，指尖又对着手心狠狠一掐，他脑袋靠在酒吞童子的肩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熟悉的味道顺着鼻腔爬进了大脑之中，让他在混乱之中抓住了一丝神志，恢复了片刻的清醒。
    “中迷药了。”头重脚轻的状态下，茨木童子一边喃喃，一边偏过了头，把鼻尖抵在了酒吞童子的脖子上，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简直就是解药！
    “什么？”酒吞童子没听清，正准备竖起耳朵再仔细些听时，茨木童子忽然跟疯了一样伸出双手揽住了他的肩膀，拼命往他脖子里面凑。
    茨木童子一边蹭一边吸气，甚至还腾出了一只手来，猛地扯下了酒吞童子的衣领，鼻尖跟吸毒一样往下凑了过去：“中迷药了。”
    酒吞童子：“……”
    这他妈是中春·药了吧！
    酒吞童子深吸了一口气，他的鼻腔里也满是茨木童子的味道，加上手心的温度，脖子上的触感，以及不断喷在胸口上的呼吸——他的整个脊背都紧绷得厉害，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背后没有那么多围观群众，他能直接把茨木童子按到地上摩擦。
    茨木童子的大脑一片空白，贪婪地吸食着酒吞童子的味道。他的双手越搂越紧，就差直接把脑袋伸进酒吞童子衣领里了。
    “茨木，起来。”酒吞童子的左手被茨木童子拽着，他只能用右手轻轻撞了撞茨木童子的后背，强忍着把他一掌拍出去的冲动，咬牙切齿地低声问道，“能起来吗？”
    茨木童子听到了酒吞童子低沉的嗓音，他用鼻尖在酒吞童子的胸口来回蹭了蹭，依依不舍地抬起了头：“能起来。”
    酒吞童子盯着茨木童子迷离的双眼，他这个样子看起来特别乖，比微醺的牛逼状态还要乖。酒吞童子放弃了把他按到地上摩擦的念头，心中一软，询问道：“你没事吧？”
    茨木童子也看着酒吞童子的双眼，他突然觉得两人这样相互看的样子，就跟深情对望一样。茨木童子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他的鼻腔里还萦绕着酒吞童子的气息，心中一甜，大脑却不受控制地沉了下去：“不行，挚友，我有点……”
    咬舌尖和掐手心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了，茨木童子的话断在了中途，他脱力地趴在酒吞童子的怀里，最后用头发轻轻蹭了蹭他的耳朵，随后失去了意识。
    茨木童子昏睡的几个小时里，平安京掀起了轩然大波。
    作者有话要说：
    来改个被和谐掉的春·药_(:з」∠)_
    第35章 现世地狱代表团
    现世地狱的大明星蜜桃真纪在平安京的京都大剧院遭到绑架，负责安保工作的茨木童子身中迷药却强忍着睡意发出了消息，酒吞童子与安倍晴明在第一时间封锁了京都大剧院。
    根据现场的调查，有人往京都大剧院的后台化妆间中吹送了迷药，蜜桃真纪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当场带走，当红花旦红叶也受到了牵连，昏迷在了化妆间中。
    经过半个小时的搜救，蜜桃真纪依旧下落不明，茨木童子和红叶也尚未清醒。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做到天衣无缝地下毒、绑架、逃离，并且骗过了大妖怪茨木童子的，多半是妖力高强的妖怪。普通人就算身手再强，想要同时骗过茨木童子和红叶，也绝非易事。
    嫌疑人被锁定在了妖怪的身上，尤其是会使用风系技能的妖怪。
    都城中立刻传出谣言，把目标锁定在了两只会使用风系技能的大妖怪，大天狗和一目连身上。
    大天狗是全平安京第一个躺着都中枪的。
    他今日是来协助接待，专门应对突发情况的。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的，只不过中途名单出了问题，现世地狱代表团里多出了一只神兽，还被他们的负责人暴打了一顿，关进了酒店里。
    那之后，大天狗就专门负责盯着那神兽，而脱离了大部队的他，也没人能给他作证他究竟有没有在事发之时去京都大剧院。
    一目连是第二个中枪的。
    他既没有参与现世地狱代表团的接待，也没有去看蜜桃真纪的演唱会，他就在贵船山上郁闷了一天，就因为一个会风系技能，好好感受了一把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其他候补嫌疑人还有不少，但演唱会的门票没有实名制，京都大剧院的封锁也并不算及时。妖怪们的行动向来随心所欲，也确实很难做到把所有会风系技能的妖怪都抓来审问。
    蜜桃真纪失踪后的两个小时，毫无进展。
    都城议会。
    因事态紧急，酒吞童子没有时间把茨木童子带回大江山，只能跟着大部队一起去了都城议会，把他和红叶一起扔在了客房里休息，其他人则去了会客室。
    安倍晴明、酒吞童子和黑白鬼使坐一边，现世地狱代表团坐另一边。
    现世地狱的负责人鬼灯端正地坐在座位上，他的长相算得上清秀，不过总是板着一张脸，眉头微微皱起的样子，看起来很不耐烦。
    鬼灯薄唇轻启，低声道：“我听说，异都之间不得互相伤害。”
    “这是国际审神者委员会的规定。”安倍晴明作为平安京的负责人，风度和仪态摆得十分到位，他颔首道，“此事我已上报审神者，这几日你们且安心在平安京休养，寻人一事，我们定当竭尽全力。”
    趴在鬼灯脚边的一只小白狗嚷嚷了起来：“真纪失踪了我们怎么安心的下来啊，我也要一起去找！”
    “是呢。”一行人中唯一的女性也点了点头，她长着一头青色的长发，穿着一袭紫色的和服，一举一动都十分端庄贵气，说话的声音也非常温柔，“我们都很担心真纪，还是一起去找她吧。”
    “此事先暂时交给平安京。”鬼灯沉着一张脸，额头和眼底蒙着一层黑色的阴影，表情看起来十分阴郁，“我们还有另一个要找。”
    小白狗疑惑地回头：“诶，谁啊？”
    没等鬼灯回答，安倍晴明先一步说道：“你说的是那位名单之外的白泽吗？放心，他从酒店跳窗逃走的时候，我们的人就跟在他身后了，出不了什么问题。”
    鬼灯抬头看了过去，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去了哪里？请务必让我亲、自、去、抓、他。”
    现世地狱的鬼灯和浮世绘町的奴良陆生比起来，就是一个地狱一个人间的区别。
    酒吞童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所幸茨木童子中了迷药，安倍晴明没有把事情强行塞给他，而是把麻烦丢给了冥府。
    那只擅自加进现世地狱代表团的神兽名叫白泽，勾搭红叶失败后被鬼灯抓回了他们今晚入住的酒店关着。不过这白泽也不是省油的灯，没过多久又偷偷从窗户跑了出去，所幸有大天狗在外头盯着，这才没引起第二个失踪案。
    白泽有人形和兽形两种状态，人形是一位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兽形是通体雪白腾云驾雾的祥瑞之兽。
    之前勾搭红叶和遭到暴打的时候都是人形，而此时偷溜出门，用的则是兽形。
    大天狗不远不近地在白泽的身后飞着，觉得尾随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实在是没个半点技术含量。
    白泽第一次来平安京，人生地不熟，纯属是在到处乱飞。平安京有规定，没有提前报备都城议会，不得在城中用妖力飞行。大天狗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人抓回去得了的时候，白泽突然在半空中变作了人形，降落到了一处小巷子里。
    大天狗紧随其后，隐藏在屋顶之上，远远地看着白泽的动向。
    白泽藏在巷子的阴影下，余光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他整了整衣冠，突然一个转身飘了出去，刚好拦住了一位行人。
    大天狗凑近了些，看清了白泽拦的是樱花妖。
    初来乍到的异都人，怎么会突然跟平安京的妖怪说起了话，大天狗正准备再凑近些，听听他们在聊什么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声。
    大天狗百忙之中看了一眼，发现是个陌生号码给他发了信息。
    -你好，我是现世地狱的负责人鬼灯，请问是你在负责照顾白泽的安全吗？
    -是。
    -麻烦能告诉我一下你们现在在什么位置吗？
    大天狗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白泽还在跟樱花妖聊着天，他不知道是说了句什么，樱花妖有些害羞，正举着袖子挡脸，连连后退。
    这不会是搭讪吧？
    大天狗发了个定位给鬼灯，随后落到了地上，把翅膀收到了背后，装作是无关紧要的行人，朝着白泽和樱花妖的方向“路过”了一下。
    “不要害羞嘛，你是我在平安京遇到最美丽的女人，真的，你相信我，你真的很美，比三月的樱花更美。”
    “相遇即是缘，你看，你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没有撞到别人，却刚好撞到了我，这难道还不算是缘分吗？”
    大天狗：“……”
    大天狗被这毫无底线的脸皮给震惊了，刚刚白泽明明就是在半空中看到了樱花妖，才故意躲到了她必经之路边上的巷子里，强行制造了一场偶遇。
    樱花妖不知是太过害羞还是相信了缘分，居然拿出了手机，似乎是准备要和白泽交换号码。
    大天狗觉得，作为平安京妖怪联盟的分会长之一，他有权利维护女妖们的感情安全，拒绝人渣。
    樱花妖的手机解了锁，白泽的嘴角上扬，眉眼中堆满了笑意，轻快地报着自己的手机号。
    大天狗抖了抖翅膀，赶在樱花妖按出拨号键之前，掠到了大街上。
    同一秒，鬼灯猛地出现在了街角，举起狼牙棒朝着白泽的方向砸去。
    大天狗就站在鬼灯的对面，是第一个看到他出现的人，同时也是最容易避开狼牙棒的人。
    可是，那狼牙棒是朝着白泽而去的，樱花妖是治疗型的妖怪，攻击力弱，回避速度也很慢，她离得如此之近，难保不会被误伤。
    作为全妖怪联盟中最靠谱的分会长，大天狗当机立断，加快脚步掠到了白泽的跟前，抓住樱花妖的胳膊将她往后一拉，翅膀绕着她伸展到了前方，将她整个都包裹了起来。
    与此同时，狼牙棒也飞到了眼前，周身的铁钉划破了大天狗的一侧翅膀，飘飘扬扬带下了不少黑色的羽毛。
    大天狗抽了一口气，翅膀哆嗦了一下，重新收回到了背后。
    那根狼牙棒稳稳当当地砸在了白泽的脸上，当场神志不清。
    鬼灯黑着一张脸，拎起白泽的后领，无视了行人的围观，一路拖着他往回走。
    大天狗缩起了流血掉毛的翅膀，正准备追上鬼灯，樱花妖踉踉跄跄追了几步过来，喊了一声：“大天狗大人！”
    大天狗回头看了她一眼，颔首道：“你自己小心。”
    樱花妖一愣，忙道：“你受伤了，我给你治疗！”
    大天狗摆了摆手，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适时地响了起来。
    “我先走了。”大天狗没再理会樱花妖，一边转身一边接起了电话。
    “晴明。”大天狗把手机贴在耳边，侧着身，不远不近地跟在了鬼灯的身后，“鬼灯把白泽砸成了重伤，现在正往酒店去。”
    “异都之间不能互相伤害，他们自己人就随他们互相伤害吧。”晴明的声音悠悠地传来，“别管他们了，你先回一趟都城议会。”
    “出什么事了？”
    “审神者那边来人了，准备正式调查蜜桃真纪失踪案。”
    大天狗：“……”
    伟大的妖怪联盟分会长大天狗，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嫌疑人。
    第36章 一辆假车
    都城议会，客房。
    茨木童子醒过来的时候，脑袋很沉，神志却很清醒。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中了迷药——操，居然有人敢对他下迷药！
    茨木童子睁开了眼睛，他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平躺在地上缓了缓。
    迷药的劲儿挺足，身体还是有些不受控制，使不上力。他的眼珠动了动，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到大江山，而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茨木童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把气吐了出来，静默了几分钟之后，他坐起了身，伸了个懒腰，就在他活动筋骨扭脖子的时候，他看到了他身边还躺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和式的房间，地上铺的是榻榻米，两人并排躺在房门口的位置，看起来像是被人随手丢到里面的。
    房间里没有开灯，门窗紧闭，窗帘也没有拉开，只有门缝里透进了微弱的光线。身旁的这个人侧身躺着，背对着茨木童子，看上去一团漆黑，他瞧了两眼没能认出来。
    茨木童子伸手抓着那人的肩膀掰成了平躺，俯身一看，这才发现这躺在他五公分之外的人是红叶，还是穿着那身防狼紧身衣，衣领有些松动露出了大片胸前皮肤的红叶。
    茨木童子一愣，炸了。
    陌生房间、孤男寡女、衣衫不整。
    茨木童子像是被针扎了屁股，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忘却了一切头晕目眩，挺身而起，笔直地站在了房门口。当他伸手想要拉开房门，逃离现场的时候，门却先一步被人给打开了。
    喔，又可以上平安京娱乐新闻的头条了。
    开门的是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看到茨木童子直挺挺地站在门里面，也愣了愣，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说道：“这么快醒了，正好，你跟我……”
    话音未落，茨木童子一跃而起，搂着酒吞童子的脖子挂了上去，低声道：“挚友，别动，别说话，你先听我解释。”
    酒吞童子险些被他撞倒，扶着门框才稳住了身形，他惊道：“什……”
    半个词儿都没说出口，茨木童子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说道：“不是，不是，真的不是，等等，你等我想想怎么解释……”
    茨木童子碎碎念了一会儿，鼻腔中闻到了酒吞童子熟悉的味道。
    其实在很久之前，茨木童子就闻过酒吞童子身上的味道，清新独特，带着一股酒的味道。可他从未像在京都大剧院时那样，鼻尖紧凑在酒吞童子的脖颈上闻他的味道，甚至还顺着往下，蹭到了胸前的肌肤上。
    近距离的味道更浓郁，也更诱人。
    这种熟悉的味道，在茨木童子的心里扎了根，就跟中毒上瘾一样，尝到了甜头就一发不可收拾。
    酒吞童子的味道近在咫尺，茨木童子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原本在考虑如何解释的脑细胞集体罢工。他依旧挂在酒吞童子的身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闭上了嘴闭上了眼，放空自己，偏过头在酒吞童子的脖颈上嗅了嗅。
    就是这个味道！
    茨木童子开启了吸毒模式，紧紧箍住了酒吞童子的肩膀，一边用脸蹭着他脖子上的皮肤，一边不停地吸气呼气。
    茨木童子的气息不断地喷在酒吞童子的脖子上，他全身一僵，脑海中跑过了一群长着茨木童子脑袋的萨摩耶，带着他的血液一起，撒欢地往下面跑。
    不等酒吞童子用过肩摔把人扔出去，茨木童子突然松开了手。
    这个动作非常突兀，就跟碰到了烫手的铁杆，急着甩开的感觉一样。
    茨木童子的眼神有些茫然，他跟酒吞童子面对面站在一起，怔怔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缩了缩肩膀，松开了手，退后了半步。
    “茨木？”酒吞童子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挚友。”茨木童子的耳根微微泛红，他不由自主地弓起了腰，动作非常缓慢地退后，“我先……”
    酒吞童子看着他的动作，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低头往他裤裆的方向看了一眼。
    茨木童子今天穿得比较正式，深色内搭加一件灰色羽织，把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酒吞童子这突如其来的一眼，根本什么都没看到。
    然而，茨木童子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
    茨木童子狗急跳墙，居然对着酒吞童子拍出了一掌，把人拍退了三步有余。在酒吞童子一脸震惊地注视下，茨木童子转身跑回客房，脑袋却在这时恍惚了一下，措不及防被门槛给绊了一跤，一屁股坐在了红叶的小腿上。
    “哎操！”
    红叶吃痛，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猛地抬腿把茨木童子掀出了门外。
    茨木童子一脸生无可恋地飞在了半空中，酒吞童子上前了几步，伸出左手扶了一下他的腰，把他稳稳当当地接了下来。
    红叶还有些懵，她直起身揉了揉小腿，有些茫然地看着门口俩搂一块儿的大妖怪，问道：“什么情况啊？”
    茨木童子那一腔热血早就被吓凉了，他恢复了常态，扶着酒吞童子的左手胳膊站稳了身形。由于刚才的失态，茨木童子居然别扭了一下，没敢看酒吞童子的表情，于是看着红叶搭了一句：“公众人物说话要注意素质。”
    红叶一愣，她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乱糟糟的紧身衣，笑道：“平安京女流氓也是个卖点。”
    随着红叶整理衣衫的动作，茨木童子周身的血液又凉了好几度，酒吞童子低沉的嗓音恰好在这时响起：“红叶，晴明在会客室等你。”
    红叶慢吞吞拉衣领的动作一顿，“嗖”地起身走出房间，甜甜一笑：“好。”
    随着红叶的飘然离去，茨木童子一愣。
    会客室？
    茨木童子往外看了一眼，发现这里是都城议会。
    “……”
    茨木童子几乎是在瞬间就理清了前因后果，没等他有所反应，酒吞童子忽然把他推进了客房，反手关上了房门，抱胸看着他，说道：“你刚刚要解释什么？”
    茨木童子反应极快地说道：“我想解释一下我任务出错的事情。”
    房间里光线昏暗，酒吞童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解释吧。”
    “这就是个意外。”茨木童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没人受伤吧？”
    “蜜桃真纪失踪了，找了两个多小时还没找到。”
    茨木童子：“……”
    “这下迷药的王八蛋，看老子不把你皮撕下来。”茨木童子从兜里摸出了手机，认真严肃地说道，“放心，我一定把人找回来。”
    酒吞童子扬了扬眉，继续看他表演。
    手机的灯光在客房里显得十分刺眼，酒吞童子垂目就能看到他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画面。只见茨木童子点开了信息，给荒川之主发了一条信息。
    -荒川
    -约吗？
    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毫无反应，继续回复。
    -不约，正事
    -说
    -查查近期买迷药的名单
    这下荒川之主没有立刻回复，酒吞童子盯着那聊天记录琢磨了一下，越看越觉得像黑社会搞地下交易，他忍不住问道：“你跟荒川很熟？”
    “啊，还好吧。”茨木童子刚说完，荒川之主的信息就进来了。
    -就一个，比良山上的妖狐，怎么？
    -用老子身上了
    -哦，哈哈
    茨木童子把手机收了回去，拍了拍酒吞童子胳膊，说道：“走，去搜一搜妖狐的住处。”
    酒吞童子站着没动，说道：“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你和荒川的关系。”
    茨木童子：“……”
    通过门外钻入的丝丝光线，茨木童子隐约看出了酒吞童子脸色有些阴暗。他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他和荒川之主的关系，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没有他跟晴明的关系来的密切。
    茨木童子斟酌着回答道：“算是，合作伙伴吧。”
    酒吞童子笑了一下：“用来约的合作伙伴？”
    “约？”茨木童子愣了一下，说道，“你受伤之后就没约过了。”
    酒吞童子突然拎着茨木童子的衣领，把他撞到了房门上，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本大爷不管你闹绯闻还是约男人，就问你一个问题。”他边说边把视线往下挪了挪，“刚刚那个反应，你对别人起过么？”
    茨木童子脑袋撞到门框的时候晕了一下，不知是酒吞童子下手太重还是迷药的后遗症，他的耳朵嗡了一下，好一会儿都没恢复。他怔怔地看着酒吞童子冷着一张脸，嘴唇一张一闭的，看起来像是在咬牙切齿地说话。
    等茨木童子恢复过来的时候，酒吞童子已经说完了。
    于是两人大眼瞪着小眼，半天都没等到对方开口说话。
    茨木童子伸手抓住了酒吞童子的手腕，正想问问他刚刚说了什么，就在这时，酒吞童子的手机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情人节快乐！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晚上能有空来看文的，多半就是条单身狗了。
    所以我决定给第一位留言的小可爱发个红包，来表达同为单身狗的祝福=v=
    第37章 准备行动
    酒吞童子定定地看着茨木童子的脸，在铃声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松开了手，把茨木童子放了下来，侧身接起了电话。
    “晴明？”
    “好，马上来。”
    酒吞童子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打了两层霜，他踹开门走出了客房，一路没再说话。
    茨木童子晕晕乎乎的脑袋还没有彻底恢复，他不知道酒吞童子是在责怪他还是在闹脾气，这两者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也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多想，伸了个懒腰，亦步亦趋地跟在酒吞童子的身后，来到了会客室中。
    会客室中坐了五个人，全是熟脸。
    源博雅、安倍晴明和红叶在一边修罗场，狐之助、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在另一边秀恩爱虐狐。
    茨木童子看到鹤丸国永就瞪了瞪眼：“怎么又是你。”
    “我还想说呢。”鹤丸国永笑了笑，“平安京多少年没出事了，一出事就堆一块儿呢？”
    “我们也不想。”安倍晴明看了茨木童子一眼，说道，“茨木，红叶这边已经问完了，接下来轮到你。”
    茨木童子往椅子上一坐，跷起一个标准二郎腿，问道：“轮到我什么？”
    “协助失踪案的调查。”安倍晴明无奈道，“之前在京都大剧院的时候，传出了犯人是会使用风系技能妖怪的消息，现在满城的人把矛头都指向了大天狗和一目连，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真正的犯人。”
    茨木童子原本都想把破案的线索告诉晴明了，闻言他把话咽了回去，问道：“怀疑大天狗和一目连？”
    安倍晴明点头道：“迷药是在远处通过风传入剧院化妆间的，能做到这一点的妖怪不多。蜜桃真纪名声在外，这件事发酵的很快，必须尽快侦破。”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那把大天狗和一目连抓起来吧，我觉得嫌疑挺大的。”
    安倍晴明：“……”
    “大天狗今日一直在执行任务，根本没有时间去绑架。”安倍晴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速度快，也懂风系技能，我已经把他叫回来，一起协助侦破此案。”
    茨木童子又点了点头：“那就只抓一目连……”
    话音未落，酒吞童子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掌。
    “挚友……”茨木童子突然被拍，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有些呆呆地看了酒吞童子一眼。
    酒吞童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低沉地说道：“你还没睡醒？”
    “睡醒了。”茨木童子莫名其妙地点了一下头，说道，“犯人是比良山上的妖狐。”
    一旁的红叶惊讶道：“妖狐？”
    安倍晴明问道：“认识？”
    “我好歹也是比良山上的妖怪，当然认识。”红叶歪了歪脑袋，恍然大悟道，“不过确实有可能啊。”
    众人的视线都朝着红叶看了过去。
    “妖狐是一位比较痴狂的艺术家。”红叶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他爱好设计，喜欢做泥塑——按他的说法来说是手办。”
    安倍晴明愣了一下，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追问道：“他之前是不是绑过平安京的妖怪？”
    “是啊。”红叶点头道，“金鱼姬、鲤鱼精、跳跳妹妹、蝴蝶精……他之前还想绑莹草，不过被暴打了一顿，没绑成。”
    源博雅震惊道：“这种妖怪怎么没给抓起来？”
    “因为他并没有伤人，把人绑回去量完尺寸做好泥塑模型，就把人给放了。”红叶解释道，“他被大天狗禁足过几回，基本上就是禁足期间认真做泥塑，一放出去就抓人，然后继续禁足。”
    茨木童子听完表示：“直接宰了吧。”
    安倍晴明说道：“这么说来，妖狐是去给蜜桃真纪……做泥塑？”
    “如果真的是妖狐绑的，那事情倒是简单多了。”红叶颔首道，“跟大天狗说一声就行。”
    “我通知大天狗过来也有一会儿了，怎么还没到。”安倍晴明皱眉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大天狗不知何时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我没有绑架蜜桃真纪，因临时有事，暂时脱离任务，不过去都城议会了。
    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赶紧拨了大天狗的号码，结果直接提示对方已关机。
    看到安倍晴明一脸震惊地盯着手机屏幕，坐在他边上的茨木童子倒是理解地耸了耸肩，说道：“大妖怪自尊心很重的，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搞诬陷这一套，会闹脾气的。”
    安倍晴明面无表情地说道：“没人诬陷他。”
    “你刚不是说都城里都在传犯人是大天狗么？”
    “我说了，传言是从剧院里出去的。参加蜜桃真纪演唱会的人数众多，演出中途明星突然失踪，难免会产生各类传言。”安倍晴明说道，“我原本想解释说蜜桃真纪身体抱恙，但在此之前，失踪的传言已经产生了，所以只能顺水推舟，说是化妆间进了迷药，要封锁剧院搜查。”
    红叶微微一愣：“刚不是说，是茨木出化妆间遇到了酒吞大人，你们才发现我倒在化妆间的吗？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失踪传言已经出去了？”
    茨木童子摊手道：“没准儿就是妖狐传的呢。”
    安倍晴明也是一愣，他看向茨木童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妖狐做的？”
    “这就是商业机密了。”茨木童子笑了笑，“要救人就赶紧去救。”
    红叶站了起来：“妖狐那边我去吧。”
    安倍晴明指了指茨木童子：“你跟红叶一块去。”
    没等茨木童子拒绝，酒吞童子先一步说道：“我跟红叶去比良山，茨木去找大天狗，找到了立刻过来。”
    茨木童子倒是没所谓干哪个活，不过他总觉得酒吞童子有哪里不太对。
    这谁去找妖狐谁去找大天狗，本质上来说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点就是找妖狐得跟红叶一起。
    可照理说，一听到要跟红叶一起，也该是茨木童子先跳脚。
    其实茨木童子现在也不会跳脚，这件事情红叶的经纪公司澄清过，妖怪联盟也澄清过，后来连都城议会也发声澄清了，偶尔捕风捉影个小绯闻也掀不起风浪，酒吞童子对这件事也并不上心，他不可能好端端地开口换任务。
    在别人眼里，这个举动可能是无关紧要，但凭茨木童子对酒吞童子的了解，这简简单单地换任务，应该还包含了其他意思。
    说起来，刚刚在客房的时候，酒吞童子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这时，从刚开始就坐在一旁仿佛不存在的审神者一行有了动静。一期一振站起身来，说道：“我们也一起去找失踪者。”
    “哎哎。”鹤丸国永拉了拉他的胳膊，“你自告奋勇什么啊，我们来平安京三回了都没好好逛过，有什么景点没，推荐推荐？”
    酒吞童子和红叶已经准备就绪，走到了会客室的门口。茨木童子还在沉思，被安倍晴明拽着胳膊走了出去。
    唯一留在会客室里的源博雅耸了耸肩，说道：“六月去琵琶湖游湖挺好的，逛逛步行街也行，要么去大江山上泡个冷泉感受一下。”
    鹤丸国永期待地看着一期一振：“一期，你想去哪儿？”
    一期一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去找失踪者！”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我估计了一下，等正月初七八的时候大概就能在一块儿了-v-
    第38章 那啥
    安倍晴明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拖着茨木童子，走出了都城议会。
    茨木童子看着酒吞童子和红叶离开的背影，纠结地皱起了眉头，拍了拍安倍晴明的胳膊：“晴明。”
    “嗯？”安倍晴明正在看手机，轻轻地应了一声。
    茨木童子问道：“你跟博雅怎么样了？”
    安倍晴明笑了起来：“要事缠身呢，认真点。”
    茨木童子没理会，自顾自地问了下去：“你俩抱过吗？”
    “……”安倍晴明有些无语地张了张嘴，“嗯”了一声。
    茨木童子无视了安倍晴明冷淡的回应，继续问道：“你俩抱的时候，你会那啥吗？”
    安倍晴明一愣：“啥？”
    茨木童子：“那啥。”
    安倍晴明：“……”
    这要放在以前，安倍晴明沉思一年都理解不了茨木童子说了个啥，可最近他和源博雅的关系暧昧，时远时近特别磨人，他脑袋转了两个弯，就猜到了茨木童子的那啥说的是啥。
    安倍晴明又张了张嘴，“嗯”了一声。
    茨木童子瞪着眼睛问道：“被发现了怎么办？”
    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突然有点怀疑自己理解错了。
    “你和酒吞拥抱的时候，那啥了？”安倍晴明问了一句。
    茨木童子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这……很正常，有什么怎么办的。”安倍晴明低声道。
    “正常吗？”茨木童子的眼睛越瞪越大，“这么开放？”
    茨木童子爱慕酒吞童子的那颗赤诚之心都在大江山上照亮几百年了，他居然还在纠结生理反应正不正常开不开放。
    要不是为了保持形象，安倍晴明当场想送他一个卧槽。
    安倍晴明清了清嗓子，问道：“那酒吞什么反应？”
    茨木童子回忆了一下，如实说道：“我感觉他想弄死我。”
    安倍晴明：“……”
    不太像啊。
    酒吞童子一看就是闷骚到极致的类型，茨木童子又是个二愣子，看这两人折腾来折腾去还挺有意思的，忍不住想让人推波助澜一把。
    不过最近和红叶的绯闻一闹，茨木童子显得有些沉不住气，酒吞童子多半也看出来了，估计就是想压着心思再逼一逼。
    毕竟茨木童子雷声大雨点小，告白的时候大呼小叫的，真有点啥的时候胆儿比老鼠还小。
    就像现在，那啥了一下还得找人开解。
    安倍晴明问道：“你确定酒吞是想弄死你？……”
    而不是想上了你？
    安倍晴明问了半句没能问下去。
    他们一会儿还得去找大天狗，要是茨木童子半路炸了，安倍晴明担心自己一个人会跑断腿。
    “确定。”茨木童子点了点头，说道，“掐着我脖子碾墙上了，还不算想弄死我。”
    安倍晴明问道：“那啥之后就掐你了？”
    茨木童子想了想，这中间好像还发生过什么事，不过都挺无关紧要的。这么一回忆，他又想起了酒吞童子那张愤怒的脸，皱着眉叹道：“是啊。”
    安倍晴明沉吟片刻：“也未必是想弄死你。”
    茨木童子哼了哼气：“博雅要看到你那啥了，还能掐你不成？”
    “掐。”安倍晴明点了一下头，“掐着碾到桌上。”
    茨木童子一愣：“真的假的？”
    被茨木童子这么一问，安倍晴明突然意识到在大街上谈论这个话题挺不好意思的。他拍了拍茨木童子的胳膊，说道：“真的，回头再说，先找大天狗要紧。”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这才发现安倍晴明已经拉着他走出了一段，回头都看不见都城议会的大门了。他脑子里装了一堆那啥那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我在哪儿？”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嘛。
    安倍晴明张了张嘴，有些好笑地看着茨木童子。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这次茨木童子的反应有些大，没准这对大妖怪的关系会有跨越式的进展。安倍晴明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人都快情投意合了，他跟博雅还卡在红叶的问题上毫无进展。
    安倍晴明笑着笑着就有些笑不出来了，他牵强地扯了一下嘴角，说道：“先去酒店看看，跟着我就行。”
    现世地狱代表团在黑白鬼使的陪同下回了酒店，鬼灯也拖着白泽回了酒店，大天狗并不难找，他就坐在酒店大厅里，樱花妖正站在他身后为他治疗翅膀。
    安倍晴明拖着茨木童子走进酒店，有些吃惊地问道：“你受伤了？”
    大天狗看到安倍晴明就皱起了眉头，低声道：“小伤。”
    “怎么会是小伤呢！”身后的樱花妖摆出了说教的态度，细声细语地说道，“狼牙棒上的铁钉很锋利，加上鬼灯大人的力道足，这一下不仅撕裂了羽毛，还划伤了骨架，如果不好好休养，以后翅膀就不对称了！”
    这令人熟悉的老妈子语气！
    茨木童子很感动樱花妖找到了新的治疗目标，都不用他去揍一目连了！
    大天狗看到樱花妖也有些头疼，又不好意思反驳，只能敷衍地点了点头，继续坐着不动。
    “你这伤是鬼灯打的？”安倍晴明一愣。
    大天狗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了异都之间不能互相伤害的规定，于是解释了一句：“误伤，不要紧。”
    安倍晴明深深地看了大天狗一眼，说道：“先别说误伤，审神者已经来了，绑架异都来客不是小事，能两两相抵也是好的。”
    大天狗茫然地看了安倍晴明一眼，又转向了茨木童子，最后一脸震惊地问道：“你们是来捉拿我的？”
    安倍晴明：“……”
    茨木童子笑了笑：“是啊，嫌疑犯。”
    大天狗：“……”
    安倍晴明觉得茨木童子关键时刻犯毛病的习惯很不好，他颇为无奈地推了茨木童子一把，正准备开口解释，外面突然传来“咣当”一声。
    碎玻璃从楼上掉了下来，在酒店门口散了一地。不少人都心有余悸地站在门口抬头往上看，几秒之后，人群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匆匆忙忙地往旁边散去。
    “啪嗒”一声，一只巨大的白色生物从上面掉了下来，刚好砸在了碎玻璃上，身体表面有好几道擦伤，鲜血流了一地。
    安倍晴明一愣，转身往外走去。
    茨木童子紧随其后，樱花妖一边给大天狗治疗，一边有些不放心地向外张望。
    “外面有伤者。”大天狗淡淡道，“我没事，你先去外面看看。”
    樱花妖看了大天狗一眼，点了点头，飞快地飘出了酒店。
    大天狗站起了身，看着挤入人群中的安倍晴明，他幽幽地转过身，从后门离开了酒店。
    掉碎玻璃上半死不活的白色生物是异都来客白泽。
    白泽的外伤很严重，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樱花妖刚挤进人群的时候，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先下手。
    白泽余光看到了一脸着急的樱花妖，他由兽形变为了人形，脸上沾满了血迹，身上的白衣也被染得血红，尤其是两条胳膊上，衣服被划成了碎布条，伤痕触目惊心。
    然而这一切都丝毫不影响他撩骚：“樱花姑娘，你是在担心我吗？”
    白泽变为人形后，樱花妖治疗起来方便了不少。她先扶正了白泽，发现他背上垫了一地的玻璃碎之后，连忙想把他扶到空地上去。
    樱花妖的双手刚扶上白泽的肩膀，白泽突然伸出了血淋淋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掌，深情款款地说道：“有这么美丽的樱花姑娘为我治疗，我死而无憾。”
    “那你就去死吧。”
    鬼灯扛着狼牙棒从天而降，一脸冷漠地俯视着带血含笑的白泽。
    第39章 老脸一红
    樱花妖治疗的时候无惧无畏，见过的医闹病人比吃过的米还多。前段日子给酒吞童子治疗的时候，茨木童子也是一脸“老子绊不死你”的鬼表情，现在被鬼灯瞪着，她也没有太大的感觉。
    “晴明大人。”樱花妖从白泽的手中抽回了手，认真道，“能否换个干净的地方？”
    安倍晴明看了鬼灯一眼，说道：“回酒店吧。”
    鬼灯冷笑了一声，倒是没有当着一群人的面再动手。他慢悠悠地走到了白泽的跟前，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白泽笑着看了鬼灯一眼，说道：“哎，被男人抱着硌得慌，樱花姑娘，不如你……啊啊啊嗷嗷嗷嗷嗷嗷——”
    话说到一半，白泽一个挺身从鬼灯怀里弹了起来，惊叫着摔到了地上。
    鬼灯勾了勾嘴角，收起了掌心中的棘条，说道：“看来确实硌得慌啊。”
    “可不是么。”白泽咬牙切齿地抬头看着鬼灯，“男人的怀抱哪有女人的温软啊。”
    “呵。”鬼灯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俯下了身，凑到白泽的耳边低声道，“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白泽大声喊道：“男人的怀抱哪有女人的温软啊！”
    站在一旁的安倍晴明和樱花妖都被这平地一声吼给吓了一跳，茨木童子也扭头看去，鬼灯盯着白泽看了半晌，拍了拍手：“很好。”
    白泽忍着痛，手掌撑地站了起来，他咧开嘴笑了笑：“不能累着樱花姑娘，我自己能走。”
    樱花妖赶紧上前扶了一把，顺手在白泽的胳膊上覆盖了一层治疗妖力：“你的伤很重，不能随便乱动！”
    “你真温柔。”白泽对樱花妖抛了个媚眼，“我是神兽，跟你们这儿的小妖怪不一样，这点伤不算什么。”
    樱花妖蹙眉道：“你身上有很多小伤口，刚刚掉在玻璃上，碎片都陷进去了，必须尽快取出来。”
    “哎呀。”白泽暧昧地笑了一下，“我下边儿也有个伤口，樱花姑娘也帮我取吗？”
    樱花妖歪着脑袋往白泽的脚掌上看了一眼，问道：“下边儿哪里？”
    不等白泽回答，鬼灯的狼牙棒“嗖”地飞了出去，扔在了白泽的后脑勺上，冲击力巨大，直接将他整个人带了出去，砸进了酒店大厅的墙壁里。
    樱花妖看着手边突然消失的人，愣了愣。
    茨木童子从进酒店开始就一直以旁观者的姿态站在门边上看戏，看到樱花妖忙忙碌碌的样子，他深感欣慰，忍不住多观察了一会儿。
    然后就顺便观察到了身残志坚的白泽。
    茨木童子作为一只千年老妖，差点被白泽的话说得老脸一红。
    你身上有很多小伤口，刚刚掉在玻璃上，碎片都陷进去了，必须尽快取出来。
    我下边儿也有个伤口，樱花姑娘也帮我取吗？
    观察表情，配合语境，联系上下文，樱花妖一耳朵没听懂，茨木童子几乎是秒懂。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种话说出来。
    取出来，怎么取出来，抠出来吗？
    茨木童子瞪了瞪眼，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低着头咳了老半天。
    不能再继续琢磨了，茨木童子不经意地环顾四周，看到了大天狗悄然离去的背影，脑袋里一片空白，最后还是忍不住把视线转移到了白泽的身上。
    好奇心压不住，茨木童子活了这么久，头一回见到白泽这种类型的人。
    白泽是个什么类型茨木童子说不上来，他从见这个人到得出这个结论也还不足五分钟，总之就是一种很迷幻的类型。
    茨木童子回忆了一下身边称得上迷幻的人。
    大江山上最迷幻的当属书翁，拽得二五八万，整天捧着本书装文艺，还带个单眼琉璃镜，让人见了就想揍一拳。都城里有个叫八百比丘尼的也很迷幻，打扮得跟个神婆一样，嘴角成天扬着神秘微笑，看见了就想打一拳。另外的话荒川之主也挺迷幻的，仗着钱多特别骚包，一副“有钱就能为所欲为”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直接捅死他。
    总之白泽也能进这迷幻代表队，看在是异都来客的份上，揍一拳就免了。
    茨木童子看着镶嵌进墙壁里的白泽，琢磨出了一个代表迷幻的形容词来。
    轻浮。
    轻浮到这种程度，被揍得不成人形也是情理之中。
    茨木童子瞪着个眼睛，开始在脑海中编写起了关于轻浮对和谐平安京的不利影响的论文，刚起了个头就被安倍晴明给打断了。
    安倍晴明拍了拍茨木童子，说道：“这里由我来处理，你先带着大天狗去比良山。”
    茨木童子满脑子论文，不过隐约中还记得大天狗离去时翅膀一高一低的背影，于是说道：“大天狗早就走了。”
    安倍晴明：“……”
    “你看到了怎么没拦着他。”安倍晴明愕然道。
    茨木童子莫名其妙：“我拦着他干嘛？”
    安倍晴明简直无语：“你还记得我们来这儿干什么吗？”
    茨木童子从满脑子那啥那啥那啥变为取取取抠抠抠，脸上的表情倒是挺严肃，看着就跟要上台朗诵论文一样。听晴明这么一问，茨木童子皱起眉头非常用心地想了一想，最后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去找大天狗。”安倍晴明指了指酒店大门，“找到之后带上比良山，去找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点了一下头，继续呆在酒店里说不定会被传染轻浮，他双手插袋踢了踢地上的碎玻璃，绕到了街上。
    找大天狗？
    他怎么知道大天狗在哪儿。
    茨木童子跳过了找大天狗的步骤，直接朝着比良山的方向走去。
    比良山位于西面，是距离大江山最远的一个山头，从都城走过去得花很长时间。
    不过今天都城议会特例所有参加接待的妖怪可以低空低速飞行，茨木童子平时不允许的时候特别喜欢飞，今天允许了，他就不想飞了。
    不是说要找大天狗么，正好顺路找找。
    现世地狱代表团入住的酒店安排在都城最繁华的中心地带，出门拐个弯就是步行街，过两条街就是京都大剧院，反方向过三条街就是荒川。
    步行街通向大江山，半个小时就能走到。去比良山得过荒川，步行的话可能得两个小时。
    茨木童子迷迷瞪瞪地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脑子里琢磨完白泽之后，又忍不住开始琢磨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百琢磨不腻。
    回想起安倍晴明的那番话，茨木童子开始仔细回忆酒吞童子看到他那啥后的反应。
    想了好一会儿，茨木童子才记起那时候酒吞童子并没有立刻反应，主要他自己反应太大了，都来不及看酒吞童子的反应。
    这么说来，酒吞童子并没有想要弄死他？
    可是后来把他掐着撞墙的也是酒吞童子。
    不过像源博雅这样人模狗样的贵族城主都能把安倍晴明掐桌上碾，掐人这个动作可能还真不一定是为了弄死人。
    就像鬼使黑和鬼使白撞胳膊肘都能撞出亲密感。
    茨木童子百琢磨不得其解，晃悠晃悠就晃悠到了荒川之上。
    荒川作为平安京第一长河，远看很有气势，两岸全是洗衣服洗被子洗拖把的平民百姓，茨木童子一晃眼就想起了当年荒川之主为了河水治理问题跟都城议会抬杠的事儿。
    钱多也不是真能为所欲为，至少荒川之主一看到安倍晴明就怂。
    茨木童子一边过桥一边乐，可能是帮着酒吞童子文件处理多了，出门闲逛都能关注民生问题了。
    说起来，酒吞童子为什么去比良山来着？
    第40章 荒川之主
    茨木童子快步走在桥上，就在他即将回忆起自己此行目的的时候，河面上卷起了一个小型的漩涡，荒川之主从荒川中冒出头来，一跃而起，甩了甩水花，落在了桥边的扶栏上。
    “茨木。”荒川之主穿着一身骚蓝色的长袍，领口卷了一大簇的皮毛，摇着个折扇笑道，“你怎么来了？”
    “路过。”茨木童子和荒川之主也就一点合作关系上建立起来的塑料友谊，不过相比之下还是比较友好的。
    “你这是准备去比良山找妖狐算账？”荒川之主从兜里摸出来一个烟斗，杆子是骚蓝色的，举在手上平添了一股骚气。
    听了这话，茨木童子回了神，治好了间歇性失忆，连带着把这一整天的事儿都给记了起来。
    茨木童子皱了一下眉，觉得自己脑子的反应有些不太正常，没准是迷药的后遗症。
    “妖狐买的是普通迷药么？”茨木童子问道。
    “是啊，就那一种。”荒川之主点头道，“近两年查的厉害，妖狐是常客，除了他我也不敢卖给别人。”
    “行。”茨木童子点头道，“我先过去了。”
    “你打妖狐的时候下手别太重。”荒川之主抖了抖烟灰，说道，“好歹也算个大客户。”
    茨木童子冷哼了一声：“关我屁事。”
    “关你屁事？当然关你屁事。”荒川之主吐了一个烟圈，笑着说道，“妖狐那手办生意都是从我们这儿出口的，差价能赚不少。以前他非得怀抱信仰，只给萝莉做，这两年扛不住经济压力，做了几套红叶的，好几个异都都卖疯了。”
    茨木童子不是很懂手办，也不是很懂信仰，不过他懂出口，荒川之主的贸易公司里有他一份。
    “行。”茨木童子点了一下头，说道，“不打手，不打眼睛，够了吧。”
    “脑子也不能打。”荒川之主笑了笑，“没准儿影响艺术细胞。”
    茨木童子又点了一下头，转身准备离开。
    “哎，茨木。”荒川之主叫住了他，“你这一阵儿忙完了没？”
    茨木童子说道：“挚友的手还没有好。”
    “差不多行了。”荒川之主笑了笑，说道，“下个月我准备扩大捕鱼范围，开船去通灵海那边捕捞一下深海鱼。市场那边你好歹也有股份在，要不要一起出海去看看？”
    茨木童子敷衍地点了点头，他现在没什么心思跟荒川之主讨论赚钱的话题，于是摆了摆手道：“改天再说。”
    走出去了一段之后，茨木童子忽然觉得“扩大捕鱼范围”这几个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回茨木童子没失忆，他很快想起来是在书房办公的时候见过。他还清楚地记得他把这份申请扔进了不通过的那一堆里，然后被河童拿去销毁了。
    茨木童子：“……”
    这事儿也怪不得茨木童子，主要是荒川之主的公司实在是太多了，制造业、建筑业、住宿餐饮业、交通运输、批发零售还有渔业，总之说得上来的行业基本都有荒川之主一份。
    早些年人妖刚和谐的时候，茨木童子拿着工资没地儿花，被荒川之主忽悠着投资了好几个项目，后来他自己都有点记不清。
    不过荒川之主作为合作伙伴还是比较靠谱的，至少打钱的时候没忽悠，飞黄腾达了也没忘记他。
    这也是茨木童子看好荒川之主的一大原因，苟富贵勿相忘。
    当然，荒川之主也不是慈悲为怀拉人发财，茨木童子那一大串的头衔摆在那里，平安京妖怪联盟二当家，一妖之下万妖之上，偶尔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情，还能借点权利去压人。
    荒川之主很信这个邪，一直觉得他这些年顺风顺水，一部分原因是有茨木童子给他镇场。
    茨木童子倒是没想这么多，他不怎么在意钱，也没有荒川之主这么能折腾。不过这个爱折腾的人不仅把他的钱变多了，还会经常约他去打群架，教训一些妨碍他把钱变多人，可以说是非常满意了。
    不过最近茨木童子也不缺钱，这个事儿他也就郁闷了五秒钟，很快抛到了脑后。
    还是找酒吞童子要紧。
    茨木童子过了桥之后没再漫步而行，他腾空而起，不多时就到了比良山。
    不同于大江山的山清水秀，比良山上树林茂密，山脚下有一整片的枫树林，六月份还没有到赏枫的时节，放眼望去是成片的黄褐色，其中还参杂了几片红枫。
    茨木童子今年还是头一回来比良山，他脑海中划过的第一个念头是，红叶是怎么在三月份采到红枫的？
    茨木童子也就是随便想想，他在路边抓了个妖怪问了妖狐的住处，随后大摇大摆地上了山。
    妖狐的屋子建在一处山崖边上，风格华丽而又浮夸，与这宁静的山林有些格格不入。
    茨木童子站在院子外头，欣赏着这比大江山首领住处还壮观的屋子，又一次觉得该动工建新房了。
    他推开了喷过白漆的竹篱笆门，走进了院子里。院落整理的很是干净，靠近悬崖的那一侧，有一套石桌石凳，坐在这里看风景，有一种空旷舒畅的感觉，很是享受。另一侧则是几排排列整齐的竹竿，上面挂着色彩各异的布料，后面还有两个染缸。
    茨木童子绕着妖狐这院子走了一圈，觉得这风格有些欣赏不来，他还是喜欢和式的建筑，酒吞童子也是。
    走近砖瓦白墙的屋子，茨木童子伸手推开了被喷成了纯白色，上边还雕刻着几朵盛开花朵的大门。
    对这浮夸大门的吐槽还没有结束，茨木童子就愣住了。
    妖狐这屋子里的陈设跟普通屋子里的陈设不一样，没有桌椅没有柜子也没有装饰，一开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整排用竹子制成的晾衣杆，上面挂着不少成衣，后面还有一些挂着各类布料的，整理的十分整齐，占满了整个大厅。
    唯一有别于晾衣杆的是角落里的一条长榻。
    前面的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酒吞童子和红叶正并肩坐在长榻的一侧。
    也许是茨木童子和红叶绯闻传久麻木了，他差点都忘了最开始在意红叶，还是因为酒吞童子。
    这两人坐在一块儿的样子，特别刺眼。
    茨木童子把几个月间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脑子里就剩下了最初怀疑酒吞童子爱慕红叶的那个念头。他一脚踹开了大门，飞掠而起，蹿到了长榻之上，“嘭”一声坐到了酒吞童子的身上。
    红叶被吓了一跳，正想往边上挪开，茨木童子突然撞了胳膊肘过来，直接把她撞到了地上。
    酒吞童子虽然提前看到了茨木童子站在门外，不过他没料到这傻球能直接这么撞进来，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被扑倒在了榻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茨木童子。
    “有人追杀你啊？”红叶无语地拍了拍衣摆，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身上的那套黑色紧身衣已经换了下来，换成了朱红色的短款和服，颜色有些显老，不过挺衬红叶气质的。
    茨木童子瞪了红叶一眼，正准备反驳，酒吞童子从榻上坐了起来，一把将茨木童子从身上掀了下去：“中癫毒了？”
    “癫毒？”茨木童子一屁股跌在了地上，迷茫地看着酒吞童子。
    红叶在边上“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酒吞童子懒得理会，皱眉问道：“大天狗呢？”
    “我哪儿知道。”茨木童子站了起来，想了想之后又道，“他翅膀被人打歪了。”
    红叶有些惊讶：“谁打的？”
    “异都那个鬼灯。”茨木童子道。
    “哎，我们分会长是不是特别招异都人记恨啊。”红叶笑着说道，“前两个月不是刚被异都人打过么。”
    茨木童子没接话，转身坐到了红叶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其实这长榻挺长，一排坐十个人也不成问题。红叶看了茨木童子一眼，走了两步坐到了另一边。
    茨木童子刚坐下的时候还阴着脸，思考着这么长的榻，酒吞童子和红叶为什么非得挨着坐。可当他一抬起头，他就明白了过来。
    这个位置这个方向，刚好能看得到对面的隔间。
    异都失踪者蜜桃真纪穿着花开富贵的大红和服，站在隔间的桌子上，摆了一个扭腰的妩媚姿势。
    一个萝莉，妩什么媚。
    茨木童子指了指隔间的方向，问道：“干什么呢？”
    “做手办啊。”红叶探过头来，笑着说道，“等了好一会儿了。”
    茨木童子歪了一下脑袋，找了一个更好的角度朝里面看去。
    隔间里面比较杂乱，有两张一人长的大桌子，其中一张上面摆放着各类裁剪工具、雕刻道具，还散了一些碎布料和其他杂物，乱到逼死强迫症，蜜桃真纪此刻就踩在这些杂物上。
    妖狐趴在另一张稍微干净一些的桌子上，正在认真地作画。一个角度画完之后，又绕到了另一个角度画了一张，看上去非常认真。
    这绑架者和被绑架者都在眼前，他们居然排排坐着看人画画。茨木童子有些莫名，问道：“我们坐这儿干嘛？”
    红叶坐在另一侧看不到隔间里面，她一边无聊地刷着手机，一边说道：“蜜桃真纪本人说了，想要一套她自己的手办。”
    “所以我们要等他们做完？”茨木童子指了指妖狐的方向，考虑了一下该用什么姿势冲进去揍一顿完成任务回家睡觉，余光扫到了酒吞童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突然就不说话了。
    两人相隔不到十厘米，转个眼珠就能看到对方的侧脸。
    第41章 肩膀
    还在都城议会的时候，茨木童子就感觉到了酒吞童子心情不太好，现在依旧板着张脸，眼里写满了不爽、不耐烦、别惹我。
    酒吞童子多数情况下都理智爆棚，风淡云轻。茨木童子惹他生气的时候，一般暴揍一顿就能缓解，像这种长时间地生着闷气又不发作，其实是非常稀有的状态。
    茨木童子上一次见到酒吞童子这样，是他跟莹草偷跑去海湾揍人，结果一时没控制住情绪，妖力消耗过多，两人在悬崖边睡了整整一个礼拜。
    结果睡过去之前，两人都忘了知会酒吞童子一声，后来他派了不少人满平安京的找，都没有找到人影，最后还是两人睡饱了自己起来回去的。
    那之后酒吞童子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地黑着张脸，茨木童子死皮赖脸求饶道歉发誓绝没有下次，折腾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可这一回，茨木童子压根不知道酒吞童子为什么闹脾气。
    直接开口问肯定会被揍，茨木童子退而求其次，准备先把刚刚没有听清楚的那句话给问出来。
    “挚友。”茨木童子撞了一下酒吞童子的胳膊，“在都城议会的时候，你跟我说了什么？”
    酒吞童子没有看他，随口应了一句：“什么？”
    “在房间里的时候，接电话之前，你是不是跟我说了什么事儿？”茨木童子问道。
    酒吞童子沉默了一下，大概是在考虑他接电话之前说了什么，半晌之后他回过头看了茨木童子一眼，说道：“你聋吗？”
    “不聋，就是没听清。”茨木童子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迷药刚过，头有点晕，动了两下脑袋嗡嗡响。”
    酒吞童子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他淡淡道：“你傻吗？”
    茨木童子：“……”
    “我，又怎么了？”茨木童子瞪了酒吞童子一眼，又摆出了讨好的表情，“行行，我傻，那到底说了什么？”
    酒吞童子转回了视线，摇头：“没什么。”
    茨木童子：“……”
    全平安京最豪爽大气的妖怪，怎么变得有点小家子气？
    可能是时机不太对，边上坐着红叶，对面站着蜜桃真纪，还有个即将被捉拿归案的妖狐，酒吞童子一向来以工作为重，估计不会在这种场合跟他聊私事。
    茨木童子认同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决定回大江山之后再缠着酒吞童子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百无聊赖的状态下，茨木童子的注意力很快被隔间里的两人所吸引。
    蜜桃真纪从茨木童子进来到现在，已经换了有两个姿势了。她所站的那张桌子实在是乱到无处落脚，每次调整站姿都跟走太空步一样，稍不注意就会掀翻东西。
    茨木童子远远地看着蜜桃真纪，觉得她这个样子像是在玩真人版的踩地雷。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蜜桃真纪的左脚似乎是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整个人向后蹦去。
    GAME OVER
    茨木童子眼睁睁地看着蜜桃真纪从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变为踩到了一堆什么东西，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嘭”一声掉在了地上。
    妖狐不愧是狂热的艺术家，作画的时候心无旁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外面的三名围观群众是空气不说，连隔间里头高高站在桌子上的蜜桃真纪在他看来大概也是个假人。
    房间里一共五个人，蜜桃真纪倒地之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
    蜜桃真纪本人估计摔晕了，连嗷都没嗷一声，茨木童子虽然也不准备有什么反应，不过适当看一眼人死没死还是可以的。
    茨木童子所在的方向跟蜜桃真纪倒地的方向一致，所以从门里望进去的时候，他只能看到蜜桃真纪的脚踝。茨木童子微微倾斜身体，歪了歪头，就在他即将看到人的时候，脑袋受到了阻拦，歪不下去了。
    那是酒吞童子的肩膀。
    茨木童子是朝着酒吞童子的方向歪头的，两人距离也就十厘米，当然会靠到肩膀。
    靠到肩膀！
    卧槽居然靠到肩膀了！
    茨木童子的脑袋靠到了酒吞童子的肩膀！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胸肌腹肌大腿都靠过，靠个肩膀怎么了。
    可是不知怎么的，茨木童子还是有点震惊，说不上来有什么好震惊的，就是有点震惊。
    茨木童子绷紧了脖子，脑袋就这么虚虚地靠在酒吞童子的肩膀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应该把头拿开。
    其实应该在一靠到的时候就拿开。
    茨木童子突然觉得他要是现在拿开，会显得有些突兀。
    那总不能不拿开吧！
    正当茨木童子纠结该把脑袋往前滚还是往后滚的时候，红叶突然从长榻上站了起来。她刚刚似乎是在发信息，发完之后发现蜜桃真纪还没站起来，于是想去隔间里面看一下情况。
    “我……”红叶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了头，然后她瞪大了眼睛，嘴边的话溜了个空，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茨木童子倾斜着视线，觉得红叶这眼睛再瞪大一点，眼珠子就该滚出来了。
    “你们……”红叶张了张嘴，放弃了开口说话，一脸麻木地转过了身，同手同脚地走进了隔间。
    不就是一只大妖怪的脑袋靠在了另一只大妖怪的肩膀上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好像挺可以大惊小怪的。
    茨木童子恍惚了一下，随即放松了身体，脑袋顺着酒吞童子的肩膀向前滑落，想要顺势来个扑倒在地，解除尴尬。
    行动进行到一半，酒吞童子突然抬手扶住了茨木童子的脑袋，把他推正了回去。
    茨木童子一愣，发现了这一场尴尬的根源。
    若是放在平时，茨木童子以这种形式靠到酒吞童子肩膀上，将会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推翻在地。
    不是茨木童子反应慢，是酒吞童子没按套路出牌。
    茨木童子猛地回头看了酒吞童子一眼：“挚友。”
    “怎么？”酒吞童子也看了他一眼。
    茨木童子说道：“爽快点，你是不是想揍我？”
    酒吞童子皱了一下眉：“没有。”
    “大妖怪敢作敢当，那啥了就是那啥了。”茨木童子一脸正义，视死如归地笑了笑，“那啥了不能憋着，揍人也不能憋着，我敢那啥就敢挨揍。”
    茨木童子的这句话，酒吞童子一个字都没听懂。
    酒吞童子皱了一下眉：“说人话。”
    茨木童子说道，“你揍我吧。”
    酒吞童子：“……”
    因为安倍晴明这个不知情的都在第一时间理解了那啥的意思，茨木童子觉得这种表达方式不算太难。
    可惜酒吞童子不是最近处于敏感期的安倍晴明，他用茨木童子神奇的思维方式颠来倒去想了两遍，还是没理解。
    然后酒吞童子一掌拍在茨木童子的背上，直接把他掀了出去。
    “本大爷叫你说人话！”
    被揍的那个瞬间，茨木童子出奇得平静。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茨木童子踉跄着从长榻上摔了下去，撞上了一个晾衣杆。他十分平静地趴在晾衣杆上，等待着挨揍。
    预想中的拳头并没有来，酒吞童子绕过他，径直朝着隔间里面走去。
    红叶刚好抱着蜜桃真纪从里面出来，酒吞童子皱了一下眉，问道：“怎么了？”
    “她摔下去的时候后脑勺磕到了一个泥塑，晕过去了，不知道要不要紧。”红叶也微微蹙眉，说道，“先送她回都城议会吧。”
    “哎哎，我设计还没画完呢。”妖狐从隔间里冲了出来，冲到一半又停下了脚步，双手比框，把红叶公主抱蜜桃真纪的画面定格了下来，满脸兴奋地说道，“就这个姿势，别动！”说完跑回隔间取了纸笔，又冲出来趴在地上画了起来。
    妖狐是只狐妖，头上长着一对毛茸茸的耳朵，一头纤细柔软的白发有些凌乱地散在肩头，一看就是很久没打理了。他的身后还长着一根蓬松的大尾巴，趴地的时候高高翘起，画嗨了还会无意识地晃动两下。
    “妖狐。”红叶忍不住说道，“你这次罪责可不小。”
    “关禁闭半年吗？”妖狐手上动作没停，波澜不惊地说道，“让大天狗来关就是了。”
    “说不准，可能要关两年。”红叶道。
    “两年？”妖狐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红叶一眼，说道，“也行吧，那我多给你设计几套衣服，你记得提醒大天狗每个月过来给我送材料。”
    “你伤的是异都来客。”红叶有些无语，放冷了音调说道，“没有禁闭那么简单。”
    “唔。”妖狐飞快地完成了简笔画，绕到了红叶的身后继续画了起来，“那是要给我上铁链子，还是得去牢房？都行吧，记得让大天狗来送送我，给我送点材料。”
    红叶有点职业病，在妖狐作画的时候，不管手上抱得是萝莉还是壮汉，她能做到不动如山。她转了一下眼珠，说道：“大天狗可能送不了你，伤了异都来客，你没准儿会直接被审神者那边的人带回去。”
    “审神者？”妖狐画背后线条的速度更快，两句话的工夫他已经绕到了侧面，问道，“你说我要被关到异都？”
    红叶答道：“是啊。”
    “那我得提前准备行李。”妖狐又描了几个侧面的角度，说道，“你先帮我给审神者塞点钱，不让我带行李就直接给我判死刑。”
    红叶噎了一下，半晌才继续说道：“熬两年就熬两年了，带个纸笔画画没人拦你——哎你画完没啊，蜜桃真纪要是凉了你也得凉。”
    “好了。”妖狐整了整画纸，从地上站了起来。
    妖狐正经上来看，是一只挺漂亮的妖怪。不过他正常时候都不太正经，信仰美丽与艺术的同时又不修边幅，总是会让人忽略他姣好的容貌。
    第42章 疯狂的艺术家
    红叶和妖狐同为比良山上的妖怪，两人相识已久，虽说不上关系亲密，但也算得上是邻居好友，红叶那一整屋子的和服还是妖狐给她设计制作的。
    一想到服装师即将被抓，红叶有些于心不忍，她忍不住说了一句：“我说蜜桃真纪都自愿做手办了，你就不能好好跟人沟通了带来么，非得在演唱会中途给人下迷药，还嫁祸给大天狗。”
    妖狐痴迷艺术，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蛋的，他完全忽略了红叶前面一大段的说教，逮住了最后一句做重点，问道：“嫁祸给大天狗？我嫁祸给大天狗做什么，我还得仰仗他给我送行李呢。”
    “我来这儿之前，外面都在传大天狗是嫌疑人。”红叶看了妖狐一眼，“那迷药是你下的？”
    “迷药当然是我下的。”妖狐坦荡荡地说道，“下完迷药带了人我就回来了。”
    红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叹了口气，看向酒吞童子，问道：“要把他带回都城议会吗？”
    酒吞童子沉吟片刻，说道：“审神者那边的人还在都城议会，要么把他嘴堵上，要么暂时先不带过去。”
    妖狐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红叶看他这态度，真想当头给他来一拳。她低声问道：“留在这里没关系吗？”
    酒吞童子倒是没在意妖狐漫不经心的态度，他点了一下头，说道：“晴明应该会想办法降低责罚，等调查结束再来带人也不迟。”
    红叶抬了抬怀里的蜜桃真纪，点头道：“行，那我们先回去。”
    酒吞童子也点了一下头，突然转身，对着趴在晾衣杆边上暗中观察的茨木童子说道：“屋子外面做一道结界，然后滚回都城议会。”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哎——哦。”茨木童子一个激灵，连蹦带跳地走出了房间，用妖力做了一道结界，把妖狐的房子封在了里面。
    做完这一切再回头的时候，酒吞童子和红叶已经腾空飞出了一段距离，半空中就剩下了两颗小黑点。
    这人也揍了，酒吞童子怎么还是一副要死不死的态度。
    茨木童子琢磨着回了大江山还是得花点心思去求饶，虽然安倍晴明说了那啥是正常现象，可显然酒吞童子不是这样认为的。
    回到都城议会的时候，不仅安倍晴明还没有回来，连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也不知去向。
    红叶把蜜桃真纪交给了都城议会里的医生，随后跟着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一起走入了会议室中。
    源博雅独自一人坐在会议室里等人，顺便处理公务。看到三人进来，他给晴明发了条信息，说道：“审神者派来的人不是跟着你们去比良山了吗？”
    “没有。”红叶摇头道，“出了都城议会就分道扬镳了。”
    源博雅道：“没准儿琵琶湖游湖去了。”
    红叶叹道：“那样最好。”
    “怎么。”源博雅放下了手中的文件，问道，“妖狐认罪了？”
    红叶点头：“认了。”
    “只要人还活着就算不了大罪。”源博雅说道，“刚晴明还发消息给我，说是鬼灯把大天狗伤了，这事儿还能平一平。”
    源博雅的话音刚落，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晴明？”源博雅接起电话，“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安倍晴明略有些急促的声音：“酒吞和茨木都回都城议会了？”
    “是啊。”
    “让他们赶紧去一趟贵船山。”
    源博雅一愣，问道：“出什么事了？”
    “大天狗和一目连是嫌疑人的消息传的太快，红叶的粉丝上贵船山去帮着找蜜桃真纪，发现了一目连今天乔装去参加了蜜桃真纪的演唱会，并且有目击者称，传出蜜桃真纪失踪消息的人就是一目连。”安倍晴明语速飞快地说道，“现在步行街上聚满了蜜桃真纪和红叶的粉丝，准备上贵船山讨个公道，你让酒吞和茨木赶紧去一趟。”
    源博雅起身：“好，你等我过去！”
    就在源博雅挂电话的同时，坐在一旁的茨木童子突然站了起来。
    坐在他边上的酒吞童子一愣，问道：“怎么了？”
    “结界破了。”茨木童子瞪大了眼睛，喃喃，“我弄在妖狐那儿的结界被人打破了。”
    “你……”酒吞童子张了张嘴，没有说下去。
    茨木童子虽然不靠谱，但揍人约架关人禁闭的本事高超，只有用力过猛，从来不会出差错。
    能打破茨木童子结界的妖怪，在平安京里十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
    茨木童子继续道：“不是妖狐，是有人把他带走了。”
    酒吞童子跟着他站起身来：“过去看看。”
    站在另一边的源博雅一口气憋在嘴里，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了一耳朵糟心事，顿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印证了一句话，祸不单行。
    同一时间，平安京步行街。
    鹤丸国永左手抓着一串糖葫芦，正在给一期一振肩头的狐之助投喂。右手也抓着一串糖葫芦，边吃边问道：“一期，真的不吃？很好吃哦，我喂你。”
    “不吃。”一期一振皱了一下眉，“任务还没完成，这样真的好吗？”
    “狐之助都说好，有什么不好的。”说着又给狐之助喂了一颗糖葫芦。
    “我没说好！”狐之助嚼着糖葫芦说道，“是你们走太慢把人给跟丢了！”
    一期一振扶着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这平安京真热闹啊。”鹤丸国永看着不远处聚集的人群，疑惑道，“都穿一样的马甲，巡游呢？”
    “看着不像啊。”狐之助歪了歪脑袋，问道，“那马甲上画了什么？”
    距离一条街之外的位置，不断有人从两侧的巷子里涌出来，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一个方正。人群越来越密集，所有人都穿着暗红色的马甲，上面画着一片枫叶，缓慢齐步前进着。
    人群的前进方向正是鹤丸国永他们所在的方向，一期一振察觉不对，拉着鹤丸国永躲进了边上的巷子里，皱眉道：“与其说是巡游，不如说是游.行。”
    浩浩荡荡的人群擦着巷子走过，鹤丸国永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发现红色马甲的团队后面还跟着粉色马甲的团队，衣服后面整整齐齐地画着一只桃子。
    “这是什么？”鹤丸国永瞪了瞪眼，“平安京的特色活动？”
    “不像是活动。”一期一振看了一眼人群的前进方向，皱眉道，“别惹事，先离开这里。”
    两人一狐穿过巷子，出了步行街，走上了一条主干道。
    主干道平日里车马繁华，今日却异常冷清，还能听到隔壁步行街上传来的呐喊声。
    鹤丸国永解决掉了手上的糖葫芦，把狐之助的那一串塞到了一期一振的手上，说道：“我去问问情况。”
    谁知鹤丸国永刚穿过马路，身后突然传来了惊叫声。
    阴影笼罩而来，鹤丸国永猛地回过头，庞然大物从天而降，行人们四处逃窜，他只来得及看到一期一振略有些诧异的神情，视线就被一片白色的皮毛所遮挡。
    “一期！”鹤丸国永背上冒出了一阵冷汗，他飞奔到了庞然大物的跟前，如高墙一般被挡住了视线，不知该如何下手。
    不少行人都受到了殃及，被压在了那庞然大物的身下。四周嘈杂一片，叫喊声中，鹤丸国永眼神恍惚，突然拔剑出鞘，朝着白色的皮毛中刺去。
    “鹤丸大人！”千钧一发之际，狐之助从边上蹿了出来，跳到了鹤丸国永的手腕上，将他出剑的手往下压了压，喊道，“不要冲动！”
    鹤丸国永一顿，目无焦距地问道：“一期呢？”
    “一期大人刚刚把我扔了出来，他还在下面。”狐之助踩着鹤丸国永蠢蠢欲动的手腕，急道，“异都之中，切莫伤人啊！”
    “被压在下面？”鹤丸国永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眼神空洞，嘴角还有着一抹嗜血的笑意。他挽了一个剑花，把狐之助从手腕上挑了出去，随后剑身朝下，眼看着就要把庞然大物横切成两半。
    狐之助惊叫道：“鹤丸大人！”
    鹤丸国永的剑还在半空中，一记狼牙棒横空而来，砸到了剑身之上。鹤丸国永吃重，剑身往外倾斜，他咬了咬牙退后半步，避开了这沉重的一击。
    鬼灯从天而降，鹤丸国永下意识地一剑刺了过去。鬼灯看了他一眼，两人眼神交汇，眼看着就要大打出手，狐之助大惊之下顾不得小命，夹着尾巴朝着鹤丸国永的剑上扑了过去。
    看着狐之助小巧毛绒的身躯，鹤丸国永短暂地回了神，他手上动作微顿，反手把剑背到了身后，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将狐之助接到了怀里。
    “鹤丸大人！”刚刚那一扑吓掉了狐之助半条命，他瑟瑟发抖地依偎在鹤丸国永的怀里，前爪抱头不敢睁眼。
    鹤丸国永持剑而立，蹙眉与鬼灯对视。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个屏蔽词-v-
    第43章 误伤
    鬼灯并没有和他动手的意思，虽然已经误伤了不少异都人，但作为负责人，异都之间不能互相伤害的道理还是牢记在心。
    他伸手拾起了狼牙棒，一脚勾着那庞然大物的屁股向上挑起到空中，紧接着又将狼牙棒砸了过去。庞然大物在瞬间缩水成了普通男子的大小，从半空中跌落，掉入了鬼灯的怀里。
    “哎，鬼灯。”白泽脸上青了好几块，有些不成人形，他眯眼看着鬼灯，笑了笑，“闹了这么大的事，你要是能被审神者抓回去就好了。”
    “呵。”鬼灯笑了一下，“那你也别想逃。”
    鬼灯抱着白泽落回到了地上，尘埃散去，庞然大物凭空消失，受到殃及的行人们躺在地上，街道上爆发了一场骚动。
    鹤丸国永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期一振，他跌倒在地上，军服上沾满了灰尘，看起来有些狼狈，正踉跄着想要起身。
    “一期！”鹤丸国永赶紧跑上前去，拦腰就把一期一振抱了起来。
    一期一振被压到了腿，原本还龇着牙揉着腰，颇为难受的模样。大庭广众被鹤丸国永这么一抱，顿时把疼痛都给惊没了。
    “快放我下来！”一期一振拍了拍鹤丸国永的肩膀，挣扎着想要跳下去。
    “伤哪儿了？”鹤丸国永抱得很紧，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他的眼底还隐约可见一层阴郁的神色，一期一振愣了一下，没有再勉强。
    “没来得及躲，被那妖怪蹬了一下腿。”一期一振低声道，“我不要紧，刚刚我看到有个行人被整个压到底下去了，不知道有没有事……”
    话音未落，鹤丸国永打断道：“平安京的事自有平安京的人处理，我只关心你的事。”
    “哦。”一期一振低下了头。
    早些年的时候，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也是五人小队中的成员。在一次任务中，一期一振受了重伤，在本丸躺了三个月才恢复过来。那之后，鹤丸国永就跟审神者申请换去了两人小队，处理一些延误、遣返、失联的小事。加上一有问题鹤丸国永就抢着做，一期一振已经有很多年连个擦伤都没有过了。
    突然看到鹤丸国永一脸阴沉的模样，一期一振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鹤丸国永无视了惊叫不断的人群，抱着一期一振朝着都城议会的方向走去。
    “我没事。”半晌之后，一期一振开了口，“一点事情都没有。”
    鹤丸国永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淡淡道：“我有事，快被吓死了。”
    一期一振笑了一下：“你快放我下来。”
    “被人看到又怎么了？”鹤丸国永依旧抱着他，“这里是平安京，赶明儿就回本丸了，没人记得你。”
    一期一振叹了口气，没有再强求。狐之助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一言不发地窝在了鹤丸国永的肩头。
    鬼灯觉得，自打白泽来了异都，就有些浪得无法无天。
    虽然在地狱的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色胆包天到不顾生死的地步，就有些欠□□了。
    白泽是偷偷跑来平安京的，异都之间的交流审神者管得非常严格，几乎是到地儿的同时就把人给逮了出来。原本鬼灯还觉得来都来了，消停点过两天也就回去了，可他还是低估了白泽的本事，刚一出门就打起了友好大使的主意。
    鬼灯一直觉得自己并不是个收敛的人，作为地狱辅佐官兼都城负责人，他的工作量很大，责任也很大，如果还得逼着他忍耐收敛，他估计会堕入魔道一发不可收拾。
    尤其是在白泽的事情上，非得要他收敛的话，他可能会选择把白泽做成标本养在身边，能够省去不少麻烦。
    这一趟来平安京，一来是顺了阎魔大王的意，来交流学习的。二来是为了带手下这帮狱卒开开眼，了解一下其他都城的文化。
    本来挺好的一趟观光交流，却被白泽乱了行程。
    平安京山美水美人更美，不仅有个貌美如花的友好大使，连大街上随便抓个行人都是美的。
    白泽撩了友好大使挨了揍，伤还没好又撩了行人挨了揍，行人是个医生看病撩人挨了揍——这次揍得比较凶，总算是把人给揍晕了。
    只可惜白泽是只神兽，如他所说，他的自愈能力比一般人要强上好几倍，就算是把他全身骨头都给打碎了，他都能在一个小时内恢复完毕出门撩妹。
    鬼灯低估了白泽身残志坚的毅力，白泽提前转醒，又一次逃出了酒店，然后在头昏眼花的情况下，撩了一位令人意想不到的美人。
    白泽撩了鬼使白。
    鬼使白是平安京派来接待鬼灯一行的，长得确实挺美，不过是个男的。
    鬼灯忍无可忍，怀着一颗杀心追了白泽三条街，把他从人形揍到兽形，又从兽形揍到人形。一路上毁了不少平安京的建筑，还误伤了不少行人，如白泽所说，这回估计得受罚了。
    看着在怀里时睡时醒的白泽，鬼灯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
    “鬼灯？”走到半路的时候，白泽迷迷瞪瞪睁开了眼睛，嘟囔了一句，“你还没被抓呢？”
    鬼灯没回话，白泽刚刚挨揍的时候，手筋脚筋都被狼牙棒给划断了，两只手软绵绵地搭在他的胳膊上，看起来特别乖巧。
    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能乖巧了。
    白泽问完之后也没在意回答，他的自愈能力虽强，但自愈十分消耗精力，半天下来挨了三顿揍，就算是精力旺盛的老妖精，此时此刻也难免虚弱。
    回到酒店之后，黑白鬼使正守在大门口，看到两人回来，鬼使白显得有些尴尬，鬼使黑则黑着一张脸，抱着镰刀跟在鬼使白身后。
    这事儿是现世地狱理亏，鬼灯走上前，礼数周全地颔首道：“十分抱歉，是我没有管教好手下之人，让二位见笑了。”
    “没关系。”鬼使白有些牵强地笑了笑，问道，“他没事吧？”
    “死不了。”鬼灯看了白泽一眼，说道，“剩下的活动我就不参加了，劳烦二位带其他人好好参观一下平安京。难得出来玩一趟，他们嘴上不说，其实都很兴奋。”
    “那是自然。”鬼使白笑道，“蜜桃真纪也已经找到了，等她回来之后，就带他们去参观平安京。”
    “那便好。”鬼灯点了点头，带着白泽回了房间。
    看着鬼灯离开的背影，鬼使白松了一口气：“这鬼灯揍起人来凶残无比，为人处世倒也圆滑。”
    鬼使黑没回话，继续黑着一张脸当门神。
    “你怎么了？”鬼使白看了他一眼，笑道，“别摆黑脸了，博雅大人说蜜桃真纪已经醒了，先去安排晚上用餐。”
    没等鬼使白转身，鬼使黑突然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鬼使白一愣，顿时腾起一股热气，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子，他低声喝道：“你干什么！”
    “刚刚白泽这么摸你的时候，你都没有这么凶。”鬼使黑依旧是黑脸代言人，他扳着鬼使白的肩膀，又往他脸上摸了一把，说道，“你是我在平安京遇到最美丽的女人，你的脸颊就如杏花一般，纯白无瑕，白中透红……”
    “闭嘴！”鬼使白恼羞成怒，一掌推开了鬼使黑，跑开两步之后又回过头，指着他恶狠狠地说道，“不准再提了！”
    街上出了事，酒店大堂里空荡荡的，除了前台姑娘在偷看之外，并没有其他人。
    鬼使黑难得看到温润如玉的鬼使白生气，他大着胆子上前一步，握住了鬼使白的手腕，非常不要脸地第三次摸上了鬼使白的脸颊，低声道：“啊，杏花也诠释不了你的美。这柔嫩光滑的肌肤，我真想亲上一口……”
    话音未落，鬼使白挥着招魂旗，一巴掌拍在了鬼使黑的头上。
    “嘶——”鬼使黑抽了一口气，脸黑的表情有些维持不住，他嘴角带笑，恢复了正常的语气，说道，“弟弟，你被人占过的便宜，我都会原封不动地占回来。”
    “你这叫原封不动吗？”鬼使白又往他脑袋上砸了两下，“你这叫得寸进尺！”
    鬼使黑不躲不闪，任由着他打着，一边笑一边道：“打是亲骂是爱。”
    鬼使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鬼使黑和鬼使白脸色一变，非常默契地停止了打闹，跑到了酒店门口，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第44章 到处都是事儿
    与此同时，走到半路的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也同样听到了巨响。
    鹤丸国永警觉地抬起了头，收紧了双手，把一期一振按到了怀里。
    “平安京怎么这么热闹。”一期一振抬起了头，“一整天都没有消停过。”
    “想必是异都代表团来参观的缘故，所以举行了不少活动。”狐之助边说边抬头。
    北面的山上，一条金色的巨龙在山顶盘旋，龙角上隐约可见一个人影。那人身穿金色长褂，一头纤长白发在风中起舞，他高高地举起了双手，一道白色的屏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山顶落下，笼罩了一整座山。
    狐之助目瞪口呆：“这是什么表演？”
    “那是防御结界。”一期一振昂起头说道，“山脚下有很多人，应该就是我们刚刚看到的那些团队——他们想进山，但是被挡下来了。”
    “这……是表演吗？”狐之助蹬着鹤丸国永的肩膀跳起来看了一眼。
    鹤丸国永有些无奈地把狐之助抓回了肩头，随后起身一跃，跳到了一座三层高的小楼顶上，供一人一狐欣赏异都表演。
    人群还在不断往前涌，半空中那人有恃无恐地坐在龙身上，丝毫不担心结界会碎裂。或许是这份得瑟惹怒了群众，不知哪位好事之妖打出了一记狐火，直接在那结界上嘣出了一道裂痕。
    呐喊声响起，眼看着结界就要被冲破，战局中突然又冲进了一个人。
    正看的津津有味的狐之助嚷嚷道：“那不是安倍晴明吗？”
    只见安倍晴明一身狩衣，停在了结界之外的半空中，从袖中甩出了七七四十九道符咒，贴在了那结界之上。
    “喔！结界要破了！”狐之助喊了起来。
    “不是。”鹤丸国永摇头道，“他在修补结界。”
    随着安倍晴明的出现，骚乱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
    安倍晴明在半空中喊话，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相隔太远，并没有听清。他们远远地观望了一阵，发现源博雅和红叶也出现在了山顶。
    “这真的是表演吗？”狐之助伸出前爪拍了拍，“不管是不是表演，都好精彩啊！”
    “这是出了什么事吧？”一期一振还被鹤丸国永抱在怀里，他眨了眨眼，疑惑地说道，“莫不是有了失踪者的下落？”
    狐之助想了想，说道：“刚刚在都城议会的时候，不是说失踪者由妖怪首领去找吗？”
    鹤丸国永问道：“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一期一振摇头，“人太多了，不方便，我们回都城议会等结果。”
    鹤丸国永点头：“好。”
    源博雅和红叶赶往贵船山处理一目连受诬陷一事，而另一边，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则赶往比良山寻找妖狐的下落。
    妖狐院子外的结界已经彻底破损，茨木童子黑着一张脸绕着那浮夸的院子走了一圈。
    酒吞童子走进房间看了一眼，那张乱糟糟的桌子上整洁了不少，看来是收拾了行李跑的。他重新走到院子里，说道：“能打破你结界的妖怪不多。”
    “不用猜了。”茨木童子捏着一片黑色的羽毛，沉声道，“大天狗。”
    酒吞童子看着茨木童子手里的羽毛，蹙起了眉。
    “人走留毛的毛病不适合劫狱。”茨木童子将那羽毛收了起来，拿出手机拨了大天狗的电话，毫无意外提示对方已关机。
    酒吞童子有些烦躁，劫走犯人的情节很严重，大天狗作为分会长，做出这样的事情，不仅要受到责罚，连酒吞童子也得担一分责任。
    茨木童子看出了酒吞童子心情不好，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触霉头，他安静地候在一旁，等着酒吞童子发话。
    然而酒吞童子还没缓过来，两人的手机却同时响了起来。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的手机铃声都是系统默认的，两只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有半秒的偏差，没合上节拍，一前一后咿咿吖吖的，响得茨木童子耳根子疼。
    两人同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今天一整天都在各种发生问题，解决问题，问题搁置，发生问题，而每一个问题的传播，都来自于手机。
    出门没看黄历，大概不宜带手机。
    茨木童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电话是荒川之主打来的。他有些意外，荒川之主打电话来一般只有给钱和约架两种情况，没准儿不会出问题。
    酒吞童子也紧接着拿出了手机，来电显示是河童，他微微皱了一下眉，两人同时按下了接听键。
    荒川之主：“茨木。”
    河童：“酒吞大人。”
    荒川之主：“你是不是没对妖狐手下留情啊？大天狗买了两套易容套装，带着人偷渡出海了。”
    河童：“大天狗大人提交了辞职报告，辞去了大江山妖怪同盟联合会比良山分会长一职。”
    茨木童子：“……”
    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茨木童子拿着手机一脸震惊。
    电话那头的荒川之主喊了一声：“茨木？”
    茨木童子问道：“偷渡去哪儿了？”
    荒川之主：“通灵海啊。”
    茨木童子追问：“我问你去哪个都城了？”
    “那我怎么知道。”荒川之主笑道，“都说了是偷渡了，分会长做到这份上，不知道的还以为私奔呢。”
    酒吞童子看着茨木童子一脸“卧槽”的表情，皱眉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茨木童子挂了电话，说道：“大天狗带着妖狐私奔了。”
    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也难得地转不过弯来，他停顿了半秒，问道：“私奔？”
    茨木童子说道，“大天狗带着妖狐偷渡出了通灵海。”
    酒吞童子觉得偷渡和私奔这两者间有着非常大的区别，于是又问了一遍：“到底是偷渡还是私奔？”
    “偷渡啊。”
    “私奔又是何解？”
    茨木童子一愣：“不知道。”
    酒吞童子揉了揉太阳穴：“你怎么知道的？”
    “荒川告诉我的。”茨木童子解释道，“内海海域都是荒川的地盘，偷渡都得跟他打招呼。”
    荒川之主从职位上来说是妖怪联盟的分会长之一，负责管理荒川中的水生妖怪。可听了茨木童子的一番话，酒吞童子突然觉得，回头有空了得好好查一查荒川之主。
    “回去吧。”酒吞童子有些疲惫地腾云而起，问道，“你和荒川之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茨木童子回答道：“合作伙伴啊。”
    酒吞童子道：“我以前从不知道你和荒川之主这么熟。”
    “也算不上熟。”茨木童子想了想，说道，“就是合作关系。”
    “合作什么？”酒吞童子问。
    “合作……挺多的。”茨木童子有些狐疑地看了酒吞童子一眼，说道，“挚友，你跟荒川有仇？我跟晴明还熟呢。”
    “我知道你跟晴明熟，但我不知道你跟荒川之主熟。”酒吞童子瞪了茨木童子一眼，说道，“荒川之主是平安京的奸商，想跟他合作的人有千千万，百分之九十都是被坑的。”
    茨木童子笑了笑：“他不会坑我的。”
    酒吞童子闻言突然在半空中顿住了脚步，拎着茨木童子的后领把人拽了回来，低声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被拽了一个踉跄，险些妖力不稳，从半空中摔下去。
    现在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回都城议会吗？
    第45章 迟早要痿
    不过茨木童子也从来不是知轻重的正经妖怪，他很快开始琢磨他和荒川之主的关系，的确是合作关系，合作赚钱合作打架。可酒吞童子显然不相信这番说词，事实就是如此，那还怎么解释？
    “挚友。”茨木童子斟酌了一番，说道，“真的是合作关系。”
    酒吞童子沉声道：“具体。”
    “具体的话，就是……”茨木童子脑袋飞快运转，很快想到了其中一个合作项目，“合作内海捕鱼。”
    “放屁！”酒吞童子一巴掌拍在茨木童子的背上，怒道，“你上个月刚驳回了荒川之主想要扩大捕鱼范围的申请，你现在跟我说这事儿是你们两人合作的？”
    茨木童子一脸震惊，那些驳回的文件不是被河童销毁了么？
    酒吞童子看茨木童子的表情，还以为他是自知暴露，一时间怒气更甚，拧着他的脖子就往下压：“本大爷问你话呢！”
    “挚友！”茨木童子突然暴走，一个转身反抱住了酒吞童子的腰，说道，“我把银行卡都给你。”
    酒吞童子：“……？”
    “我卡里有两个亿，晴明那儿投了一个亿，在荒川那儿的股份少说也还有五个亿，我们大妖怪数钱都是用亿数的，给钱也是用亿给的。”茨木童子紧紧搂住酒吞童子的腰，说道，“现在全给你。”
    酒吞童子愣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问道：“真的是合作关系？”
    “真，不能更真了。”茨木童子说着就把手机掏了出来，双手递了过去，“你可以查我银行卡的记录。”
    酒吞童子没有查人手机的癖好，正想拒绝，刚巧茨木童子的手机里进了一条信息，是荒川之主发来的。
    -解决完妖狐的事，要不要约一下？
    约你大爷！
    酒吞童子余温未降的怒火又一次熊熊燃烧了起来，他一把推开了茨木童子，伸手在他的裤裆上抓了一下，说道：“你这玩意儿对着荒川之主也能有反应？”
    茨木童子愣了一下，他居然有些不能理解酒吞童子的话。
    不，其实是能够理解的，只是他不想理解。
    那啥那啥那啥。
    被挚友抓了一下，要那啥了！
    茨木童子的妖气没控制住，傻愣愣地往下摔去。
    酒吞童子单手将他拎起，又是一招猴子捞月。
    茨木童子脊背一僵，伸手抓住了酒吞童子的手腕，有些难堪地开口道：“……挚友。”
    酒吞童子制住了茨木童子，后背靠着前胸，将他压在身前，手上动作未停，低声道：“反应倒是挺大。”
    “我……”茨木童子整个妖都是懵的，两人赶路赶到一半，底下还是人来人往的都城街道，来个眼力好的妖怪抬头仰望，就能看到他那啥的威武风姿。
    在环境的刺激下，茨木童子的呼吸愈发急促了起来，他试着挣扎了两下，轻易就被酒吞童子给挡了下来。
    茨木童子看不到酒吞童子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与温度。脑子里的浆糊越变越粘稠。茨木童子双腿有些发软，酒吞童子搂着他的腰往上提了提，然后他的后背碰到了酒吞童子已经那啥的那啥。
    已经那啥的那啥。
    茨木童子有些词穷，只能想出这么一种表达方式。
    活了一千年的老妖怪，被暗恋了几百年的老妖怪给那啥了。
    酒吞童子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他在茨木童子的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问道：“那日在都城议会，你是不是也起了反应？”
    茨木童子晕头转向，点了点头。
    “除了我之外，你还对谁起过反应？”酒吞童子继续问。
    茨木童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摇头。
    “很好。”酒吞童子低低地笑了一下，气息喷在茨木童子的耳边，折磨得他全身发麻。
    酒吞童子加重了手上的动作，就在两人腾云半空，忘我欢腾的时候，远处的贵船山上传来一阵轰鸣。
    茨木童子当场被这如雷贯耳的动静给吓软了，他就跟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一样，流失的力量在瞬间恢复到了巅峰，抓着酒吞童子搂在他腰间的手，措不及防就把人给扔了出去。
    茨木童子眼睁睁地看着酒吞童子逐渐被他甩远，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变为震怒。茨木童子刚刚还在发热的脊背一阵发凉，搅成浆糊的脑袋中恢复了一丝理智，简单地意识到他要完。
    “挚，挚友。”茨木童子一路追到酒吞童子面前。
    酒吞童子整张脸都是青的，他死死地盯着茨木童子，说道：“很好。”
    很好个屁啊很好，茨木童子一点都没看出来很好。
    就在茨木童子琢磨着该跟荒川之主定副棺木的时候，酒吞童子远远地看了一眼打搅好事的贵船山，突然进入了工作模式，说道：“把大天狗带妖狐偷渡的事通知给晴明。”
    茨木童子捣蒜一样点了点头，一边给安倍晴明打电话，一边问道：“挚友还有什么吩咐？”
    酒吞童子沉声道：“回都城议会。”
    都城议会中的气氛十分压抑。
    妖狐绑架蜜桃真纪，与大天狗一起偷渡出海，不知所踪，情节恶劣，需上报审神者做出判决。
    鬼灯多次误伤平安京百姓，损坏平安京公共财产，甚至误伤审神者委员会成员，不知悔改，需上报审神者做出判决。
    狐之助的爪子在显示屏上飞快地按着，发送完了报告之后，站在一期一振的肩头扫视了一圈。
    会议室中坐满了人，安倍晴明作为平安京的负责人，两件事的善后处理都和他脱不开关系。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和源博雅紧挨着坐在一起，正低声讨论着。
    酒吞童子的脸色也非常糟糕，河童带着大天狗的辞职报告赶来了都城议会，他看完之后更是神色阴郁。茨木童子在一旁坐立不安，想说话又不敢说话。
    鬼使黑和鬼使白坐在靠门边的位置上，鬼使白一边给判官汇报情况，一边单方面跟鬼使黑怄气，鬼使黑像是没看到他脸色，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指点着措辞。
    异都一行人坐在对面，蜜桃真纪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同伴们道着歉，她的后脑勺上贴了块纱布，不过人看起来挺精神。
    鬼灯没有加入关怀被绑架少女的行列，他坐在为首的位置上，怀里抱着昏睡不醒的白泽。
    片刻之后，显示屏的右下角闪了闪，狐之助点开看了一眼，说道：“审神者大人回复了。”
    拉帮结派各自聊天的众人众妖们纷纷抬起头看了过去。
    “鬼灯大人记一小过，三年之内不得出行异都。”狐之助说道，“现世地狱需赔偿平安京所有损失。”
    鬼灯平静地说道：“好。”
    怀里的白泽大约是在装睡，听到审判结果之后不满地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鬼灯的肚子里，哼了哼气。
    鬼灯低声一笑，手掌悄无声息地绕到了白泽的脑后，揉了揉他细软的黑发。
    “妖狐绑架异都来客，戴罪而逃，大天狗协助逃脱，偷渡异都。”狐之助说道，“审神者已经在通灵海上开启了搜查模式，预计明天正午之前能找到行踪。抓到人后直接带回本丸，再做审判。”
    安倍晴明捂着额头叹了口气，本丸是审神者的大本营，现在审神者放了话要把人抓回本丸再做审判，就意味着两人注定要被关进本丸，审判也不过就是决定个关押时长。
    原本安倍晴明还打算跟鬼灯打个商量，他不计较鬼灯对平安京造成的损失，想让鬼灯也原谅妖狐绑人的罪责，这样一来，至少能抵消掉一些。只要罪责没有上升到审神者插手的地步，那就不算太棘手。
    可现在审神者不仅插了手，出事的还不单单是一个妖狐，连比良山的分会长都牵扯了进去。
    会议室中气氛压抑，狐之助扛着压力，继续说道：“偷渡案件情节严重，是由五人小队处理的，并且有特权，可以直接出手镇压犯人。平安京可以随行两人，明日查出偷渡点之后，将由我来传送——这次准备派谁去？”
    第46章 终于
    话音刚落，酒吞童子低声道：“我和茨木去。”
    茨木童子微微一愣。
    大天狗和妖狐都是妖怪联盟里的妖怪，安倍晴明觉得由酒吞童子出面固然是好，但他和茨木童子一起离开又有些不妥。毕竟偷渡案跟一般的失踪案不同，还不知道几天才回得来。
    红叶的粉丝和蜜桃真纪的粉丝还没消停，一目连也还在闹脾气，贵船山和比良山上的事都还没处理干净，这两人要是一块儿走了，大江山都该乱套。
    可安倍晴明能想到的，酒吞童子自然也能想到。
    既然酒吞童子开了口，没准他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安倍晴明沉吟片刻，挥了挥手表示同意。
    散会之后，各回各家。
    茨木童子跟个小媳妇一样跟在酒吞童子的身后，欲言又止了好几回，一直到了大江山上都没能把话给说出来。
    酒吞童子一路隐忍，进卧室之前茨木童子又张了张口，然后舌头像是被老鼠夹给夹了一样，突然又闭上了嘴。
    “有屁快放。”酒吞童子忍无可忍，瞪了茨木童子一眼。
    茨木童子眼神闪烁，跟做贼一样缩着脖子犹豫了半晌，才发出了蚊子一般细小的声音：“刚才被打断的事儿，现在要不要继续？”
    酒吞童子一愣，一脚把茨木童子踢进了卧室。
    茨木童子几乎每天都在进酒吞童子的卧室，可还是头一回如此忐忑不安地进。
    酒吞童子把茨木童子踹翻在地后，就径直走到了柜子前，取了一壶酒下来，扔到了茨木童子的面前，说道：“喝了。”
    茨木童子：“……”
    虽然茨木童子并不介意在酒吞童子面前酒后吐真言，可如此露骨地表示想要唤醒他的微醺状态，茨木童子还是感受到了一阵郁闷。
    无非就是想问问荒川之主的事儿，茨木童子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应该说，从一开始他告诉酒吞童子的就是真相。一想到两人之间的信任感居然淡到了如此地步，茨木童子又感到了一阵郁闷。
    酒吞童子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这个举动有些伤人，他又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壶酒，和茨木童子手边的那一壶轻轻一碰，也没多言，直接仰头喝了一口。
    看到酒吞童子的这个动作，茨木童子又释然了。
    这事儿吧，无论如何都是得说清楚的。
    酒吞童子做过的过分事儿多了去了，喝个酒吐个真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酒吞童子将一整壶酒一饮而尽，茨木童子也伸手拿过了酒壶，不多不少，咽下了三口。
    微醺状态就是得微醺，整壶喝完就该是醉倒了，喝三口刚刚好。
    茨木童子放下了酒壶，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脖颈上有些泛红，他打了个嗝，对上了酒吞童子的视线。
    酒吞童子盘腿坐到了茨木童子的对面，没有立刻开口。
    茨木童子晕乎乎的脑袋中在咆哮着。
    来吧挚友。
    问吧挚友。
    进入状态了挚友。
    要问就问个爽快。
    什么红叶什么荒川都问个干净。
    让我们来个不吐不快。
    酒吞童子张了张嘴，茨木童子期待地看着他。
    酒吞童子：“你喜欢我吗？”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喜欢。”
    酒吞童子：“我也是。”
    茨木童子：“？？？”
    瓦特？
    茨木童子的脑袋里嗡了一下。
    酒吞童子拎着茨木童子的领子，把他扔到了卧室的床上。
    茨木童子扛着一个晕乎乎的脑袋，露着一脸震惊的表情，活了千年，头一回忘记了该如何正确地使用四肢。
    酒吞童子解开了茨木童子的腰带，先把他身上的羽织扔到了一旁，随后伸手挑开了里衣，露出了精壮的胸膛。
    就光是这么一个脱衣的动作，茨木童子就被酒吞童子勾起了反应。他脑袋里的那一点酒精被发热的情绪蒸发的一滴不剩，他伸手抓住了酒吞童子继续往下的手腕，皱眉道：“挚友。”
    “怎么？”酒吞童子的语调听起来很轻快。
    “挚友。”茨木童子有些难受地皱了一下眉，“你刚刚说什么？”
    酒吞童子在茨木童子胸口亲了一下：“我也喜欢你。”
    茨木童子爱慕酒吞童子的那颗赤诚之心炸成了大江山上的一朵烟花。
    “再说一遍。”茨木童子瞪了瞪眼。
    酒吞童子笑了笑，手上的动作没停，低声道：“茨木，我喜欢你。”
    茨木童子感觉自己的身心都漂浮到了云层之上，他有些茫然地盯着酒吞童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身体的感觉很强烈，大脑的刺激也很强烈，强烈到有些不真实。
    然后茨木童子抓到了一丝理智。
    酒吞童子是不是中邪了？
    茨木童子不愧是愣头青中的战斗机，此时此刻，他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酒吞童子心情好，非但没有在意，反而带着笑意反问道：“你呢？”
    茨木童子用那一丝理智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很久很久以前，你请我在大江山上喝酒的时候。”
    酒吞童子道：“我是在准备请你喝酒的时候。”
    那岂不是比我还早？
    茨木童子改口道：“我是在和你打架的时候。”
    酒吞童子也改：“我在大江山上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
    茨木童子：“老子是在别人嘴里听到大江山上有个酒吞童子的时候。”
    酒吞童子：“本大爷比你早几百年修成妖，你一成形就喜欢你了。”
    茨木童子怒道：“老子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酒吞童子把茨木童子翻了个身，背朝上压着他的肩膀：“闭嘴！”
    茨木童子非常不甘心，酒吞童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幼稚了！可被这么翻来覆去一折腾，他脑袋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额头靠在枕头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然后又一次发动了攻击。
    “挚友。”茨木童子闷闷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酒吞童子摸够了茨木童子的胸膛和脊背，一边扯裤子一边说道：“你告诉我了？”
    “我没告诉你吗？”茨木童子震惊道，“全大江山都知道！”
    “你有好好说过吗！”酒吞童子在茨木童子的精瘦的大腿外侧拍了一巴掌，然后顺着往上摸到里裤，他哼声道，“嫌麻烦了说，惹麻烦了说，吃饭的时候说，洗澡的时候说，上个厕所也能说！”
    茨木童子更震惊了：“我没有！”
    “你跟红叶传出绯闻的时候说过一回，被我知道给樱花妖下绊子的时候说过一回。”酒吞童子冷哼了一声，“除了出事情的时候拿这话来搪塞我，你确定你正正经经说过？”
    茨木童子不确定，不过不确定也得确定：“我都是认真的！”
    酒吞童子一只手放在茨木童子的腰上，另一只手抬起了他的下巴，四目相对，瞳孔中照出了对方的影子。酒吞童子低声说道：“你认认真真说一回。”
    茨木童子一愣，那四个字以前一说就能说一串儿，还不带停顿的。可在这暧昧的环境下，两人肌肤相亲，天雷勾地火，那四个字也连带着珍贵了起来。
    好像确实有些不太一样。
    茨木童子轻声道：“挚友，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换副本啦 -v-
    暗合双鬟逐君去
    第47章 人吉市
    大天狗和妖狐偷渡的都城名为人吉市。
    人吉市风景秀丽，是一处恬静宜居的都城，负责人更是温和善良，极好相处，唯一棘手的问题就是，与平安京没有处于同一个等级上。
    通灵海上的都城根据武力值划分为三个等级，平安京、浮世绘町和现世地狱都是B级，所以相互之间拜访交流也没有过多限制。但是人吉市是相对比较弱小的C级，理论上比之等级更高的异都来客想要进去拜访，必须先封印一部分力量。
    显然，偷渡就没有这个步骤了。
    狐之助看着显示屏，摇头道：“罪加一等。”
    安倍晴明有些牙疼地问道：“若是大天狗和妖狐没有伤人，是否能够减轻责罚？”
    “不太可能。”狐之助摇了摇头，说道，“通灵海上C级都城不多，都是受审神者大人重点保护的。没有伤人最多就是多关几年，若是伤了人，没准就是终身□□了。”
    酒吞童子沉吟道：“何时出发？”
    狐之助说道：“等介绍完人吉市的概况，我会先带你们过去。”
    今日的都城议会没有昨日的人头耸动，狐之助蹲在会议室中间按着显示屏，安倍晴明心烦意乱地站在一边，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站在另一边，鹤丸国永坐在角落里看一期一振写报告。
    “人吉市的负责人名叫夏目贵志，是一位普通的高中生，人吉市……”狐之助一顿，继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介绍的，C级都城大多如此，普通的城市普通的人，只有少数人能看到妖怪。过去之前我会先封印你们的力量，到时候也不用刻意隐藏身份，估计除了负责人，也没人看得到你们。”
    “封印力量？”茨木童子皱了一下眉，“大天狗和妖狐不是没封吗？”
    “那是没办法封。”狐之助叹道，“你们虽然是过去协助调查，但规矩还是不能破。”
    茨木童子瞪了狐之助一眼：“你把我力量封了，我怎么抓大天狗？”
    狐之助说道：“有刀剑一块儿跟去啊。”
    茨木童子继续瞪他：“那让我们过去做什么？体验没有力量的生活？”
    “……”狐之助无语道，“帮着找人啊。”
    茨木童子不容商量地说道：“不准封我妖力。”
    狐之助：“不行。”
    茨木童子抡起椅子就想去揍狐之助。
    狐之助撒腿就往一期一振的方向跑，酒吞童子及时拽住了茨木童子，说道：“赶紧出发，早去早回。”
    茨木童子眼睁睁地看着鹤丸国永往自己手腕上套了个黑色的手环，清晰地感受着自己身上的妖力逐渐流失，从打不过酒吞童子，打不过红叶，打不过莹草，打不过河童……河童好像能打过。
    不如死了算了。
    “人吉市妖怪的平均水平没有平安京那么高。”鹤丸国永看了看茨木童子的脸色，笑道，“别这么沮丧。”
    茨木童子冷冷道：“大天狗和妖狐的妖力并没有被封。”
    鹤丸国永比了一颗大拇指：“我相信你能打的过。”
    茨木童子：“……”
    审神者派出的五人小队还没有出发，调查偷渡一事刻不容缓，于是就由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先带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去拜访人吉市的负责人，商量找人的对策。
    狐之助开启传送，将一行人送到了一处简朴的民居前。
    茨木童子环顾四周，民居两层高，带个小院子，非常简朴，一看就不是负责人会住的房子。
    周围的环境清幽，茨木童子观察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找到像样的建筑。
    “进去吧。”鹤丸国永走出了传送，对茨木童子招了招手。
    “就住这儿？”茨木童子指了指民居，有些意外。
    毕竟这房子，比浮世绘町负责人奴良陆生家后院的储物间还要小。
    “人吉市的负责人就是普通的高中生，为人也很和气，到时候说话记得客气点。”狐之助叮嘱道，“算了，一会儿你还是别说话了。”
    茨木童子：“……”
    自打妖力被封，这只狐狸就越来越没分寸了。
    一期一振上前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少年，果然如狐之助所说，看起来非常普通。
    “你好，我是国际审神者委员会的一期一振。”一期一振开口道，“审神者大人之前与您联系过，有异都之人偷渡人吉市，我们必须尽快展开调查，多有打扰请见谅。”
    “啊，你好。”夏目贵志看起来有些拘谨，“我有拜托妖怪们去找偷渡者的踪迹，不过还没有结果。”
    “麻烦您了。”一期一振退开了半步，介绍道，“这两位是平安京的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将协助本次调查。他们二位都是妖怪，人吉市普通人看不到妖怪，还得请您多加照顾了。”
    “不用这么客气，应该的。”夏目贵志淡淡地笑了一下，“家里有点小，我们去外边找个地方说话。”
    一期一振点了点头，旁边的茨木童子哼了一句：“确实小。”
    狐之助跳到茨木童子的身上蹬了蹬腿，然后又飞快地跑回到一期一振的怀里。
    茨木童子觉得，他虽然不记仇，但也没有和气到连挑衅也可以视而不见的地步。哪怕身上就剩下一点能同河童匹敌的妖力，宰几只狐狸回去炖也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一期一振抱着狐之助，有些无奈地侧了侧身，避开了茨木童子的视线，对夏目贵志颔首道：“失礼了。”
    所幸夏目贵志也没有在意，他嘴角始终挂着笑意，换鞋的时候朝着门里喊了一声：“猫咪老师，你去吗？”
    一只招财猫一晃一晃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颇为大爷地站在玄关，瞅了一眼门外的四人：“异都人啊……”
    还没等他发表言论，茨木童子瞪大了眼睛，拱了拱酒吞童子的胳膊，愕然道：“这肥头大耳比内海的海坊主还肥。”
    狐之助：“……”
    招财猫怒不可遏：“你说什么？！”
    夏目贵志笑了笑：“好了，猫咪老师，你去吗？”
    “去，怎么不去，当然去！”招财猫跳到了夏目贵志的肩上，眯着眼睛打量茨木童子，“小娃娃，来异都还敢这么嚣张，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就这么一只肥头大耳，居然能说出如此盛气凌人的话来。
    茨木童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被封了力量来了异都，他居然会被一只肥猫看不起。
    这种事情不打一架是过不去的。
    酒吞童子非常了解茨木童子的性格，也猜得到他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酒吞童子淡淡地唤了一声：“茨木。”
    C级都城本就弱小，不到万不得已，基本是禁止一切打架斗殴的。更何况他们来到这里还不到五分钟，别提找人，连情况都还没了解清楚，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其他麻烦。
    酒吞童子既然敢带爱惹事的茨木童子过来，就也有十成的把握治得住他。
    听到酒吞童子开口叫名字，茨木童子就跟被按到开关一样，果然把跃跃欲试的情绪给压了下去，一脸大妖怪不计肥妖怪过的表情，听话地跟在了酒吞童子的身后。
    夏目贵志作为都城负责人，不仅住得简朴，连商量事务的地方都非常之寒酸。
    几人在河边的一处草坡上坐下，聊了聊人吉市、大天狗和妖狐的情况。
    夏目贵志虽然看上去挺弱，但他手下的妖怪有不少，都对他忠心耿耿。寻找偷渡者的消息一放出去，妖怪们一传十十传百，都在附近搜查留意了起来。
    “人吉市的人形妖怪并不多，画像已经给出去的，很好辨认，不过没有确切的消息，只有疑似点。”夏目贵志盘着一条腿，斜坐在草坡上，猫咪老师靠在他的小腿上，余光在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身上来回扫着。
    酒吞童子摇头道：“大天狗走的时候带了平安京的易容套装，长相、毛发和妖力都能改变，恐怕没这么简单找到。”
    夏目贵志一愣：“那该如何辨认？”
    “喏。”茨木童子递了一个小药瓶给他，“把这药粉一撒，易容就能解了。”
    夏目贵志接过药瓶，问道：“还有吗？”
    茨木童子又取了两瓶出来：“人手一瓶是不可能的，我身上也就十瓶，到时候还得给审神者那边的人。”
    夏目贵志点头接过，蹙眉道：“事情确实有些麻烦了。”
    “先找起来吧。”鹤丸国永躺在草坡上伸了个懒腰，“本丸里的五人小队太忙，负责这边案子的队伍最快也得后天才过来。要是能在这之前找到，说不定还能拿个奖金。”
    一期一振皱眉看他：“你这是找人的样子吗？”
    鹤丸国永笑道：“奖金不能强求的。”
    找人的事儿也不能强求。
    第48章 大通铺
    “人吉市能看到妖怪的人不多，这附近也就只有我了。况且你们长得跟人一样，不知情的人看到都认不出来是妖怪。”夏目贵志笑了笑，“我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稍后把疑似点的位置发给你们。”
    夏目贵志带着一行人去了山间的一座神社里，大概是常年无人参拜，神社里阴风阵阵，杂草丛生，移门上也破了好几个洞眼。
    不愧是弱小都城寒酸负责人准备的磕碜房间。
    茨木童子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他走进了神社，还好里头没有积一寸高灰，也没有层层叠叠的蜘蛛网，看来是有人专门来打扫过。
    夏目贵志看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家里实在是住不下人，先将就几日，我再找找别的地方。”
    “不要紧不要紧。”鹤丸国永摆了摆手道，“大通铺，热闹。”
    热闹你大爷。
    茨木童子瞪了鹤丸国永一眼，破旧漏风也就算了，居然还要跟其他人共处一屋。
    被褥已经准备好了四套，两两叠放在一边，中间留出了一条窄小的过道，距离并不远，翻两个身就能滚到对面被窝里。
    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去过的都城多，遇见过更凄惨的负责人，有个挡风遮雨的房间已是万幸，总好过风餐露宿。神社外的环境虽然差了点，但至少地板和被褥都很干净，他们对此见怪不怪，背靠着枕头，安心休息了起来。
    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对生活条件并没有太多要求，几百年前在山洞里住的时候，以地为床以天为被，翻个身还能磕两块石头，心血来潮了还能去树杈子上睡，心情不好就去抢别人的地盘躺，连干净整洁都不会在意，更别提讲究档次。
    正所谓俭入奢易，奢入俭难。
    茨木童子身家上亿，手握大权，此等破烂神社……其实也没所谓，他就是想跟酒吞童子过二人世界。
    酒吞童子跟茨木童子的想法差不多，这几百年来，除了茨木童子之外，他从来没跟人共同生活过，若是房间里有其他人存在，他就无法放松下来休息。
    虽说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是审神者那边的人，也接触过了几回，但不管怎么样，只要不是茨木童子，感觉上就不一样。
    况且茨木童子还说这两人有一腿，这就更让人不想呆一块儿了。
    茨木童子站在被褥前，转头看了酒吞童子一眼，刚好酒吞童子也转过头来看他。
    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毕竟要跟审神者的人一起行动，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没走太远，直接跳到了神社的屋顶上。
    神社建在半山腰上，站在屋顶上往下看，可以看到纵横交错的小道和延绵不绝的农田，山间绿树丛生、空气清新，一片祥和。
    酒吞童子眺望远方，说道：“C级都城，的确更适合人类生活。”
    “偷渡来人吉市是大天狗选的。”茨木童子说道，“荒川虽然干助人偷渡的勾当，不过没有C级都城的导航位置，还是大天狗自己准备的。”
    酒吞童子一愣：“他早有预谋？”
    “那应该不至于。”茨木童子说道，“我查过记录，大天狗是所有妖怪中出海游玩最多的，认识的异都人也多，他跟浮世绘町那几只天狗不是也挺熟么。”
    酒吞童子看了他一眼：“从荒川之主那儿弄来的记录？”
    和酒吞童子互通心意后，酒吞童子的质问都成了小情趣，茨木童子挑了挑眉：“那也是我的公司。”
    酒吞童子笑了一下，拉着茨木童子一起在屋顶上躺了下来。两人勾肩搭背，胳膊相互给对方当枕头，姿势极为变扭，不到两分钟就开始腰酸背痛手臂麻，可都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反而开始淡定地聊起了天。
    “一会儿给负责人发个信息，找找人吉市的天狗。”
    “好。”
    “狐狸也要找。”
    “好。”
    “人吉市会有天狗狐狸吗？”
    “□□变种？应该没吧。”
    “还是让找找。”
    “好。”
    ……
    “挚友，不如我们换个地方住？”
    酒吞童子笑道：“货币不通用。”
    “问负责人换点儿。”茨木童子提议道，“拿东西换就成。”
    “这里跟浮世绘町不太一样。”酒吞童子斜了他一眼，“你有东西换么？”
    “我口袋里有块玉石，在平安京能值好几万。”茨木童子笑了笑，“叫负责人拿去估个价，换来的钱够花一个月了。”
    酒吞童子问道：“荒川之主给你的？”
    茨木童子又好气又好笑：“能不能别提这个名字了。”
    “他不是你的金主？”
    “是合作伙伴。”
    “行，合作伙伴。”酒吞童子点了点头，“你的钱不都是从他那儿拿的？”
    “不是，挚友，你是不是不懂合作伙伴的意思？”
    “昨天我让河童整理了荒川之主近十年的资金情况，得出的结论就是，你被他养了十年。”
    “放屁！”这话茨木童子就有些听不下去了，他愤愤道，“荒川要是没我，还做不了这么大！”
    酒吞童子笑笑：“是么？”
    “当初要是没我，他能拿得下内海的独家捕鱼权么。”茨木童子抬了抬下巴，不屑道，“荒川就是条河里的老大，海里还有个荒呢。我要是没有把荒川的计划表提前签了，没准他现在还在跟荒斗。”
    “还有这种事？”酒吞童子波澜不惊地问道，“还有呢？”
    “多了去了，海湾那块地皮也是我给打下来的！”茨木童子说起这事儿还有些洋洋自得，“打群架，有点棘手，带了莹草一块儿去的。”
    “莹草也有股份？”
    “海湾那块有一点，我给加进去的。”茨木童子感慨道，“莹草又能打又能治疗，群架其实挺好用的。”
    “原来如此。”酒吞童子笑道，“还有呢？”
    这下茨木童子总算察觉到了哪里不对：“挚友？”
    酒吞童子的表情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似笑非笑：“你跟荒川之主，权钱交易很顺手啊。”
    茨木童子：“……”
    “我还想荒川之主哪儿来的那么大本事，居然能一家独大这么多年，全靠你的功劳啊。”
    茨木童子干笑了一声：“挚友。”
    “行了。”酒吞童子伸出手招了招，“银行卡给我。”
    “放家里呢。”茨木童子赶紧把手机摸了出来，搁到了酒吞童子的手上，“网上转账。”
    酒吞童子看了他一眼：“不心疼？”
    茨木童子斩钉截铁：“钱不在多，够花就行。”
    “好。”酒吞童子把茨木童子的手机推了回去，“回去之后跟玉藻前联系一下，给妖怪学堂捐个款。”
    茨木童子一愣：“什么？”
    “玉藻前在城里开了个妖怪学堂，都一年多前的事儿了。”酒吞童子说道，“今年二月的时候差点倒闭，不少妖怪自发捐款才勉强维持了下来，那名单上也没见你的名字。”
    茨木童子坦诚道：“没听过。”
    “现在讲给你听。”酒吞童子笑道，“玉藻前这都城分会长当得也是不容易，什么妖怪学堂、妖怪活动室、妖怪敬老院，城里的项目全归她管，个个都缺钱，最严重的就是妖怪学堂。”
    茨木童子一脸茫然：“都没听说过啊。”
    “那我一个个给你讲。”酒吞童子垫在茨木童子脖子下的胳膊动了动，手指挠了挠他的头发，继续说道，“妖怪学堂最初的创办理念是为了迎合和谐平安京，老师是妖怪，学生是人类。这个点子一开始就出的不好，人类根本不放心把孩子送进来，办了没几个月，学堂就成了孤儿院。”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安静地听着。
    “妖怪学堂的负责人叫姑获鸟，她家中收养了几个人类小孩，见妖怪学堂无人来报名，就先把那几个小孩给带进来了。”酒吞童子继续说道，“后来城里的人知道了妖怪学堂里都是孤儿，后面只要哪里有了孤儿，就全给送妖怪学堂了。姑获鸟不忍心拒绝，玉藻前也想尽力维持，都城议会就拨了款，现在成了全平安京最大的孤儿院。”
    茨木童子：“……”
    “没有稳定的资金来源，总归不是办法。”酒吞童子摇了摇头，“目前妖怪学堂有六十二名学生，昨天回了趟大江山，河童提上来的第一份文件就是玉藻前的求助信。”
    茨木童子突然就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穷，他有些没底气地问道：“六十二个人类，每个月得多少开销？”
    “现在知道肉痛了？”酒吞童子一笑，“学堂里的老师都是妖怪，自发过来照顾，不拿工资，还经常会带东西过来。每月开销不足两万，十年下来也就两百多万。”
    一亿等于十个一千万等于五十个两百万。
    五百年的开销等于一亿。
    随便花。
    茨木童子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算数这么牛逼，他慷慨地说道：“回去就联系玉藻前。”
    “让荒川之主也出点钱。”酒吞童子说道，“一个妖怪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茨木童子得瑟道：“我有钱。”
    “叫他出钱！”酒吞童子冷哼道，“接下来一年要重点开发城里的妖怪项目，想要扩大捕鱼范围，就得付出点代价。”
    茨木童子一愣，只听酒吞童子继续道：“以后要帮荒川之主的时候先好好想想，别给人占了便宜还帮人数钱。”
    虽然这个道理说得有些绕，但茨木童子还是听懂了。
    “挚友你真帅。”
    “嗯。”
    “挚友我喜欢你。”
    “这话不是让你少说几次。”酒吞童子皱眉，“说多了不值钱。”
    “挚友，我们去换钱开房。”
    “明天吧。”
    第49章 邪教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鹤丸国永从神社里走了出来，冲着屋顶喊道：“要不要去街上逛逛。”
    “去哪里？”酒吞童子一边回应一边想把手抽回来，发现已经麻到失去知觉。
    茨木童子先用有知觉的手把酒吞童子没知觉的手拿了出去，然后再用力把自己没知觉的手拔了出来。
    鹤丸国永在下面看得莫名其妙：“你们练功呢？”
    上边两人没回答，相互搓着麻掉的手手。
    一期一振也从神社里走了出来：“负责人发了几个疑似点给我，他会帮忙去跑几个，我们也先去看几个。”
    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作为妖怪，在人吉市出入自由，没人看得见。为方便起见，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也隐匿了身形。四人一狐大摇大摆地走上街，做到了真正的旁若无人。
    夏目贵志给出的疑似点虽多，但没一个靠谱的，茨木童子甚至连药粉都不用撒，就知道这玩意儿不是大天狗。
    又空跑了几处之后，茨木童子忍不住说道：“人吉市的妖怪长得叫什么玩意儿。”
    “小妖怪都这样，也有长得好看的。”鹤丸国永笑着说道，“都说了人吉市跟平安京不太一样，妖怪就只是藏匿在人类环境中的生物。”
    茨木童子说道：“人吉市有大妖怪么？”
    “有啊。”鹤丸国永道，“负责人边上的不就是。”
    负责人边上？
    负责人边上有东西吗？
    酒吞童子提醒道：“肥头大耳。”
    茨木童子：“……”
    人吉市真是个奇怪的都城。
    四人一路飞到疑似点附近，一期一振按照夏目贵志所给的位置，开着导航在前边带路。
    时间临近傍晚，陆陆续续有学校放学，路上有不少勾肩搭背嬉戏打闹的各年级学生。
    作为隐身党四人组，虽然别人看不见他们，但再怎么说也是有实体的生物，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行人撞到，就此产生灵异事件。
    茨木童子、酒吞童子和鹤丸国永挨个被学生撞到过之后，一期一振忍无可忍：“你们让着点啊。”
    “他们撞老子，老子都没介意，居然还想让我让着。”茨木童子说着又被人给撞了一下。
    那学生大概是初中生，在宽阔的行道上突然撞到东西，他非常迷茫地四下环顾，伸手往空无一物的空中摸了摸。
    眼看着又要撞上茨木童子，走在边上的鹤丸国永赶紧伸手一拉，两人贴着墙壁，这才避开了那初中生。
    “拐个弯就到地方了。”一期一振无奈地说道：“我们走上边吧。”
    茨木童子没什么意见，率先翻墙而过，跳到了屋顶上。
    这刚站上屋顶，茨木童子放眼一看，就看到了对面街道上的夏目贵志。
    夏目贵志正在爬树，爬得有些蹩脚，抱着树干一点一点往上挪。树下站了几个人，张着手不知道在干什么。
    茨木童子有些好奇，于是驻足多看了一会儿。
    夏目贵志好不容易爬上了树干，他趴在树枝根部，小心翼翼地往前伸出手，似乎是想去抓什么。树下那几人看到他这个动作，一个个紧张地晃着手臂，看着就跟欢呼恭迎邪教教主一样。
    傻子吗？
    茨木童子越看越好奇，越看越不知所谓，他无视了身旁鹤丸国永的叫唤，直接纵身一跳，飞到了夏目贵志所爬的树下，想要研究一下这帮人。
    可这一走近，茨木童子就看清楚了情况。
    夏目贵志所趴的那根树枝上，缩着一只幼猫，大约是爬上去又下不来了。那根树枝挺纤细，承受不住夏目贵志的重量，所以他只能趴在根部的位置上，伸手去招呼那幼猫。
    幼猫听不懂人话，相反还非常怕人，看到夏目贵志伸手，它不但没有往前进，反而往后退了过去。
    树枝上下摇晃，眼看着那幼猫就要掉下去，树下站的那几个人连忙向上伸手，一半护着夏目贵志，一半想去接幼猫。
    本来还以为人吉市有什么特殊风俗。
    茨木童子对自己白跑一趟的行为相当无语，他翻了个白眼，慢慢浮到空中，推着那幼猫的身体，带到了夏目贵志的手边。
    夏目贵志这才注意到茨木童子的存在，他有些惊讶，赶紧把幼猫塞到了怀里，非常轻地道了一声：“谢谢。”
    树下的人开始欢呼和催促，夏目贵志笑着回应，正想慢慢往下挪，怀里的幼猫却不安分地动了动，差点跳了出去。
    下边的人纷纷张开手臂，紧张地注意着夏目贵志和幼猫的动作。其中有个身高略高的人伸手的途中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他飞快地一抓，在虚无一物的空中抓到了个什么东西。
    被抓住脚踝的茨木童子：“……”
    “你们快来看！”那人吼了起来，“我抓到了个什么东西！”
    “哪里有东西啊？”
    “什么都没有啊。”
    “你们过来摸摸看啊，就被我抓在手里呢！”
    一群人连夏目贵志都顾不上了，一个个的跳起来去抓空气。
    夏目贵志赶紧给茨木童子递了个眼神，想让他飞在空中别乱动。他顾不得其他，直接单手搂住幼猫，从树上跳了下来。
    正准备拿幼猫吸引那一群人的注意力，谁知茨木童子压根没读懂夏目贵志给的眼神，看着下面那一帮人兴奋的表情，他怀疑自己成了邪教教主。
    茨木童子二话不说，直接向上腾空飞起，抓着他脚踝的那个人也连带着飞了起来。那人前一秒还激动地解说着，脚离地的瞬间他愣了愣，还没来得及更激动地解说，脑袋已经撞到了树枝。
    夏目贵志：“……”
    “嘭”一声，那人撞得眼冒金星，下意识地松了手，人掉回到了地上。
    一群人都围了上去，好在这人有身高优势，落地的时候也就膝盖一弯，打了个趔趄，倒是没摔着。一番热烈的讨论之后，总算有人注意到了抱着幼猫站在一旁的夏目贵志，于是拉着他一起加入了灵异事件的开发行列。
    有个女生小声地凑到了夏目贵志的耳边，问道：“是妖怪吧？”
    夏目贵志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那女生微微一顿，从夏目贵志的怀里接过了幼猫，嚷嚷着说道：“哪儿来的这么多灵异事件啊，是你没能抢在夏目前面去救猫，故意想了这种办法来抢风头吧？”
    “胡说！我真的抓到东西了！”
    “你倒是说说你抓到什么了？”
    “我还飞起来了！”
    “你那是自己跳起来撞树的吧？”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那女生指了指怀里的幼猫，说道：“谁家能收养猫猫吗？”
    话题很快被扯开了，七嘴八舌地聊起了幼猫的归宿。夏目贵志转过头，发现茨木童子已经纵身而起，重新跳回到了先前所在的屋顶上。
    酒吞童子、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还站在上面等他，鹤丸国永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吗？”
    茨木童子无所谓地说道：“拜邪教呢。”
    “什么？”一期一振一愣，“不是在救树上的猫吗？”
    茨木童子一本正经地说道：“负责人有个邪教，都拜他呢。”
    一期一振：“……”
    鹤丸国永朝着夏目贵志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行人已经不在树下，正有说有笑地往前走。
    夏目贵志落在最后，他的视线始终投在屋顶的方向，总算等到鹤丸国永回了头，他悄悄伸出手指了指边上正在忽悠一期一振的茨木童子，笑着鞠了一躬。
    鹤丸国永一愣，突然激动地拉住了一期一振的胳膊，说道：“这个负责人是个难得的好人啊！”
    一期一振莫名其妙：“都城的负责人哪里可能会有坏人。”
    “好人也分很多种，愚蠢的好人、奸诈的好人、冷漠的好人。”鹤丸国永说道，“我阅人无数，看得出来，这负责人就是个真好人。”
    一期一振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回应，他有些无语地撇过了头，说道：“疑似点就在前面了，走吧。”
    倒是茨木童子问了一句：“晴明算是哪一种？”
    鹤丸国永想了想，说道：“奸诈吧。”
    第50章 操遍了
    远在平安京躺着也中枪的奸诈好人安倍晴明打了个喷嚏，继续奋笔疾书，处理酒吞童子留下的一堆烂摊子。
    “休息会儿。”源博雅倒了一杯热茶过来，有些心疼地说道，“你都在这儿坐了连续五个小时了，起来走走。”
    安倍晴明没有抬头，说道：“写完这份通函。”
    “写完这份还有下一份。”源博雅按住了安倍晴明的胳膊，皱眉道，“起来走走。”
    安倍晴明有些无奈地说道：“贵船山的结界还没有撤，一目连也还被困在山上，明天现世地狱代表团就要离开了，今天必须发出通函，将蜜桃真纪绑架一事说明清楚。”
    “红叶已经开过临时发布会了。”源博雅依旧压着安倍晴明的胳膊，并没有收回去的意思，“贵船山上的事很快就能压下去，你不用这么着急。”
    “正因为如此才更着急。”安倍晴明说道，“人类对妖怪的印象好不容易改观，此事若是处理不当，之前的努力都将会付诸东流。红叶说不说明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蜜桃真纪站出来，尽量不要恶化妖狐的形象。”
    “你……”源博雅被气笑了，“你还真忙，一只偷渡妖的形象都要忙着维护。”
    安倍晴明笑了笑，没有说话。
    “现世地狱那边的事我来处理，我叫黑白鬼使跟我过去走一趟。”源博雅抽走了安倍晴明手上的一份资料，“贵船山上的事也放一放，等酒吞回来自己看着办。你现在先起来走一走，然后把通函写了，下午发布官方消息。”
    安倍晴明还想再说什么，可源博雅的语气不容拒绝，他顿了顿，最后顺从了点了点头，笑道：“好。”
    源博雅放开了安倍晴明的手，等着他起身出去走走。
    安倍晴明的通函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源博雅的这个态度让他又是暖心又是糟心。不过至少工作量有所分担，他也没有再说什么，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跟着源博雅走出了书房。
    这刚一出门，事情还没有做完就瞎跑的罪恶感一阵阵袭上心头，让平日里习惯了工作狂模式的安倍晴明非常不自在。就算源博雅说了贵船山的事等酒吞童子回来也能处理，但不管怎样，事情总归都是要做的。酒吞童子扔下个烂摊子跟茨木童子跑去异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看出来安倍晴明连散个步都能散得满腹心事，源博雅皱了一下眉，突然伸手按着他的脑袋，疯狂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整个人都傻了，他的那一头柔顺的白发被揉出了好几个圈圈，蓬松地挂在头顶上。他有些懵逼地看了一眼源博雅，缓缓地伸手理了理头发。
    源博雅理了理安倍晴明耳旁卷起的一团头发，说道：“出来散步就不准再想工作的事。”
    “这个不太容易控制。”安倍晴明被这么一闹，心情倒是开朗了不少，他笑了笑，说道，“能先解决个一两件，或许就能畅快了。”
    “绑架案今日就能解决，妖狐犯下的罪责，总归要交给审神者处理了。”源博雅说道，“我们只需要为公众解惑。”
    “红叶已经为公众解过惑了。”安倍晴明笑着摇了摇头，“如此想来，我这慢半拍的效率还真是有点多余。”
    “瞎说什么呢。”源博雅说道，“不管外面怎么传，事情还是得由都城议会来画上句号。”
    安倍晴明点了点头，半晌之后又叹了口气。
    源博雅停下了脚步，抓着安倍晴明的肩膀恶狠狠地说道：“你再这副样子，我就把你打晕了拖床上去。”
    安倍晴明愣了愣，随即笑道：“不是，我是突然想到了大天狗，觉得有些可惜。”
    源博雅道：“你关心完妖狐的形象，又去关心大天狗的仕途，全平安京的心都快被你操遍了。”
    安倍晴明说道：“大天狗是妖怪联盟几位分会长中最为稳重靠谱的，他一离开，这比良山上都选不出第二位分会长。”
    “那就去其他地方选。”源博雅没好气地说道，“这件事该由酒吞童子操心，轮不上你。”
    安倍晴明笑着说道：“我们也得和分会长打交道，总不希望来一个不好相处的。”
    源博雅哼了一声：“茨木那样的都能处，还能不好相处到哪里去。”
    “说的也是。”安倍晴明点了点头，“但也是可惜。”
    “你觉得可惜，大天狗未必觉得。”源博雅一边继续带着安倍晴明绕着都城议会闲逛，一边说道，“酒吞让茨木做大江山分会长是为了压制他的脾性，茨木愿意做这分会长是为了酒吞，两者相对，正好维持住了平衡。”
    “让一目连做贵船山分会长是看中了他原为风神的身份，而一目连也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还能赚点钱拿来追星。”
    “玉藻前的情况也有所相似，她在宫里呆惯了，起初做都城分会长也很勉强。她失去过孩子，后来见姑获鸟收养孤儿，助长了些爱心，也就乐意在都城中处理些杂事。”
    “而荒川之主做水域分会长的目的性就更明确了，我估计今年他就能一跃成为平安京首富。”
    “五大分会长中，唯独大天狗把比良山分会长当做一项工作在对待。他是比良山上最强大的妖怪，所以才被酒吞童子选中。”话到此处，源博雅一顿，又继续说道，“大天狗唯一的爱好就是天南海北地闯荡，看各都城的风景，交性格迥异的朋友，感受通灵海百态。反倒是分会长的身份成了累赘，限制了他出城游玩的次数。”
    安倍晴明一愣，正想说一句“你了解的真清楚”，话还没出口又觉得不太对劲。
    大天狗失踪之后，安倍晴明有找酒吞童子聊过，两人的意见很统一，都觉得发生这样的事非常可惜，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源博雅了解各分会长的事并不奇怪，但能了解大天狗了解得如此透彻，就有些不寻常了。
    安倍晴明斟酌了一下，说道：“你对大天狗的事倒是了解得很清楚。”
    “都城议会还没成立之前，我就和大天狗认识。”源博雅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他一直就住在比良山上，年轻的时候我经常会找他切磋武艺。后来做了城主，联系反而少了。”
    可这一番解释下来，安倍晴明非但没有打消疑惑，反而愈发觉得不太对劲了起来。
    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相遇在十二年前，那时候两人都还年轻，源博雅确实逢人就想切磋武艺，与安倍晴明也是不打不相识。但自打两人认识了之后，源博雅几乎一直都跟安倍晴明混在一起，从未听他说起过他跟大天狗相熟。
    就算是在认识安倍晴明之前就认识了大天狗，也没道理十多年来从未提及过此事。而且源博雅当上城主，大天狗当上分会长之后，两人也经常会有接触，根本看不出来曾经很熟的样子。
    源博雅性格开朗，广交好友，绝对不会因为许久没联系，就摆出一副老子跟你不熟的样子。可他跟大天狗连熟中带尬的感觉都没有，看起来就是单纯的工作关系。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番很了解大天狗的说辞，安倍晴明的思绪瞬间万马奔腾，被带出了千里之外。
    可就算如此，又能怎样？
    安倍晴明微微一愣，他自己也不知道，想了这么多，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是想要讨一番说法，还是得一份解释？要以什么身份来开口，事实又与他有何关系？
    这些天太过忙碌，安倍晴明几乎把他和源博雅之间的事抛到了脑后。源博雅也知道他心里烦躁，除了在工作上配合之外，完全没有因为私事打扰过他。
    安倍晴明抬起头，看向了源博雅。
    源博雅有些莫名：“怎么了？”
    安倍晴明心头一乱，故作凝重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说完这句，安倍晴明又将状态调整回了工作模式，他沉吟片刻，开口道，“你对妖狐熟悉吗？妖狐绑架一事算不上严重，我实在想不出来，大天狗有什么理由要带着他一起偷渡。”
    “妖狐也一直都是比良山上的妖怪，不过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没见上过几次，不熟。”源博雅说道，“我看大天狗早就想偷渡出去看看了，你也别太惊讶。”
    安倍晴明叹道：“这次被审神者带走，也不知道得过多久才能被放出来。”
    “要不了多久。”源博雅说道，“我问过狐之助关于偷渡罪的惩罚，若是没有伤人，封顶就关三年，情节轻的话，可能几个月就出来了，对妖怪来说就是眨眼间的事。”
    安倍晴明一顿，问道：“若是伤了人呢？”
    源博雅说道：“那少说也得十年吧。”
    次日，现世地狱一行并不怎么顺利的结束了访问，平安京又恢复了平静。
    第51章 酒后闲话（上）
    与此同时，茨木童子准备用玉石换钱开房的计划没能成功，因为负责人还了几个名字，体虚发烧无力照顾异都人，只派了两只中级妖怪，每天来给他们送疑似点的位置。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莫名的清闲。
    白天游山玩水走走停停找着疑似点，晚上寂静无声赏灯赏月聊着黑历史。
    鹤丸国永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瓶米酒，四人一起坐在神社门口品味道。
    “米酒味道很香啊。”鹤丸国永给茨木童子倒了一杯，“不喝点？”
    茨木童子犹豫了一下，酒吞童子把酒杯递到了他的嘴边：“喝吧，我看着。”
    “你俩真逗，喝个酒还得征求意见。”鹤丸国永笑了起来，伸手去摸一期一振的手，“一期，我能喝吗？”
    “少喝点。”一期一振连忙把手抽了回去，嘴上说着，手还是拎过酒瓶又给鹤丸国永倒了一杯
    鹤丸国永仰头一口闷，叹道：“最好夏目多还几个名字，找人进度慢点，多逍遥两天。”
    “说什么呢你！”一期一振夺过了杯子，“还是别喝了。”
    米酒的度数不高，没有酒吞童子私藏酒劲道足，茨木童子喝了一杯下去也没什么反应，他问道：“什么还名字？”
    “夏目手上有一本友人帐，听说是外婆留给他的，上面写了不少妖怪的名字。”鹤丸国永说道，“那东西挺厉害的，只要是写在上面的妖怪，都不能违逆持有者。不过夏目不想要，所以耗费精力要把名字一个个还回去。”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这里妖怪都这么丑，换我也不要。”
    “有妖怪能使唤，过过小日子多清闲。”鹤丸国永叹了口气，“其实我觉得平安京的环境也挺好的，和谐友爱，比我们整日在外奔波强多了。”
    一期一振摸了摸鹤丸国永的额头，皱眉道：“你是不是喝多了？”
    茨木童子又喝了一杯：“平安京这么大点地方能出什么事，这么多年来偷渡都是头一回。”
    “是啊！”鹤丸国永来了劲，“就是看在平安京的份上，我才会来这儿帮忙找偷渡者，换别个都城的，我早带着我们家一期回本丸去了。”
    茨木童子笑了笑：“你这话说的跟看不起平安京一样。”
    “你那是没见过其他都城的偷渡者。”鹤丸国永酒劲上头，脸颊有些泛红，他摆了摆手道，“不一样，真不一样，抓一个重伤一个。”
    茨木童子若有所思地打量了鹤丸国永一眼，说道：“大天狗也能把你打成重伤。”
    “嗨呀，都说了不一样！”鹤丸国永摇了摇头，“大天狗跟其他杀人如麻的偷渡者比起来就是大慈大悲菩萨转世，还听得进人话，不搞偷袭暗算，简直就是偷渡者中的一股清流，一期去跟他打我都放心！”
    一期一振听鹤丸国永这说话的调调就知道他醉得不轻，他一边扶着鹤丸国永的肩膀，一边偷偷把酒瓶子移开了些。
    “杀人如麻。”茨木童子念叨了一声，“比如？”
    “比如前段日子，无名城的负责人出了意外，不少妖物趁此偷渡到各大都城，逢人就杀。那一趟任务下来，我们重伤了七个，有个差点就碎了。”说到这里，鹤丸国永停顿了一下，“你早上不还问我，五人小队怎么还没来么。狐之助去联系了一下，那小队三名队员重伤，一礼拜都来不了！”
    茨木童子喝完第三杯的时候总算有了点微醺的动静，他朝着酒吞童子的方向靠了靠，皱眉道：“你们的工作这么危险？”
    “危险，当然危险，一不小心就碎刀了，就是死了。”鹤丸国永叹了口气，“虽说审神者大人还能给重新锻出来，但之前的记忆全没了，跟换了个人有什么区别。”
    “也是，跟我们转世投胎一个样。”茨木童子道。
    鹤丸国永摸了摸自己的脸：“转世投胎样子会变吗？”
    “不知道。”茨木童子摇头，“没转过。”
    鹤丸国永拍了拍茨木童子的胳膊：“以后转完了告诉我。”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没问题。”
    “我们重新锻刀不会变样子。”鹤丸国永说道，“英俊的依旧英俊，漂亮的依旧漂亮，矮的依旧矮，就像萤丸，噗——”
    一期一振：“……”
    “行了别喝了。”一期一振直接把那酒瓶子提了起来，放进了神社里。
    “挚友，你要转世投胎了还长这么帅么？”茨木童子有些迷迷糊糊地转过头，说道，“我要是转了，就还长这样，娘胎里就被你看上。”
    酒吞童子喝得比茨木童子多，脑袋也清醒的多，他有些好笑地揉了揉茨木童子的头发，说道：“妖怪死不了。”
    茨木童子茫然了几秒，突然转身推了推鹤丸国永：“我好像不能转世投胎。”
    鹤丸国永闹久了就想睡，被茨木童子这么一推，眯着眼睛半睡半醒地看着他，问道：“那怎么办？”
    茨木童子更茫然了：“不知道啊。”
    “哦。”鹤丸国永翻了个身，搂住了一期一振的腰。
    茨木童子赶紧又去推酒吞童子：“挚友。”
    “你想什么转世投胎。”酒吞童子轻轻敲了敲茨木童子的脑袋，“不想跟我呆一块儿？”
    茨木童子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恍然道：“挚友活多久我也活多久，挚友转了我也转。”
    听了这话，鹤丸国永突然埋在一期一振的怀里笑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搐着，好半天都没停下来。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自顾自说这话，倒是没在意他这边的动静，不过一期一振有些尴尬，他也顾不得还想聊天的茨木童子，直接把鹤丸国永抱了起来，带进了神社里。
    鹤丸国永不依不挠，抱着一期一振的腰不愿意松手，嘴上迷迷糊糊地念叨着：“一期……一期……”
    “我在这儿呢。”一期一振拍了拍鹤丸国永的后背，将他平放在了被褥上。
    见门外两人没有进来的意思，一期一振关了半扇门，阻隔了视线，然后伸手展开了一条被子，盖在了鹤丸国永的身上，顺便把自己的腿也一道盖了进去。
    “一期，你别走。”鹤丸国永的脑袋枕在一期一振的腿上，脸朝着他的肚子，一个劲儿往里面拱，蹭得一期一振腰侧有些痒。
    “我没走，我在这儿呢。”一期一振有些无奈，他揉了揉鹤丸国永的头发，低声道，“你今天怎么醉得这么厉害。”
    “我没醉。”鹤丸国永在一期一振的腰上捏了一把，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期一振吓了一跳：“真没醉？”
    “没呢，就想撒撒娇。”鹤丸国永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一期一振的脸，“吓到你了？”
    “早吓习惯了。”一期一振拍了拍鹤丸国永的肩膀，“没醉就起来。”
    鹤丸国永：“我醉了。”
    一期一振：“……”
    “真的，醉了。”鹤丸国永在一期一振身上又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刚和茨木聊太多了，想起了陆奥守。”
    “快两个月了——狐之助不是说他前天醒来过了吗？”一期一振也忍不住叹气，“无名城的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小狐、三日月和药研都中了招，下周也未必能来人吉市。”鹤丸国永低声道，“审神者大人会不会把我们召回五人队？”
    “应该不会，小案件也需要人手处理。”一期一振说道，“平安京的任务危险系数小，这次估计得我们从头做到尾了。”
    “做就做呗，还有奖金拿。”鹤丸国永打了个哈欠，“你看看我们现在这样，再跟那一群轮流手入的队员们比，我都替他们心疼。”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一期一振笑了一下，“鹤丸，不如……”
    “不行。”鹤丸国永打断道。
    一期一振失笑：“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回五人队。”鹤丸国永哼了哼气，“想都别想。”
    酒醉催人困，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聊着聊着就聊出了睡意，两人靠着同一个枕头，盖着同一床棉被，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多时，酒吞童子也抱着睡着的茨木童子回了神社里，盖上了被子。这是四人来人吉市之后，头一晚相安无事地睡在了同一个房间中。
    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玉藻前真的是男的吗 = =
    看造型听声音就觉得是一位老母亲(?)会露出姨母般微笑的那种。
    后来搜了搜又觉得是无性——吧？然后我暂时就给设定成了女的...
    第52章 酒后闲话（下）
    次日，又是无聊的一天。
    鹤丸国永强行被一期一振拖了起来：“想想你的奖金和同伴。”
    “我不要了。”鹤丸国永抱着被子说道。
    一期一振：“……”
    茨木童子也有些宿醉，被旁边那一对吵醒之后，迷迷瞪瞪地拍了拍酒吞童子，说道：“我们回大江山吧。”
    酒吞童子也有些没睡醒，不过多年养成的好习惯，即便是没睡醒，也能在第一时间把自己弄醒了爬起来：“人还没找到。”
    茨木童子无奈道：“审神者那边的人没来，人吉市的负责人又倒下了，找什么找。”
    “正因如此才要找。”酒吞童子说道，“大天狗和妖狐是平安京的妖怪，谁都能不找，我们不能。”
    茨木童子抬头盯着酒吞童子看了一会儿，点头道：“好。”
    就在四人好不容易都起了床，准备出发找疑似点的时候，他们发现神社门口躺了一个小老头，边上还倒了一个空了的酒瓶。
    鹤丸国永嚎叫道：“我的米酒！”
    “这是人类吧？”一期一振走上前观察了一眼。
    “我管他是人是妖。”鹤丸国永撸了撸袖子，“这米酒可是我用琉璃珠跟肥猫换的。”
    一期一振震惊道：“你拿琉璃珠换酒？”
    “那玩意儿不值钱，数珠丸房里顺来的。”鹤丸国永边说边揪起了地上的小老头，往他口袋里掏了掏，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这一番动静下来，小老头也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他眯着眼睛看着身旁围着的四个人，突然翻身而起，转身就想逃。
    茨木童子刚好站在楼梯的位置，一伸手就抓住了那小老头的后领，有些诧异：“这是个妖怪啊。”
    眼看逃跑无望，小老头有些挫败地缩在了角落里，哀叹道：“我答应过夏目大人不出现的。”
    茨木童子松开了手：“你谁啊？”
    “你就假装没有被我们看见过。”鹤丸国永笑眯眯地伸出手来，“把酒钱给我就行。”
    小老头一愣：“我没有钱。”
    一期一振追问道：“你是夏目贵志派来的妖怪？”
    “算不上。”小老头笑着挠了挠头，指了指身后那破烂的神社道，“这是我的家。”
    鹤丸国永一愣，说道：“妖怪哪有把神社当家的，你自个儿画的地盘吧。”
    “也算不上。”小老头依旧笑眯眯，“夏目大人说有贵客要来，我就把这儿收拾了一下。”
    不管这神社到底是不是小老头的家，他都这么说了，就算不是也得是。既然住了人家的屋子，也就没有了拿人酒钱的道理。
    鹤丸国永深感憋屈，这米酒浓香纯正，度数不高，口味偏甜，每日小酌两杯，快活似神仙。
    居然就这么没了。
    “你方才是不是说这酒的酒钱？”小老头拎着空瓶子晃了晃，笑道，“这酒是后林的妖怪们酿的，他们每隔几日都会开酒会，你们要是喜欢，晚上可以过去看看。”
    鹤丸国永眼睛一亮：“当真？”
    于是四人寻找疑似点之余，还去参加了一场妖怪的酒会。
    “再来一碗！满上满上！”
    “嘶——这酒纯啊！继续继续！”
    “才喝了几碗！你这就倒下了？！”
    ……
    这是茨木童子来人吉市后，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风土妖情。
    夏目贵志身边跟着的那只肥猫正被一群妖怪簇拥在中间，不断有人给他倒酒。他的四只爪子，有三只上面都架着酒碗，正红着脸各种和妖怪们撞碗，嘴上笑骂声不断。
    其他妖怪们也三五成群，各自欢腾，各类美酒被源源不断地送出来，倒是让茨木童子想起了几百年前大江山上开宴会的场景。
    那会儿既没有安倍晴明也没有源博雅，人类和妖怪算不上和谐，但也互不干涉。人类社会不停地在打仗，反倒是妖怪的世界成日狂欢，享受妖生。
    酒吞童子是大江山上的主人，也像这肥猫现在这样，在宴会上不断受人簇拥和追捧，享受着凌驾于上的尊崇与源源不断的美酒。而茨木童子当时也已在大江山上呆了几百年，同样令妖怪们敬畏，受妖怪们服侍。
    不过这样的生活早在几百年前就一去不复返，人类结束了上百年的乱斗之后，开始对妖怪的存在产生忌惮，虎视眈眈想要消除隐患。而和平共处了几百年的妖怪们又开始不消停，重蹈了人类的覆辙，开始了内部的争斗。
    动荡了不知道多少年，一直等到十多年前安倍晴明出现，人类和妖怪之间永无止境的争斗才总算有了终止的苗头。
    如今再看到这热闹非凡的妖怪酒会，茨木童子几乎在瞬间就忘记还想揍一顿肥头大耳的念头，冲上去夺下了肥猫腿上的一碗酒，仰头喝下。
    突然有陌生妖怪闯入，那头传来了一阵喧哗，很快又在各种笑骂声中融入了气氛。
    酒吞童子摇了摇头，他当然明白茨木童子的心思，连他第一眼看到充斥着妖怪、灯火、美酒与欢笑的树林时，心中也忍不住产生了悸动。
    不过他想的显然比茨木童子要更多，这里毕竟是异都，周围都是异都的妖怪，他们的妖力受到了限制，再怎么受震撼，也决不能放松警惕。
    不过还有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
    酒吞童子刚一回头，就看到鹤丸国永连蹦带跳地跑去要米酒，一期一振和狐之助拽不动他，只得挂在他身上一起跟了过去。
    酒吞童子：“……”
    罢了。
    茨木童子和猫咪老师已经用一碗酒泯了恩仇，不到五分钟，又莫名其妙有了新仇旧恨。
    “拼酒就拼酒！”茨木童子直接跳过了微醺，进入了半醉的模式。他盘腿一坐，大力往腿上一拍，气势汹汹地吼道，“区区肥猫，怕你不成！”
    “你说什么？！”猫咪老师额头上挤出了一道掺杂着肥肉的青筋，“异都小娃娃，我劝你别这么猖狂！”
    “呵。”茨木童子举起了空碗，很快就有妖怪给他斟满了酒，他一口闷进肚子里，挑衅地看着猫咪老师。
    猫咪老师也不甘示弱，四只脚上都举起了酒碗，一碗接着一碗往嘴里灌，很快赢得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酒吞童子看茨木童子的架势，估计着他十分钟内就会倒下。
    茨木童子的酒量并不好，在大江山上喝酒的时候也喝不了几碗，亏得这米酒的度数不高，他才能在这群异都妖怪面前装个逼。
    酒吞童子慢慢走到了茨木童子的身边，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模样，看好了时机一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一手接过了他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
    一众妖怪皆是一愣，看着突然出现的酒吞童子，猫咪老师哼哼了起来：“异都妖怪拼酒还车轮战？”
    酒吞童子将茨木童子平放在了地上，让他的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腿上，拇指轻柔地抚了抚他有些泛红的脸颊。随后拿着酒碗对在场所有妖怪扬了扬，说道：“你们排个序，本大爷一个个解决。”
    众妖怪都沸腾了起来，酒会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倒下的妖怪数量逐渐增多，却零零散散还能听到吵嚷声。
    酒吞童子身边的一圈妖怪都已被他放倒，猫咪老师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脑袋扣在了酒碗里。
    远处似乎还有清醒的妖怪想过来挑战酒吞童子，正巧这时一期一振背着拎着两瓶米酒的鹤丸国永走了过来，有些疲惫地问道：“回去吗？”
    “回。”酒吞童子轻点了一下头，站起身来，把茨木童子背到了身上。
    回去的路上一片宁静，月光洒在树林中，拖长了影子。
    茨木童子睡着的时候不吵不闹，安静地趴在酒吞童子的肩头，呼吸声均匀平缓地喷在酒吞童子的脖颈上，惹得他有些燥。
    好在鹤丸国永一路闹腾，让酒吞童子分散了一些注意力。
    一期一振折腾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回了神社，看着酒吞童子怀里的茨木童子安静乖巧，他深感心塞。费了好大力气，总算是把鹤丸国永哄睡下了之后，一期一振反倒是没了睡意，一个人坐在神社门口的台阶上，望着月色出神。
    那小老头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正笑眯眯地看着一期一振身后的那两瓶米酒。
    那是刚刚从鹤丸国永手里夺下来的，他碎碎念地嘱咐了不下十次要藏好，明天晚上还要喝。
    一期一振果断递给了那小老头：“给。”
    小老头欢欢喜喜地接过，笑道：“你们和夏目大人一样，都是好人。”
    一期一振看了过去，这小老头是人吉市罕见的人形妖怪，装束也和普通妖怪邋邋遢遢的样子不太一样，看着干净利落，颇有正装的风范。他打量了片刻，问道：“你是什么妖怪？”
    “我算不上妖怪。”小老头始终保持着笑呵呵的表情，喝了一杯酒。
    “那你……”一期一振突然一愣，“您是神明？”
    “啊，算不上算不上。”小老头摆了摆手，“除了夏目大人，也无人记得我了。”
    神明受供奉而存在，参拜的人越多，地位也越崇高。一旦失去了香火，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久而久之被人类所遗忘，也将会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原来如此。”一期一振将另外一瓶酒也递给了小老头，“我们明日可以再去酒会上取。”
    “啊，谢谢。除了夏目大人之外，你是这些年来第一个给我酒的人类。”小老头倒也没客气，笑着抱过了酒瓶子，“可惜我出不去这神社，听说酒会很热闹。”
    “我也算不上人类。”一期一振笑了笑，点头道：“酒会当然热闹。”
    “以前我这神社也很热闹。”小老头又喝了一杯，抬头看了看月色，“许久没见，倒是快忘记热闹长什么样了。”
    一期一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侧过头，看到酒吞童子不知何时也站在了门口，正倚着门框看着远处的风景。
    -
    次日，茨木童子脑袋沉到怀疑妖生。
    这种感觉很多年没有过了，自从酒吞童子做了妖怪首领，大江山上的妖怪们就把他当上司来对待，都不主动提着酒上门玩乐了。
    茨木童子还依稀记得昨晚上跟肥猫拼酒的事，不过后来睡着了，也不知道拼赢了没。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头的酒吞童子，瞬间心情大好，脱口问道：“我昨天拼酒赢了没？”
    酒吞童子回答道：“赢了。”
    茨木童子得瑟地笑了笑，瞬间清醒了不少，他侧躺在地上，手托着腮笑道：“什么时候大江山也组织一场酒会吧。”
    酒吞童子掐了掐他的脸颊：“好。”
    就在两人早起调情的时候，隔壁床铺的鹤丸国永突然掀被子翻身起床站立一气呵成，还没站稳又爆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随即抱着脑袋又蹲了下去，喃喃道：“不行，宿醉也得工作！”
    “谁让你起这么快。”坐在一旁的一期一振目瞪口呆，赶紧起身拉着鹤丸国永坐了下来，“休息会儿。”
    鹤丸国永委屈地看了过去：“一期……”
    “好了好了，我在呢。”一期一振拍了拍他的肩膀，敷衍地哄了两声。
    鹤丸国永继续说道：“我昨天带回来的两瓶酒呢？”
    一期一振：“……”
    人喝醉了，记性倒是没醉。
    正好这时，茨木童子嫌弃边上那两人太吵，和酒吞童子达成共识，准备去屋顶上待会儿，吹吹风清醒清醒。
    一期一振也跟着站了起来：“负责人又发了几个疑似点给我，今天一天怕是跑不过来，早点出发吧。”
    鹤丸国永：“……”
    看来米酒又没了。
    夏目贵志给出的疑似点也不知道是谁找出来的，一如既往的坑。
    连一期一振也有些放弃，回程路上站在一家便利店门口，想着要买些日用品回去，好在神社过得舒坦一些。
    “你有钱么？”茨木童子问道。
    “狐之助那儿有钱，不过不多，就够买点东西吃。”鹤丸国永拍了拍一期一振的肩膀，“咱们四个人里你长得最像人，你去买。”
    一期一振面无表情：“你不是人吗？”
    “你穿得最像人吉市的人。”鹤丸国永笑道，“我们先去挑。”
    一期一振有些无奈，他解除了隐身，有些拘谨地走入了便利店内。
    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原本就没人看得见，鹤丸国永隐匿了身形，肆无忌惮地在货架上窜来窜去，指挥着一期一振买东西。
    酒吞童子觉着之后的日子估计得在人吉市长住，于是也想买点日用品备着。茨木童子对平民的东西不感兴趣，就挑了份卖相不错的炒面，然后先行一步走出了便利店，蹲在橱窗外发呆。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黑色和服的年轻男子从便利店门口走过，他束着一头黑色的长发，额前的刘海挡住了右侧的脸颊，隐约能看到右眼上贴了一个符咒。他手上握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缓缓从茨木童子的面前走过。
    走出一段之后，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年轻男子回过头看了茨木童子一眼，又退了回来。
    酒吞童子先前为了防止茨木童子惹事，把人吉市的人类除了负责人之外都看不到妖怪的道理灌输了好几次。此时此刻，哪怕是知道有人在朝着他的方向看，他也能做到旁若无人地戳蚂蚁洞。
    年轻男子在茨木童子面前蹲了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茨木童子还以为是他身后有广告版，还扭过头看了一眼。
    “你是妖怪？”年轻男子问道。
    茨木童子回过头，下意识地接道：“是啊。”
    下一秒，年轻男子的手中多了一个白色的陶罐，陶罐上贴着一张符咒，看起来跟安倍晴明用的是同款。
    茨木童子正疑惑着为什么会有人能看得见他，只见陶罐的口上冒出了一缕青烟，周遭的气流快速流动了起来，茨木童子忽然感觉身体变得轻盈，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他瞪大了眼睛，直觉有危险，仓促之中只来得及往口袋里摸了一下，视线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隐约中，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空洞地传入了耳中：“好久没见到如此像人的妖怪了。”
    几分钟后，一期一振拎着一大篮战利品，一脸冷漠地站在柜台上结账。
    酒吞童子先一步走出了便利店，却发现茨木童子不在门口。他皱眉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茨木童子的踪迹，于是重新走回了便利店内。
    鹤丸国永正站在一期一振边上，见酒吞童子有些着急地跑回来，他诧异道：“怎么了？”
    “看到茨木了吗？”酒吞童子问道。
    “刚挑东西的时候看到他蹲橱窗那儿呢。”鹤丸国永快步走出便利店看了一眼，“上哪儿玩去了？”
    “茨木？”酒吞童子皱着眉，又四下里找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人影。
    茨木童子这几天一直都很安分，荒郊野岭又被封了妖力，他也没什么兴致跑出去玩。
    莫非是有了大天狗和妖狐的线索？
    酒吞童子在便利店门口渡步，脚下踩到了一块小石子，他低头一看，正是茨木童子扬言说值好几万的玉石。
    茨木童子就巴望着用这块玉石换钱开房，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将此扔在地上。
    酒吞童子把玉石捏入手心，沉声道：“茨木遇到了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春天来了周末要去爬个山度个假 =v=
    这肥章是之前存下来的，明天没啦等我周一回来更
    第53章 被绑架的大妖怪
    茨木童子在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被那年轻男子封印进了陶罐之内。
    陶罐内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不过并没有隔绝声音，茨木童子听到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他感受得到他正在树林里移动。
    这事儿说起来还是得怪审神者那边的人，把人吉市说的太过太平祥和，除了负责人之外没人看得到妖怪，人类都掀不起一点风浪，不足为惧，因此让他彻底放松了警惕，压根没想到还会有人对妖怪不利。
    好在把玉石留下了，不至于让酒吞童子认为他是偷跑出去玩。
    不过被人类抓走这么丢脸的事，也决不能等别人来救。
    身处于陶罐内的感觉很奇特，茨木童子意识尚存，但是感受不到肉体的存在。他试着用妖力突破，不过审神者的封印太强，他试了几次都没见什么效果。
    这年轻男子所用的术法估计跟安倍晴明的阴阳术有些相似，安倍晴明也有把妖怪封印进符咒里的术法，不过茨木童子没被封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感觉。
    茨木童子隐约记得，那年轻男子所拿的陶罐上有一道符咒，看起来跟安倍晴明用的不太一样，但作用估计差不多。
    在妖力不够的情况下，术法还是得靠术法来破。
    以前安倍晴明还在神社里工作的时候，茨木童子经常去窜门。虽然没有正式学过，但安倍晴明教导神乐的时候他旁听过。神乐那会儿为了练习，也会拿他当靶子，基础的符咒他也能用。
    茨木童子的袖子里还有七张神乐给他的符咒，两张攻击类的，五张防御类的，跟随便一甩就甩四十九张符咒的安倍晴明比起来，实在是少得可怜。
    防御符咒的功能有抵挡攻击和化解攻击两种，之前对付画皮鬼的时候展现过化解攻击的功能。刚才茨木童子要是能把防御符咒拿出来，说不定就能挡下那年轻男子的术法。
    而攻击符咒茨木童子从来没有用过，身上会带着两张也是神乐硬塞给他的，说是有机会可以装神弄鬼糊弄人，他也没有了解具体有哪几种功能。
    茨木童子有些欣慰，有朝一日他居然能沦落到要靠符咒来脱身。
    这锅真的得让审神者那帮人来背，要不是他们非得把人吉市说的美好和平毫无危险，把茨木童子归为毁坏和平的恶人一类，他也不会真的产生这种代入感，从而对人类放松警惕。
    茨木童子正懊恼着，突然感觉到自己停了下来，被人放在了什么地方。
    “的场大人。”
    外面传来了模糊的声响，传入陶罐的时候声音显得悠远空旷，不过屏息听来，大概也能听得清。
    “人形妖怪可不常见。”
    “这次不知道能不能引来小猫咪。”
    “夏目大人去了便利店。”
    “呵呵。”
    “小猫咪，我等你。”
    ……
    对话零零散散时轻时重，茨木童子听不太清楚，大概还是能理解出来那年轻男子认识夏目贵志。
    这就有点糟糕了。
    在异都失踪，审神者那边的人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夏目贵志，说不定就会直接找上门，然后就把自己给救了。
    酒吞童子一个人来救也便算了，毕竟是挚友，让他看个笑话也算不得屈辱。可要是那一帮人都来，茨木童子没准会想把所有人都给灭口。
    不过对话中多次出现的小猫咪又是谁？
    茨木童子琢磨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夏目贵志身边的那只肥头大耳，可是这么肥的猫实在是称不上小猫咪。
    脚步声渐行渐远，外面的人似乎都已经离开，茨木童子赶紧展开逃脱行动。
    茨木童子高大的身躯被封印进小小的陶罐中，除了意识自由之外，肉身根本无法动弹，甚至感受不到身体存在。
    不过大妖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安倍晴明说过，把妖怪封印进符咒的时候千万要记得先封了妖怪的全部妖力，因为符咒中虽然身体不能动，但妖力可以释放，也可能接触封印。
    茨木童子释放出了催人泪下的微弱妖力，在狭小的陶罐中寻找着符咒的踪迹。他平日里都把符咒塞在袖子里面，于是感受着方位，把妖力都往手上汇聚，果然被他摸到了一纸符咒。
    妖力逐渐蔓延了一整张的符咒，茨木童子奋力一按，发出了“噼啪”一声脆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茨木童子：“……”
    同一时间，便利店。
    距离茨木童子失踪已过去半个小时，酒吞童子被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好说歹说才没怒发冲冠跑出去找人。
    “六月底快期末考了，负责人还是高中生，他能在这个节骨眼请假跑出来也是有心。”鹤丸国永叹了口气，“别担心，他刚刚发信息说已经在车上了。”
    “负责人已经通知妖怪们去找了。”一期一振补充道，“茨木童子妖力虽然被封，但自保能力还有的，能抓住他的妖怪不多，很快就能找到。”
    酒吞童子没有出声，他的妖力也同样被封了，当然知道茨木童子处于怎样一种状态，也知道他有多少能力自保。但这几天来他为了不让茨木童子惹事，一直在吩咐他不要用妖力，不要对妖怪动手，不要去管走来走去的人类，让他对人吉市产生了一种“全市只有我一个毒瘤”的错觉。
    如果没有猜错，茨木童子会被人带走，多半就是掉以轻心所致。
    酒吞童子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夏目贵志才小跑了过来。
    “抱，抱歉。”夏目贵志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杂乱，他扶着膝盖喘了口气，说道，“刚刚过来的时候，对面有只妖怪告诉我。”他伸手指了指橱窗的方向，“茨木童子蹲在那个位置，和人说了句话就消失了。”
    鹤丸国永惊讶道：“人？”
    “是的。”夏目贵志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除了我之外，除妖人也能看到妖怪。”
    酒吞童子皱眉道：“除妖？”
    “听那妖怪的描述，应该是那人把茨木童子给带走了。”夏目贵志说道，“必须尽快查到是谁做的。”
    一期一振赶紧追问道：“可有什么线索？”
    夏目贵志抬头看向便利店：“查查监控。”
    茨木童子以前老喜欢在书房里弄个监控，说是不在家的时候也想看看挚友在做什么。酒吞童子不给他弄，他就偷偷弄，见一次拆一次，见两次揍一顿。
    也正因为如此，在酒吞童子的心目中，监控就是监视偷窥的代名词，这次还是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了监控的真正用途。
    夏目贵志以半小时前朋友的钱包掉在了门口为由，向店长讨了监控，想要看一看是不是被人给捡走了。夏目贵志也算是便利店的常客，店长没有多问，爽快地带着他进了工作间。
    酒吞童子、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跟在夏目贵志的身后，隐匿着身形，仔细看着监控中的画面。
    监控的时间从一个小时前开始放，店长一边快进一边让多留意，当一期一振进入画面中的时候，夏目贵志精神一震，说道：“就是他。”
    店长停止了快进，看着画面中的人物走进便利店，诧异道：“你这朋友打扮的好生奇怪。”
    鹤丸国永嘀咕道：“已经是最正常的一个了。”
    夏目贵志笑了笑，没有接话。
    “监控拍不到妖怪。”一期一振在一旁皱眉道，“看不到茨木童子在哪里。”
    鹤丸国永说道：“不是说除妖人是人类么？”
    正说着，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夏目贵志几乎是在瞬间就确定了带走茨木童子的犯人。
    为了不让店长产生怀疑，夏目贵志按捺着情绪没有起身，只见那黑色身影蹲在了橱窗前看了一会儿，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的陶罐。
    鹤丸国永一愣：“是这个人吧？”
    夏目贵志当然不会回答，他一直等到监控中的一期一振买完东西出来，消失在了监控范围内，才站起了身。
    “不好意思，钱包可能掉在其他地方了。”夏目贵志对着店长鞠了一躬，“麻烦您了。”
    “没关系没关系。”店长笑着摆了摆手，送夏目贵志走出了工作间。
    一走出便利店，不等那三双探照灯一般的眼睛照过来，夏目贵志开口道：“监控中的人叫的场静司，是专业的除妖人。”
    酒吞童子没有多说什么，他点了一下头：“赶紧走吧。”
    夏目贵志站着没动，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一个人去，你们放心，我会把茨木童子平安带回来。”
    鹤丸国永一愣，说道：“茨木是异都妖怪，有需要的话我们会出手帮助的。”
    “不……抱歉。”夏目贵志有些犹豫，他看了酒吞童子一眼，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直接掉头就走，“等我回来！”
    酒吞童子皱了一下眉，鹤丸国永目瞪口呆地问道：“不追上去吗？”
    “看监控的时候你们没有看他的表情吗？”酒吞童子等到夏目贵志跑远了之后，又顺着他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走吧。”
    鹤丸国永疑惑道：“你不是不追吗？”
    酒吞童子：“我说了吗。”
    鹤丸国永拉着一期一振跟了上去，又问道：“他看监控是什么表情？”
    酒吞童子勾了勾嘴角：“不想被人知道秘密的表情。”
    第54章 发烧
    最近这几天期末复习，夏目贵志有些劳神，加上昨日刚给妖怪还了名字，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有些发低烧。原本他打算在教室里趴上一天，把偷渡者的事交给了中级妖怪们去打探，谁知还没过一个上午，异都这边就出了事。
    人吉市作为C级都城，受到审神者委员会的保护，并不接受异都人的拜访。作为负责人的夏目贵志也不会像安倍晴明那么忙碌，除了偶尔接收审神者的信件之外，他还是第一次履行负责人的职责。
    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夏目贵志快步走了一段之后有些支撑不住，感觉脑袋晕得厉害，脚步也不受控制地慢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
    目的地很明确，要找的人也很明确，可以他现在的状态，实在有些不确定能不能顺利把人要回来，早知道就该把猫咪老师带出来。
    夏目贵志拖着身体走出了树林，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等你好久了，小猫咪。”
    夏目贵志：“……”
    的场静司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伸手挡下了夏目贵志撞上来的肩膀，顺手将他搂到怀里，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双手背到了身后。
    “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的场静司笑着说道。
    “的场。”夏目贵志挣扎着想把手抽回来，这放平时力道就比不过的场静司，虚弱时候更是以卵击石，他皱眉道，“把方才在便利店前抓的妖怪放了。”
    的场静司一顿，随即笑道：“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妖怪，想要让我放了他，你拿什么来赔偿我？”
    夏目贵志有些疲惫地喘着气，低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的场静司暧昧地笑了一下：“唔，不如拿你来换？”
    夏目贵志没有立刻回答，他低着头喘了口气，双脚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的场静司眼疾手快，飞快伸手搂住了夏目贵志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夏目贵志没有回答，双手得以自由之后，他立刻拽着的场静司的胳膊，喃喃：“你先把他放了。”
    的场静司又问了一遍：“拿你自己来换？”
    夏目贵志抿着唇，有些恍惚地看着的场静司，却始终没有开口。
    的场静司轻轻叹了口气，将夏目贵志拦腰抱起。
    夏目贵志惊了一下：“的场！”
    “你发烧了。”的场静司把夏目贵志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别乱动。”
    夏目贵志都顾不得手脚无力，他猛地抬腿向上一踢，紧接着手握成拳朝着的场静司的脸上打去。
    的场静司偏头躲开了夏目贵志的腿，拳头打在了脸上，跟碰到了棉花似得，软绵绵。他微微一笑，低头在那拳头上亲了一下。
    夏目贵志惊得收回了手，有些一言难尽地盯着的场静司。经过这么一闹腾，身体的疲惫感愈发明显，他担心自己随时会倒下，只得咬着牙说道：“无论如何，你都先将那妖怪放了。”
    的场静司有些惊讶：“你这是同意用自己来换了？”
    夏目贵志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拘束地缩着身子，没有再继续反抗。脑袋越发晕眩，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强行清醒了过来。
    的场静司眉心一皱，伸手扯下了夏目贵志抓在腿上的手，说道：“我会放了他。”
    这一句话仿佛是一句魔咒，夏目贵志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他轻轻喘着气，脑袋靠在了的场静司的肩头。不过短短几秒时间，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他便已沉沉睡去。
    的场静司漫步走进了树林中的一处院子中，把夏目贵志安置进了一间和式房间。
    以人换妖的交易，算不算成了？
    夏目贵志的呼吸算不上平静，不知是生病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紧张，连睡觉也安不下心。
    的场静司摸了摸他额前的短发，平日里的夏目贵志虽然性格温和，但坚守原则、积极努力、永不放弃的模样也使得他光芒万丈，倒是鲜少能看到如此狼狈不堪的一面。
    看来是遇到难事了。
    的场静司微微一笑，走出房间了一趟，把装有茨木童子的陶罐取了过来，放在了床头，随后坐到床上，轻手轻脚地解开了夏目贵志上衣的两颗纽扣，把一根温度计放了进去。
    温度计触感微凉，夏目贵志缩了缩身体，愈发焦躁不安了起来。
    小猫咪怎么变得如此柔弱。
    的场静司饶有兴趣地盯着夏目贵志的脸，忍不住伸手抚过他的脸颊，在耳根处轻轻摩挲，直到夏目贵志难受地皱起了眉头，蜷着身体翻了个身，把温度计给翻到了床上，的场静司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手。
    温度计的时间还没有到，上面的温度却显示38.2度。
    实际温度应该比这个更高，的场静司微微皱眉，把温度计放在一边，又起身走出去了一趟。
    在陶罐中的茨木童子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意识到自己被换了个地方，边上有人，从呼吸声和哼哼声判断，应该有两个人。
    妖力不管用，符咒也不管用，茨木童子现在就希望酒吞童子能单枪匹马来救他。
    噢，这场景，想着倒是挺美好的。
    想当初他也是披星戴月、脚踏七彩祥云去救过酒吞童子。
    还把人给撞出了内伤。
    说起来，酒吞童子好像并不在意被人围观被救，也不介意被比他弱小的妖怪救，甚至还能大大方方地带伤出门，不在乎被人指指点点。
    这些事情发生在酒吞童子身上，茨木童子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酒吞童子再厉害也是只妖怪，会受伤会虚弱，理所应当的事情有什么好介意的。
    可这事儿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茨木童子还是觉得有点毁坏大妖怪的高大形象。
    正乱七八糟胡思乱想着，外面又传来了动静。
    的场静司拿着药盒和温水走回了房间，他取下了一片药，坐在了床沿上，伸手扶起夏目贵志的后背，将药片小心翼翼地喂进了他的嘴里。
    夏目贵志被抱着起身的时候就有些转醒，他眼角抽动了一下，迷糊中感觉到嘴巴里有东西，刚想往下咽，模糊的视线中却看到了的场静司似笑非笑的表情，惊得他当场把药片给吐了出来。
    “哎。”的场静司赶紧捂住他的嘴，“退烧药。”
    夏目贵志满脸写着不相信，他把药片挤到了唇间，生怕在口腔中融化的成分会影响到身体。
    “真的是退烧药。”的场静司拿过了手边的药盒，放在了夏目贵志的眼前晃了晃，随后又放了根温度计在床上，说道，“吃完量体温。”
    夏目贵志依旧不信，还特逞强地强迫自己清醒了些。
    的场静司松了手，把温水递给夏目贵志：“吃药。”
    夏目贵志默不作声的盯着的场静司，药片还夹在双唇之上，只要一张口就能掉出去。
    僵持了大约半分钟，的场静司突然把水杯往边上一放，发出“嘭”一声响。紧接着他翻身跃到了床上，掐着夏目贵志的下巴，强行把那药片塞进了嘴里。
    “唔。”夏目贵志惊了一下，随后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这要是放在平时，夏目贵志都没有把握能敌过的场静司的力道，生病状态更是弱不禁风，的场静司压根就没在意他的小打小闹，专注地坐在他身上，一手掐着下巴，一手扶着后脑勺，看着那药片滑进了喉咙。
    “你这就叫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场静司松了手，却依旧坐在夏目贵志的身上。看着他发丝凌乱，脸颊微红的模样，突然有些上火。
    “你应该感谢你发烧发得及时。”的场静司跨下了床，站在床边低声说道，“要是你今天被我带回来的时候没有发烧……”
    的场静司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夏目贵志掐着喉咙有些难受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一丝恼怒。
    “呵。”的场静司笑了笑，继续说道，“要是没有发烧，我就像上次一样，把你绑在床上，让你下不了床。”
    夏目贵志瞪了的场静司一眼，半晌不知该作何回应。他闭着眼收回了视线，轻轻喘着气，静坐在床上不再言语。
    茨木童子：“…………”
    请问做什么事情需要把人绑在床上下不了床？
    第55章 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另一边，酒吞童子、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跟着跟着就跟丢了人，走着走着就走迷了路。
    一期一振拿出手机导航看了一下大概位置，发现他们身处于一片山林之中，边上没有任何建筑物的提示，也没有显示有什么商店，就是一座光秃秃的山。
    “怎么突然就不见了。”鹤丸国永站在树枝上眺望了一圈，“山上好像有座院子。”
    酒吞童子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这片林子确实有些古怪。
    人吉市中的妖怪数量不算少，他们暂住的神社所在的山上也有着大大小小的妖怪。虽然还没有到随处可见的地步，但也绝不会是如此处这般冷清。
    不出意外，那所谓的除妖人就在这附近。
    “去山上看看。”酒吞童子说道。
    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也跟了上去，然而没等他们走出多远，疾风忽地从耳边吹过，几道人影闪现在了四周的树枝上，刚好将三人围在了中间。
    其中一人落到了地上，正好站在走在最前面的酒吞童子面前。他的脸上带着一个白色的面具，面具上画着诡异的图案，把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令人分不清是人是妖，停顿片刻，他开口说道：“三位请回吧。”
    酒吞童子侧着头观察了一下，左边树上有三个，右边树上也有三个，站在面前的有一个。
    按照夏目贵志的说法，人吉市的人类大多就是普普通通过日子的人类，少数有灵力能看到妖怪的，说到底也还是人类。即便是能用灵力和术法对抗妖怪的除妖人，也不会跟安倍晴明和源博雅似的，一支破魔箭能从大江山射到比良山。
    这些人带着面具不露眼睛却能行动自如，多半不是普通人类，或许就是被除妖人控制的妖怪。
    人吉市的妖怪大多比较弱小，能这么成批出现的，估计也强大不到了哪里去。酒吞童子沉默了一下，突然出手，连妖气都没用，直接抓住了他的双手，反制到了身后，压低了他的腰问道：“除妖人在何处？”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却突然从手中消失，凭空化作了一团白烟。一纸符咒从空中缓缓落地，树上的六人同时出手，向着三人袭来。
    一期一振皱眉：“这是式神？”
    “谁知道啊，负责人没提起过。”鹤丸国永侧身避开了攻击，问道，“我们能还手吗？”
    一期一振说道：“不还手你等着被打吗？”
    “还好没把狐之助带出来。”鹤丸国永笑着模仿道，“鹤丸大人，不要冲动啊！”
    一期一振也笑了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用点心。”
    酒吞童子大概是看出旁边两人出手拘谨，他一脚踹飞了一个式神，绕到了一期一振的那一边，说道：“我来吧。”
    “你来什么来啊。”鹤丸国永失笑道，“异都也不能互相伤害啊。”
    酒吞童子懒得搭理他，手上聚了些妖气，正准备速战速决，一团黑影突然从旁闪过，一撞一个准，迅速把剩下的式神都给撞飞了出去。
    “夏目呢！”黑影一跃停在了酒吞童子的肩头，嚷嚷道，“那个笨蛋在哪儿？！”
    “肥猫啊。”鹤丸国永有些意外，“身手挺矫健啊。”
    “你说什么？！”猫咪老师怒目而视，“夏目没跟你们在一起吗？”
    鹤丸国永说道，“刚刚还在呢。”
    “听中级说那小娃娃被抓了？”猫咪老师挠了挠下巴，“人找着没？”
    鹤丸国永回答道：“正在找。”
    “你们带我去夏目那儿。”猫咪老师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十分自来熟地趴在酒吞童子肩上打起了盹。
    一期一振解释道：“他一个人先走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嗯？一个先走了？”猫咪老师睁开了一只眼，余光扫到了掉在地上的符咒，突然问道：“你们惹了的场？”
    鹤丸国永摊了摊手，“是他先抓的茨木。”
    “什么？！”猫咪老师又嚷嚷了起来，“是的场抓了那小娃娃？夏目一个人去找的场了？！”
    一期一振也不知道他在激动个什么劲儿，只能继续解释道：“他说想要一个人解决。”
    “还没吃够亏呢！”猫咪老师瞬间瞌睡全清，蹦了起来，从酒吞童子肩上跳了出去，在半空中变作了一只巨大的白色妖怪，一溜烟窜了出去。
    三人紧随其后，一路跑进了半山腰上的院落中。
    化作妖形的猫咪老师盘旋在院落上方，一爪子踩断了院子中的小树苗，怒道：“的场！给我出来！”
    “啊，是你啊。”的场静司慢慢地渡步到了院子里，似笑非笑地说道，“夏目可是自愿跟我回别院的，还是说你想棒打鸳鸯？”
    猫咪老师气不打一处来，鼻子一吹气就掀飞了好几块瓦片。
    酒吞童子三人趁乱跑进了房子里，开始一间一间寻找茨木童子的下落。
    茨木童子的人影没找见，倒是找到了躺在床上的夏目贵志。
    鹤丸国永冲了进去，看了一眼夏目贵志的情况，说道：“他在发烧，没受伤，没什么大碍。”
    夏目贵志原本就在浅眠休息，听到动静之后皱了一下眉，睁开了眼睛，有些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酒吞童子问道：“茨木呢？”
    “啊。”夏目贵志有些尴尬，“抱歉，我……”
    就在这时，一旁的白色陶罐突然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听到酒吞童子声音的茨木童子一时没有把持住，妖气在陶罐中乱窜，触动了袖子里的符咒，攻击的防御的一股脑全释放了出去。
    几人都闻声看了过去，夏目贵志一愣，伸手取过陶罐，撕下了上面的符咒。
    “原来从一开始就还给了我。”夏目贵志看着白雾中逐渐显形的茨木童子，低声喃喃。
    茨木童子被困了一个多小时，重见光明的时候双眼一瞎，身体也有些僵硬。他正准备扭扭脖子，活动一下筋骨，身体却先被一个怀抱笼罩了进去。
    不需要用眼睛看，光是脖颈处传来的气味，茨木童子就能精确地辨认出这是酒吞童子的气息。
    熟悉好闻，令人欲罢不能。
    茨木童子在酒吞童子怀里吸了一口气：“挚友，我……”
    “轰”一声巨响，外头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房顶的瓦片被尽数掀起，把茨木童子的话淹没在了稀稀落落的砖瓦掉落声中。
    酒吞童子抱着茨木童子闪到了一边，问道：“什么？”
    茨木童子大吼一声：“我说我喜欢你！”
    距离两人最近的一期一振：“……”
    鹤丸国永拉着夏目贵志闪避到了另一边，天花板上开了一个大洞，猫咪老师巨大的脑袋在各个房间中探头探脑。
    夏目贵志虚弱地抬起头，喊道：“猫咪老师！”
    猫咪老师有所感应，他低头扫了一眼，缩小到招财猫的大小，顺着天花板上洞跳进了房间，刚一落地就开口骂道：“你还敢单枪匹马来找的场！”
    夏目贵志有些无奈地叫了一声：“猫咪老师。”
    “你要是想死直接告诉我，用不着别人动手！”猫咪老师闹别扭不去看他，甩着脑袋走到了另一边，跳到了酒吞童子的肩膀上与他对视。
    茨木童子怒道：“我挚友的肩膀岂是你能踩的！”
    猫咪老师很爽快地跳到了茨木童子的肩膀上：“那踩你的。”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忙着跟酒吞童子“一小时不见如隔三个礼拜”，心里软成了一汪春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震怒揍人。
    猫咪老师心安理得地站在茨木童子的肩膀上，开骂：“夏目！你听到没有？！”
    夏目贵志有些难受地皱起了眉：“猫咪老师怎么会来这里？”
    “中级急着找你，我去学校没见到你人，一路找过来就碰上他们——轮到你问我了吗？！现在是我在问你，为什么又来找死！”
    夏目贵志一愣：“中级找我何事？”
    猫咪老师怒吼道：“你还有心情管中级？！”
    “猫咪老师。”夏目贵志有些无奈，他走上前想去揉猫咪老师的脑袋，猫咪老师却仰头闪过，跳到了茨木童子另一侧的肩膀上。夏目贵志的手落了空，只得继续说道，“的场什么都没有做。”
    “要是他做了什么你还有命站在这里吗？！”
    “我是来找茨木的——茨木一直在这里，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不信你可以问……”
    茨木童子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十分微妙。
    夏目贵志：“……”
    第56章 温柔之人
    猫咪老师一扭头就能看到茨木童子的脸，对他表情的变化观察得更是细微透彻，这一言难尽的神情一看就全是问题。
    “的场！！”猫咪老师又从天花板上跳了出去。
    “中级这几日一直在打探偷渡者的消息，他们急着找我，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夏目贵志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往外挪去，“我得赶紧回家一趟。”
    一期一振看着他那被风一吹就能倒的样子有些担心：“你不要紧吧？”
    “不要紧。”夏目贵志摆了摆手。
    几人刚走出院子，猫咪老师转了一圈又绕了回来，这次稳稳地停在了夏目贵志的肩上：“的场人呢！跑哪儿去了？”
    夏目贵志有些无奈，他伸手摸了摸猫咪老师的脑袋，说道：“我不知道，先不要管他了。”
    猫咪老师看起来已经冷静了下来，他静默片刻，挠了挠耳朵，随后眯起眼问道：“你刚刚问我中级找你什么事？”
    夏目贵志脚步一顿：“是。”
    “他们说有个妖怪带了消息过来，说是前几天有两只天狗来探亲，在山上住了有好几天，听起来跟你们要找的人有些像。”猫咪老师说道，“不过昨天就已经离开了。”
    鹤丸国永一愣：“离开了？”
    “具体消息的话去问那妖怪吧。”猫咪老师说道，“跟中级一块儿在家里等着呢。”
    那传信的妖怪是只三色鸟，体型就跟普通麻雀差不多大小，身上的羽毛有蓝白黄三种颜色，看起来特别鲜艳。
    夏目贵志到家的时候已经有些眼冒金星，之前吃了的场静司的退烧药，这热度虽然降下来了，但困意却不减反增。他行尸走肉般推开家门，走进房间，果然看到了两只中级妖怪和三色鸟。
    “夏目大人！”中级迎了上来。
    “去外面说吧。”夏目贵志伸手挡了挡，“异都客人还在门外等着。”
    谈正事的地方依旧设在河边的小草坡上，夏目贵志刚一坐下就有些支撑不住，他直接躺在了草地上，胳膊遮住了眼睛，低声道：“抱歉，你们说你们的。”
    中级有些担忧地凑了过去：“夏目大人没事吧？”
    “没事。”夏目贵志摆了摆手，表示不想说话。
    “没事，就是有些发烧。”一期一振代为解释道，“睡一觉就好了，别打扰他。”
    “发烧？”中级更为担忧，“那得赶紧给夏目大人去找药。”
    眼看着这话题就要没完没了地朝着发烧路上狂奔，酒吞童子无视了那两只看起来就智商不太够用的中级妖怪，看了一眼乖巧地蹲在草堆里的三色鸟，说道：“说说那两只天狗的情况。”
    三色鸟精神一震，说道：“大概五天，或者是六天前，有两只成年天狗来看望小天狗。小天狗是山上的妖怪，我们认识好几十年了，我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有亲戚。而且吧，这两个亲戚自打上了山就没有出过门，我都没有见到过面。”
    五六天前就是失踪的日子，又是去投奔天狗，藏起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几项都非常符合大天狗和妖狐的情况。
    三色鸟继续说道：“不过昨天下午的时候就离开了，小天狗亲自把他们送走的，那之后小天狗也没有再回来。”
    小天狗家多了两只天狗在山上不是秘密，没准他们是在其他妖怪嘴里听到了有人在打听天狗的事，担心会被暴露，所以临时换了躲藏的地方。
    酒吞童子微微皱眉，他们在明，大天狗在暗，这样下去，不管多少次都有可能会落空。
    鹤丸国永追问了一句：“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三色鸟歪了歪脑袋：“我听其他小鸟说，他们好像要去海边。”
    此言一出，几人纷纷变了脸色。
    人吉市并不是沿海城市，所谓的海边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通往通灵海的海湾。
    “他们还想偷渡去其他地方？”鹤丸国永愕然道。
    酒吞童子说道：“应该是知道我们找来人吉市的消息了。”
    一期一振站起身来：“我先去通知狐之助，让审神者大人再确认一下，他们是否还在人吉市。”
    鹤丸国永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入夜，夏目贵志从睡梦中醒来，大脑还有些不太清醒。他记得自己应该是在河边睡着了，不知何时已经被带回了家里，睡在熟悉的被褥上。
    他转了转头，看到了趴在床头的猫咪老师。
    猫咪老师问道：“身体恢复了吗？”
    “恢复了。”夏目贵志直起身来，“舒服多了。”
    猫咪老师哼笑了一声，跳到了窗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夏目贵志本以为又要听一顿大道理，猫咪老师却打开了窗户，中级和几只小妖怪面带兴奋地等在外面。
    “出什么事了？”夏目贵志有些疑惑。
    猫咪老师招了招手，说道：“跟我来。”
    破旧的神社外，搭了一个不知从何处捡来的不锈钢架子，包裹在外围的防尘布只剩了半条，剩下的半面用几块颜色各异的破布条勉强挡着，有红有绿也有黄，看着倒是挺喜气。
    架子里面放了一张缺了半条腿的桌子，用几块砖头踮起了那只缺腿，近看还是有些倾斜。桌上铺了一块红色的布，看起来比外头挂的那块要新一点，不过有点像酒店里用的红地毯，上面还能依稀看出个脚印。
    桌子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空酒碗，有大有小，有黑有白，倒是统一地都长了缺口，不过长得位置和形状也各不相同。桌子后面放了满满五大缸的米酒，浓香从盖子缝里飘出来，传遍了整座神社。
    从山下顺着台阶往上，一直延伸到神社的四周，无数妖火将这神社照得熠熠生辉。破旧的神社配着破旧的布条、破旧的桌子和破旧的酒碗，在破旧中品出了一番不一样的味道。
    夏目贵志带着猫咪老师拾级而上，妖火照亮了他有些诧异的表情。
    “夏目大人！”
    “夏目大人来了！”
    “酒会酒会，酒会开始啦！”
    “夏目大人来参加酒会啦！”
    ……
    夏目贵志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妖怪们蜂拥而至，簇拥着他走进了神社。由于神社内没有椅子，妖怪们早就看好了地方，将他引到了走廊上。
    酒吞童子、茨木童子、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早已占好了位置，正坐在走廊上闲聊着。妖怪们强行把夏目贵志也塞了进去，很快又有妖怪捧着酒碗送了过来。
    “我还没有成年……”夏目贵志还有些懵，手上已经被强塞了一个酒碗，正好便宜了站在肩头的猫咪老师。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坐在身边的四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天狗和妖狐多半已经离开了人吉市，等明日确切消息出来之后，我们也要离开了。”一期一振笑着解释道，“最后一个晚上，办一场酒会，感谢你们这几日来的照顾。”
    说着，一期一振侧了侧身，夏目贵志这才看见，小老头正抱着一个酒瓶，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在角落中。
    夏目贵志有些惊讶，又带着些惊喜，他怔怔地看着神社中欢脱的妖怪们，以及笑呵呵独饮旁观的小老头，他低着头沉默半晌，才轻声说道：“谢谢。”
    温柔之人，必当温柔以待。
    第57章 狗崽（上）
    两天前，人吉市一座无名的高山上。
    妖狐坐在崖壁下的石桌子前，正仔细捣鼓着手上的泥塑。
    他的样貌有些许改变，原本低着头就能看出来的一股子狐媚劲儿被盖了下去，看上去倒有几分清秀小生的味道。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衣，银白的头发上有两个微微隆起的头发包儿，这是把两只耳朵给折着隐藏了进去。他的背后多了一对黑色的翅膀，不过能看得出来是装上去的，显得有些僵硬，还有些歪。他的狐狸尾巴也被藏了起来，坐在地上总感觉屁股后面硌得慌，只能倾斜着身体，以此来缓解不适感。
    石桌子的另一边坐着大天狗，相比之下，他的改变较少，天狗依旧是只天狗，就是面容变得更普通了些。
    他背对着妖狐，动了动身后的翅膀，转过头来问道：“好了没？”
    “没呢，别动。”妖狐头上的包儿动了动，说道，“翅膀收回去。”
    大天狗转回了头，将翅膀重新收起。
    妖狐手上的泥塑是个半成品，大概可以看出来是天狗模样。
    “你的羽毛是上小下大还是上大下小的？”妖狐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将泥塑上的头发刻出了飘逸感之后，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翅膀上。他拿在手里琢磨了一番，对大天狗招了招手，“拿一根我看看。”
    大天狗从翅膀上拔了一根羽毛下来，朝着妖狐的方向甩了过去，直直地钉在了石桌上。
    “老大，你温柔点儿，这都第二个坑了。”妖狐有些无奈地把羽毛拔了出来，“这桌子好不容易弄来的。”
    大天狗沉默半晌，说道：“明日就要离开了。”
    妖狐仔细观察着羽毛上的形状，应了一声：“哦。”
    时间在沉默中流失，雕到一半的时候，妖狐扬了扬手：“老大，过来给我摸摸翅膀，前端跟后端的厚度一样吗？”
    “应该不一样。”大天狗走到了妖狐身侧，背对着他露出了翅膀。
    妖狐上上下下把翅膀摸了个遍，又用两根手指捏着搓了搓，最后摸到了翅膀根部靠近脊背的地方，撩开衣衫看了一眼与皮肤相连的位置。
    大天狗眉头一皱，翅膀对于天狗来说是比较敏感的部位，妖狐每抚过关节和尖端的位置，他都能感受到一股电流顺着翅膀传入身体中。
    不过他是正直的前任分会长，眼前这位是他曾经的手下，他不动声色地忍耐着，脊背的僵直却很好地出卖了他。
    妖狐的手按在了大天狗的背上，顺着摸到了长出翅膀的位置上，还用手指戳了戳相连的部分，问道：“有感觉吗？”
    “当然有。”大天狗的脊背已经不能用僵直来形容，完全就是一块钢化板，他的声音却装得异常轻松，“你看这个做什么？”
    “好奇怎么长出来的。”妖狐觉得有些逗，他放下了大天狗的衣服，带着一脸艺术家的操守，又在翅膀上摸了一番，然后才重新拿起了泥塑，叹道“你要是多给我一天时间，我就能完成了。”
    大天狗缓了缓，说道：“明天必须走。”
    “行，听老大的。”妖狐做好了翅膀的形状，又往上划了几条纹路，说道，“其实他们明天未必找得到我们。”
    大天狗说道：“酒吞大人亲自来了。”
    妖狐动作一顿，问道：“你还没告诉我，是谁给你传的消息啊？”
    大天狗低声道：“故友。”
    “所以我在问你，故友是谁啊。”妖狐说完也没等答案，自顾自低头，继续捣鼓起了泥塑。
    大天狗跳过了问题，说道：“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去无名城。”
    妖狐随口“嗯”了一声。
    大天狗问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记得。”妖狐笑了起来，“无名城的负责人受了重伤，无人暂代事务，妖魔全跑到了通灵海上，整片海域都被隔绝了，只要跑到里面躲起来，审神者也未必发现的了我们。”
    “这些不是重点。”大天狗说道，“重点是我们明日要穿过的海域极为危险，要以避让为上，切勿缠斗。”
    “知道了，老大。”妖狐摇了摇手中的泥塑，说道，“那把这个快递回平安京吧，我怕明天不小心弄掉了。”
    大天狗道：“这也不是值钱的东西。”
    “我可是第一次做老大的手办。”妖狐吹了吹泥塑翅膀上的碎屑，他的做工非常精细，已经能看出来翅膀的大致纹路。
    大天狗静默片刻，说道：“快递不了。”
    “嗯？”妖狐抬头看了他一眼，“都城之间不是能快递吗？荒川卖我手办的时候也是用的快递。”
    大天狗解释道：“都城与都城之间快递需要负责人签字。”
    妖狐遗憾道：“那还是算了。”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大天狗坐在一旁沉思，妖狐做完了翅膀的纹路，又把泥塑的衣饰修理了一下，半成品就算是完成了。
    接下来的步骤是上色，山上材料不全，加上时间有限，妖狐没有再继续，他小心翼翼地把泥塑收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发现大天狗正在看他。
    “老大？”
    大天狗突然问道：“你后悔来这里吗？”
    妖狐一愣。
    那日在比良山上，大天狗打破了茨木童子的结界，闯入了妖狐的房子，一句话都没有解释，只问了一个问题，就成功拐跑了妖狐。
    “要跟我一起走吗？”
    为什么要走、要走去哪里？
    这样的疑问只在妖狐的脑海中浮现了半秒，就被他统统扫出了脑外。妖狐一句话没说，一个问题没问，就跟着大天狗跑来了人吉市。
    这事儿听着也挺奇妙的。
    虽然后来发现了这只是个误会。
    大天狗以为妖狐也是被群众冤枉的嫌疑犯，作为比良山上好静的两大妖怪，大天狗被各路粉丝们质问，被都城议会牵着鼻子走，干着最糟心的事儿，还要受着最难以理解的委屈，大天狗不是矫情，他就是觉得有些厌烦。
    一目连和妖狐也有着同样的遭遇，一目连怎么想他不知道，但妖狐是不谙世事的艺术家，虽然偶尔会做一些蠢事，但是他的本性并不坏。
    人类的世界太过复杂，在猜忌与怀疑中，连大天狗都难以全身而退，妖狐又怎么受得了。
    大天狗带着一瞬间的冲动找到了妖狐，两人在没有达成共识的情况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出了海。
    一直等到两人抵达人吉市，大天狗做好了一切善后工作之后，两人才在一起进行了一番促膝长谈。
    听到妖狐承认他就是绑架蜜桃真纪的犯人时，大天狗震惊了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妖狐听了大天狗偷渡异都的心路历程之后，倒是觉得这挺有大天狗风范的。
    两人相识了有好几百年，私下里的关系算不上很熟，早些时候也就是认识了很多年的邻居，加上妖狐喜欢闷在房间里，有时候跟大天狗好几年都见不上一面。还是前些年大天狗当上了比良山分会长之后，两人成了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交集才多了起来。
    不过这所谓的交集就是妖狐犯了事儿，大天狗去盯他。
    大天狗在妖狐看来是只挺简单的妖怪，很强，也很冷漠，心中有大义，做事一板一眼的，不过心肠挺好，会守护家园，还会保护弱小，不跟大江山上某些妖怪似得，就知道恃强凌弱。
    至于来人吉市，妖狐觉得挺好。
    妖狐笑着走到了大天狗身侧坐下，搂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大，你太客气了，我是自愿跟你来的，后不后悔都跟你没关系。”
    大天狗皱了一下眉：“你后悔了？”
    “你这是零分阅读理解。”妖狐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第一次来异都，不能出去逛逛，挺可惜的。”
    “酒吞大人来的太快，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大天狗说道，“去了无名城，我再带你出去。”
    “都行。”妖狐点头道，“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既然出来了，就要玩得尽兴，等被抓回去的时候也能走得风风光光。”
    大天狗总觉得妖狐这句话的表达有些不太对，可想了想也没挑出毛病来，于是点了一下头，没再说什么。
    妖狐继续说道：“老大，其实吧，我觉得你的心还可以放宽一点儿。”
    大天狗一愣：“什么？”
    “就是……你看我一个戴罪潜逃的也能逃这么洒脱，你别老是愁眉苦脸的。”妖狐伸手在大天狗的脸上捏了一把，笑着说道，“而且，你看你好好的一个分会长，就因为被人冤枉烦了就跑出来，丢了饭碗多可惜啊。”
    大天狗偏了一下头，摇头道：“我不觉得可惜。”
    “我不是这个意思。”妖狐沉吟片刻，说道，“既然是被冤枉的，那总会有被澄清的一天。我上午刚犯了事儿，下午就被逮出来了，平安京做事效率还是挺高的。”
    “不。”大天狗又摇了摇头，“此事不过是□□。”
    “理解理解。”妖狐拍了拍大天狗的肩膀，“出来散散心也挺好的。”
    大天狗点了点头，没再开口。
    妖狐把玩着手上做泥塑的工具，低声道：“等被抓回去了，我们申请去同一个牢房吧，无聊的时候还能一块儿说说话。”
    大天狗说道：“只要进了无名城，在事件解决之前，审神者都找不到我们。”
    然而万事并不会都如想象中那么顺利。
    第58章 狗崽（中）
    到了第二日，当酒吞童子一行人好不容易有了大天狗和妖狐线索的时候，两人重新易容，冒名登上了航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吉市。
    无名城的动乱已经持续了几个月的时间，近些日子以来，前往无名城的航船全线停航，两人所乘航船的目的地是无名城附近的御影城。
    大天狗安排好了所有偷渡事务，两人在航船行进到中途的时候，换乘提前准备好的小船，顺着另一条航道，大约再航行一个半小时就能到达无名城。
    无名城中有大天狗的联系人，从人吉市出发的时候，大天狗也向联系人确认了无名城海湾一切安好，适合偷渡。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两人飘着小船即将到达无名城海域的时候，措不及防地撞上了一场战斗。
    与其说是措不及防，其实也是避无可避，整个内海与海湾都是战斗区域，想要登陆，就必须冒险穿过去。
    审神者为了防止异都人偷渡，在通灵海外海上下了禁制，一切灵力、妖力、魔力都无法使用，只有进了都城内海的范围，才能恢复正常。
    小船的能源有限，大天狗和妖狐在身无妖力的情况下，不可能再漂回外海，只能硬着头皮冲入了战斗区域。
    交战双方显而易见，一方是从无名城的妖魔，另一方是审神者委员会的成员。
    “都用不着人家来抓我们了。”妖狐吹了个口哨，把天狗泥塑往兜里塞了塞，“要不我们直接投降吧。”
    “别贫。”大天狗把船开入了内海范围，还没靠岸就十分果断地拉着妖狐腾空飞起，弃船而跑。
    然而，不仅无名城的妖魔听到了动静，连审神者一方也早就注意到了他们。
    无名城的妖魔和其他都城的妖怪有所不同，妖魔来自无名城的黄泉，自主意识薄弱，身上带着诅咒，攻击人类的同时可以把诅咒传染到人类身上。而人类一旦染了诅咒，如果不能及时净化的话，就有可能会堕落成为妖魔。
    大天狗来无名城之前就查阅过相关的资料，这里的妖魔虽然弱，但若是不小心受伤染了诅咒，还是比较麻烦的。大天狗对眼前的妖魔颇为忌惮，他将妖狐护在身后，用风刃卷走了迎面扑来的妖魔，迅速撤到了海湾之上。
    审神者委员会的成员们也在海湾上战斗，依稀可以看到五个人影，每个人身边至少缠了五六只妖魔，从城区的方向，还有源源不断地妖魔在涌出来。从战况上来看，用不了多久，审神者一方就该战败而退了。
    大天狗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带着妖狐快速往城中退去。
    审神者这一边，本次带队出征无名城的队长名叫烛台切光忠，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有一艘小船缓缓驶入了内海范围。无名城封城已久，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进来的，多半就是偷渡者。
    无名城的事儿已经够棘手的了，居然还有其他都城的偷渡者跑进来添乱。
    烛台切光忠皱了一下眉，连刀斩杀了手边的妖魔，却又有妖魔不间断地涌了上来，实在是腾不出空去理会那艘小船。
    眼看着船上的两人飞离了船只，就要绕过海湾混入无名城中，烛台切光忠看着身旁四位同样分身乏术的同伴，他咬了咬牙，一刀劈开血路，直冲着两人的方向而去。
    看到烛台切光忠后背空门大开，妖魔们岂会错过这个机会，纷纷张牙舞爪蜂拥而至。黑烟笼罩，眼看避无可避，烛台切光忠向侧面砍出一刀，强行突围，背后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挨了一记。
    飞在半空中的大天狗和妖狐听到了动静，大天狗强行心如止水，牢记“避让为上，切勿缠斗”的求生道理，没有回头去看。倒是被大天狗拉着跑路的妖狐回头看了一眼，差点吓得炸了毛。
    平安京和谐太平了十多年，妖狐一直都呆在比良山上安心做着他的手办，别说是看到血腥的战斗场面，他现在连被针戳出一个小血眼都能哆嗦好一会儿。
    “老大。”妖狐缩了缩手，“是无名城出了事，审神者来解决对吧？我怎么觉得审神者快败了。”
    大天狗皱了一下眉：“别瞎看。”
    “这不是瞎看的问题啊。”妖狐又转头看了一眼，一惊一乍地往大天狗身边靠了靠，“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好妖，但是也做不到见死不救啊。”
    大天狗挥动翅膀的速度慢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偷渡两座都城，未伤人，最低判一年。你比我多一条绑架异都来客，会多半年责罚。如果在这里停下，明天就会被抓走，你可愿意？”
    “反正迟早会被抓啊。”妖狐拧着眉说道，“我得一个人呆半年啊。”
    “如果你不想一个人多呆半年，那记得到时候一口咬定是我指使你绑架蜜桃真纪的。”大天狗叹了一口气，带着妖狐转身飞向战局，一招羽刃暴风打下了烛台切光忠身旁的妖魔。
    妖狐跟在后面嚷嚷道：“我不会说谎啊！”
    烛台切光忠背后挨了一下，骨头隐隐作痛，胳膊上也有擦伤，他持剑一边斩杀着一波接着一波的妖魔，一边警惕地看着大天狗的动静。
    大天狗也看了过去，两人眼神交汇，他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解释，战场的中心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萤丸！”
    烛台切光忠心中一惊，他猛地转过头，看到萤丸的大太刀被三只妖魔牢牢纠缠，无法抽回。而另外两只妖魔前后夹攻，直击命门。
    以他的距离，过去施救已经来不及了。烛台切光忠瞪大了眼睛，落在后面的妖狐被这暴力场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边哆嗦，一边抬手一劈，两道风刃快速穿过战场，命中了夹攻萤丸的两只妖怪。
    烛台切光忠一愣，回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天降英雄。
    妖狐一边乐一边绕过烛台切光忠去观察萤丸，这体型，这身材，这腿，非常具有做手办的潜质。
    大天狗远远地喊了一声：“小心。”
    烛台切光忠已经跃到了大天狗的身边，他剑锋一闪，抵在大天狗的胸前，又一次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平安京的妖怪。”大天狗如实回答道，“很抱歉打扰了战斗。”
    “你们为何要来无名城？”
    “误入。”
    扯淡！
    烛台切光忠在内心说道，看那漂在海上的小船，一看就是偷渡者的惯用伎俩。
    “为何要出手？”烛台切光忠又问道。
    大天狗想了想，回答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烛台切光忠：“……”
    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
    大天狗嘴上回答着问题，眼神却一直留意着妖狐那边的状态。
    妖狐不弱，对付无名城的妖魔也是一招一个，动作飞快。但以他一贯的作风，难保下一秒不会突然作个死。
    大天狗有些在意，这场战斗说到底和他们并没有太大关系，出手相助还违背了审神者口中异都之间不得互相伤害的规矩，简直就是罪上加罪。
    妖狐作为风系技能的妖怪，远程出手，看哪儿打哪儿，很快稳住了全场的战局。但是大天狗在来之前，并没有料到他们会跟无名城的妖魔打到一起，也还没来得及告诉妖狐，这些妖魔身上带着诅咒。
    以防万一，大天狗还是决定把妖狐早些带回来，说不定还能趁其不备溜进城中，也好履行承诺。
    此时的烛台切光忠也十分纠结，他做了这么多年的任务，还是头一回遇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偷渡者。如果立刻拿下，就会显得是他翻脸不认人，可如果置之不理，估计转个背人就跑了。
    烛台切光忠一脸到底是说还是不说的模样，看得大天狗都急躁了起来。
    大天狗又朝着妖狐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已经完全融入了战局中，妖魔们似乎也发现了高频率抢人头的妖狐，都在朝着他的方向靠拢。大天狗皱眉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先离开了。”
    “不可。”烛台切光忠也皱了一下眉，说道，“无名城已全面封城，你们偷渡入城，请在战斗结束后，跟我们走一趟。”
    大天狗：“……”
    你说走一趟就走一趟？
    第59章 狗崽（下）
    其实大天狗碰上了烛台切光忠的队伍，也算是运气不好。
    这情况要是换在其他审神者委员会的队伍里，说不定场面还不会闹得这么僵，打个比方说——
    换在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身上，鹤丸国永没准会来一句“哎呀多谢相助，战斗结束后要不要一起去吃碗热干面？”，然后一期一振随便搭个腔，就真能一起去吃一顿，吃完再谈走一趟的事，高兴了还能就此不谈。
    换在小狐丸的队伍里，小狐丸和三日月宗近能直接来一段戏，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一个“不行，规矩不能坏，必须带回本丸。”，一个“嘛，不要这么死板，好歹救了人。”，能说到你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可偏偏遇到的是烛台切光忠。
    如此强硬的对话，让大天狗有点进行不下去。
    虽然一开始就是让妖狐抱着明天就要被抓走的念头回来救人的，但大敌当前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不怕他们直接反水？
    大天狗要是现在出手用风刃抽烛台切光忠一下，他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带着妖狐顺利逃进无名城。
    就在这时，战局又发生了变化。
    分散攻击的妖魔们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突然向着同一个点上汇聚了起来，各不相同的妖魔们相互吞噬，相互融合，不到十秒功夫，就变成了一条有百米长两米宽、长蛇形状的巨大妖魔。
    巨蛇妖魔盯紧了妖狐，一成形就朝着他的方向飞快游走。巨大的蛇头向上抬起，审神者一行四人飞快闪身拦下，一刀将妖魔的身体劈成了两段。那妖魔的自愈能力极强，一受伤就开始不断吞噬附近落单的小妖魔，不到两秒时间，身体又一次连接到了一起。
    烛台切光忠在无名城出了一个多星期的任务，还是第一次碰上异变的妖魔。他脸色巨变，也顾不得大天狗到底等他不等，转身跑回战局中，喊道：“前田、山姥切、大俱利！挡着外面的妖魔，不要让他们靠近这个大的。”
    说着他提刀跳起到空中，纵向一刀将那蛇头砍了下来：“萤丸！继续砍！砍成一节节的，砍到不能行动为止！”
    萤丸身材矮小，使着一把比他人还要高的大太刀，他的速度不快，打击力却是一等一的强。听到队长的吩咐，萤丸拖着刀，翻身跳到了半空中，一击当头而下，直接将那被砍下的蛇头碎成了两半。
    蛇头无法再融回身体中，那妖魔无头的蛇身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突然开始剧烈地挣扎了起来，蛇尾巴低空扫过，萤丸躲闪不及，被拍到了后背，直直地摔在了海湾上。
    “萤丸！”烛台切光忠被那蛇尾巴掠到了左脚，他忍着痛向后退了半步，转头看到了昏迷不醒的萤丸。
    巨蛇的攻击还在疯狂地继续着，烛台切光忠根本无暇顾及同伴的情况，他拖着受伤的左脚迎上前，在蛇身又一次扫过来的时候，咬着牙砍下了一截蛇尾巴，用刀钉在了地上。
    烛台切光忠的左裤脚上沾满了血，顺着鞋子流到了地上，渗进了鞋底，像是胶水一般，粘得他抬不起脚来。
    怕是染上了诅咒，连身体也开始无法动弹。
    通灵海上有多少年没有出过如此严重的灾难了？
    烛台切光忠活了太多年，对再早之前的事没了印象，只依稀记得，近二十年来怕是没有过的。难道是近些年活得太过安逸，再面对灾难的时候，就失去了对抗的力量——有句话说得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是他这个队长没有用。
    烛台切光忠扶着刀，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环顾海湾。
    萤丸、山姥切国广和大俱利伽罗是一直跟着烛台切光忠的，此时此刻，萤丸伤势不明，山姥切和大俱利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前田是陆奥守队伍里的短刀，他们队的人先前都在无名城任务中受了重伤，只有他的伤轻一些，最早痊愈，缠着烛台切光忠好几天，才带着他又一次来了无名城。而现在，前田背后的白色披风已经染成了红色，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小小的身躯咬着牙继续战斗。
    陆奥守吉行重伤躺了两个月，要是前田受了重伤回去，烛台切光忠觉得他都没那个脸去跟陆奥守吉行躺同一间手入室。
    意识越来越模糊，烛台切光忠的刀下还钉着一截不断蠕动的蛇尾巴，他不想倒下，不愿倒下，拼了命地想拔出剑去战斗，去拯救同伴。最后，意识比的身体先一步倒下，他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失去了意识。
    强行旁观的大天狗还在纠结反不反水的问题，回神发现审神者一方的人已经一个一个地倒下，那巨蛇妖魔正缠着妖狐，打得难舍难分。
    刚刚说要走一趟的那一个也不动了。
    大天狗走到了烛台切光忠的身边，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结果对方脑袋一歪，居然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
    大天狗微微一愣，看到烛台切光忠不断淌血的小腿，正想伸手掀开查看一下伤势，谁料下一秒，看到队长倒地，从战局中抽身赶来的大俱利伽罗飞身而来，吼道：“你做了什么？！”
    大天狗：“……”
    吃瓜就是该好好吃瓜，从头吃到尾。
    世界那么大，到处都有锅。
    大天狗突然想回平安京。
    于是大天狗抬起了头，看到了正在作死的妖狐。
    妖狐刚刚还跟那巨蛇妖魔打得好好的，这一眨眼的功夫，他突然就掉头飞出了海湾，一头钻进了海里。
    大天狗：“……”
    战况紧急，大俱利伽罗也没时间跟大天狗纠结，他把烛台切光忠和萤丸抱到了安全处，然后狠狠地瞪了大天狗一眼，重新返回了战场中。
    大天狗没顾得上感受大俱利伽罗眼神中带的是金锅、银锅还是铁锅，他纵身跳入海中，准备把妖狐抓上来，然后直接跑人。
    只可惜大天狗低估了妖狐的作死能力，等他找到人的时候，妖狐伸长了脖子，嘴巴和鼻子里不断喷着泡沫，眼看就要窒息了。
    大天狗：“……”
    妖怪潜水不跟人类似得，还得穿潜水衣。平安京中等水平以上的妖怪，身上都有妖力保护，一下水就能调节呼吸，除了会受到阻力之外，基本情况跟在陆地和空中一模一样。
    大天狗在一瞬间的“卧槽”之后，非常冷静地思考了一下妖狐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其实也不难猜，这里是无名城的内海，在海上的时候还比较好分辨内海和外海的分界线，可到了海下，除非越界，否则光用肉眼，连大天狗也无法判断。
    但这也不能为妖狐此刻的行为做解释，就算是出了外海，身上的妖力无法施展，憋着一口气再游回来就是了，怎么可能沦落到窒息的地步？
    大天狗急速下潜，朝着妖狐的方向游了一段，果然到了中途的时候，他身上的妖力就全部消失了。
    妖狐离得远，大天狗微微皱起了眉，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何要跑这么外面。大天狗缓慢地向前滑动着，准确来说他并不会游泳，翅膀在海中又十分累赘，十米的路程，他用了整整半分钟才游到。
    大天狗嘴里的那口气所剩不多，他伸手拉住了面色苍白的妖狐，按着原路往回游。这没拖东西的时候游了半分钟，拖着个妖狐，大天狗游了半分钟，游到青筋暴起都没能游回内海。
    眼看着这口气就要憋不住了，大天狗当机立断，拽着妖狐的胳膊，直接将他往内海的方向推了过去。谁知他用力推人的同时，自己的身体居然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
    大天狗：“……”
    为什么没有妖力的时候会发生如此奇怪的现象？
    大天狗剩下的气息，别说是支撑到他游回内海，他连妖狐是否安全都来不及确认，当机立断封了自己内息，避免了口吐泡沫的毁容场面，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60章 汇合（上）
    狐之助收到审神者回信，知道大天狗和妖狐偷渡去了无名城的时候，鹤丸国永的内心是拒绝的。
    无名城这么危险的地方，怎么可以让一期一振靠近。
    不过审神者还说，烛台切光忠的队伍正好也去了无名城。
    小狐丸的队伍都被打爆了，烛台切光忠的队伍在又能怎么样？总之鹤丸国永不乐意过去，更不乐意带着一期一振过去。
    “偷渡者就在无名城，找到偷渡者是我们的任务。”一期一振有些无奈地扶了一下额，说道，“让狐之助带我们过去，找到了人就离开，不参与无名城的战斗。”
    鹤丸国永冷静地拒绝：“不行。”
    一期一振的性子向来软糯，此刻也忍不住有些上火，他沉着脸问道：“那你说该如何？”
    “把任务交给其他五人队。”鹤丸国永回答道，“我们回本丸。”
    “鹤丸！”一期一振盯着鹤丸国永看了半晌，最后一言不发地掉头离开。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不清楚无名城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于是吃着瓜现场旁观了一场并不怎么激烈的争吵。
    一期一振气急而走之后，鹤丸国永对狐之助说道：“给审神者大人发任务交接书。”说完他也掉头离开了神社。
    狐之助苦着脸蜷缩在地上，没出声也没打报告。
    待鹤丸国永走远之后，酒吞童子问道：“无名城很危险？”
    狐之助心中苦闷，急需要一个小伙伴来诉苦，他跳到了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的中间趴好，开口道：“危险，审神者大人已经派了三支队伍前去处理无名城的任务，都是失败重伤而归。”
    酒吞童子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茨木童子嗤声道：“没看出来他胆子那么小，还怕受伤。”
    “不是的！”狐之助喊道，“鹤丸大人是很厉害的刀剑，他的实力在本丸中排名前十！他以前在五人队的时候，大家都叫他染血的白鹤，有困难有危险总是首当其冲。”
    茨木童子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
    “鹤丸大人当年就是太好战了，才会不小心把一期大人卷了进去，差点……”狐之助的声音越说越小，“总之，不准你这么说鹤丸大人。”
    在茨木童子看来，所有的理由都是在为弱小找借口。
    酒吞童子却轻轻拉了一下茨木童子的胳膊，示意他别瞎哔哔，随后问道：“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鹤丸大人之前已经接下了平安京偷渡者的任务，规矩上来说，我们应该带你们去无名城的。”狐之助回答道，“我去问问审神者大人的意见。”
    狐之助跳到一边按起了显示屏，茨木童子倒是无所谓过一段闲暇时光，见四下无人，他偷偷往酒吞童子的身边挪了挪，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酒吞童子耸了一下肩，问道：“你问问荒川之主，是不是他给大天狗传了信息。”
    “啊？”茨木童子的脑袋往上弹了一下，往酒吞童子的脖子上拱了拱。他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问道，“有人给大天狗传信息？”
    “我起初认为，大天狗熟悉异都，在人吉市有天狗朋友，所以能在暗中了解我们的动向。”酒吞童子说道，“但我在看到三色鸟之后就否定了这种想法，大天狗只认识异都天狗，我们在人吉市的行动并不高调，他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在人吉市布下眼线。”
    茨木童子眨了眨眼：“所以？”
    酒吞童子回答道：“所以是平安京里的人给大天狗传递了信息。”
    “什么？！”茨木童子惊道，“平安京里有人出卖我们？”
    “……谈不上出卖。”酒吞童子失笑，“无非就是想帮助大天狗逃离平安京，或者说是逃离分会长的身份。”
    茨木童子作为分会长之一，没明白分会长的身份有什么好逃离的。正巧手机响了一声，他低头一看，说道：“荒川说他就卖了易容套装和偷渡小船，没卖消息。”
    酒吞童子皱了一下眉，说道：“问问红叶。”
    茨木童子继续编辑信息，说道：“红叶也不像，她跟大天狗关系不好。”
    酒吞童子说道：“那问问她，大天狗跟谁关系好。”
    红叶的消息很久都没有回复，酒吞童子等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比良山分会长一职，你能不能想到合适的人选？”
    茨木童子一愣，比良山上能叫出名字的妖怪，他五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大天狗、红叶、妖狐……谁爱当谁当呗。
    茨木童子：“想不出来。”
    酒吞童子：“那你去当。”
    茨木童子：“……”
    “挚友，你要我去比良山？！”茨木童子震惊。
    酒吞童子说道：“不想去的话，就给我想出来。”
    茨木童子的震惊还没过一分钟，就忽然冷静了下来，笑着说道：“挚友，你不舍得放我去比良山的。”
    酒吞童子：“……”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给你问出来。”茨木童子笑眯眯地继续给红叶发信息，又是半天没给回复。他动了动手指，连续发出了十几条信息，就在他准备打电话催促的时候，红叶总算回了信息。
    -你不看看现在几点？？？？？？？？
    茨木童子一大清早就被狐之助吵醒，还真没注意现在几点。他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七点二十。
    所以是有什么问题吗？
    -？
    -我还在睡觉。
    可见荒川之主的钱多也是有道理的。
    茨木童子发了信息过去。
    -回答问题。
    -第一题，我跟大天狗不熟，没给他传过信息。
    -第二题，我们那分会长就是一座冰山，没人跟他熟，他带着妖狐跑了我还觉得奇怪呢，他俩也不熟。
    -第三题，西北山上的雪童子，大天狗不在的时候他是代理分会长。
    茨木童子清了清嗓子，笑着回答道：“挚友，西北山上的雪童子可以胜任比良山分会长。”
    “你还真是拨一拨动一动。”酒吞童子哼了一声，“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回去见见再说吧。”
    “我这效率很不错了。”茨木童子挑了挑眉，“这么短的时间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酒吞童子瞥了他一眼：“那我是要给你鼓个掌，还是给你写个奖状？”
    茨木童子自顾自趴在酒吞童子的肩头笑了起来：“奖状吧，贴书房里好看。”
    “那再给你出一题。”酒吞童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把给大天狗传递信息之人找出来。”
    茨木童子：“……”
    这算是什么Play？
    好在茨木童子无聊，倒也不介意被酒吞童子套路着使唤。
    茨木童子通讯录里的好友多，他耐着性子，给看着有嫌疑的人都发了信息。大部分人这个时间都已经起了，非常快速地回复了消息。少部分拖着没回的，茨木童子也一个个打了夺命连环扣，表现得十万火急，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江山上烧起了森林火灾。
    只不过问的结果有些差强人意。
    除了安倍晴明之外，所有人都大同小异地回复了一句没有，唯独安倍晴明，十分独特地回了一条反问。
    -传递了什么信息？
    -你传的？？
    -不是。
    那问个屁啊。
    茨木童子没空闲聊，继续翻通讯录。
    没一会儿，安倍晴明又主动发了信息过来。
    -是不是把你和酒吞去人吉市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嗯
    -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茨木童子一愣。
    的确，这次他和酒吞童子离开大江山，对外宣称是出差，并没有具体提及找大天狗和人吉市的事。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那日在都城议会参加会议的人。
    除去审神者一行和现世地狱一行，剩下的人里面，知道他们是去抓大天狗和妖狐的有河童、鬼使黑和鬼使白，而知道他们是去人吉市抓人的，就只有安倍晴明和源博雅。
    可这五个人，茨木童子看哪个都不像是会跟大天狗熟的。
    第61章 汇合（下）
    茨木童子看了酒吞童子一眼，问道：“揪不出来就没有奖状了吗？”
    酒吞童子嘴角一勾：“有什么线索了。”
    茨木童子直接把他和安倍晴明的聊天记录递给了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看完微微蹙起了眉。
    “我觉得黑白鬼使和河童都能排除。”茨木童子说道。
    酒吞童子笑道：“那你就是在怀疑平安京负责人和平安京城主。”
    茨木童子不解道：“图啥啊？”
    “难为你在这么短时间内得出了这个结论。”酒吞童子笑了笑，“无论是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人都没有关系，此事不必再提。”
    茨木童子更为不解：“为啥啊？”
    “好好说话。”酒吞童子拍了拍茨木童子的后脑勺，“因为他们俩不会做对平安京不利的事。”
    茨木童子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无关紧要。就算把人给揪了出来，无非就是知道了谁是大天狗隐藏的好伙伴，再无其他。
    片刻之后，一期一振重新走回了神社，蹲在了狐之助的身边，小声问道：“鹤丸呢？”
    狐之助耷拉着一张脸说道：“鹤丸大人外出还没有回来。”
    一期一振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们先走吧。”
    “啊？”狐之助歪了歪脑袋。
    一期一振说道：“出发去无名城。”
    狐之助还是有些疑惑：“鹤丸大人同意去了吗？”
    一期一振目不转睛地盯着狐之助。
    狐之助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两只耳朵都耷拉了下去，恹恹地说道：“一期大人，二人小队不得分开行动。”
    “我知道。”一期一振说道，“找到了人就立刻回人吉市。”
    狐之助坚定地摇头：“不可以。”
    一期一振皱起了眉。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其实怎么样都无所谓，不过他俩看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是真的纠结。既然无法达成共识，一直拖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倒不如打一架来的爽快。
    就在这时，鹤丸国永也重新回到了神社。
    茨木童子正琢磨着要不要上前提议打一架，一期一振对着鹤丸国永招了招手：“鹤丸。”
    鹤丸国永有些意外，按照一期一振的性子，他还以为这冷战至少也得等任务完成才能结束。
    “怎么了？”鹤丸国永不由得放软了语调。
    “我们去一趟御影城。”一期一振说道，“让烛台切帮忙找一下偷渡者的下落，任务还是由我们完成。”
    鹤丸国永看着一期一振，没有立刻答应。
    “御影城没有危险的。”一期一振柔声道，“狐之助，资料。”
    “哎，好！”狐之助松了一口气，赶紧按着显示屏，把御影城的资料放了出来。
    鹤丸国永走上前，低头看向显示屏。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看上几眼，一期一振悄然站到了他的身后，一个手刀把鹤丸国永劈倒在了地上。
    茨木童子：“……”
    好身手。
    这个方法比打一架还要简单实用。
    “走吧。”一期一振扛着鹤丸国永，有些疲惫地看了一眼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说道，“出发无名城。”
    大天狗和妖狐在通灵海上航行了整整一日才抵达无名城的内海，狐之助开启了传送术，瞬间就把所有人送进了交战中心区，正好赶上了战况最惨烈的阶段。
    茨木童子的视线刚恢复清明，迎面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撞飞了出去。
    一期一振扛着鹤丸国永走在茨木童子的身后，他一飞，连带着后面的两人也一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海湾上。
    “卧槽，什么玩意儿？”茨木童子一脸懵逼地坐在地上晃了晃脑袋，抬头看到酒吞童子赤手空拳挡住了一条巨蛇，当场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妖力禁制还没解除呢！
    茨木童子连忙伸手去拍倒在他身侧的一期一振，“快快，把我禁制解了，这传送传送的什么玩意儿。”
    一期一振还有些懵，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狐之助先嚷嚷着辩解了起来：“无名城的负责人联系不上，不能传送到里面，只能在海湾！不关传送的事儿！”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茨木童子皱着眉把手腕递了过去。
    “哦，好。”一期一振伸手轻触了一下茨木童子手腕上的黑环，一阵白光闪过，黑环瞬间消失不见。
    妖力从身体中喷涌而出，源源不断的力量让茨木童子兴奋不已。他扭了扭脖子，看着不远处那只企图缠绕酒吞童子的巨蛇妖魔，露出了嗜血的微笑：“正好拿来试试手。”
    狐之助远远地念了一句台词：“异都之间不能互相伤害！”
    茨木童子间歇性装聋作哑，他的手心之上汇聚起了一团巨大的黑焰，妖力之强，足以令天地变色。
    一期一振脸色一变，喊道：“前田、山姥切、大俱利！回来！”
    在海湾中战斗的刀剑们也都注意到了这令人生畏的妖力，与无名城妖魔们诡异的力量不同，这是一股来自异都妖怪的纯正妖力。
    大俱利伽罗瞬间就想到了那只天狗，几人纷纷回头寻找着妖力的源头，还没探出个究竟，先一步听到了一期一振熟悉的声音。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十分默契地避让到了安全之处。
    紧接着，无数黑焰从天而降，仿佛黑云压城一般，将整个无名城的海湾都笼罩在了黑暗之中。黑焰有着焚烧一切的力量，小妖魔无处可逃，大妖魔的全身都被黑焰所腐蚀，很快只剩下了焦灼的残躯。
    茨木童子冷哼了一声，然后当头吃了酒吞童子一记爆栗。
    “谁准你闹这么大动静的？”酒吞童子伸手一指海湾边上被殃及的花花草草，“这里是异都。”
    茨木童子：“……”
    酒吞童子哼了一声，没打算继续追究下去，他也让一期一振解开了禁制，随后问道：“大天狗和妖狐呢？”
    大俱利伽罗捂着受伤的胳膊，冷声道：“打伤了队长，逃跑了。”
    一期一振一愣：“他们伤人了？”
    大俱利伽罗皱了一下眉：“也救了人。”
    “此事稍后再议。”一期一振说道，“先撤回御影城。”
    话音刚落，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型漩涡，妖狐从海里扑了出来，十分稳当地扑进了一期一振的怀里，他边咳边说：“救，救个狗！”
    第62章 卸任
    一行十一人，背人的背人，背锅的背锅，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御影城中的御影神社。
    御影城的负责人名叫桃园奈奈生，是一位活泼善良的普通高中生。她十分热情好客，近几个月来接待了不少次审神者委员的成员，见到一堆受伤之人进来，见怪不怪地吩咐手下神使准备疗伤药。
    茨木童子对桃园奈奈生的第一印象就是弱，除了弱，也找不出其他形容词。
    “你是平安京的妖怪？那你认不认识红叶？我有个朋友是红叶的粉丝，你认识吗？能不能跟她要一份签名……”
    ……还有啰嗦。
    见茨木童子不说话，桃园奈奈生慢下了语速，改口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之前来的人都是受着伤的，我不好意思打扰。你是第一个没受伤的客人，所以有点激动，不好意思。”
    茨木童子顿了一下，说道：“没关系。”
    “那你认识红叶吗？”
    茨木童子：“……”
    “奈奈生。”就在这时，一只白发狐妖自带低气压地出现在了门外，问道，“这次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
    “啊，巴卫，因为有其他异都客人啊。”桃园奈奈生笑着拍了拍茨木童子的肩膀，“没关系，我把我的房间借给他们用了。”
    巴卫冷着脸问道：“那你住哪里？”
    桃园奈奈生笑颜如花：“我住你房间啊！”
    茨木童子没兴趣听男女谈恋爱，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准备回房间里去找酒吞童子。
    房间里只有躺着没醒的大天狗和陪伴在一旁还不忘捏泥塑的妖狐，茨木童子在门外看了一眼，掉头去了隔壁审神者一行人的房间。
    酒吞童子果然挤在审神者一行人的房间里，除了萤丸和鹤丸国永还躺在地上之外，其余人都被绷带不同程度地五花大绑，以各种姿势围坐成了一圈。茨木童子进去的时候，差点找不到地儿坐。
    “大天狗并没有伤我，他没有伤任何人。”烛台切光忠单脚盘坐，另一条腿上绑了一层绷带，透着些血迹，“是我中了妖魔的诅咒，不慎晕倒了，和大天狗没有关系。”
    “好。”一期一振点头做着笔记，继续问道，“妖狐呢？”
    “妖狐救了萤丸。”烛台切光忠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萤丸，说道，“我太依赖萤丸的力量了，如果不是妖狐，萤丸可能已经……”
    后面的话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在刀剑中是禁忌的词语，所有人都没有开口再提的意思，默契地跳过了这个问题。
    一期一振点了点头，开始整理笔记，书写报告。
    烛台切光忠问道：“说起来，鹤丸怎么了？”
    一期一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磕到脑袋磕晕了。”
    狐之助：“……”
    “你们中诅咒的情况严重吗？”一期一振问道。
    “我腿上的和前田胳膊上的诅咒，奈奈生大人已经帮忙去除了。”烛台切光忠说道，“她能力有限，萤丸背上那块染的太深，只能一点一点慢慢去除。”
    “那……”一期一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烛台切光忠小队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们会在御影城稍作休息之后，重新返回无名城。萤丸的伤势过重，短时间内都上不了战场，一期一振险些把由他替代萤丸帮忙的话脱口而出。
    余光看到了鹤丸国永安睡的表情，一期一振几乎是在瞬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鹤丸国永会生气。
    鹤丸国永近些年的情绪其实很不稳定，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没心没肺有说有笑的，一旦出了什么事，他整个人都会进入一种难以控制的状态，若是事情超出了可控范围，连一期一振也阻拦不了。
    把鹤丸国永打晕带来御影城的事已经够一期一振烦上一阵了，要是他再去参加了无名城的战斗……
    “一期大人。”坐在一期一振怀里的狐之助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说道：“减刑的申请已经发给审神者大人了，明日就会有结果。”
    “好。”一期一振点头对酒吞童子说道，“这次你们救了人，虽然有违规定，但审神者大人向来通情达理，念在两位偷渡者没有伤人的份上，应该会网开一面的。”
    茨木童子有些意外：“这就把人放了？”
    酒吞童子回答道：“是关回平安京。”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等报告的结果下来。”一期一振回答道，“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就能回去。”
    -
    大天狗醒来的时候，迷糊中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柔软的被褥中，没有海水、没有海湾、没有战斗、也没有锅。
    “你醒啦！”妖狐盘坐在床边，有些惊喜地喊道。
    大天狗睁开眼睛，发现他正身处于一个和式房间中，房间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装修朴素，隔音也不好，时不时还能听到隔壁的喧哗声。
    “这是什么地方？”大天狗问道。
    “御影城。”妖狐说道，“审神者他们的人顺便把我们抓过来的。”
    大天狗“嗯”了一声，放松了下来，重新闭上了眼睛。
    御影城是距离无名城最近的一个都城，是一个与平安京相仿，和谐而又强大的都城。
    无名城动乱爆发之后，御影城是第一个受到攻击的都城，也是唯一一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都城。
    御影城负责人桃园奈奈生带着手下的神使和妖怪共同对抗外敌，建立起了完善的防御，并且主动提出愿意协助审神者处理无名城一事。
    这个有些不合规矩，审神者拒绝了好意。不过无名城的任务，一出就能出好几个月，刀剑们没法儿住在无名城，所以就把御影城当成了暂时的休整之地。
    既然到了御影城，说明已经脱离了危险。不管后续是被遣返平安京，还是被审神者抓回去，至少他们都是安全的。
    还不等大天狗这口气松出来，妖狐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道：“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还要睡啊？”
    大天狗疑惑道：“有事？”
    “有啊。”妖狐指了指坐在另一侧的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
    大天狗：“……”
    茨木童子倒也没什么，压根没注意大天狗这边的情况，自顾自坐靠在墙边，跷着个二郎腿玩着手机。
    就是酒吞童子的视线有些犀利，让人想无视都无视不了。
    大天狗叹了一口气，艰难地直起身来，开口说道：“酒吞大人，偷渡一事……”
    “偷渡的事暂且不提。”酒吞童子打断道，“先聊聊你的辞职报告。”
    辞职报告有什么好聊的，不想干了就是不想干了，要是灌点鸡汤就能够继续干的，多半从一开始不想干的情绪就没有那么严重。
    大天狗对工作本身并没有不满，与同事之间也没有矛盾，工资更是从来不关心，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分会长的职位限制了他想要自由飞翔的时间。
    大妖怪就是那么的任性。
    大天狗也没料到会这么快就见到酒吞童子，按照原计划，他和妖狐将会去无名城里躲藏一段日子，然后再被审神者逮回去。这个过程少则需要几个月，多则得花上好几年，足够酒吞童子找好下一任比良山分会长。
    “我……”大天狗斟酌了一下措辞，开口说道：“请酒吞大人另寻良才。”
    酒吞童子一顿，说道：“好，比良山上可有合适的人选？”
    转折来得太快，大天狗还在想推脱的说辞，这边居然已经跳到了推选下一任分会长的步骤上。
    大天狗心里其实有合适的人选，可这一时间居然卡了壳。坐在一旁的妖狐有些看不下去，提醒道：“你前两天不是跟我说，比良山上有个代理分会长么？”
    “是的，雪童子。”大天狗舒了一口气，“雪童子住在西北方的雪山上，很少下山，不过文书功底很强。他年龄虽然不大，但性子沉稳，做事也负责。”
    “好。”酒吞童子看了大天狗一眼，说道，“你先休息，明日准备回平安京。”
    大天狗一愣：“回平安京？”
    酒吞童子笑了笑，招呼着沉迷手机的茨木童子走出了房间。
    妖狐一脸“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的表情，眼中透出了“问我问我问我”的光芒，凑到了大天狗的面前，说道：“老大，审神者……”
    “审神者的事暂且不提。”大天狗打断道，“先聊聊你为什么跑去了海里。”
    妖狐：“……”
    说话腔调传染性这么强吗？
    “手办被打进海里了。”妖狐从怀里取出了天狗手办的半成品，坦诚道，“那怪物力气太大，一甩就飞出了外海。”
    大天狗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办，冷冷道：“如果我没有下去，你就是平安京第一只被淹死的妖怪。”
    妖狐笑了笑，问道：“说起来，我一进内海，恢复妖力之后就醒了，为什么你睡了一天才醒？”
    大天狗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担心施救不及时，强行闭息封神，一日一夜后才会醒来。”
    “哦，那还好。”妖狐点头道，“确实不及时，我是游上去叫审神者的人救你的。”
    大天狗：“……”
    “行了。”大天狗闭目养神，“还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妖狐：“……”
    第63章 失去理智（上）
    大天狗和妖狐的偷渡案不怎么圆满地画上了句号，虽然还有一些不明了的细节，但是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都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只要无伤大雅，一切随意。
    一身轻松的两只大妖怪开启了旅游模式。
    御影城和平安京相似，人类和妖怪和平相处在同一个世界里，不过相处模式有所不同，御影城的人类并不知道妖怪的存在，而有不少妖怪易容成人类的模样，混迹在人类的世界中。
    “走吧。”酒吞童子拍了拍茨木童子的肩膀，说道：“我问妖狐拿了易容套装，我们去街上逛逛。”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的本体跟人类相似，换上衬衫和休闲裤之后，看着就是身高一米八、气场两米八的威武汉子。
    茨木童子把耳朵和头上的角都隐藏了起来，又把张扬的头发扎成了一捆，易容的准备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酒吞童子打量着茨木童子，说道：“我看你还是像个妖怪。”
    茨木童子：“……”
    酒吞童子的改变比茨木童子还少，茨木童子无语道：“挚友，别说我了，你耳朵还是尖的。”
    “人类没有尖的耳朵？”酒吞童子问道。
    茨木童子被问愣了：“应该没有吧。”
    “噗哈哈哈哈哈。”身旁传来了一阵笑声，一位身穿和服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笑着说道，“人类没有尖的耳朵，还有，你们的长发太显眼了，最好藏一藏。”
    两人抬头看了过去，那年轻男子继续说道：“你们好，我是奈奈生大人的神使，我叫瑞希，负责来照顾平安京的客人们。”
    酒吞童子微微颔首，将红色的长发调整成了利落的短发，又学着茨木童子的样子，把耳朵藏到了头发后面。
    茨木童子皱起了眉：“挚友，我还是喜欢你长发的样子。”
    “易容呢。”酒吞童子笑了起来，“赶紧把你头发也弄了。”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互损互助，折腾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能完成易容工作。瑞希手托着腮在旁边欣赏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们莫非是一对？”
    茨木童子手上的梳子掉到了地上，脸“唰”地就红了，他还是头一回在异都之中被异都之人如此直白地提及他和酒吞童子的关系，顿时舌头打结，绕了一圈都没能解开，一个字儿都讲不出来。
    酒吞童子看起来镇定一些，淡淡道：“是。”
    “啊，难怪。”瑞希理解地点了点头，“奈奈生大人是缘结神哦，你们可以找她祈福，求个长长久久呢。”
    茨木童子捡梳子的动作一顿：“什么神？”
    “缘结神。”瑞希笑着说道，“结缘之神。”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虽然已经互通心意，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但是作为名扬平安京的大妖怪，想要大张旗鼓宣告确认关系，在大江山上办一场仪式什么的，短时间内还真做不出来。
    瑞希趁热打铁，笑着问道：“要结个缘吗？”
    两人同时沉默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瑞希。
    “很简单的。”瑞希拿出了一块心形的木板，放到了两人的面前，“刻上名字挂到结缘树上，算是在缘结神这里缔结了姻缘，就图个吉利。”
    酒吞童子伸手接过了木板，和茨木童子一起，目光炯炯地盯着瑞希。
    瑞希眨了眨眼：“嗯？”
    茨木童子问道：“你还有事？”
    瑞希回答道：“要收钱的。”
    茨木童子直接把口袋里的玉石弹到了瑞希的手里，又问道：“还有事？”
    “没事了。”瑞希瞬间消失。
    这事儿干起来还真有点羞耻。
    两人窝在走廊边，取了一把匕首，如临大敌般地看着那块木板。
    “挚友。”茨木童子先一步拿起了匕首，“我写你的，你写我的。”
    酒吞童子点头：“行。”
    缔结姻缘就跟领证一样，这眼前的木板也算是结婚证了，茨木童子刻得相当认真，一笔一划中都充满了力量。
    一个“酒”字刻完，爱心左上角的那一块已经被全部占满。
    酒吞童子：“……”
    “照这么刻，你的名字就没了。”酒吞童子把木板夺了过来，在爱心的右上角上先刻上了一个巨大的“茨”字，然后又重新递了回去。
    茨木童子盯着木板看了半晌，说道：“不如换一块吧。”
    “行了你继续写吧。”酒吞童子笑了起来，“这里写吞，跟酒写一样大就行，没事。”
    “酒吞”两个字占据了半个爱心，酒吞童子把“茨木”二字也写得同样大，四个字几乎占满了一整个爱心。最后，酒吞童子在最底下的爱心尖端的位置上，写上了小小的两个字“童子”。
    “成了。”酒吞童子把木板递给了茨木童子，“挂起来吧。”
    门口的结缘树上已经挂满了写满名字的小木板，茨木童子站在树下挑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跟这么一群人类挂在一起有些掉身份。他纵身而起，飞到了大树的顶端，这里傲视群板，风景独好。
    茨木童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中心找了一根小树杈，把木板系了上去。
    “挚友！”茨木童子喊了一声，指了指树杈上的木板。
    酒吞童子逆着光，有些懒洋洋地站在院子里，抬头对着茨木童子笑了笑。
    那一刻，茨木童子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几拍。
    无论是在大江山上日复一日地并肩处理工作，还是在繁忙的任务途中相伴相随，亦或是在异都之中做着年轻小情侣才会做的事，只要是有酒吞童子在的地方，茨木童子总是会在不经意间产生心动的感觉。
    活了上千年，生活对于茨木童子来说，就是一个干什么都无所谓的存在。
    只要有酒吞童子在。
    “挚友！”茨木童子从树上跳了下去，张开双臂，直冲酒吞童子的怀抱。
    酒吞童子原本就是极为放松地站着，他怎么也没料到，茨木童子会突然扑下来。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下一秒，胸膛与胸膛碰撞，他被茨木童子一个猛撞，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你……”酒吞童子被撞得头晕眼花，愤怒值直线飙升，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茨木童子含情脉脉的眼神，数值瞬间又清了零。
    酒吞童子无奈道：“你下次要干这种事，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哦。”茨木童子说道，“挚友，我要抱你了。”
    酒吞童子点头：“行，抱。”
    就在这时，以烛台切光忠为首的审神者一行走了出来，除了还躺着的鹤丸国永和萤丸，其他人包括一期一振在内都在。他们面色凝重，交头接耳，像是完全没有看到院子里甜甜蜜蜜腻腻歪歪的两个人，步履匆匆地走出了神社。
    茨木童子啧了一声：“走这么急。”
    瑞希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尽心尽责地解释道：“无名城昨日被清剿了一批妖魔，无名城负责人的手下趁机从都城里跑了出来，给审神者传递了信息。这可是近几个月来的第一次突破，当然走得急。”
    近几日旁听了不少关于无名城的消息，酒吞童子也了解了个大概，他点头道：“如果审神者愿意借用其他都城的力量，事情或许能够更早解决。”
    “是啊。”瑞希也认同道，“不过他们规矩多，我们只需要保护好自己的家园就行了。”
    酒吞童子点了一下头，问道：“御影城可有什么游玩景点？”
    “游玩景点？”瑞希问道，“你们是想去城里逛逛，还是去游乐场这样的设施里玩，或者说是去风景区泡个温泉？”
    茨木童子对这三者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平安京里都有，无非就是风格不同。
    不过酒吞童子看起来挺有兴趣的，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还转头询问了一下茨木童子的意见。
    “我觉得……”茨木童子硬着头皮说道，“就随便逛逛吧。”
    “城里也有很多活动的，还有几个小公园，比如……”
    还没聊出结果，狐之助突然从里头冲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狐之助四条小腿迈地飞快，跟见到鬼一样往外跑。
    不过速度确实很一般，茨木童子伸手一捞就给逮了上来：“吃错药了？”
    “放手放手！”狐之助怒道，“快快，快跑，鹤丸大人快醒了啊啊啊。”
    “醒了就醒了啊。”茨木童子说道，“不就被打了一手刀，他这睡得也够久的。”
    “嘘嘘嘘嘘嘘嘘！！”狐之助在茨木童子的手心里挣扎了起来，激动地说道，“别提手刀，听到没有！不准提这个词！”
    茨木童子扬了扬眉：“你这狐狸有点嚣张啊。”
    “好好好，这位大爷行行好，别提手刀，别提手刀。”狐之助一秒认怂，“若是无事就行行好放个手，我有事先走……”
    狐之助来不及先走，鹤丸国永沉着一张脸出现在了门口。
    “一期呢？”鹤丸国永平静地问道。
    狐之助倒抽了一口凉气，茨木童子如实答道：“跟一帮人一起出去了。”
    狐之助：“……”
    第64章 失去理智（下）
    鹤丸国永顿了顿，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嘴唇上也没有血色，眼神黯淡，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不太寻常的状态。他的剑没有挂在腰侧，而是紧握在右手之上。他慢慢走到了院子中，问道：“狐之助，一期呢？”
    茨木童子察觉到手心的狐之助在发抖，不是认怂，这是真的在害怕。他微微一愣，看向鹤丸国永，说道：“鹤丸，你……”
    鹤丸国永一声不吭，突然伸出左手，想要去抓茨木童子手中的狐之助。
    狐之助吓得屁滚尿流，一个劲儿地往茨木童子的怀里钻。
    茨木童子直觉不对，下意识地用胳膊托了一下，将狐之助抱到了怀里。
    “鹤，鹤丸大人。”狐之助手脚并用地往里爬，把茨木童子的衬衫扣子都拨掉了一颗。
    “狐之助。”鹤丸国永伸出手，冷冷地说道，“过来。”
    要不是担心在茨木童子衣服上撒尿会被黑焰烤成碳，狐之助此时此刻早该吓尿了。
    因为有之前在人吉市的那一出，茨木童子大概也能猜到鹤丸国永是不想一期一振去掺和无名城的事。可现在人都已经出发了，在这里迁怒一只没用的狐狸又有什么用。
    “鹤丸。”茨木童子伸手一挡，“一期已经去无名城了，要么你……”
    话音未落，鹤丸国永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瓶子，猛地撒了一把粉在茨木童子的脸上。
    茨木童子：“……”
    这是当时在人吉市，茨木童子亲手递给鹤丸国永的小药瓶，里面装的药粉是专门用来解易容的。
    茨木童子的耳朵和头发在瞬间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他在震惊的途中还不忘琢磨了一下，就这点易容，鹤丸国永是多脸盲才会认不出他？
    震惊过后，茨木童子又有些莫名其妙，鹤丸国永没来由地闹了这一出，究竟是想做什么？
    怀里的狐之助已经扒开了茨木童子的衬衫，爬进了他的怀里，毛茸茸地蹭得他有些痒。
    茨木童子伸手把狐之助拎了出来，就在这时，鹤丸国永的双眼眯起，居然直接拔刀，自下往上，朝着茨木童子的前胸劈去。
    站在一旁的酒吞童子早有防备，他朝着鹤丸国永的手腕横劈一掌，刀从手中落了下去。谁知鹤丸国永一个转身，又将刀反手握在了手里，借势砍向了茨木童子。
    这回茨木童子有所准备，他将狐之助顺手抛给了瑞希，和酒吞童子一人一边压住了鹤丸国永的肩膀，夺下了他手中的刀。
    “狐狸。”茨木童子喊道，“解释一下。”
    “没法儿解释！”狐之助喊道，“已经失去理智了！打晕吧！”
    酒吞童子飞快出手，在鹤丸国永的后颈处敲了一下。
    鹤丸国永应声而倒，酒吞童子把人扛回了房间，茨木童子紧随其后，瑞希也抱着狐之助一起走了进去。
    茨木童子难得没有因为被人无故动手而生气，他盯着鹤丸国永不怎么舒坦的睡姿，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他用食指弹了一下狐之助，说道：“解释一下。”
    狐之助看到鹤丸国永重新睡去之后就放宽了心，可怜巴巴地蜷在被子上，叹道：“鹤丸大人是个痴情人。”
    茨木童子一脚踹了上去：“别说废话。”
    “嘶——”狐之助跳到了萤丸的身上，“哎，萤丸大人什么时候才能醒呐。”
    茨木童子在鹤丸国永的胳膊上摸了摸：“你信不信我把他弄醒了。”
    狐之助：“……”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狐之助开口道，“只要一期大人不听话、有危险、或是失踪之类不好的事，鹤丸大人就会翻脸不认人。要是一期大人在场，那还稍微冷静点儿，要是不在场，那就跟今天这个场景差不多了。”
    茨木童子嗤声道：“什么毛病。”
    狐之助歪了歪头：“应激反应？”
    “没问你。”茨木童子没好气地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这样就挺好啊。”狐之助说道，“回头问问负责人有没有安眠药，再给加一剂。”
    “那就一直这样了？”茨木童子问道。
    狐之助回答道：“等一期大人回来就好了。”
    茨木童子说道：“要是不回来了呢？”
    “一期大人怎么会……”狐之助一愣，突然跳脚，“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茨木童子摊了摊手，“跟我也没关系，我就姑且问一句，这事儿影响我们回平安京么？”
    “不影响。”狐之助摇头道，“等明天审神者大人的回复到了，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会把你们平安送回去的。”
    狐之助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十分落寞，同伴们出征的出征，昏迷的昏迷，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不说，身边还处处暗藏危机，浓浓的伤感扑面而来。
    可惜茨木童子是个瞎，他点了一下头，起身就想离开。
    瑞希不可置信地说道：“诶？他说的这么可怜，你都不安慰一句吗？”
    “安慰？”茨木童子也同样不可置信，“我吗？”
    “不然还我吗？”瑞希反问。
    茨木童子无所谓道：“你就你吧。”
    瑞希：“……”
    “可是，你们不是相互搀扶一起过来的同伴吗？”瑞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
    “互相搀扶？”茨木童子震惊了，“我吗？”
    “我我我，都是我。”狐之助听不下去了，小暴脾气上来挡都挡不住，他跑到茨木童子身旁，小爪子啪啪啪往他身上砸，“走走走，赶紧走。”
    茨木童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为什么审问狐之助到一半变成了他的□□大会？
    茨木童子深感震惊，他是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
    “茨木。”酒吞童子适时地开口道，“走吧。”
    茨木童子二话不说站起身来，至少从酒吞童子的语气里，他没有听到责怪的意思，那就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狐之助背对着门，闷声不吭地坐在鹤丸国永的身旁发起了呆。
    工作真艰难。
    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回房间的时候，妖狐还在做手办，大天狗也在一旁帮他搅拌着什么东西。
    酒吞童子把房门一关，开口问道：“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认识吗？”
    “认识啊。”妖狐百忙之中抬起了头，说道，“负责抓我们的人。”
    酒吞童子说道：“他们遇到了点麻烦。”
    大天狗问道：“出了什么事？”
    “跟无名城有关。”酒吞童子回答道，“我和茨木会多留一段时日，如果你们不想理会，明天就可以回平安京。”
    “理啊，回去也是被关着。”妖狐说道，“老大还是一期救的呢。”
    “澄清与减刑，都是一期一振联系的。”大天狗点头道，“如果他们有难，自当出手相助。”
    “好。”酒吞童子颔首，“做好在御影城长住的准备。”
    大天狗和妖狐应了一声，然后又低头开始做各自的事。
    全场懵逼担当的茨木童子选择不说话，反正酒吞童子已经为他做好了决定，他只需要跟着酒吞童子就行。
    “茨木。”酒吞童子转向茨木童子，说道，“鹤丸和一期在平安京的事情上帮了不少忙，投桃报李，我们留到事情全部解决之后再回去。”
    虽然不知道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到底干了什么，就冲酒吞童子的这一番话，茨木童子都能毫无保留地帮到底。
    “好。”
    第65章 炸毛
    茨木童子一语成箴。
    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一期一振不仅没有回来，连带着整个小队都彻底失去了联系。
    茨木童子一手刷着手机，一手十分随意地撬开了鹤丸国永的嘴，往里头扔了一片药，按着下巴往上一抬。
    狐之助惊叫道：“你在干什么？！”
    “喂药啊。”茨木童子头也没抬地说道。
    “奈奈生大人说了每天只能喂半颗！！！”狐之助掰开鹤丸国永的嘴，小毛爪子往里一伸，摸了一圈发现药已经吞了下去。他赶紧又跳到鹤丸国永的胸口，用力踩了两下。
    “踩，你继续踩。”茨木童子指着狐之助，哼笑了一声，“踩醒了别指望我出手。”
    狐之助一顿，愤怒值在瞬息间降下来不少。不过就是两颗安眠药，应该吃不死人——吧？
    茨木童子把药瓶子扔了过去，说道：“让奈奈生再搞点药来，里面就剩一颗了。”
    “哦。”狐之助把瓶子抱在了怀里，“这个吃多了没问题吧？”
    “我哪儿知道，我又没吃过。”茨木童子说道，“没准吃多了会傻。”
    狐之助：“……”
    “吃多了不好。”躺在隔壁床的萤丸开口说道。
    三天前，桃园奈奈生将萤丸背后的诅咒彻底消除之后，他就醒了过来。不过除了诅咒之外，背后的软组织损伤也比较严重，起身就会感觉到钝痛，这几天还在继续卧床休息。
    “队长有时候失眠了也会吃安眠药。”萤丸说道，“第二天醒来之后，看着总比平时呆一点。”
    狐之助有些心虚：“不，不会吧。”
    “真的。”萤丸认真地说道，“而且我听说，吃多了药效就没有那么强了。”
    “傻了也好。”茨木童子点了点头，“省点事儿。”
    “闭嘴闭嘴闭嘴！”狐之助现在完全放飞自我，反正都惨成这样了，再惨也惨不到哪里去。他朝着茨木童子的胳膊蹬了两脚，然后跳到了萤丸的怀里，骂道，“有你这么说风凉话的吗？”
    萤丸给狐之助顺了顺毛，问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一直等下去吗？”
    “审神者大人说，无名城已经彻底自我隔绝，连海湾上的信号也变得微弱了。”狐之助有些丧气的说道，“等酒吞大人探查回来，我就向审神者大人申请入城寻人。”
    “酒吞早上就回来了。”茨木童子说道。
    “什么？！”狐之助又跳了起来，“我不是让你一回来就告诉我吗？！”
    茨木童子：“哦。”
    狐之助：“……”
    通灵海由国际审神者委员会统一管理，但其中也有一部分都城不愿意接受，与世隔绝，拒绝与外界的一切交流，无名城就是其中之一。
    无名城中居住着神明、人类、亡灵与妖魔，由于神明居住在高天原上，原本就高人一等，一直都不愿与审神者有太多交集，于是把都城负责人一职丢给了最末端的神明来担任。
    审神者的管理方针向来宽容，既然无名城想要独立，审神者就做了一道结界，外界的人无法接近无名城，无名城中除了负责人之外，也无法联系到外界。
    可是几个月前，无名城的神明突然发了消息给审神者，说无名城想解除封锁，想与外界重新搭起沟通的桥梁。审神者很快给了回应，说明了解除结界所需要做的一系列准备，以及过后需要遵守的规定。可是这回应却石沉大海，负责人也没有再发送过消息。
    这之后没过多久，无名城的结界就被大批量的妖魔所打破，并用尽了各种方法，四处逃窜到了其他都城，开始了一场为期数月的动荡。
    当时审神者派出了两支队伍前去处理，小狐丸为首的队伍去处理流窜的妖魔，陆奥守吉行为首的队伍去无名城中了解情况。
    这是审神者一方在灾难爆发之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无名城的负责人。
    陆奥守吉行的队伍全员重伤，队长险些直接碎刀，伤势相较之下最轻的前田藤四郎带伤汇报了情况。
    无名城的神明内部产生分歧，一半想继续闭城度日，一半想要与外界接触。负责人听从后者，给审神者发了信息，却遭到了前者的攻击，受了重伤。
    陆奥守吉行的队伍进入无名城见负责人的事很快也被反对的神明知晓，并放出了更多的妖魔进行驱赶。不仅是审神者的一方受到了重创，连负责人本人也被囚禁了起来，彻底与审神者断了联系。
    反对的神明们重新在无名城中做了结界，拒绝与审神者有任何来往，并在海湾之上放了妖魔，扬言要抵御异都外敌。
    可无名城神明的力量又怎能与管理整片通灵海的审神者相提并论，用来隔绝外界的本土结界连自家的妖魔都拦不住，成批成批地往外跑，影响了周边一整圈的都城。
    后来还是审神者亲自出手加固了结界，暂时堵住了妖魔的逃窜。
    此法治标不治本，无名城自封都城，拒绝联系，谁也无法知道内部的情况。结界并非万能，妖魔蜂拥而出，还是有可能再一次冲破结界，扰乱通灵海治安。
    小狐丸的队伍在解决完逃窜妖魔之后，也去无名城查看了一番情况，可惜没能联系上负责人，反倒被海湾上的妖魔给打了回来。
    再后来烛台切光忠的队伍同样如此，可这回被茨木童子插了手，把海湾上的妖怪扫荡了个干净，也有了意外的收获。
    无名城的负责人也在试图与审神者联系。
    烛台切光忠的队伍成功进入了无名城，却就此没了消息。
    茨木童子跟着酒吞童子旁听完这一段故事的时候，觉得事情有些复杂，差点中途就听不下去。可听完了全部之后又觉得也不算太复杂，无非就是委员会镇压都城没有成功。
    通灵海这么大，有几个奇葩都城也在所难免。这是典型的力量没能跟上权利，整个委员会被一个小都城踩在地上碾。
    审神者那边儿的人都挺神奇的，为了个破城，明知道打不过还一回回地去闯，也不知道想点别的办法，听得他都想给他们写一块英勇无敌的奖状。
    不过真要想的话，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刀剑们处理问题的基本流程就是先找都城负责人，然后督促负责人解决问题，一般不会亲自出手，也不能出手。
    无名城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负责人身上，最末端的神明，一听就是全城最弱的存在。
    茨木童子还是第一次这么详细地琢磨其他都城的信息，大妖怪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会帮忙，当然就得认认真真地帮到底。
    可惜酒吞童子的探查结果不尽人意，无名城的海湾上已经重新聚起了妖魔，想要偷偷潜进去根本不可能，也无从得知烛台切光忠一行人的下落。如果要找人，就必须先要正面突围。
    让异都人帮忙处理任务，以审神者的严格程度，是断然不会答应的。狐之助抱着一线希望，还是把报告递了上去。
    若是明天审神者回复了不行……然而他们根本没能等到明天。
    当天晚上，鹤丸国永大概是想证实一下“安眠药吃多了药效就没有那么强”，在所有人都入睡了之后，他突然挺尸而起，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提剑站在了床边。
    萤丸在鹤丸国永翻身而起的瞬间就感应到了，只不过他背上还难受，想要起来制止是行不通的。于是他非常果断地喊了一声，嗓门之大震撼了整个御影神社。
    “鹤丸醒啦——！！！”
    妖狐被这吼声吓得从被褥中弹了起来，一头撞在了墙上，大天狗刚一睁开眼睛就听到“咚”一声响，然后就被弹回来的妖狐砸中了胸口。
    酒吞童子反应飞快，起身掀被子一气呵成。茨木童子熬夜刷手机还没睡，他的速度更快，抢先一步拉开了移门，迎面就撞上了揪着狐之助的鹤丸国永。
    鹤丸国永连个眼神都没给，直接冲出了神社。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紧随而上，在院子中就把人给拦住了。
    桃园奈奈生也被吵醒了，她穿着睡衣跑了出来，在走廊上遇上了姗姗来迟的大天狗和妖狐，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妖狐随口说道：“鹤丸吃了假药。”
    桃园奈奈生揉眼睛的动作一顿：“你说那个安眠药？”
    妖狐点了点头。
    桃园奈奈生立刻往回跑：“巴卫！你买到假药了！”
    巴卫的身影缓缓从房中挪了出来，他的手扶在门框上，抓得木头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响声。他的脸色青黑，眼神不耐地开口道：“每天每天叽叽喳喳，半夜三更不睡觉，活腻了吗？”
    桃园奈奈生面色一僵：“巴卫？”
    院子中传来了一声巨响，巴卫的额头爆出了一根青筋，他阴恻恻地笑了笑，绕过桃园奈奈生，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
    三人还在院中僵持，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一前一后挡住了鹤丸国永的去路，而他们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是，鹤丸国永的手上还掐着一只狐之助。
    狐之助泪流满面，他有生之年居然还能以这种形式成为有用的人质。
    茨木童子觉得，狐之助再怎么说也是审神者那边的同伴，鹤丸国永再怎么丧失理智，总不至于真动手杀了。茨木童子续了些妖力，正准备找个时机动手，被起床气冲昏头脑的巴卫闪亮登场，在院子中环顾了一圈，直接朝着茨木童子的方向扔了一团狐火。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
    Why 扔我？？？
    院子里那么多人不扔，为什么扔我？
    第66章 夜探无名城（上）
    茨木童子往旁边避让了一下，鹤丸国永抓准这个机会，闪身就想往外跑。茨木童子赶紧伸手去抓，巴卫更先一步出手，用狐火封住了去路。
    僵局被打破，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同时冲上前，一人一边，默契地抓住了鹤丸国永的两条胳膊。
    茨木童子兴致勃勃地问道：“打晕吗？”
    鹤丸国永：“……”
    鹤丸国永：“我没聋。”
    “那你还下手这么狠？”茨木童子伸手把狐之助拎了出来。
    鹤丸国永低声道：“放我去找一期。”
    “我已经给审神者大人发送寻人申请了。”狐之助站在茨木童子的肩头低声说道。
    “审神者大人不会同意的。”鹤丸国永冷声道，“三支去过无名城的队伍，那一支不是重伤了自己爬回去的，申请寻人又怎样，有过同意的先例吗？”
    狐之助惊叫道：“鹤丸大人！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几秒之后，传来了几声按压关节的“咯嘣”声。
    巴卫阴着脸，捏着拳头走了过来，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低声念叨着：“你们一个个的，一个个的，三更半夜，半夜三更，一个个的，一个个的……”
    “今儿个不把事情给我解决了，你们一个都别想回去睡觉！”说罢，巴卫在院子中燃起了一长串的狐火，将三人团团包围在了中间。
    “巴卫！”桃园奈奈生跑了下来，“你在做什么！”
    “一个礼拜了。”巴卫眯着眼睛，“每天从早吵到晚，窸窸窣窣叽叽喳喳噼里啪啦——奈奈生，你多少天没睡好觉了？”
    桃园奈奈生一愣，笑道：“啊，我没事的啦。”
    “上课可以睡觉所以没事对吗？”巴卫按了按桃园奈奈生的脑袋，冷冷地扫过三人，“不管你们有什么天大的阴谋要商量，现在立刻马上就在这里，给我商量完！”
    没等狐之助开口演讲一串大道理，酒吞童子率先说道：“去寻人吧。”他指了指鹤丸国永，“我们三个去。”
    狐之助立刻叫了起来：“不可以！”
    “我和茨木易容。”酒吞童子没理会狐之助，他盯着鹤丸国永说道，“从海湾硬闯，找到人就撤退。”
    鹤丸国永毫不犹豫：“好。”
    狐之助：“……”
    酒吞童子开了口，一帮人都效率极高地行动了起来，巴卫对这个结果表示非常满意，又少了三个人，清净。他挥了挥手散去了狐火，压着还想留下来看热闹的桃园奈奈生回了房间。
    既然内部决定了行动，那不用等审神者的回复，也不必熬到明天早上，茨木童子把狐之助丢给了妖狐，做了简单的易容之后，当晚就直接出发了。
    茨木童子表现得十分乐意，御影城太普通，能约会的地方都跟酒吞童子去遍了，终于可以换个刺激的地方谈情说爱了。
    酒吞童子和鹤丸国永看起来都很平静，至少在到无名城海湾之前，三人之中还是茨木童子表现得最激动。
    “把大招放了。”酒吞童子在茨木童子的背上拍了一下，说道，“然后去门口的位置等着，不准乱跑。”
    鹤丸国永安静地跟在后面，茨木童子一边放招一边问道：“不进去找人吗？”
    “你知道人在哪儿么？”酒吞童子笑着摸了摸茨木童子变短的头发，之前弄得太急，茨木童子的短发没有弄平整，其中一侧多了一小截出来。
    酒吞童子用食指卷着那一小撮头发，解释道“负责人一直在派人盯着海湾的情况，上一次妖魔一灭就有人出来传递消息，再灭一次，一定也能等到人。”
    “哦。”茨木童子将一团巨大的黑焰扔到了空中，打了一个响指，黑焰在空中炸裂，如同流星雨一般，一波就带走了海湾上的所有妖魔。
    茨木童子上一次放招的时候，鹤丸国永昏迷着并没有看到。这次近距离地欣赏，他平静无波的神色中闪过了一瞬间的诧异，随着妖魔的消失，很快又恢复到了波澜不惊。
    酒吞童子一招手：“走。”
    三人快速穿过海湾，隐藏到了边界城门外的灌木丛中。城门上似乎已经有人察觉到了外头的动静，正照着手电往海湾上赶。
    酒吞童子低声道：“若是明天正午之前负责人的手下没有出现，我们再另想它法。”
    茨木童子当然没有意见，他挨着酒吞童子坐了下来，掏出手机准备刷个微博，结果光圈转了十来下都没有刷出来任何东西，他这才发现没有信号。
    “无名城是封锁都城，连不上外网。”酒吞童子解释道，“之前负责人的手下就是靠海湾那边的微弱信号传递的信息。”
    这事儿意见就大了。
    茨木童子沉默了一下，动作缓慢地站起了身，被酒吞童子笑着拉住：“不准去。”
    “十分钟就回来。”茨木童子道。
    “都说了信号微弱，十个小时都下不了一集电视剧。”酒吞童子硬拉着茨木童子重新坐了下来，“要是无聊就睡一觉。”
    这种情况下茨木童子当然睡不着，他靠在酒吞童子的胳膊上打了一会儿单机游戏，然后开始百无聊赖的没事找事。
    “鹤丸。”茨木童子问道，“你怎么这么安静？”
    鹤丸国永看了他一眼，没回话。
    “你不是失去理智了吗？”茨木童子又问道，“怎么看起来这么正常？”
    鹤丸国永回了一句：“我没有失去理智。”
    “你拿刀砍我还不算失去理智？”
    “我伤不了你。”鹤丸国永说道，“我的目的是带走狐之助。”
    “不是，你知道你伤不了我所以就可以随便砍我？”茨木童子问道，“这是你们那儿独创的逻辑？”
    鹤丸国永顿了一下，重复道：“我的目的是带走狐之助。”
    茨木童子哼笑了一声：“就你那想把狐之助煮火锅的架势，还真别说带走这么好听。”
    “我与狐之助有约定，我需要知道一期在工作上的所有计划，不让他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排除一切潜在的危险。”鹤丸国永淡淡道，“是他先违背了约定。”
    “你怎么不直接找根狗链子把人栓起来。”茨木童子愕然道：“又不是三岁小孩，当妈的都没管这么宽吧？”
    鹤丸国永静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茨木童子兀自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你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酒吞童子：“……”
    是不是应该出声把这个话题结束一下？
    鹤丸国永似乎没有在意，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城墙的方向，淡淡道：“或许吧。”
    茨木童子不是心理医生，这话饶是他也有些接不上来。
    那就换一个话题。
    无聊到极致的茨木童子又一次开口问道：“那你现在怎么这么听话？”
    酒吞童子一把扯过茨木童子：“你会不会聊天？！”
    “会聊啊。”茨木童子莫名其妙地转过头。
    酒吞童子深吸了一口气，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鹤丸国永却笑了一下，自从一期一振离开之后，他别说是笑，除了冷漠与急躁之外，连多余的神情都没有。不过这笑意转瞬即逝，鹤丸国永低声道：“第一，你们轻而易举地制住了我两次，有你们在，我动不了狐之助。第二，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无法闯入无名城，本丸规矩多，我只能求助于你们。”
    茨木童子挑了一个重点：“你什么时候求助我们了？”
    “第三。”鹤丸国永继续说道，“我的头脑很清楚，没有失去理智。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行为异常，那是因为现在我的脑子里除了一期之外，容不下任何东西，我忍不了这种冲动。如果现在一期出现在我面前，你们所看到的我就不是现在的这个我了……”
    人在说，天在听。
    鹤丸国永的话音未落，躲在灌木丛后面的三人就同时看到了一个黑影从城墙内翻墙而出，月光照亮了他浅色的发丝，连茨木童子都一眼认出了那是一期一振。
    第67章 夜探无名城（中）
    一期一振并没有注意到灌木丛的方向，他一边低头按着通讯器，一边快速绕着树林，朝着海湾的方向跑去。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几乎是条件反射，同时出手想要去按住鹤丸国永。
    可惜在黑夜中认出一期一振的这项技能，两人的识别速度都没能赶上鹤丸国永。他如箭一般冲出了灌木丛，猛地掠到了树林之中，伸手抓住了一期一振的胳膊，把正在疾行中的一期一振拽出了一个踉跄。
    一期一振看不到背后之人，下意识地抽手反抗，鹤丸国永直接将他的双手反卷到了背后，用绳子绑了起来。
    “鹤丸？”一期一振转过头，看到了匆匆赶来的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有些惊讶地说道，“是你们剿灭了妖魔？”
    鹤丸国永没有说话，压着一期一振往海湾的方向走。
    “鹤丸……等等，我现在不能走。”一期一振皱眉道，“烛台切他们还被困在里面，我已经给审神者大人发送了求助信息。”
    鹤丸国永冷冷道：“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回去救他们……”一期一振侧过身，用肩膀把鹤丸国永撞开了半步，回头对上了他冰冷的视线。
    一期一振的心凉了半截，鹤丸国永的这个神情，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
    其实也难怪，在人吉市的时候擅自把人打晕带去御影城，在他晕倒的时候又擅自跑来无名城，还一连失踪了这么多天。这两项加起来，他的内心估计已经在计划把自己抓回本丸囚禁了。
    “鹤丸。”一期一振放柔了语调，“我们一起去把烛台切他们带出来，然后就回本丸，好不好？”
    鹤丸国永完美诠释“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刚才的那个我”，他完全不理会解释、讨好与请求，直接抬手捂住了一期一振的嘴，飞快朝着内海的方向走去。
    走出了还没几步，身后传来了一阵爆破声，酒吞童子从天而降，从鹤丸国永手中拎走了一期一振。鹤丸国永还没来得及开启震怒追妻模式，就被随后赶来的茨木童子拎了起来。
    “你瞎啊。”茨木童子一边带着鹤丸国永往灌木丛的方向跑，一边朝着后面密密麻麻的妖魔砸了几道黑焰，“你俩是要表演同归于尽吗？”
    酒吞童子百忙之中转过头来：“这个词用得不太贴切。”
    茨木童子想了一会儿没能想出其他词：“还有什么词啊？”
    酒吞童子：“生死与共。”
    “海湾太危险，去城里。”一期一振打断了这种情况下还能闲聊的两只大妖怪，开口说道，“距离城门不远，负责人的手下和烛台切他们都在。”
    酒吞童子看了一眼一期一振，点头松开了手：“带路。”
    茨木童子也放开了鹤丸国永，有些警惕地盯着他，然后发现鹤丸国永意外的识相。
    就如鹤丸国永自己所说，他的脑子里除了一期一振之外装不下任何东西，但是他也知道他不是茨木童子的对手，在保证一期一振安全的前提下，他不会不自量力地动手夺人。
    茨木童子十分欣赏鹤丸国永的这一点，这种反应的确不能被称作失去理智，这是鹤丸国永对一期一振的心无旁骛，并不影响他对外界的判断。
    鹤丸国永走快了几步，安安静静地跟在了一期一振的身后。酒吞童子放慢了脚步，退到了茨木童子的身侧。
    一行四人在夜色中穿行，进入到了无名城之中。
    无名城的负责人名叫夜斗，传说中全城最弱的神明。根据一期一振的说法，夜斗重伤后卧薪尝胆了几个月，现在召集了不少神明同伴，去了高天原和反对派决一死战。一切顺利的话，一星期之内就能结束无名城的动荡。
    茨木童子觉得，既然能够决一死战，早干嘛去了？
    茨木童子觉得，拖到现在才去决一死战，一定是负责人太弱了打不过。
    茨木童子觉得，只有强大之人才适合当都城负责人。
    茨木童子觉得……
    茨木童子有很多觉得，因为无名城没有信号。
    只能上内网的都城百姓，到底是怎么耐住寂寞长夜的？
    在一期一振的带领之下，一行三人来到了负责人手下的家中。
    无名城负责人的手下名叫一歧日和，是一位普通的女初中生，其弱程度可以和桃园奈奈生一较高下。
    一歧日和的家也小得可怜，由于情况特殊，她不能像夏目贵志那样在外边给他们找地方住，只能一股脑把人全塞进了家里。
    虽说是别人的家，但进门的时候不让走家门还是有些匪夷所思。当一期一振挂在墙上开窗的时候，茨木童子已经决定不进去了。当他看到里面的场景时，他直接把酒吞童子也拖了出来。
    进去个毛。
    除了负责人的手下一歧日和缩在床上之外，烛台切光忠一行四人都并排挤在墙边，一期一振从窗户跳进去之后，倚靠着另一侧的壁橱柜门站定，鹤丸国永则选择了另一边的柜门。
    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像两只猫头鹰一样立在了窗台上，和里面的人大眼瞪小眼。
    “快进来吧。”一歧日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房间太小了。”
    茨木童子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这样挺好的。”
    “被人发现就不好了。”一歧日和为难地说道，“要是这里再被发现，就真没地方去了。”
    酒吞童子看向一期一振，问道：“何时离开？”
    一期一振有些犹豫，他先看了一眼鹤丸国永的脸色，又十分挣扎地和烛台切光忠对视了一眼，最后才缓缓回答道：“最好能等到负责人决战回来，这样我们也能对无名城未来趋势有个了解，方便审神者大人做出后续决断。”
    烛台切光忠提议道：“不用所有人都留在这里，我和大俱利留下，你们先走。”
    “城内太危险，人多也好有个照应。”一期一振皱眉道，“万一结果不尽人意，仅凭你们两人，如何脱身？”
    烛台切光忠下意识地看了茨木童子一眼，那日在海湾上，他亲眼见到过茨木童子的实力，若是……没有若是，茨木童子出手伤了异都妖魔已是违规，一连两次，等事情过去，还得将此事上报给审神者大人。
    酒吞童子没能看出来烛台切光忠正在心中计划着坑茨木童子，他觉得审神者这边的人做起事情来都太啰嗦，顾忌这个又顾忌那个，注重过程不注重结果。
    都城之间历史文化不同，处理事情的方法也大相径庭。酒吞童子对此不发表看法，他问道：“决战何时结束？”
    一歧日和抢答道：“若是明早还不回来，我就去找他。”
    酒吞童子没有多说什么，他点了一下头：“都留下吧。”
    一期一振和烛台切光忠还想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嘴都沉默了下去。
    多简单的事儿，非得你推我让。
    “你们快进来吧。”一歧日和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了窗边。
    茨木童子易容之后，换了正儿八经的衣服，简洁服帖的发型，除了表情有些上扬的高傲之外，看起来就是个略显张扬的帅小伙。
    一歧日和以为他也是审神者委员会的成员，恭敬且熟络地想去拉他的胳膊。
    茨木童子避让了一下，主动跳下了窗台。
    一歧日和的手落了空，她愣了一下，有些古怪地在他和酒吞童子之间看了一眼，问道：“你也怕女人吗？”
    茨木童子不怕女人，也没觉得自己有哪个举动表现出了他怕女人，不过这个“也”字他倒是有点兴趣：“谁怕女人？”
    一歧日和伸手一指烛台切光忠：“他也怕啊。”
    烛台切光忠：“……”
    茨木童子扬了扬眉：“我不怕。”
    这话说得有多骄傲似得。
    酒吞童子有些好笑地拍了拍茨木童子的脑袋，也从窗台上跳了进来。
    一歧日和还是有些疑惑，她关上窗户落了锁，又把窗帘严严实实地拉上，走回到床边坐下之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审神者委员会的成员，是不是都是……唔，都是啊？”
    茨木童子没反应过来：“都是什么？”
    “就……”一歧日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就你们俩这样啊。”
    茨木童子一愣，恍然大悟地看了一眼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又朝着烛台切光忠那边的四人扫了一眼，说道：“不至于吧。”
    “不至于。”一期一振补充了一句，“本丸中没有女人。”
    “没有女人的话。”一歧日和瞪大了眼珠，“不至于的那些人怎么办？”
    一期一振：“……”
    谁来结束一下这个话题？
    正经担当的烛台切光忠说道：“我们都是为任务而生的刀剑。”
    这句话一下子把话题从暧昧中扯了出来，连带着把所有人的形象都拉高了些，一歧日和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到了床上，笑了笑把话题转移到了无名城的情况上。
    第68章 夜探无名城（下）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唯独鹤丸国永，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开过一次口。
    “鹤丸。”一期一振低声道，“你还在生气？”
    鹤丸国永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没有生气。”一期一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次是我不对，一开始我就不该把你打晕。”
    鹤丸国永冷言拆穿：“如果你没有把我打晕，我们就去不了无名城，连偷渡者的任务也无法完成。从一开始你就没得选，你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我带到无名城来，完成了任务就立刻离开。只是你没有想到你会牵扯进无名城的任务中，一期，你说服我的水平又降低了。”
    “是你太了解我了。”一期一振叹了口气，“不过你看起来比以往要冷静。”
    “因为还没有到不冷静的时候。”鹤丸国永轻声道，“我现在动不了你。”
    一期一振有些疑惑：“为何现在动不了我？”
    鹤丸国永反问：“你想让我现在动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
    鹤丸国永没有计较，他轻声道：“因为有人会护着你。”
    一期一振还是有些疑惑，不过他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转而问道：“这次回去之后，你又想把我囚禁多久？”
    鹤丸国永沉默了一下，说道：“这次我想把你绑在床上，干到你下不了床。”
    一期一振：“……”
    茨木童子：“…………”
    房间太小，茨木童子盘腿坐在窗台下，斜对面就是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两人的说话声虽小，但大妖怪的耳朵灵光，一字不差全听了进去。
    酒吞童子挨着坐在茨木童子的旁边也听得很清楚，不过这两人的关系并不是秘密，话说得也不算露骨，并不至于让人产生“特么大庭广众聊什么呢”的震惊想法。
    可是茨木童子还是震惊了。
    茨木童子震惊不是因为脸皮问题，而是这句话本身。类似的内容，他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
    上一次是的场静司对着夏目贵志说“把你绑在床上让你下不了床”，然后茨木童子产生了“请问做什么事情需要把人绑在床上下不了床”的疑问，现在鹤丸国永回答了他。
    干。
    干什么？
    就是干。
    干干干。
    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的不可描述只有撸，还没有上升到干的程度。
    撸是一件比较简单的事情，感受彼此的温度和气息，这样那样，那样这样，怎么舒服怎么来，技巧什么的都能无师自通。
    干听起来就复杂多了，居然还要涉及到绑起来和下不了床。
    茨木童子震惊之后又有些迷茫，他背靠着墙壁，焦躁不安地动了动肩膀。
    酒吞童子以为他是在在意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的话，于是笑着扶住了他的肩膀，说道：“想什么呢你。”
    茨木童子脱口而出：“想干。”
    酒吞童子一愣：“干什么？”
    茨木童子惊悚地全身一抖，连忙补充道：“想干……点什么都不行，无聊，没网，哎。”
    太牵强了。
    酒吞童子忍住笑，把茨木童子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压了压，低声道：“无聊就眯一会儿。”
    茨木童子赶紧闭上了眼睛，把所有的暧昧分子都堵在了眼帘之外。大脑还有些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着，他挣扎着把这事儿从酒吞童子身上扯下来，开始琢磨鹤丸国永。
    在被绑起来和下不了床带偏思绪前，茨木童子就是在琢磨鹤丸国永，甚至还对他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经过这一路来的观察，茨木童子基本已经看透了鹤丸国永身上的毛病。
    在一期一振遇到危险的时候，鹤丸国永会把一切义务责任、道德伦理都抛到脑后，以一期一振的安全为最优先项，甚至可以不惜任何代价，不择手段地处理问题，且丝毫不顾包括一期一振在内所有人的意见。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了狐之助口中失去理智的说法，但实际上鹤丸国永很清醒，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审神者委员会是一个注重规矩的地方，鹤丸国永这种为了一期一振能够不顾一切的性子，其实挺麻烦的。也亏得他们手上的任务轻松，狐之助稍加留意就能避免问题的发生。
    只可惜鹤丸国永能触及的点实在太低，问题终究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然而鹤丸国永在间歇性地发神经过后，却意外地恢复了正常。并不是这毛病好了，而是眼前的情况在鹤丸国永看来，已经脱离了危险的范畴。
    鹤丸国永亲眼见识了茨木童子的实力，只要有他在，无名城的妖魔无法对一期一振造成伤害，他们无需回到安全的地方，眼前即是安全。
    茨木童子不讨厌鹤丸国永的这种毛病，相反还很欣赏。
    因为他也有。
    什么工作，什么任务，什么义务责任，什么伦理道德，通通都没有。酒吞童子身上具备了全部，而茨木童子有酒吞童子，这就够了。
    虽然两人的情况不太一样，但说到底还是一种相似的情绪。
    惺惺相惜。
    一个是撸，一个是干。
    就差在绑起来和下不了床。
    又想歪了。
    茨木童子靠在酒吞童子肩头，没来由地笑了起来，越想越想笑，脑袋不小心从肩膀滚了下去，掉在了大腿上。茨木童子把头埋进了酒吞童子的肚子里，头发一耸一耸的，还是笑个没完。
    “茨木。”酒吞童子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想干吗？”
    你想，干吗？
    你想，干，吗？
    茨木童子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在一句稀松平常的短语之中，听出了一个迷一样的断句。
    然后他回答道：“想。”
    酒吞童子愣了一下：“想什么？”
    茨木童子如实道：“想干。”
    酒吞童子的神情从疑惑转为错愕，在一瞬间的惊讶之后，又恢复了平静。他沉默了一会儿，简洁地回答了一个字：“好。”
    这一晚过得格外平静。
    八个大男人跟一个小女生呆在同一个房间里，谁都没有那个心思睡觉，谁都不想打扰到其他人休息，于是相互之间低声说着话，一晚上谁都都没能合上眼。
    当天边泛起了晨光，负责人夜斗带着伤凯旋而归，宣告着无名城即将结束长达数年的封闭状态，重新与通灵海中的各大都城建立友好往来，并接受审神者委员会的管理。
    无名城动荡了数月，想要解除封闭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后续的工作还有很多，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海湾上源源不断的妖魔。
    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无名城，准备回御影城整顿一番，然后各回各家各做各事的时候，却在无名城的海湾上看到了前来迎接的另一行人。
    弯着腰跟个老态龙钟的小老头一般的萤丸把大太刀当作拐杖，拄着站在最前方挥着手，抱着狐之助的妖狐跟在后面，大天狗守在一旁，地上掉了不少羽毛，似乎是刚动过手。最后方还站着桃园奈奈生和巴卫，他们守着航船，远远地看着海湾的方向。
    见到众人出来，狐之助蹬着腿从妖狐怀里跑了出来，热泪盈眶地跳到了一期一振的怀里：“一期大人！”
    一期一振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审，审神者大人连夜回复了报告。”狐之助将一份报告书举到了头顶，高声念道，“无名城动荡一事，造成了三支五人小队不同程度地受伤，刀剑们对于B级都城的应对能力有待考量……”
    “刀剑们在无名城中失踪，此事刻不容缓，破例允许借助御影城的力量协助解决，务必尽快找到失踪刀剑，平安带回……”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此后审神者委员会将会考虑借助异都的力量来平定动荡的都城。”
    “审神者大人也很担心大家的安全，是审神者大人让我们来找你们的！”狐之助激动的喊着，小眼神还不忘朝着鹤丸国永的方向瞥了瞥。
    此时的鹤丸国永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他笑着摸了摸狐之助的脑袋，说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狐之助昂起了骄傲的小脑袋：“哼。”
    一期一振问道：“你是不是又对狐之助动手了？”
    鹤丸国永：“没有。”
    “脸都快大出海湾了！”狐之助指着鹤丸国永嚷嚷了起来，“他差点想把我宰了！不信去问茨木……”
    茨木童子没空理他，海湾边有了微弱的信号，他正在激动地刷着手机。
    “快上船啦！”桃园奈奈生高声喊道，“回家再叙！”
    第69章 结缘树
    后续工作格外繁琐。
    狐之助把平安京一行救助审神者委员会一行的事迹上报给审神者之后，审神者就把平安京也划入了互帮互助友好都城的一员。酒吞童子履行约定，答应等事情全部解决之后再回去，于是又在御影城呆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御影神社的面积不大，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带着满脑子“想干”的念头，却不得不跟大天狗和妖狐住在同一个房间中。
    茨木童子每天掰着指头算着回平安京的日子。
    等不到了，想开房。
    茨木童子盼星星盼月亮也没能盼到酒吞童子空下来的一天。
    今日又如往常一样，茨木童子醒来之后就发现酒吞童子不见了人影，大天狗也不在，房间里只有个做着手办的艺术家。
    在一起住了这么多天，大家早已相互了解，不等他提问，妖狐就先说道：“酒吞大人去无名城了，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带着老大一起去了。”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揉着头发打着哈欠起了床。
    不算什么稀奇事，这些日子以来，他们隔三差五就会被当做保镖，陪着审神者那帮人去无名城办事，估计下午就能回来，然后又被烛台切光忠叫走商量事情。
    又是无法开房的一天。
    茨木童子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刷着手机，妖狐那边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后面那个不会是茨木吧？”
    “是啊。”妖狐回答。
    “你俩怎么睡一块儿了？”
    茨木童子：“……”
    “你干嘛呢？”茨木童子翻身起来，挪到了妖狐的身后，看着他一边做手工，一边把手机支在桌子上，开着视频聊天。
    视频上的人正是红叶，她穿着一身白底牡丹花的和服，风情万种地对着镜头笑了笑：“茨木，好久不见，又有新欢了啊。”
    茨木童子喉咙一卡，凉凉地说道：“你闲的吧。”
    “我可不敢。”妖狐笑着说道，“酒吞大人也睡一块儿呢。”
    红叶神情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犹豫道：“难道说你们搞……”
    “你给我闭嘴。”茨木童子打断道。
    红叶掩着嘴笑了起来，妖狐手里做的正是红叶的手办，模样和神色都已经描绘妥当，就差最后给衣服上色的步骤。
    茨木童子说道：“这么多异都模特放着不用，做什么红叶。”
    “奈奈生的那个被巴卫拿走了，萤丸的那个他自己要。”妖狐说道，“这个是做出来送给奈奈生的。”
    红叶在视频里补充道：“签名我昨天拜托荒川之主寄过去了。”
    妖狐一笑：“好的。”
    茨木童子哼笑道：“我要不要给你写一块乐于助人的奖状？”
    “不是的。”妖狐瞥了茨木童子一眼，说道，“你知道么，奈奈生是缘结神，在御影神社的小木板上写上和心爱之人的名字，挂在外面的结缘树上，可以祈愿感情长长久久。”
    “哦——”茨木童子嘴角带着笑意，挑了一下眉。
    知道知道，当然知道，最早知道的就是我。
    “你准备用手办换一块去挂？”茨木童子心情愉悦地跷起了二郎腿，得瑟地问道。
    妖狐低声应道：“嗯。”
    “啧啧啧。”茨木童子感慨道，“小年轻啊。”
    感叹了一阵之后，茨木童子突然问道：“你跟大天狗什么时候成这种关系了？”
    “啊？”妖狐歪头，“什么关系。”
    “挂结缘板的关系。”茨木童子道。
    “我不知道啊。”被茨木童子这么一问，妖狐也有些迷糊了起来，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老大叫我弄一块，我就弄了呗。”
    红叶在手机那头问道：“老大让你把衣服脱了你也脱吗？”
    “我晚上睡觉也要脱衣服。”妖狐说道，“别说老大，酒吞大人跟茨木都看得到。”
    茨木童子：“……”
    红叶笑了起来，语调轻快地问道：“老大要抱你睡觉你给抱吗？”
    妖狐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点头道：“给抱。”
    “哎。”茨木童子在边上叹了口气，“跟个傻儿子一样。”
    一日后，当大天狗飞到结缘树顶，准备找个中心位置挂小木板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被人占了先机。
    酒吞、茨木、童子。
    大天狗：“……”
    又过了几日，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得了假期，在御影城中闲逛的时候，也听说了缘结神与结缘树的典故。
    两人既没有家财万贯，也没有一技之长，一时间想不出办法来换结缘的小木板。
    一期一振站在树下翻了翻木板，有一些是刻的，有一些是写的，有一些是中规中矩的文字，有一些还画了各种爱心图案，看着都饱含爱意，十分用心。
    绕着大树走了一圈之后，一期一振笑着说道：“不用了吧，小情侣才挂这个。”
    “谁说我们不是小情侣了。”鹤丸国永抓着一期一振的手腕捏了捏，“去过这么多都城，还是第一次遇到结缘树，总该求个吉利。”
    “你买不起。”一期一振瞥了他一眼，说道，“不如你去卖艺？”
    鹤丸国永眯起眼：“卖身不卖艺。”
    一期一振摇头：“你别看我，我买不起你。”
    鹤丸国永挑起了一期一振的下巴：“卖你就不用钱。”
    一期一振将他打量了一番：“除了我也没人要你。”
    “哎也是啊。”鹤丸国永遗憾地叹了口气，“咱俩都这么穷，怎么办呢？”
    一期一振见他颇有兴趣不甘放弃的样子，于是认真思考了一番，说道：“如果只是图个吉利的话，不如我们自己做一块？”
    鹤丸国永眼睛一亮：“好。”
    两人花了半天的时间，跑到山林里找了块厚度适中的长条形木板，然后两人合力，直接拔刀将木板切割成了爱心的形状，打磨光滑之后又刻上了名字。
    现做的木板看起来有些粗糙，没有御影神社中卖的那么精致，心上的圆弧形还带着棱角，仔细磨了好一会儿，又发现两边不对称了。
    鹤丸国永瞅了两眼，问道：“要不重做？”
    “手工做的都这样。”一期一振笑道，“就这样吧，挺好。”
    两人拿着木板，偷偷来到了结缘树下，跟树上那些一对比，又发现手工的这块做大了一号，颜色也要浅一点。
    看着鹤丸国永一脸挣扎和犹豫，一期一振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就是图个吉利，赶紧挂树顶上去吧，别被人发现了。”
    鹤丸国永幽幽地说道：“我们这样像不像私定终身？”
    一期一振笑道：“本来就是！”
    鹤丸国永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为了把小木板挂到一般人看不到的地方，他飞身掠到了大树的顶端，却发现最中心的那根小树杈上，居然已经挂了两块木板。
    谁这么有情调，爬这么高来结缘。
    酒吞、茨木、童子。
    大天狗、妖狐。
    鹤丸国永：“……”
    小树杈上挂了三块木板，摇摇欲坠。
    数日后，无名城一事告一段落，狐之助打开了两扇结界之门，一行人分道扬镳，回了各自的都城。
    离开两月，重回平安京的时候，恍如隔世。
    大天狗和妖狐被禁足在了比良山上，刑期长达一年。两人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十分愉快地回到了久违的家中。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携手回了大江山，消息一传出，无数妖怪踏破门槛找上门，无数资料堆积书房待批复。
    不听不见不管不顾。
    就是干！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70章 挖掘大秘密（上）
    干这种事，还是要讲个水到渠成。
    出差两月才回归的酒吞童子将所有事务抛在一边，闭门谢客，震惊了全平安京的妖怪。
    首领大人一向来热爱工作，认真负责，抛下事务出差这么久，本就已经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结果回来之后居然还要罢工。
    生了病还是中了邪？
    茨木童子刚回平安京的时候简直跟打了十斤鸡血一样亢奋，从都城议会回大江山的路上，差点就把持不住当街飞翔。而当他被闻讯赶来堵在大江山上迎接的妖怪们用噪音吵了十分钟后，就逐渐失去了耐心，等挣扎着回到房间，他满心的期待都有些摇摇欲坠。
    酒吞童子也同样有些头大，按理说，自茨木童子说出“想干”之后，已经过了有一个多月了。酒吞童子在异都之中，每天晚上脑海中都会浮现出茨木童子说这句话时的模样，花了好大决心才忍住没去开房。
    可真的熬到了回平安京的日子，一切又跟想好的不一样了。
    居然还得工作优先。
    回平安京再干就跟个美好的执念一样，百爪挠心地折磨着酒吞童子，早知道还不如在异都把房给开了。
    酒吞童子突然就理解了大天狗罢工的心理。
    院子外边，妖怪们的呐喊声此起彼伏。
    茨木童子跟着酒吞童子回了房间，他略有些僵硬地坐在床沿，伸手碰了一下墙，又很快收了回来，开口道：“我开结界了。”
    酒吞童子还未来得及答应，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酒吞大人。”被众妖怪们恳求、威胁、催促的河童硬着头皮敲了敲酒吞童子的房门，说道，“您身体不舒服吗？”
    茨木童子闻声，又紧张地缩了缩肩膀，他看向酒吞童子，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又有一些犹豫。
    酒吞童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干这种事需要绝对的放松和信任，茨木童子原本就容易紧张，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开了结界，他一定也会在意结界外的动静。看到茨木童子紧张，酒吞童子也难免会受到影响，万一弄到后来做不到最后，简直就是辜负了这一个多月来的期待。
    “茨木。”酒吞童子挨着茨木童子坐在了床沿上，伸手捧起了他的脸，五指插进了他的发丝中揉了揉，又轻柔地吻了吻他的嘴角。
    茨木童子果然一阵紧张，酒吞童子的轻唤还带着嘈杂的背景音，惹得他心乱如麻，很想出去把那些妖怪都揍一顿。
    酒吞童子浅尝辄止，轻柔地顺了顺茨木童子有些僵硬的后背，然后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去。
    茨木童子：“……”
    这就干完了？
    茨木童子确实有些在意外面的动静，也非常之紧张，但也阻止不了他那颗想干的心啊！
    “挚友！”茨木童子起身追了过去。
    “等晚上。”酒吞童子想了想又回头说道，“过几日吧。”
    茨木童子一愣，随即怒火中烧，撸了撸袖子说道：“你等会儿。”
    “行了。”酒吞童子笑着按住了茨木童子的手腕，低头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下，“等我回来。”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月。
    两个月堆积起来的工作量是很可怕的，之前现世地狱代表团的事还没有彻底解决，贵船山和一目连的事虽然平息了些，但是比良山要换新的分会长，折腾起来也没个完。
    酒吞童子白天在外面跑，晚上回来蹲书房，基本上茨木童子睡的时候他还没睡，醒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为了减轻酒吞童子的负担，茨木童子也帮着跑了不少任务，等从忙忙碌碌中回过神来，平安京已经入了冬，下月就要过新年了。
    换句话说，还得忙。
    茨木童子最后悔的就是刚回平安京那天没能早些动手清理凑热闹的人，他越想越恼，想着该把当时参与凑热闹的妖怪都找出来，列张名单一个个下绊子，让他们知道打扰大妖怪的下场。
    可这回没来由的，茨木童子有些提不起兴致。心头的那份冲动好像是被压扁在了心里，怎么都膨胀不起来。
    这有点不太符合大妖怪的作风。
    最后茨木童子还是问河童要了一份凑热闹的名单，想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去秋后算账。
    又浑浑噩噩过了几日之后，茨木童子感觉自己可能是有了什么毛病，这要是再心如止水一点，他可能就要无欲无求，剃度成佛了。想归想，日子还是得这么过，他照旧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去书房找几个他能解决的任务做。
    一日酒吞童子没有出门，正坐在座位上批复文件。
    茨木童子走了过去：“要帮忙么？”
    酒吞童子百忙之中在茨木童子脸上亲了一口，问道：“这么早就起来了？”
    “哎，我这几天都这个时间起的。”茨木童子靠了过去，伏在他的肩头看他写着文书。
    酒吞童子笑了一下：“快过年了没什么事，你继续睡吧。”
    “没什么事也总有事。”茨木童子随手拿起了桌边的一份文件，写的是荒川之主明年开春正式扩大捕鱼范围，往南的范围太远，超过了审神者规定的范围，需要做出修改。
    这事儿简单，找荒川之主要一份新的就行。茨木童子点头道：“行了，就这个吧，我去找荒川。”
    酒吞童子也没看是什么任务，直接答应道：“好。”
    我热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
    茨木童子平静地去了荒川，见到了荒川之主。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星期，荒川之主的家中到处挂满了大红的绸缎，要是把门口那巨大的福字换成喜字，能就地摆一场喜宴。新年新气象，荒川之主还把宅子里的墙面都用漆刷了一遍，家具也换了全新的，门外的对联鎏着金，喜气洋洋中带着豪气冲天。
    不过荒川之主年年如此，茨木童子每年都来，早已见怪不怪。
    荒川之主正在家中看利润表，公司太多，看得他痛并快乐着。见到茨木童子来了，他立刻笑颜逐开地迎了上去。
    “茨木，我正想去找你。”
    茨木童子摆了摆手：“我今天是来找你谈公事的。”
    “海坊主前两天出海捕鱼的时候，手掌被鱼钩给伤了，正月里没法儿过来麻将。”荒川之主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三缺一了，赶紧另外找个人。”
    “都到这时间了。”茨木童子叹着气，赶紧拿出了手机，“我问问书翁来不来，不过他要是来了，我绝对不坐他下家。”
    荒川之主笑了起来：“行行行，你坐我下家。”
    茨木童子发完了找牌友的短信，已经彻底把公事抛到了脑后，他叹了口气道：“今年可真忙啊。”
    “异都去了好几个了吧。”荒川之主要了壶毛尖，准备坐下来和茨木童子好好唠唠嗑，“哎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大天狗那事儿的时候，你在异都问过我有没有给他传信息是么？”
    茨木童子点头：“是有这事，怎么了？”
    “我跟大天狗不熟，我就托人去问了大天狗有没有什么其他熟到能传信的朋友。不过你后来也没提起这事，我也就没再去打听。”荒川之主说道，“结果时隔两个月，前两天突然有人带了消息回来。”
    平安京中有人给大天狗传信，的确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当时的怀疑对象是安倍晴明和源博雅，酒吞童子觉得不用查，后来也没再提起过这事。现在大天狗偷渡一事早已解决，大天狗跟谁关系好，茨木童子更是没了兴趣。
    不过这毛尖的味道不错，茨木童子问道：“什么消息？”
    “传信的是源博雅。”荒川之主说道，“从通讯内部带出来的消息，大天狗偷渡出去那段时间，一直都在跟源博雅联系。”
    如此突然地得到了答案，茨木童子有些意外：“平时看着也不像是关系这么铁啊。”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就继续让人打听了下去。这种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知道也就不知道了，一旦开了头，就能挖出来不少东西。”荒川之主神秘一笑，“介绍上说源博雅是皇室贵族，十二年前来到平安京，与安倍晴明一拍即合，共同创造了人与妖和谐共处的社会。”
    “事实并非如此，源博雅六岁那年就跟着皇室中人来过平安京，偷跑出去玩的时候挑衅大天狗，结果反被揍了一顿。当时人类和妖怪关系很紧张，大天狗大概觉得出手重了，就想把那小孩送医，可又担心贸然上街会出问题，所以就把人送去了神社。”
    说到这里，茨木童子几乎能够猜到后面的剧情，他挑了一下眉，心中产生了一种即将在无意中挖掘到大秘密的预感。
    荒川之主笑容更甚，开口说道：“救了源博雅的人是安倍晴明。”
    看荒川之主这表情，茨木童子就知道这故事还不算完。
    第71章 挖掘大秘密（中）
    茨木童子并非八卦之妖，放眼整个平安京，他也就对安倍晴明的感情问题比较上心，过去和现在的情况都有所了解，还曾经发表过一段高谈阔论。
    眼下又有了新的故事，茨木童子发自内心地表现出了一丝好奇，问道：“当时晴明也就十来岁吧？”
    “对，不过源博雅受的都是皮外伤，上个药包个扎，休养了几天之后，就跟着贵族们离开了平安京。”荒川之主点头道，“关键是，源博雅十二年前回来，就是来找安倍晴明的，结果人根本不记得他。”
    “这可怪不了晴明，人类六岁长到十四岁，能变一张脸。”茨木童子笑眯眯地说道，“然后呢？”
    荒川之主笑道：“然后那傻小子又去挑衅大天狗，想再受伤被送过去一次。”
    茨木童子：“……”
    “后来受伤没受成，源博雅不知怎么的跟安倍晴明打了起来，两人就这么认识了。”荒川之主说道，“不过当时源博雅跟大天狗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共识，这些年一直暗中有着联系，这个就没办法打听了。”
    茨木童子问道：“前面那段故事你听谁说的？”
    荒川之主回答道：“凤凰火，以前也是安倍晴明的式神之一。”
    茨木童子一愣：“她认出博雅是当年那个小孩了？”
    “妖怪又不跟人似得，非得用俩眼睛认人，当然认出了。”荒川之主道。
    “那也没提醒晴明？”
    “也没哪条规定说式神就得帮阴阳师认人。”
    茨木童子：“……”
    “反正晴明都和博雅在一块儿了。”茨木童子叹道，“这些陈年旧事，估计也没人在意了。”
    荒川之主激动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茨木童子被他吓了一跳：“什么？”
    “谁告诉你晴明和博雅在一块儿的？”荒川之主瞪大了眼睛。
    茨木童子想了想，说道：“看出来的。”
    “这对平安京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消息。”荒川之主盯着茨木童子，“你确定？”
    都掐桌子上那啥过了，还有啥确定不确定的。
    不过托了荒川之主这反应的福，茨木童子也回过了神，意识到这个消息大概不能外传。
    酒吞童子曾经告诉过他，源博雅是平安京的城主，他代表的是全平安京的民意，捍卫的是人类一方。
    安倍晴明是阴阳师，他同样代表了人类，但与源博雅不同的是，他负责听取的是妖怪一方的意见。在人类看来，阴阳师拥有与妖怪匹敌的力量，即便他的职责是保护人类不受妖怪的伤害，人类依旧会下意识地害怕比自己更强大的力量。
    分明是为着同一个目标走在同一条道路上的两个人，却不得不相互制衡。若是两人在一起的消息传到了人类的耳朵里，可想而知，长久以来的信任感都将崩塌。
    茨木童子皱起了眉，看向了荒川之主，问道：“你准备开婚庆公司？”
    荒川之主莫名：“没有啊。”
    茨木童子哼了一声：“那你管这么多？”
    “不是，你是不是在山上呆久了，城里的事儿都不关心了？”荒川之主喝了口茶，继续道，“源博雅跟安倍晴明闹翻了你不知道吗？”
    茨木童子：“……”
    那还真不知道。
    自打茨木童子回来之后，每天吃饭睡觉想酒吞，有任务做任务，没任务想酒吞，空暇时间都不去出去浪了，更别提去了解都城中的传言。
    这期间茨木童子和安倍晴明见过几次面，看起来挺正常的，也没听他提起过源博雅闹翻的事。
    茨木童子问道：“为什么？”
    荒川之主挑眉：“你先说源博雅跟安倍晴明在一起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茨木童子如实回答：“我看着是真的。”
    “原来如此。”荒川之主恍然地点了点头，“这就难怪了。”
    茨木童子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快说。”
    “你没发现源博雅离开平安京了吗？”荒川之主说道，“现在安倍晴明坐镇都城议会，每天都有人去劝他赶紧跟城主和好如初。”
    茨木童子又敲了敲桌子：“我问你原因。”
    荒川之主：“我哪儿知道。”
    茨木童子：“……”
    看着茨木童子逐渐变黑的脸色，荒川之主从容地说道：“我这不是还在调查中么，不过他俩要是一对，我大概也能猜出来原因了。”
    荒川之主笑了笑，说道：“年后红叶要去异都做游戏宣传，由安倍晴明保驾护航。”
    茨木童子了然地“哦——”了一声。
    扯上红叶嘛，也难怪要闹翻。
    “还是你的内部消息多啊。”荒川之主感慨道，“你要不说，我到现在都觉得安倍晴明跟红叶有一腿。”
    茨木童子问道：“就不能换个人陪红叶去？”
    “换谁，换你吗？”荒川之主笑道，“也不是陪这么简单，安倍晴明是主角，本人也参与宣传。”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博雅去哪儿了？”
    “这事儿我真没查出来，安倍晴明都没找到人。”荒川之主道，“你那儿也没消息？”
    “没有。”茨木童子摇了摇头，“博雅除了晴明，在平安京又没什么朋友，还能躲到哪里……”
    话音未落，两人极快地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同时起身，朝着外面冲去。
    “没看出来你对这事儿这么感兴趣啊。”荒川之主边走边说。
    “全平安京都盼着他俩好，大过年的，闹什么翻。”茨木童子说道，“再闹下去没准真让我陪红叶去宣传。”
    荒川之主笑了笑，两只大妖怪动作迅速，如风一般穿过都城街道，一路来到了比良山的山脚。
    比良山刚换了分会长，新的分会长之前就做过代理分会长，业务熟悉，做事认真，跟底下的妖怪们也相处得非常愉快，看这发展趋势，俨然有一种蒸蒸日上的感觉。
    前任分会长则被禁足在了山上，根据大天狗本人的要求，他跟妖狐没有分开禁足，而是一起被一道结界划在了妖狐的家中。结界是安倍晴明、源博雅和酒吞童子联手所做，也只有这三人能进得去。
    真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藏身之处啊。
    第72章 挖掘大秘密（下）
    茨木童子和荒川之主一激动就赶了过来，到了妖狐家门口，才想起来他们进不了结界。
    “给晴明发个信息吧。”茨木童子拍了拍荒川之主，“告诉他博雅在里头。”
    “……”荒川之主道，“你为什么不发？”
    两人都不肯做出让步，也不肯就此放弃，于是非常小家子气地选择了蹲点。可存心躲里头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出院子来晃悠，等了半个多小时之后，里面的人没等出来，倒是把新的分会长给等到了。
    雪童子收到了手下妖怪的消息，说大江山分会长和水域分会长同时出现在了比良山上，原因不明。
    这要换成大天狗，一定会觉得这俩是闲的，但作为新上任的雪童子，前辈大驾光临，就必须出山会一会。
    茨木童子和荒川之主很没有形象地蹲在树枝上，一边唠嗑一边盯着妖狐院子里的动静。雪童子乘风踏雪而来，落在了另外一根树枝上。两人连眼神都没给一个，继续该干嘛干嘛。
    “两位前辈。”雪童子开了口。
    荒川之主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
    “我是比良山分会长雪童子。”雪童子恭敬地行了一礼，“不知二位来比良山有何事？”
    荒川之主愣了一下，拍了拍茨木童子的肩膀，低声问道：“大天狗被关之后，有规定没事不能上比良山吗？”
    茨木童子轻嗤一声：“有个屁。”
    “我们来找大天狗。”荒川之主指了指妖狐的院子。
    雪童子了然道：“只要敲敲门，里面的人就可以听到。”说罢他飞身下树，不等阻拦，直接对着院子的门敲了一下。
    门上覆盖着结界，这轻轻一敲带动了四周的结界，发出了一声震颤音。
    茨木童子静默片刻，点头道：“其实这法子也挺好的。”
    妖狐打开房门走出了院子，有些疑惑地说道：“昨天刚给过吃的啊。”
    “不是。”雪童子说道，“有客人找大天狗大人。”
    茨木童子从树上跳了下来，对妖狐挤了挤眼。
    不愧是在同一个房间里住过一个月的关系，妖狐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煞有其事地说道：“原来是茨木大人，你们先回避一下。”
    这个你们也包括了荒川之主。
    雪童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把人叫出来之后，他原本也没打算多呆，点了点头踏雪而去。
    荒川之主蹲在树上没有动，茨木童子没管他，直接凑到妖狐耳边小声问道：“博雅在里头吗？”
    妖狐很明显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着茨木童子，摇头道：“不在。”
    茨木童子眯了一下眼睛：“当真？”
    “当真。”妖狐笑道，“之前确实来过一回，跟老大聊了一会儿就走了。”
    茨木童子问道：“知道去哪儿了么？”
    “不知道，我去问问老大。”说罢转身走了回去。
    荒川之主蹲在树上问道：“你俩关系靠谱吗？”
    茨木童子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比你靠谱。”
    不一会儿，妖狐就带着大天狗一起走了出来。
    大天狗开门见山：“为什么跟我打听博雅的消息？”
    茨木童子直截了当：“我知道你偷渡异都的时候，是博雅给你传递了平安京的消息。”
    大天狗顿了一下，问道：“出什么事了？”
    “博雅失踪了。”茨木童子说道，“他来找你不会是来学偷渡经验的吧？”
    “不会。”荒川之主在树上说道，“没有偷渡者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博雅并不在这里。”大天狗想了一下，说道，“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
    那还真没什么事。
    茨木童子编不出理由，直接抬头看向荒川之主。
    荒川之主吹了个口哨：“全平安京都在找源博雅。”
    “如果是为了晴明大人，那不必找了。”大天狗摇了摇头，说道，“晴明大人知道博雅在何处，只要他想找，就能找得到。”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大天狗的话说到这里，也不愿再透露其他。
    两人在确认源博雅不在结界内之后结伴下了山，荒川之主原本就是无聊打发时间，打听了这么多天都没有结果，再无功而返一次倒也没什么。
    可茨木童子总觉得就此放弃有种半途而废的感觉，毕竟安倍晴明同他算得上是好友关系，一路来的感情变化他也都看在眼里。现在他和酒吞童子修成了正果，安倍晴明却和源博雅两相分离，他怎么着也得把这个热闹看到底。
    “我去找晴明。”茨木童子调转了方向。
    “都城议会我就不去了。”荒川之主停下了脚步，“对了，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茨木童子：“……”
    我今天是来找你谈公事的。
    谈什么事儿来着？
    茨木童子站在原地想了好一阵，最后拿出手机给酒吞童子发了条信息：“我问问。”
    荒川之主：“……”
    公事需要重新规划海域，处理起来有些复杂，两人浪费了一个早上的时间，下午险些完不成规划。
    茨木童子从荒川之主家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没有再去都城议会，直接回了大江山。
    书房的灯还亮着，茨木童子拿着报告走了进去，酒吞童子果然还在处理工作。
    看到他进来，酒吞童子抬头瞥了一眼，问道：“早上去哪儿了？”
    “有个重大发现。”茨木童子挨着酒吞童子坐了下来，“你弄完了讲给你听。”
    酒吞童子笑了笑：“好。”
    茨木童子今天也算是忙了一天，他安安静静地守在酒吞童子的边上，起初还能观察一下执笔的动作，蹙眉的表情，犹豫的停顿，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实在是扛不住，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就闭上了眼睛。
    酒吞童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文件上，却把余光留给了茨木童子，他脑袋一歪，酒吞童子立刻就转过了头，伸手想要把他抱回房间。
    “挚友？”茨木童子睡得不□□稳，酒吞童子一伸手他就醒了过来，“你弄完了？”
    “弄完了。”酒吞童子走回了卧室，抱着他一起躺到了床上，“困了，睡觉。”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迷迷瞪瞪地靠在酒吞童子的胳膊上，很快又重新睡了过去。
    等茨木童子睡熟之后，酒吞童子小心翼翼地抽回手臂，回到了书房之中。
    第73章 干你
    第二日清晨，茨木童子醒来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他坐着发了一会儿呆，总感觉昨晚上酒吞童子没有回来睡。
    这种日子也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好像以前的时候也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酒吞童子不管何时都在为工作而忙碌，茨木童子也总是有忙不完的事，除了偶尔空闲喝杯酒之外，两人私下里的交往并不多。
    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一晚上摸不到人，茨木童子就觉得心里硌得慌，更别提想干了几个月都没干成的事儿了。
    茨木童子翻身下床，突然发现酒吞童子在床头留了张纸条。
    -今晚没有工作。
    茨木童子将纸条上的六个字细嚼慢咽了十几次，从中看出了一丝约干的意味。
    突然激动.gif
    茨木童子觉得一刻都不能等，现在立刻就想到晚上。他冲出了房间，直奔书房，发现酒吞童子不在里面。
    刚好来送文件的河童说道：“酒吞大人去都城议会了。”
    都城议会！
    老子正好也要去！
    茨木童子二话不说就往都城议会冲，进门的时候还嚷嚷着要找安倍晴明。
    酒吞童子果然在会议室和安倍晴明商量事宜，茨木童子一脸严肃地走了进去，挨着酒吞童子坐了下来，然后伸出脚勾了勾他的小腿。
    “茨木。”酒吞童子也回蹭了过去，嘴上说道，“妖怪学堂的事跟荒川之主说了吗？”
    “哦，忘了。”茨木童子严肃地拿出手机，“我现在说。”
    “妖怪学堂的资金问题是老毛病了，也不急于一时，年后要成立基金会，到时候再决定名单。”安倍晴明看向茨木童子，“你找我什么事？”
    茨木童子：“……”
    什么事来着？
    茨木童子：“我的事不急，你们先聊。”
    酒吞童子的嘴角一勾，把手放到了会议桌下，在茨木童子的大腿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茨木童子眯起了眼睛，抓住了酒吞童子还放在自己腿上的手，顺着手背摸到了胳膊上，来回搓揉了两下。
    安倍晴明把笔往桌上一拍：“你们俩当我瞎吗？”
    “雪童子新上任没多久，年里多注意一下比良山下的人类治安。”酒吞童子把手收了回来，“这是年前最后一项问题。”
    “都城议会也忙得差不多了。”安倍晴明取出了一份文件，“不过有一件事要同你们说一声，审神者发了信函给我，将平安京正式纳入友好都城。如果附近都城出了问题，大概会来求助于平安京，妖怪联盟要提前做好准备。”
    酒吞童子颔首：“好。”
    在茨木童子来之前，酒吞童子和安倍晴明就已经把正事谈得差不多了，现在收完了尾，安倍晴明又把视线移到了茨木童子的身上。
    茨木童子淡淡道：“博雅呢？”
    安倍晴明愣了一下：“找博雅有事？”
    茨木童子点头：“有事啊。”
    安倍晴明顿了一下：“博雅现在不在都城议会。”
    酒吞童子也是一愣，他原本以为茨木童子是临时胡编了个事出来解围，但看安倍晴明的脸色，很显然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博雅去哪儿了？”酒吞童子也填了一嘴。
    安倍晴明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你们俩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茨木童子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博雅他……”安倍晴明沉默了一下，说道，“博雅在城郊的老房子里，都城议会还未落成的时候他就住在那儿，你们要找他就去吧。”
    茨木童子故作好奇地问道：“大过年的住老房子里去干嘛？”
    安倍晴明摆摆手：“你去问他。”
    茨木童子：“住这么远，还怎么掐脖子啊。”
    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抬头道：“我送客了啊。”
    这回安倍晴明的态度出奇的强硬，茨木童子没能从他嘴里撬出消息，就被请出了都城议会。
    酒吞童子问道：“他们俩出问题了？”
    “闹翻。”茨木童子说道，“据说全平安京的人类都在劝说两人重归于好，大江山上一点消息都没？”
    “八卦传言不过我的耳朵。”酒吞童子笑道，“怎么会闹翻？”
    茨木童子回答道：“大概是为了红叶。”
    “老毛病，越拖越严重。”酒吞童子摇了摇头，“一个城主，一个负责人，确实该劝和。”
    茨木童子问道：“大江山要出面牵个线吗？”
    酒吞童子看他：“你别添乱。”
    “不添乱。”茨木童子说道，“我听了不少小道消息，有助于劝和。”
    “此事明日再说。”酒吞童子转过头，深深地看了茨木童子一眼。
    茨木童子眨了眨眼睛，突然发现两人已在不知不觉中回到了大江山。
    这是！
    要干吗？
    茨木童子的眼睛越睁越大，明亮的瞳孔中映出了酒吞童子的轮廓。
    两人几乎是在同时出手，想要去拽对方的衣领，结果中途胳膊相碰，两人双双愣住。茨木童子快一步收回了手，酒吞童子继续伸手，将他夹到了怀里，带着他飞身而起，冲入房间关上了房门。
    茨木童子被扔到床上的时候，他顺势往墙上一拍，一道结界覆盖了整座院落，连只蚊子也别想飞进来。
    酒吞童子失笑，顺手也往墙上拍了一下，加固了结界。
    “挚友。”茨木童子说道，“大江山上没人敢闯我结界。”
    酒吞童子轻笑：“万一你想跑呢。”
    茨木童子哼笑一声，拉着酒吞童子的衣领将他摔在了床上，然后低下头在他的脖颈上蹭了蹭：“反正不得绑起来么？”
    “什么？”酒吞童子将人反压到了身下，扶着他的肩膀耳鬓厮磨，低声问道，“你想被绑起来？”
    茨木童子轻嗅着酒吞童子身上熟悉的味道，大脑陷入了一种头晕目眩的状态。他逐渐沉溺其中，攀着酒吞童子的肩膀不断往上凑，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贴了上去，迷糊中反问道：“不绑吗？”
    “绑。”酒吞童子眯起眼睛，“你说绑就绑。”
    原本预谋已久、准备妥当的干大事计划，被突如其来的情趣要求弄得有些手忙脚乱。
    酒吞童子没有提前做好绑人的准备，他飞快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房间里现有的物品，就近选出了几样可以作为情趣使用的，正想翻身下去拿，茨木童子却揪着他的肩膀，不断亲吻着他的脖子，根本不放他下去。
    “茨木，先松开。”酒吞童子掰开了茨木童子搂着他腰的手，低声在他耳边哄道，“一会会就好。”
    茨木童子完全不听哄，双手被掰开，他就用双脚去缠绕：“不要。”
    酒吞童子的嘴角上扬，大妖怪的从容不迫快有些撑不住了。他抓住了茨木童子的后脑勺，镇压住了乱亲乱蹭的脑袋，捕捉到了有些颤抖的双唇。
    一吻过后，茨木童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对酒吞童子的索求也越来越强烈，他的理智大概只残存了一半，本能地靠近与贴紧，尤其喜欢凑近酒吞童子的脖颈，温热的呼吸不断扫过，血气一路向上，直冲脑门。
    这种情况下，要是酒吞童子也失去了理智，那估计这情趣是完不成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情急之下将茨木童子乱动的双手按到了头顶，随后物尽其用地抽下了腰带，在茨木童子的手腕上绕了两圈，一路绕到了手肘上，紧紧地打上了结。
    不能依照本性捕捉和亲热挚友，茨木童子有一瞬间的迷茫，险些直接用妖力崩断了腰带。只不过在他的意识中，绑起来是干前的准备措施，必不可少，他恍恍惚惚地琢磨着原因，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后茨木童子直接开口问道：“挚友，你在干什么？”
    酒吞童子扯下了茨木童子的衣服，笑道：“干你。”
    好像是这么个事儿，可是茨木童子感觉有些难受，双手受制直接导致了他无法主动去拥抱，甚至连亲吻都做不到。
    酒吞童子的头埋在茨木童子的胸前啃咬，从茨木童子的视角只能看到他的头发，不能抱不能亲也就算了，居然连脸都看不到。
    绑在手上的腰带“呲啦”一声响，撕开了一条小裂缝。茨木童子赶紧强忍住冲动，十分憋屈地放松了双手。
    酒吞童子抬起了头，用食指摸了摸腰带上的裂痕，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茨木童子皱着眉，低低地喊了一声：“挚友。”
    “难受么？”酒吞童子问道。
    茨木童子连连点头。
    酒吞童子嘴角上扬，“难受也忍着。”
    茨木童子深吸了一口气，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蜷缩起来，却被酒吞童子强压了回去。
    “挚友。”茨木童子又唤了一声，声音中带着隐忍和难耐，似乎还有一种讨好的意味，听得酒吞童子心尖儿一颤。
    “怎么？”酒吞童子低声问道。
    茨木童子吸了吸鼻子，眯着眼皱着眉，侧着头想把脸埋进枕头里，可又忍不住想抬头去看酒吞童子的脸。辗转了几回之后，大概是实在有些受不了，茨木童子连脸都顾不上看了，手肘弯曲下来，努力挡住了脸，低声喃喃：“难受。”
    这些动情的反应一下一下扎在酒吞童子的心头，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一只手把茨木童子的双手重新压过头顶，另一只手理了理他额前被汗润湿的碎发，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乖，马上就不难受了。”
    第74章 牵线（上）
    后半夜的时候，茨木童子从睡梦中惊醒，有些迷糊地侧卧在床上，懵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酒吞童子正躺在他的身后，脊背靠着胸膛，以汤勺式抱着他。
    茨木童子感觉手腕有些酸，被腰带绑住的时候，他几次都想用妖力挣脱，又几次把冲动忍了回去，手臂上的筋骨绷了一整晚。身体上也有几处难受的地方，不过都在可忍受范围之内。
    酒吞童子其实也没太折腾他，除了强制被动让他有些憋得慌之外，这一整场下来，茨木童子觉得体验效果很棒。
    还可以再多来几次。
    手上绑的腰带已经被酒吞童子取了下来，茨木童子转过身，张开手臂，想要把刚刚没有抱到的份补回来。
    酒吞童子却惊了一下，茨木童子这一晚上睡得不太稳当，大概是身体难受，时不时地动动胳膊伸伸腿，转转脖子扭扭腰。酒吞童子就一直醒着，他动哪里就给他揉哪里，折腾到后半夜总算是消停点了，结果直接给他来了一个华丽转身。
    “挚友。”茨木童子声音有些哑，听着像是在撒娇。他搂住了酒吞童子的脖子，把脸贴在了他的脸上。
    “怎么醒了？”酒吞童子也迎了上去，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难受？”
    “不难受。”茨木童子说道，“几点了？”
    “三点十五。”酒吞童子低声道，“继续睡。”
    “三点十五？”茨木童子愣了一下，他们的开干时间是下午四点多，这个三点十五大概已经是凌晨。他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大妖怪精神好。”酒吞童子笑了一下，“要不是你睡着了，干到天明也没问题。”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支起了身，定定地看着酒吞童子，说道：“要不然继续？”
    “行了，睡吧。”酒吞童子揽着茨木童子的腰将他压回到床上，“明天白天还要去给晴明和博雅牵线。”
    茨木童子：“再让他们分离两天也无伤大雅。”
    “白天牵线。”酒吞童子低声道，“晚上可以继续。”
    茨木童子点头：“也行”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相拥而眠，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有结界在就是安生，络绎不绝了一早上的妖怪一只都没能进来，连河童都被关在了门外。
    酒吞童子做了这么多年的妖怪首领，认真负责的口碑一直很好，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明目张胆地罢工，还不惜在院子外设立了结界。看这结界的结实程度，茨木童子应该也参与了罢工。
    妖怪们都对酒吞童子设立结界的原因进行了猜测，什么被茨木童子强迫罢工，被茨木童子打晕罢工，被茨木童子威胁罢工……总之在妖怪们看来，酒吞童子主动罢工是不可能的。
    河童倒是觉得，茨木大人强迫酒吞大人比酒吞大人主动罢工更不可能，所以一定是酒吞大人主动罢工。
    揣摩了一番首领的心思之后，河童以酒吞大人身体不适为由，委婉地遣散了围在院子外的妖怪。
    酒吞大人平时这么辛苦，偶尔罢个工也不算什么大事。河童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大江山上的日常工作，就是抱怨了一声酒吞大人的结界做的太大，把书房也一起包了进去，有些影响工作。
    结界内，酒吞童子还在陪着茨木童子赖床。
    “挚友。”茨木童子刚醒来没多久，舒舒服服地趴在枕头上，放松地问道，“你今天不工作啊？”
    “重要的工作都做完了，日常工作河童会安排。”酒吞童子的手搭在茨木童子的后腰上，盯着他的脸说道，“今天的工作是给晴明和博雅牵线。”
    “现在几点了？”茨木童子在床上摸了摸，没找着手机，正想翻下床去找，被酒吞童子抱着腰扔了回去。
    “别动。”酒吞童子的手往床下一伸，从地上捡起了手机，塞到了茨木童子的手上。
    “十一点半了。”茨木童子道。
    “嗯。”
    “还牵线吗？”
    “牵。”
    茨木童子又准备爬起来：“那走吧。”
    “本大爷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酒吞童子又一次把他给压了回去，“挺精神啊。”
    茨木童子有些没明白，愣愣地说道：“是挺精神的。”
    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思考了一下，猛然记起了干完之后会下不了床这回事。他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去大江山跑上十圈都没问题，难道是有什么步骤做的不对？
    “挚友。”茨木童子说道，“今晚上再试试。”
    酒吞童子眼睛一眯：“行。”
    “那……”茨木童子扭头问道，“我能起来了么？”
    酒吞童子失笑，揉了揉茨木童子的脑袋，抱着他的肩膀翻了个身。两人一起趴在了床上，酒吞童子说道：“先讲讲博雅的情况。”
    茨木童子把从荒川之主那儿听来的故事转述了一遍，酒吞童子听完之后说道：“大部分都是无关紧要的旧事，应该与闹翻出走无关。关键问题还是出在晴明身上，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没有把他和红叶的问题解决。”
    “是啊，亏他俩还干过那啥了。”茨木童子点头。
    酒吞童子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茨木童子回答：“我跟晴明讨论过这个问题。”
    酒吞童子一愣，“讨论什么问题？”
    “就关于那啥的。”
    酒吞童子目瞪口呆：“你跟晴明还讨论过关于撸的问题？”
    茨木童子：“……”
    “不是。”酒吞童子直勾勾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跟晴明讨论这个？”
    茨木童子想了想，回答道：“互传经验？”
    “你有个屁的经验！”酒吞童子瞪了他一眼，“他传你什么经验了？”
    小半年前的事儿了，突然提起来，茨木童子的印象有些模糊。仔细回忆了一番，茨木童子才记起来那啥指的好像并不是撸，而是硬。
    互传硬的经验？
    硬能有什么经验？
    如何正确地变硬，如何正确地解决变硬？
    酒吞童子眼中满是求知欲，茨木童子硬着头皮，顺着刚刚的话回答了下去：“就是……他说，把人……掐桌子上……解决？”
    酒吞童子：“……”
    “行了。”酒吞童子又瞪了他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找谁不好要找晴明聊经验”
    茨木童子问道：“那找谁啊？”
    酒吞童子盯着茨木童子的眼睛没出声。
    茨木童子的反射弧绕着平安京转了两圈，又在大江山上踌躇了片刻，最后在酒吞童子坚持不懈地注视之下，恍然大悟，开口说道：“挚友，以后我只跟你聊这个话题。”
    酒吞童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牵线的话题：“如果说红叶和晴明去异都宣传是引得博雅离开的导火线，那么可以先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搞搞清楚，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茨木童子点头，动作迅速地给红叶发了信息。
    -博雅是被你气走的？
    红叶很快回了过来。
    -什么玩意儿？
    “换个问法。”酒吞童子说道，“问问宣传的事。”
    -你要跟晴明一起去异都做宣传？
    -是啊，下个月。
    -是你使了手段故意诓晴明跟你一起去的？
    -……
    两秒后，红叶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茨木童子刚一按下接听键，红叶的大嗓门就顺着听筒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哎哎哎，茨木，是不是上回我说酒吞大人、妖狐和你一块3P你不痛快了啊？我这膝盖中箭中的快爬不起来了！”
    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淡淡道：“是还是不是？”
    “是你个头！”红叶有些气恼地说道，“我是游戏的宣传大使，这事儿从一开始就是签过合同的，在此之前我已经参加了很多次宣传。公测前去异都进行宣传是游戏公司内部决定的，晴明大人作为主角，大家都认为他应该亲自过去宣传。这事儿还是敲定下来之后经纪人来跟我谈宣传时间的时候我才知道的，诓你大爷的诓！”
    “哦。”茨木童子说道，“我知道了。”
    红叶撒完火，声音听上去冷静了一些：“我是喜欢晴明大人，我是堂堂正正的喜欢，能为他去死的喜欢。我演电视剧，但不跟电视剧里下三滥的女配似的，喜欢个人还得耍点手段。”
    “哦。”茨木童子对这一段感人肺腑的表白无动于衷，问道，“博雅离开跟你有关系吗？”
    “跟我没关系！别每回他们吵架都往我身上扯！”红叶沉默了一下，继续道，“这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你现在来问做什么？”
    茨木童子直接挂了电话。
    红叶：“……”
    “我觉得，这事儿肯定跟红叶脱不了干系。”茨木童子啧了啧嘴。
    酒吞童子说道：“先聊聊3P。”
    茨木童子：“……”
    “那个……就是在御影神社那会儿，妖狐跟红叶视频的时候，看到了我们住一个房间。”茨木童子干笑了两声，“也没啥好聊的。”
    酒吞童子用审视的眼神盯着他：“为何说是你、我与妖狐？”
    茨木童子瞪了瞪眼，这还能有为何，他还想知道红叶为何犯毛病呢。
    “就是红叶随口一说。”茨木童子不知该如何解释，“你不信去问妖狐。”
    酒吞童子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没有和他们互换经验？”
    茨木童子：“……”
    互换什么经验？
    3P吗？
    茨木童子一脸震惊，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他和妖狐、红叶讨论3P经验的画面，整个脑袋都有些晕眩，脑门直接砸在了枕头上。
    酒吞童子闷闷地笑了一声，使劲揉了揉他有些凌乱的头发，说道：“继续吧。”
    茨木童子的脑子里正在想象着不可描述的诡异画面，这一句“继续”吓得他全身一个激灵，连连道：“不不不。”
    酒吞童子：“……”
    “不什么？”酒吞童子问道。
    茨木童子抬起了头，瞪着他。
    “我说继续牵线。”酒吞童子无奈，伸手按着茨木童子的后脑勺，朝着枕头上狠狠一按，“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刚松了一口气，只听酒吞童子突然又开口问道：“你刚刚想你我和谁3P了，妖狐吗？”
    是的，没有错。
    残像现在都还留在视网膜上，令人叹为观止。
    茨木童子：“能不说这事儿了吗？”
    酒吞童子看着他疾首蹙额的表情，双唇一抿，笑意从嘴角漏了出来，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挚友——”茨木童子无奈地看了酒吞童子一眼，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好了好了。”酒吞童子拍了拍茨木童子的肩膀，说道，“继续牵线。”
    第75章 牵线（下）
    牵线还真是一项技术活。
    “哎。”茨木童子懒懒地靠在枕头上，说道，“红叶不已经知道晴明跟博雅有一腿儿了么，怎么还能坚持不懈地追着。”
    “这件事应该还有内幕。”酒吞童子说道，“感情的事岂能轻言放弃。”
    “还能有什么内部，红叶揣着个救命之恩爱得死去活来，晴明就当她是个救回来养大的女儿。”茨木童子摇头道，“多简单的事儿啊。”
    酒吞童子笑了笑：“博雅身上都挖出了新的内幕，晴明身上未必没有。”
    “也是。”茨木童子点头。
    “对了，博雅闹翻之后去找过大天狗。”茨木童子说道，“我本来以为他是躲那结界里去了，可妖狐说他就是去找大天狗聊了个天。既然博雅不在意晴明知道他的行踪，那他去找大天狗做什么？”
    酒吞童子问道：“博雅和大天狗的事，荒川之主从哪里听说的？”
    茨木童子回答道：“凤凰火，以前是晴明的式神。”
    酒吞童子一愣，说道：“红叶也是晴明的式神，她也知道？”
    茨木童子摇头道：“晴明十七八岁的时候才救了红叶，凤凰火去的早，知道的也多。”
    酒吞童子问道：“晴明第一个收的式神是谁？”
    茨木童子回忆了一下，说道：“好像是小草。”
    莹草被茨木童子打发出去做任务了，并不在大江山上。她平时不爱看手机，有时候信息大半天也不会回，于是茨木童子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茨木大人？”莹草压低了声音叫道。
    茨木童子问道：“小草，你在晴明神社做式神的时候，见过博雅吗？”
    莹草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茨木大人，我在琵琶湖边上蹲守□□的妖怪呢，不太方便聊天。”
    “别蹲了。”茨木童子说道，“出来聊天。”
    莹草：“……”
    在任性上司下面做事也不容易。
    电话那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莹草大概是换了个地方，半晌之后声音正常地说道：“见过啊，博雅大人年轻的时候找晴明大人切磋比试，还在神社里住过一段时间。”
    茨木童子问道：“小时候呢？”
    莹草回答道：“见过，博雅大人受伤了，被大天狗送到了神社里，晴明大人救了他。”
    “晴明知道那是博雅吗？”
    “不知道，后来晴明大人再见到博雅大人的时候没认出来。”
    “你怎么没提醒他？”
    “为什么要提醒他？”
    真是一群感动平安京的好式神。
    “除此之外呢？”茨木童子问道，“博雅在神社的时候，跟晴明的关系如何？跟红叶起过冲突吗？”
    “红叶？”莹草一愣，“红叶女神也在晴明大人的神社住过吗？”
    茨木童子莫名：“红叶不是晴明的式神吗？”
    莹草惊叫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
    茨木童子：“……”
    “红叶是受伤之后被晴明救回去的。”旁听的酒吞童子解释道。
    “酒吞大人！”莹草顿了一下，“受伤……呃，鬼女姐姐？鬼女姐姐就是红叶女神？！”
    “一会儿你再慢慢激动。”茨木童子说道，“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真的是鬼女姐姐吗？”莹草的语气有些激动，嘤嘤啊啊了好一会儿才说到正题上，“唔，如果是鬼女姐姐的话，啊，以前鬼女姐姐是一具骷髅啊！”
    茨木童子打断道：“说重点。”
    “哎，晴明大人特别照顾她，啊啊啊居然是红叶女神诶！”莹草还是有些激动难耐，“好几年都没能修出肉身，好不容易修出一点来，看着不成人形，特别丑，怎么安慰都没用，一直抑郁想不开——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为了女神啊！”
    茨木童子的额头爆出了青筋，又一次打断道：“说，重，点！”
    莹草完全忽视了上司的警告，专心致志地激动着，嘴上嘀嘀咕咕说了一长串：“啊啊啊！想想那个时候啊，全靠晴明大人开导，说鬼女姐姐以后会变美的！没想到真的努力变得这么漂亮了呢！当时差点就抑郁自杀了，还是晴明大人答应要是鬼女姐姐变漂亮了就会娶她，这才救下来呢！啊好励志啊！”
    “你说什么？”茨木童子从这一段令人头大的长篇大论里提出了重点，“答应什么？”
    “嗯嗯？”莹草还沉浸在感慨之中，“答应什么？”
    “我问你呢。”茨木童子道，“晴明答应了红叶什么？”
    莹草想了想，道：“变漂亮了就娶她？”
    呵呵。
    所以说，承诺这东西，不可以乱说。
    就算是为了拯救抑郁症，也不能答应做不到的事。
    难怪安倍晴明迟迟都没有跟红叶讲明。
    可这种事，岂是一拖二拖三拖就能拖出结果来的。
    只会越拖越棘手。
    茨木童子看了酒吞童子一眼，酒吞童子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啊啊啊茨木大人。”莹草羞涩地问道，“晴明大人会娶红叶女神吗？”
    茨木童子十分确定地回答：“不会。”
    “啊？”莹草不解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
    “诶——”莹草说道，“可是都答应过了啊，晴明大人不娶的话，红叶女神会伤心的。”
    瞧瞧，两百岁的小娃娃都懂这道理。
    “你的八卦来源有点局限啊。”茨木童子说道，“你没听说过晴明跟博雅的关系吗？”
    “听说过啊，但是我刚刚才知道鬼女姐姐就是红叶女神啊。”莹草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啊？”
    “轮不到你操心。”茨木童子问道：“博雅跟红叶那时候认识吗？”
    “博雅大人刚认识晴明大人的时候，鬼女姐姐还被养在符咒里呢。”莹草说到，“都城议会建立之后才修成了肉体，博雅大人应该不认得鬼女姐姐。”
    茨木童子沉思片刻，又问道：“大天狗和博雅的事，你知道多少？”
    莹草回答道：“大天狗送小时候的博雅大人去了晴明大人的神社，长大之后帮着博雅大人扫除了阻碍。”
    听起来知道的还挺多。
    茨木童子默默反思，莹草作为大江山第一碎嘴子，对平安京的各路传言与八卦都了如指掌，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来听取一下她的意见。
    “具体说说扫除阻碍。”
    “晴明大人不是没认出博雅大人么，博雅大人就借着切磋比武，想要接近晴明大人。”莹草说道，“晴明大人派了式神出战，博雅大人就请大天狗大人帮忙拖住式神，这才得以顺利和晴明大人相遇。”
    茨木童子问道：“既然博雅跟大天狗十多年前就熟识了，为什么现在看起来不熟？”
    “也算不上熟识吧，应该就是互帮互助。”莹草说到，“博雅大人刚来平安京的时候很排斥妖怪，后来还是在晴明大人的劝导之下才改观的。当时大天狗大人是博雅大人认识的第一只妖怪，也是第一次颠覆了他对妖怪的看法，觉得大天狗大人是重情重义的好妖怪，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有难互帮。”
    茨木童子嘀咕了一句：“大天狗能有什么难。”
    莹草接道：“嗯，不是追妖狐大人吗？”
    茨木童子：“……”
    “我要不要赞助你去出本书。”茨木童子瞪着眼睛说道，“平安京八卦全集。”
    莹草“嘿嘿嘿”地笑了好一会儿，才颇有原则地说道：“那可不行，很多都是保密信息。”
    茨木童子哼笑一声：“你现在说得挺溜的。”
    莹草道：“茨木大人不是外人。”
    “我问一个问题。”旁听的酒吞童子说道，“如果说你不知道红叶就是你口中的鬼女姐姐，那么晴明把式神遣散了之后，她去了何处？”
    莹草一愣，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晴明大人让我们离开的时候，鬼女姐姐还没有修成妖丹，脱离不了式神的身份。当时鬼女姐姐也说，想要一辈子留在晴明大人的身边，所以我一直以为她还在神社里。”
    酒吞童子点了点头，说道：“都城中也有妖怪的分会，红叶修成肉身离开神社之后，如果想要离晴明近一点，应该会选择留在都城。”
    信息量有点大，需要捋一捋。
    都城议会成立之前，妖怪们大多都居住在荒郊野岭，远离人烟的地方。
    都城议会成立之后，各处都分了编制，也设立了分会长。妖怪们也有了名册，想要继续隐世的妖怪登记了姓名和区域后，还是毫无干涉地过着一如既往的生活。也有些想要和人类共同生活的妖怪，申请更换区域，登记后也能过上不同的人生。
    而红叶在都城议会成立的时候，还住在安倍晴明的神社中，等她出来之后就直接收编到了比良山。
    茨木童子刚开始琢磨酒吞童子说这话的意义何在，莹草已经反应了过来，高声说道：“红叶女神是比良山的妖怪，是大天狗大人将她带走的！”
    “如果说红叶在受伤进晴明的神社之前，并非是比良山上的妖怪。”酒吞童子一顿，沉声道：“那么这件事情，就一定和博雅脱不开关系。”
    “那不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吗？”莹草说道，“红叶女神以前也叫这个名字吗？”
    酒吞童子说道：“倒也不是无迹可寻。”
    茨木童子也将这一连串的信息连在了同一条线上，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谈个俩爱下这么大一盘棋。
    “可以问问妖狐。”茨木童子说道，“小草，挂电话了。”
    “哦，好。”莹草被突如其来的八卦激起了好奇心，她挂断了电话，连忙赶路回都城，准备动用她的八卦连锁关系，再帮忙打听一些内幕。
    妖狐也是那种忙起来半年都不会回信息的类型，不过他跟大天狗住在一起，茨木童子也没法儿打电话，只得发消息留言。
    -你和红叶认识多久了？
    妖狐果然好一会儿都没回复，茨木童子把手机扔到一边，脑袋靠在了酒吞童子的肩膀上。
    “我之前去大天狗那儿打听博雅去向的时候，大天狗跟我说过一句话。”茨木童子低声说道，“他说晴明知道博雅在何处，只要晴明想找，就能找得到。”
    酒吞童子点头道：“这件事情，只能由晴明来解决。”
    “那还牵线吗？”
    “牵。”
    “这还怎么牵？”
    “如果不牵，晴明十年八载都不会开口。”酒吞童子沉声道，“平安京不可一日无城主。”
    茨木童子噎了一下，问道：“那怎么办？”
    酒吞童子：“暂时没有解决办法。”
    “……”茨木童子问道，“还出门吗？”
    酒吞童子沉默了一下，转头看他：“你想出门吗？”
    “我……”茨木童子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轻声道，“想干。”
    第76章 荒淫无度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在结界中呆了整整两天两夜。
    起初妖怪们发现两人的手机都能接通，后来酒吞童子大概是被电话铃声吵的烦了，直接关了机。妖怪们就把目标转移到了茨木童子身上，很快又发现这是一位崇尚高科技的妖怪，一般人根本联系不到他。
    事件在妖怪们口中持续升温，惊动了各大分会长。
    一目连、玉藻前和荒川之主直接表态不管这事，雪童子跟茨木童子不熟，联系不到人。
    众妖怪企图直接攻击结界，可这是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共同设立的结界，与一目连的护盾不同，这是完完全全用妖力制成的结界。他们不敢轻易出手，生怕妖力碰撞，会对大江山上的环境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于是事件继续发酵，最后惊动了安倍晴明。
    独守在都城议会的安倍晴明给茨木童子打了个电话，通是通了，不过没有人接。无奈之下，他只能动身赶往大江山，当他看到院子外隔绝一切的巨大结界后，突然就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事情绝对没有妖怪们想的那么复杂。
    安倍晴明的脑海中几乎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这俩大妖怪估计是在床上睡得忘记了尘世的喧嚣，除此之外，什么生病受伤中邪，统统不可能。
    感情不顺的安倍晴明特别心酸，无语凝噎。
    围聚在院外的妖怪们还在叽叽喳喳高谈阔论，向安倍晴明汇报着他们的猜测。安倍晴明被吵得有些脑仁发疼，好在河童有眼力，说结界太强大，晴明大人需要安静的环境施术，然后轻车熟路地把妖怪们都打发下了大江山。
    安倍晴明独自一人站在院外，伸手碰了一下结界，强劲的妖力十分霸道地将他的手反震了出去，指尖还有些许灼烧感。
    如果这结界真的是为了某种不可描述的目的而设，那酒吞童子也算是堕落了。
    安倍晴明叹了口气，这种程度的结界，凭他一人之力也无法打破。他从袖中取出了五张符咒，伸手一划，平铺在结界之上。符咒一道道地被妖力所吞噬，他嘴中默念，符咒在被吞没之前自爆，发出了微弱的爆破声。
    过了大概半分钟，院门口的结界破开了一道口子，安倍晴明走了进去，结界很快又重新封上。
    酒吞童子只穿了一条里裤，十分随意地披了一件外套，坐在走廊上看着安倍晴明，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你。”安倍晴明走进院子，“你们要是再不出去，外面的妖怪要炸结界了。”
    酒吞童子点了点头：“其他没出事吧？”
    安倍晴明回答道：“没有。”
    “那就好。”酒吞童子站起了身，重新走回了房间。
    安倍晴明也跟了过去，他站在走廊上，朝着房间里望了一眼，看到茨木童子正趴在床上睡觉。
    “真伤了啊？”安倍晴明疑惑道。
    酒吞童子顿了顿，没出声。
    安倍晴明刚一问完就想赏自己一个嘴巴子，看茨木童子这睡姿，再看这如战场一般的房间，一看就该明白发生了什么。
    茨木童子听到了动静，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打了个哈欠，侧头看了过来，盯着瞧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人来：“晴明？”
    酒吞童子走了过去，帮茨木童子掖了掖被子，又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道：“时间有些久，一会儿得把结界解了。”
    “哦。”茨木童子乖巧地点了点头，把头埋进了枕头里，又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来，对着墙壁敲了一下。
    安倍晴明在外头看得深感心塞，他倚靠在门框上，无语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虽说快过年了，是该好好放一个假，但也要点分寸吧。”
    茨木童子闷在枕头里问道：“博雅回来了吗？”
    安倍晴明：“……”
    “行行，你们继续。”安倍晴明生怕茨木童子清醒之后又说个没完，他摆了摆手，说道，“下回要这么玩提前给我发个信息，我好有个准备。”
    酒吞童子点了一下头。
    “对了，茨木。”安倍晴明说道，“年后我还得守在都城议会，你要是有空，就多去公司坐坐。”
    茨木童子伸出一只光洁的手臂挥了挥：“要不你让博雅去吧。”
    安倍晴明这段日子独守都城议会，身心本身就挺累的，要继续在这儿呆下去，估计得更累。他退回到院子里，站到了茨木童子看不到的位置，又和酒吞童子交代了几句之后，挥了挥袖子，甩手离开了大江山。
    院子中依旧一片宁静，酒吞童子走到床边，挨着茨木童子躺了下来：“我的结界还没撤，你再睡会儿。”
    “准备起了。”茨木童子抬起了头，开始摸手机。
    酒吞童子问道：“下得了床么？”
    茨木童子：“……”
    “挚友。”茨木童子动作一顿，扭头看着酒吞童子，有些艰难地说道，“你以后能不能……只在我醒着的时候弄？”
    酒吞童子说道：“你睡太快了。”
    “不是。”茨木童子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那也差不多了啊。”
    酒吞童子摇头：“不够。”
    “那……”茨木童子趴了一会儿，说道，“那你把我叫醒。”
    酒吞童子失笑：“我弄的动静还不够大？”
    “你想办法。”茨木童子指着他，“总之只能在我醒着的时候弄。”
    酒吞童子捏住了他的手指，似笑非笑地说道：“说差不多结束的是你，说要到下不了床程度的也是你。”
    “我没有说过要到下不了床的程度。”
    “说了。”
    “我只说了我挺精神的。”
    “你昨晚说了。”酒吞童子低声道，“你说没有绑起来和下不了床，都不算干。”
    茨木童子：“……”他说了吗？
    茨木童子表示不想说话并把脑袋又埋进了枕头。
    “睡吧。”酒吞童子揉着他的头发，笑着说道，“最近大江山都没什么事，你白天要是空，就听晴明的，去公司里看看，游戏不是快公测了么。”
    茨木童子一愣：“什么？”
    “嗯？”酒吞童子扬了扬眉。
    “公测？”茨木童子缓缓地抬起了头，满脸震惊地问道，“是阴阳师要公测了？”
    “不然呢？”酒吞童子有些莫名其妙，“这都说了好几天了，红叶跟晴明年后不也要去异都宣传？”
    “他们说的是阴阳师？”茨木童子的大脑中，某些封存依旧的记忆逐渐浮现了出来，“那不就意味着游戏已经做完了？”
    “不是，晴明这公司你不也占了一份，做什么游戏你还不清楚？选角都过去大半年了，估计早该做完，封测都该结束了。”酒吞童子说道，“你现在去公司，应该还能赶上个内测。”
    什么封测内测公测，这些都不是重点。
    -你要是这个月之内能说服晴明改剧情，我让制作这边想办法，到了下个月可别给我打电话了。
    -大妖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别说这个月，下个月，这事儿过去都该半年了。
    神乐清脆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茨木童子呆若木鸡地趴了一会儿，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一个翻身站到地上，紧接着摔回到了床上。
    酒吞童子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接，将人搂到了怀里。
    酒吞童子瞪着他，“发什么神经！”
    茨木童子瞪着眼睛在酒吞童子的怀里躺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进行着极为激烈的思想斗争。片刻后，他叹道：“算了，也不容易，不炸了。”
    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凑到酒吞童子嘴角亲了一口：“没事儿，现在看来都是小事儿。”
    “跟游戏有关？”酒吞童子也回亲了一口，将他重新放回到了床上：“那就接着睡。”
    “嗯。”茨木童子抱着酒吞童子的胳膊睡了回去，“神乐做的剧情不太合适，早些时候让我改，我忘了。”
    酒吞童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问道：“什么剧情？”
    之前红叶有给他发过剧情主线的内部资料，茨木童子又开始在床上翻找手机，找到之后翻出了资料，递给酒吞童子：“就这样。”
    酒吞童子一目三行地往下看，看到与自己相关的部分，认认真真读了两回之后，沉声问道：“这是最终定稿？”
    茨木童子点头：“嗯。”
    酒吞童子又问：“这样你都忘了改？”
    茨木童子：“……”
    酒吞童子把手机拍在了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刚妖狐给你回信息了。”
    茨木童子把手机拿了回来，手机屏幕上贴的钢化膜已经碎成了渣。
    茨木童子：“……”
    也难怪。
    就那茨木童子爱酒吞童子爱红叶爱安倍晴明的剧情，源博雅听了都想打人。
    “挚友。”茨木童子有些心虚。
    “算了，游戏而已。”酒吞童子问道，“妖狐说什么？”
    茨木童子盯着碎屏看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识别出妖狐的话，他指甲一抠，把钢化膜撕了下来，这才发现手机屏幕上实实在在也有一道裂痕。
    茨木童子：“……”
    酒吞童子轻咳了一声：“回头给你买个新的。”
    “碎边上，不影响。”茨木童子用脑袋撞了酒吞童子一下，“我想要下月发售的那个新款。”
    酒吞童子笑着点头：“好。”
    第77章 麻将（上）
    两人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信息上。
    -四五年吧，红叶刚出道的时候找我给她设计衣服。
    -红叶一直都住在比良山？
    -出道之后一直在。
    “他俩认识时间不长。”茨木童子皱眉道，“妖狐可能不知道。”
    “让妖狐去问大天狗。”酒吞童子边说边拿过了自己的手机，“我让雪童子找红叶登记的记录。”
    -问问你老大，红叶以前是哪里的妖怪。
    过了没一会儿，妖狐的信息就回了过来。
    -老大的原话是，别闲着蛋疼去管博雅和晴明的事。不过我记起来比良山下的枫叶林已经存在好几百年了，应该一开始就是在那儿的妖怪。
    酒吞童子那头，雪童子也已经回复了信息，红叶登记上写的是出生于比良山枫叶林，并没有其他记载。
    茨木童子探过头看了一眼，说道：“会不会只是巧合？”
    “不。”酒吞童子哼笑了一声，“看了大天狗的回答，反倒是确认了这件事和博雅脱不了关系。”
    茨木童子恍然道：“也对，我就问了红叶的情况，他自己给扯晴明和博雅身上去了。”
    两人又趴在床上讨论了好一会儿，待到太阳西沉，安倍晴明发了一条信息到了茨木童子的手机上。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什么乱七八糟的。”茨木童子把手机递给酒吞童子看。
    “应该是外头的妖怪又开始闹了。”酒吞童子慢吞吞地直起身来，说道，“我去处理公务。”
    茨木童子点头：“哦。”
    酒吞童子穿戴整齐，正准备拍墙解除结界，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改为拍了拍茨木童子的后背。
    “嗯？”茨木童子扭头，“挚友？”
    酒吞童子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发现他正在和荒川之主发信息，于是问道：“又在约？”
    “在约麻将。”茨木童子如实说道，“有位牌友受了伤，正在寻找新牌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小时。
    酒吞童子已经重新坐在了床沿上，茨木童子在身下垫了两个枕头，趴着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突然问道：“挚友，你是不是舍不得走啊？”
    酒吞童子一愣，茨木童子念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什么玩意儿。”酒吞童子笑着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还能什么意思，不就说你不认真工作么。”茨木童子笑道，“我晚上哪儿都不去，等你回来。”
    黏黏腻腻了又有十来分钟，酒吞童子这才出了门。
    茨木童子抱着枕头傻呵呵地笑了一会儿，继续约麻将。
    荒川之主把茨木童子和玉藻前拉进了一个名叫三缺一的麻将群，一边闲聊，一边讨论着麻将搭子候选人。
    玉藻前：能不叫书翁么，闷声发财嘴巴还贱。
    荒川之主：你有别的人选吗？
    玉藻前：叫海坊主来，伤个手就不能打麻将了吗？少矫情。
    荒川之主：伤他的鱼有毒，都半身不遂躺床上了。
    玉藻前：我明天送个轮椅过去给他。
    荒川之主：你有这个空，赶紧找人。
    茨木童子：说个事。
    茨木童子：麻将我晚上十点得回家。
    玉藻前：你没被盗号吧？
    茨木童子：家有门禁。
    荒川之主：还没开始就结束，你也别来了。
    玉藻前：茨木最近风格有些不太一样啊。
    荒川之主：这叫恋爱中的妖怪。
    茨木童子：……
    玉藻前：有门禁的话，把地点定到大江山上总可以吧。
    茨木童子：那行。
    荒川之主：我明天差人把麻将桌送过去。
    次日，荒川之主果然让人将麻将桌抬上了大江山。
    茨木童子又开始琢磨房子太小的问题，卧室、书房和会客室里的东西都不好移动，也腾不出位置来摆放，主厅每天都有人经过，也不能放，折腾到最后，只得将麻将桌放在了后院里。
    晚上酒吞童子一回家，就看到了院子中鎏金的麻将桌。
    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问道：“这是荒川之主送来的？”一看风格就很像。
    “嗯。”茨木童子侧卧在走廊上回答道，“今年在大江山上开局。”
    “行吧。”酒吞童子点头，“还热闹些。”
    茨木童子闻言一愣，妖怪的世界里没有过年的概念，早些年的时候并没有这个活动。人类与妖怪和谐之后，过年是人类一年中最大的庆典，妖怪也就有样学样地庆祝一下。
    荒川之主学了个麻将庆祝法，拉着茨木童子也学会之后，年年都去荒川打麻将，日日通宵不说，打得停不下来的时候就没日没夜地打，困了也直接留宿在荒川，基本上年里头都不会回大江山。
    如今一想，没有茨木童子，酒吞童子过年的时候又在做什么？
    看酒吞童子的交友情况，茨木童子知道他肯定没什么活动，没准就是和平日里一样，白天工作晚上睡觉。
    “挚友。”茨木童子说道，“我教你打麻将吧。”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面对面坐在麻将桌上，荒川之主这鎏金桌是自动的，按钮一按就浮上了四堆麻将。
    “庄家先掷骰子。”茨木童子又按了一个键，桌子中间的两个骰子快速地转动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数字，立刻找到了抓牌的位置，取了两摞牌。
    “就这么拿三回，有四个人的时候逆时针拿，拿完三回之后还得拿一张，庄家先拿两张。”茨木童子熟练地整着牌，说道，“花色一样的放一块儿，有四个三对和一个两对的时候，就能胡了。”
    “一二三算一对么？”酒吞童子问道。
    “算。”茨木童子说道，“两对的就必须是两张一样的牌。”
    酒吞童子认真看了一会儿牌，又道：“这要是运气好些的，一开始摸得牌就能凑成对，岂不是直接能胡？”
    “理是这个理。”茨木童子无奈道，“我打了这么多年都没碰上过。”
    酒吞童子老神在在地理着牌，茨木童子一瞪眼，问道：“你不会胡了吧？”
    “没有。”酒吞童子笑了起来，“还有别的规则吗？”
    “还有个特殊牌，能替代所有牌。”茨木童子让酒吞童子掷了回骰子，翻出了一张三条，“那四条就是特殊牌。”
    “……为什么不是三条？”
    “不知道，规则就是这样。”
    “四条能替代所有牌？”
    “嗯。”
    “我有三张。”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绕过桌子，小跑到了酒吞童子身侧，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腿上，认真看了看他手上的牌，啧嘴道：“都说新手运气好。”
    酒吞童子顺势在他的腰上捏了两把，下巴抵在了他的肩头，轻声道：“嗯。”
    “你这牌，得把这一筒给碰了，就是别人打出一筒的时候，你可以拿过来，然后你不用摸牌，得直接打一张牌出去。”茨木童子重新整理了一下酒吞童子的牌，认真地解释道，“或者是等上家打一张……嘶！”
    酒吞童子在茨木童子的脖颈处蹭了蹭，张嘴在肩头咬了一口。
    茨木童子缩了缩脖子，随即放松了身体，任由着他在自己身上磨蹭。片刻之后，茨木童子问道：“还学吗？”
    “学。”酒吞童子问道，“你平时都跟谁一起玩？”
    茨木童子道：“荒川、海坊主和玉藻前。”
    “玉藻前？”酒吞童子有些意外，伸手将茨木童子的领口往下开了些许，手伸进了衣服里，环着胸膛把人搂到了怀里，“玉藻前也打麻将？”
    “玉藻前可比荒川厉害。”茨木童子不由自主地弓起了腰，气息也变得粗重了起来。他紧紧抓住了酒吞童子的胳膊，有些艰难地说道，“我都不敢坐她下家。”
    酒吞童子嗤笑道：“不就是看个运气，说得这么高深。”
    “那可不是光看运气的。”茨木童子侧过身，认真地说道，“得观察对手打什么牌，分析他需要什么牌。还得看桌上已经打出了哪些牌，万一自己要的牌已经被打出去了，那就没有等的必要了。”
    酒吞童子动作微顿，说道：“你打个麻将打这么认真？”
    茨木童子一愣，笑了起来：“我也打了好多年了，还赌钱呢。”
    “大妖怪数钱都是按亿数的，你在乎那点小钱？”
    茨木童子如实道：“我在意输。”
    酒吞童子一笑，抱着茨木童子站了起来，猛地将他压在了麻将桌上。
    麻将牌密密麻麻地磕在茨木童子的背上，有几块顶到了骨头，磨得他有些疼。他伸手撑在了桌子边缘，把背抬了起来，酒吞童子突然单手将他举了起来，另一只手在桌上扫过，将牌全部打到了地上。
    茨木童子瞪了瞪眼：“都鎏金的。”
    酒吞童子将他重新放了回去：“赔不起？”
    “赔得起。”茨木童子双脚勾住了酒吞童子的腰，把他往桌边带了带。
    露天的院子格外令人兴奋，酒吞童子一路从额头、嘴角亲吻到胸膛和腹肌，他扯开了茨木童子的衣衫，直接用衣物捆住了茨木童子的双手。
    也许是环境原因，茨木童子看上去也比前两次要敏感一些。酒吞童子压在他的身上，伸手搂过他的脖子，却在肩膀处摸到了一块遗漏在桌上的麻将牌。正准备随手扔出去，酒吞童子却顿住了动作，将麻将牌收入了掌心。
    动情之时，茨木童子感觉到腿上一凉，酒吞童子似乎是把什么东西贴在了他的腿上。他问道：“什么东西？”
    “麻将牌。”酒吞童子一笑，“鎏金的。”
    茨木童子：“……”
    第78章 麻将（下）
    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茨木童子已经躺回到了床上，他睁开双眼，迷糊了一会儿之后开始感慨。
    是该夸酒吞童子有创新精神还是探索精神？
    还好是在露天麻将桌上，手边只有块麻将牌，体积不大。这要是放在书房里，笔墨纸砚样样齐全，保不住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就是麻将牌方方正正凉飕飕，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酒吞童子躺在茨木童子的身旁，今天倒是睡得挺安稳，茨木童子醒的时候他也还没醒。
    茨木童子没有吵醒他，龇牙咧嘴地对着他做了一会儿鬼脸，然后又忍不住亲昵地蹭上前，在他的肩窝里嗅了好一会儿，最后枕在了他的胳膊上。
    这动静不小，酒吞童子在茨木童子脑袋拱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他没有睁眼，而是搂着茨木童子的肩膀往自己的怀里塞了塞。
    “今天也不早朝吗？”茨木童子问道。
    “不懂就别瞎学。”酒吞童子笑了一下，“你今天去做什么？”
    茨木童子回答道：“我每天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
    酒吞童子说道：“我上午出去一趟，下午就回来。”
    茨木童子点头：“那我今天不出门了。”
    酒吞童子大概是确实有事，又躺了一会儿就起床出了门。茨木童子没躺多久也爬了起来，近段日子不去浪也不去打架，感觉整个妖都有些懒散，提不起劲来，要再这么下去，腹肌都得散。
    茨木童子伸着懒腰走出房间，刚到走廊上，就看到河童在院子里捡着地上的麻将牌。他愣了一下，快步走上前，瞄了一眼昨晚干大事儿的位置，发现已经被人清理干净了。
    茨木童子：“……”
    “茨木大人？”河童捧着几块麻将牌扔回到了桌上，疑惑道，“您怎么了？”
    茨木童子的表情非常微妙，他指着麻将桌问道：“这上面的东西呢？”
    “啊？”河童挠了挠头发，不愧是大江山上最强副手，瞬息之间百转千回，立刻意会到话里有话，妥帖地回答道，“酒吞大人出门前吩咐我过来整理院子，上面并无东西，或许是酒吞大人取走了。”
    茨木童子又问道：“可有一块……比较特殊的麻将牌？”
    “没有。”河童摇头道，“不过酒吞大人说他会取走一块麻将牌，让我少一块了不用找。”
    这种东西取走做什么，茨木童子的表情愈发微妙，他没有多说，绕着麻将桌看了一圈，确定还能正常使用之后又坐回到了走廊上。
    茨木童子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年要带着酒吞童子过年七天浪。不过酒吞童子作为新手，茨木童子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他跟荒川之主和玉藻前一起打。
    几番权衡之下，茨木童子决定先问问三缺一小组的意见。
    茨木童子：你们觉得酒吞怎么样？
    荒川之主：很好很好，和你很配，天生一对，地造一双。祝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甜甜蜜蜜、早生贵子。
    玉藻前：天作之合，相亲相爱，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啊？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我说打麻将。
    荒川之主：……
    玉藻前：都这节骨眼了说什么打麻将！
    茨木童子：我说，酒吞，跟我们，一起，打麻将，怎么样？
    玉藻前：……
    玉藻前：诶，前段日子我这儿的确收到消息说酒吞大人跟茨木成了一对儿啊。
    荒川之主：还前段日子，我大半年前就有消息了。
    玉藻前：那现在是怎么样，到底成没成？
    茨木童子：这是两码事行吗？
    荒川之主：行行，酒吞大人挺好的，没想到首领大人也会麻将。
    玉藻前：茨木，你还会问人意见了，你不该通知我们一声就算完事么。
    茨木童子：我确实是在通知你们。
    玉藻前：通知我们还问什么怎么样，哎，谈恋爱就是不一样。
    荒川之主：是不是酒吞大人不会麻将？
    茨木童子：是。
    玉藻前：哦——是不是要我们让着点啊。
    荒川之主：难得的，要怎么安排，你说。
    玉藻前：忍不住想给你一个老母亲一般的微笑。
    茨木童子：……正常点就行。
    到了下午，酒吞童子按时回家，茨木童子正斜靠在走廊上晒着太阳，他立刻跑上前，拉着人在麻将桌前坐下：“离过年没几天了。”
    酒吞童子失笑：“你这样也挺有过年气氛的。”
    “挚友。”茨木童子按了洗牌键，问道，“你往年过年都在做什么？”
    “过年活动庆典多，每年治安上都会出点问题。”酒吞童子说道，“我守在大江山上，随时准备应对。”
    果然。
    茨木童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麻将桌已经自动洗好了牌，其中有一摞上少了一块。
    酒吞童子站起身来：“哦，那块还在房里。”
    茨木童子：“……”
    “没事。”酒吞童子笑了一下，“我已经洗干净了。”
    茨木童子：“……”
    不是这个问题好吗！！
    酒吞童子将那牌放在了缺口上，茨木童子一直盯着看，虽然背面看起来和其他牌一模一样，可他总觉得上面还残留着点什么，越看越心不在焉。
    “茨木。”酒吞童子叫了一声。
    “啊？”茨木童子抬头。
    “别看了。”酒吞童子说道，“你再多看两眼，能给你看一个洞出来。”
    听到“洞”这个字，茨木童子的脸色愈发微妙，简直一言难尽。他十分艰难地按了洗牌键，把堆放整齐的麻将牌全推了下去，眼不见为净。
    酒吞童子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还教麻将吗？”
    “教。”茨木童子沉声道，“再洗洗。”
    新的麻将牌很快推了上来，茨木童子还是盯着刚才的位置看，虽然上面的牌肯定不是刚才那一块了，但还是忍不住想看。
    又过了一会儿，心神不宁的茨木童子总算回了神，他开口说道：“挚友，今年就同我一块儿打麻将吧。”
    酒吞童子一愣，摇了摇头道：“你们在大江山上玩就是，我不参与。”
    茨木童子问道：“为什么？”
    “我守着平安京。”酒吞童子一笑，“也守着你。”
    有个首领男友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
    那就是你邀请他过年去打麻将，他却说要去工作。
    第79章 攻心
    大年三十，茨木童子十分不爽地抢了那个干过大事的位置坐定，荒川之主坐在他的左手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茨木童子瞪了荒川之主一眼。
    荒川之主裹着大冬天的狐裘大衣，手上拿着一把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纸扇，懒懒地靠在座位上，问道：“酒吞大人呢？”
    茨木童子瞪着他：“你再说一句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哎茨木。”荒川之主笑了起来，“你现在怎么这么幼稚？”
    “心头肉没有一起来打麻将，难受了呗。”玉藻前坐在了荒川之主的对面，她刚结束庆典过来，浓妆未卸，粉白的面孔在月光下格外妩媚。她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华服，完全看不出是来打麻将的。
    “哎！”荒川之主嚷嚷了一句，“你坐我上家来。”
    “不坐。”玉藻前哼了一声，“我坐你上家，我上家就成书翁了。”
    正说着，书翁也走了进来，在茨木童子的对面坐定。
    茨木童子一晚上打得都有些心不在焉，玉藻前连胡三把，欢欢喜喜地说道：“我今儿个一进来就知道茨木状态不佳，果然被我挑到了好位置。”
    荒川之主四下看了看，问道：“酒吞大人不在？”
    玉藻前掩嘴笑道：“是啊，赶紧把你心上人叫来哄哄你啊。”
    书翁淡淡道：“酒吞大人去了都城。”
    玉藻前闻言一愣，说道：“如果我说我才是今晚该守在都城的分会长，会有人打我吗？”
    茨木童子的视线慢悠悠地移到了玉藻前的身上。
    “继续继续。”荒川之主扯了扯茨木童子的胳膊，转移话题活跃气氛，“过完年还得忙，趁这两天多开心开心。”
    茨木童子并不是很开心，毕竟之前想的很好，和酒吞童子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新年，在大江山上打麻将。即便后来酒吞童子说他不参与，那可以陪在身边看着他打，至少也是在一起的。
    谁知酒吞童子刚吃完饭就不见了踪影。
    “是啊，年后还得忙呢。”玉藻前已经和荒川之主开启了闲聊模式，“对了，听说你也要参与基金会？”
    荒川之主笑道：“毕竟我是平安京首富。”
    “九条。”玉藻前出了一张牌，哼了一声，“可拉倒吧，平安京第一抠门。”
    书翁甩出了一张牌：“九筒。”
    荒川之主正想摸牌，茨木童子先伸手把九筒给收了回去：“碰。”
    “哎。”荒川之主重新懒倒在椅子上，说道，“茨木开了口，不得不加入啊。”
    “什么？”玉藻前听到这话，比听到荒川之主加入基金会还惊讶，她上下打量着茨木童子，感叹道，“恋爱使人成长啊。”
    茨木童子面无表情地踢了她一脚，“轮到你了。”
    “是啊，不容易。”荒川之主也感叹道，“茨木还准备把自己的家当给捐出来。”
    “每个月求助首领的文书没白写啊。”玉藻前感动地说道，“总算有冤大头来解决妖怪学堂的事了。”
    茨木童子：“……”
    加不加入基金会和捐不捐款，茨木童子根本就不关心。他视金钱如粪土，刚好又有很多粪土，酒吞童子开了口，他也很乐意把粪土都白送出去。
    可是今天茨木童子心情不好，他们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每句话都能让他想起酒吞童子，脸色愈发阴郁。
    “你们他妈再说一句，老子明天就去炸了妖怪学堂。”茨木童子扔出了一张牌，“红中。”
    “好好好，不说不说。”玉藻前摸了一张牌，眉毛一扬，把手边的牌推倒，笑道，“自摸。”
    打麻将心情不好，不仅容易影响气氛，也容易影响战局。
    茨木童子心情不好，无非就是酒吞童子不在。可首领大人热爱工作，大年三十跑去都城，也没办法硬把人给绑回来。
    荒川之主琢磨了一下，决定聊点八卦让茨木童子转移注意力。
    “茨木，之前去比良山的事儿还记得吗？”荒川之主一边理牌一边说道，“我后来让人去跟比良山上的小妖怪打听十年前的事，还真有了些眉目。”
    茨木童子的脖子朝着荒川之主的方向扭了扭，眼睛快速地眨了两下，可以看得出来他对此事颇有兴趣。
    “这红叶啊，早些年受过重伤，去安倍晴明的神社住过一段日子。”荒川之主说道，“大概五年前，妖怪联盟催促各大分会尽快完善妖怪名册，红叶还在神社，大天狗就找了过去，让她决定是要并入都城还是回比良山。”
    茨木童子问道：“红叶是比良山的妖怪？”
    “她不一直都是比良山的妖怪么。”见到茨木童子有了反应，荒川之主深感欣慰，继续说道，“不管是并入都城还是回比良山，她都不能继续呆在神社，毕竟人与妖和谐，妖怪作为式神侍奉阴阳师，说出去还是不太好听的。”
    茨木童子淡淡道：“红叶失了妖丹。”
    “是啊，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荒川之主说得起劲，连摸牌都忘了摸，就把手里的一张牌打了出去。玉藻前笑盈盈地看着没提醒，倒是书翁面无表情地摸了一张牌，甩到了荒川之主的面前。
    “哦，谢谢。”荒川之主看了一眼牌，继续说道，“红叶脱离了式神身份就无法存活，可大天狗还是以完善妖怪名册为由，把她强行带回了比良山，最后两人关系闹得很僵，到现在都没彻底缓和。”
    “是有这事儿呢。”玉藻前也开口道，“晴明大人当时还来找过我，说要把红叶纳入都城分会，让我帮忙给她找个住处，不过后来就没下文了。”
    “怎么样。”荒川之主笑着看了茨木童子一眼，“是不是一听就觉得跟源博雅脱不了干系。”
    茨木童子今晚第一次露出了笑意，是冷到极致的冷笑：“呵呵，城主大人好心机。”
    “这事儿跟城主有什么关系？”不知道完整八卦的玉藻前问道。
    “你个都城分会长，在都城里住了这么久，连点八卦都不知道。”荒川之主嘲讽道，“那城主不在都城你知不知道啊。”
    “老娘当然知道。”玉藻前瞪了他一眼，“谁知道你们聊的什么八卦。”
    “是关于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的吧。”一向寡言的书翁插了一句嘴，“今日酒吞大人也是为此事而下山。”
    茨木童子抬起了头：“什么？”
    “大年三十的零点时分，每年都会举行一个跨年活动，从都城议会射出穿云箭，射中都城中心塔楼上的彩蛋，与零点钟声一同响起，以此来庆祝新年。”书翁淡淡道，“晴明大人不善骑射，往年都是由博雅大人射箭，今年他不在，晴明大人只能求助于酒吞大人。”
    酒吞童子会射箭吗？
    这是茨木童子的第一个反应。
    不过都城议会到塔楼最多就两三千米的距离，妖怪用点妖力就能瞄准，根本不用担心会不会射箭的问题。
    茨木童子很快有了第二个反应。
    为什么酒吞童子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茨木童子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酒吞童子要将此事瞒着他的理由，为人类的庆典出力射彩蛋，这是图吉利的事儿，茨木童子当然不会觉得有何任何不妥，甚至还会觉得挺新鲜，想要亲眼去看看酒吞童子射箭的模样。
    那么为什么要瞒着他？
    茨木童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是二十三点二十五分，现在赶去都城议会还来得及。他二话不说推开椅子，点地而起跳出了院子，直接腾云朝着都城的方向飞去。
    “哎，好端端地说这个干什么？”玉藻前幽怨地看了书翁一眼，推倒了手边的牌，“浪费一手好牌。”
    “都赢了一晚上了。”荒川之主伸了个懒腰，“三缺一，怎么说？”
    书翁推了推眼镜，并没有什么想法。
    玉藻前手托腮发了一会儿呆，看着隔壁空荡荡的椅子，说道：“不如一起去都城看跨年活动？”
    都城议会明文规定，禁止妖怪使用妖力在都城中飞行。
    茨木童子乃是违规大户，隔三差五飞一个，然后打发手下妖怪去帮他写检讨。
    今日是大年夜，临近十二点，都城中遍地都有欢呼呐喊，为了维护治安，各处都有妖怪们执勤。茨木童子刚飞出大江山，就被守在山脚下的莹草给拦了个正着。
    “茨木大人？”莹草收回了草茎，惊道，“您不是在山上打麻将吗？”
    “我去一趟都城议会。”茨木童子作势想要绕过莹草。
    莹草犹豫了一下，问道：“您能走着去吗？”
    茨木童子反问道：“走着去能在十二点前赶到都城议会吗？”
    莹草看了一眼时间，侧身让开，说道：“一会儿就找人帮您写检讨。”
    茨木童子颔首，一刻都不敢停留，向着都城议会的方向疾行而去，一路上连拿手机看个时间的工夫都没有，一直保持着最高速前进。
    今日的都城分外喧嚣，不愧是人类一年中最大的庆典，茨木童子还是头一回在大年夜上街。
    凌晨时分，灯火通明，挨家挨户挂满了大红的灯笼，照亮了一整座平安京。步行街上摆满了摊位，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分明已经拥挤到了推搡的地步，众人的脸上却依旧洋溢着喜庆的笑容。
    越靠近都城中心，热闹的气氛就越是活跃，人群你推我挤，纷纷朝着塔楼的方向前行。远远地，茨木童子看到了挂在塔楼之上的巨大彩蛋。
    彩蛋的外壳是金黄色的，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辉，蛋壳外绑了大红的丝带，绕到顶端，用一个红色的小球夹着。穿云箭只要射破小球，丝带就会散落，彩蛋便一分为二。
    茨木童子在塔楼之上稍作停留，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二十三点五十九分。
    手机上看不到秒针。
    茨木童子：“……”
    距离都城议会还有两千米。
    茨木童子猛地抬起头，看向了都城议会的方向。这个距离对于人类来说很远，肉眼看过去根本看不清对面的人。作为大妖怪，茨木童子凝神而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城楼顶端的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身穿藏蓝色正装，张扬的红发在风中乱舞，他左手握弓，右手拉弦，肌肉强劲有力，胳膊、肩膀与腰身都拉扯出了完美的弧度。他也看到了塔楼之上的茨木童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他将箭头微微偏移，对着茨木童子的方向晃了晃。
    这遥遥一眼毫无防备，被弓箭瞄准的茨木童子瞳孔紧缩，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底下的人群还在不断呐喊，茨木童子的世界中只剩下了酒吞童子，一切光怪陆离都离他远去，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
    下一秒，穿云箭破空而来，“嘭”地发出了一声巨响，人群的欢呼声到达了峰值，振聋发聩。在同一个瞬间，塔楼上传来了零点的钟声，丝带散落，彩蛋破成了两半，五颜六色的彩片与彩带从高空中落下来，飘飘扬扬地随风而去。
    茨木童子站在混乱的中心，零点爆发的那个瞬间，他短暂地失神了两秒，视线中的酒吞童子也模糊了一下。当他重新回神的时候，酒吞童子居然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猛地将他扑进了塔楼之内。
    塔楼四面镂空，月光洒落，彩片随风飘入，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酒吞童子随箭而出，激动之情久久难以平复，他将茨木童子压在身下，捧起他的脸，在额头落下一吻。
    钟声结束，塔楼下人群的呐喊声还在继续着，茨木童子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酒吞童子，他面朝着月色，还在不断掉落的彩片斑驳了侧脸。
    茨木童子伸出手，抚上了酒吞童子的后颈，又顺着发丝握住了他的后脑勺，微微一使力，两人不约而同地捕捉到了对方的唇瓣，情难自禁。
    不远处，都城议会。
    陪着酒吞童子在城楼上射箭的安倍晴明目瞪口呆地看着射箭之人随箭而去，他顺着酒吞童子远去的背影定睛一看，看到了塔楼上纠缠在一起的两条身影。
    不愧是热恋中的情侣，一刻都不愿分离。
    安倍晴明笑了笑，独自一人从城楼上走了下去，穿过空荡荡的回廊，走进了书房之中。都城议会里的人都回家团圆去了，往年也只有他、源博雅和神乐留在这里过年。
    今年连神乐也没有来，安倍晴明在源博雅的座位上坐下，随手握起了一支笔，转了两圈，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源博雅已经离开了两个月，他没有回来的意思，安倍晴明也没有去找他的意思。
    过完年就要去异都做宣传了，半个月才能回来。回来之后马上就要接上基金会的事，估计也能忙上半个月。这之后，一定还会有其他事情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这样也好，人一旦忙起来，就会忘记很多烦恼。
    今夜已经忙完了，安倍晴明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准备回卧室睡觉。
    除了忙碌，睡觉也能忘记烦恼。
    第80章 撮合（上）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缠绵了不到十分钟，就被塔楼下企图爬上来围观大妖怪的人类们吵得缠绵不下去了。
    两人手牵手飞出了塔楼，混入了步行街中，准备一路荡回大江山。
    “挚友。”茨木童子幽幽地瞥了酒吞童子一眼，说道，“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怕打扰你打麻将。”酒吞童子笑了笑，握紧了茨木童子的手，说道，“往年一到大年三十，你就能忘却尘世，眼中只剩麻将。”
    茨木童子哑然，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今年跟往年不一样。”
    酒吞童子问道：“你跑出来，剩下三个怎么办？”
    “你是不是怕我知道你来参加庆典，我会打麻将打得不尽兴？”茨木童子十分坦然地说道，“我觉得吧，不管我怎么想，你还是得告诉我一声，毕竟……不太一样了。”
    酒吞童子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
    “剩下三个也不用操心。”茨木童子说道，“多大的人了，不就是三缺一么，步行街吃顿饭的事情。”
    两人边聊边走，刚走进步行街，果不其然，茨木童子就看到了荒川之主、玉藻前和书翁人手一串炸年糕，正坐在路边吃得有滋有味。
    “哎，酒吞大人，茨木！”荒川之主也看到了如胶似漆的两人，他啧了啧嘴，又问老板要了两串年糕。
    玉藻前往边上挪了挪，空出了两个位置：“过来坐。”
    “人类未免也太可怕了。”荒川之主感慨道，“以前年年蹲家里麻将，这搞个庆典跟攻城一样。”
    “我们有一年不是出来过么？”玉藻前说道，“就我跟茨木差点打起来那回，桌子都翻了，人全跑街上去了。”
    “……那能一样么！”荒川之主说道，“就街上站了两分钟，换了张新桌子又回去了。”
    “哎，也是。”玉藻前道，“那一会儿回去继续吗？”
    茨木童子一手拿着热乎乎的炸年糕，一手搂着酒吞童子的肩膀，朗声道，“当然继续啊！”
    过年七天浪，浪完火葬场。
    茨木童子不眠不休打了整整七天的麻将，除了中间某天书翁实在是扛不住，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吵着要回家睡觉，这才得空休息了五个小时，其余时间可谓是心无旁骛。
    当一切结束，茨木童子以为可以就此睡上七天的时候，却被酒吞童子打破了幻想。
    “今晚早点睡，明天一早随我出门。”
    茨木童子震惊道：“能不去吗？”
    “不能。”
    茨木童子扁着嘴问道：“去哪儿？”
    “明日一早晴明就要出发异都，都城议会无人值守。”酒吞童子说道，“你随我一起去找博雅。”
    茨木童子一愣：“我们直接过去找他？”
    “不是为了他和晴明的事，是为了平安京。”酒吞童子笑着戳了戳茨木童子的脑袋，“先睡觉。”
    源博雅住在城郊的老房子里，距离大江山并不远。
    老房子是普通的平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上有些掉漆，院子是篱笆围成的平民款，里面还种了些青菜。
    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过去的时候，神乐正蹲在院子里浇水。
    神乐看到两人过来，有些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茨木童子看到神乐，突然想揍人。
    身体本能反应快过一切，茨木童子自己没来得及阻止自己，酒吞童子也没来得及拦住他，他就已经抬起了手，一掌劈向了神乐。手晃到中途的时候，茨木童子的意识回了神，手腕往边上一歪，这一掌劈在了篱笆上，把院子打出了一个缺口，还殃及了院中的青菜。
    神乐呆呆地在地上蹲了一会儿，问道：“晴明大人雇你们来杀人的？”
    酒吞童子：“……”
    “不是。”茨木童子冷静了下来，故作无事的说道，“倒是你，这么爽快就把晴明抛弃了？”
    “我可不是抛下晴明大人躲这儿来的。”神乐捡了捡地上还能用的木棍，重新插回了篱笆上，“我是来帮晴明大人看着哥哥的。”
    酒吞童子问道：“博雅在里面吗？”
    “在呢。”神乐点头。
    “你们在这里聊。”酒吞童子看了茨木童子一眼，“我先进去。”
    酒吞童子进去之后，神乐眯起眼睛笑了一下，说道：“你是不是因为游戏剧情的事想打我啊？”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说道：“出手的时候又觉得，此事与你无关。”
    “本来就与我无关。”神乐嘟囔了一声，小跑到一旁，捡了一个小铲子过来，把几株被茨木童子用黑焰烤焦的青菜给铲了出去。
    茨木童子又道：“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与你有关。”
    神乐默默地把手缩回了袖子里，摸到了两张符咒。
    茨木童子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说道：“毕竟擅自修改剧情的人是你。”
    “不是擅自修改。”神乐铲了铲土，说道，“我有你亲笔签名的同意书。”
    茨木童子淡淡道：“不过是多一项诓我的罪名。”
    “其实吧。”神乐想了一会儿，说道，“那个剧情挺好的，可能当事人看着是有点那什么的，不过内测的时候让其他部门的小姐姐一玩，都说茨酒cp萌出血呢。”
    茨木童子一愣：“什么？”
    “茨酒。”神乐眨了眨眼，“茨木童子×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
    等一下，好像哪里不太对。
    毕竟是热爱手机热爱网络的高科技妖怪，茨木童子对于cp之类的词汇见怪不怪，他并不是没有听懂“茨酒”的意思，而是组cp时的前后关系，决定了上下关系。
    酒吞童子是平安京的妖怪首领，在茨木童子的心目中，他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存在，没有人能够把他压到下面，哪怕是自己也不行。
    这个认知一直存在于茨木童子的脑海里，以至于在听到“绑起来和下不了床”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事情得发生在自己身上，丝毫没有将其牵扯到酒吞童子的身上。
    如今听神乐这么一说……
    想当然也是想的。
    茨木童子倒不是想隐瞒小心思，这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不过酒吞童子肯定不愿意，毕竟同为大妖怪，这点想法还是很好理解的。
    大妖怪有着大妖怪的风骨和尊严，茨木童子以大妖怪自居，但他愿意在酒吞童子面前放下身份，愿意屈居于下，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要放在以前，茨木童子是万万不会产生要攻下酒吞童子的心思的。
    可现如今两人关系亲密，心思澄澈，聊些不可描述的话题也脸不红心不跳，上下问题没准也能商量。虽然茨木童子还是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是不经意听人提起了此事，心里倒还真有些痒痒。
    “茨木？”神乐歪了歪头。
    茨木童子看了她一眼，哼声道：“剧情里可看不出我与酒吞有半点关系。”
    “你追我跑的还不算有关系啊。”神乐手托着腮，不解地说道，“整条剧情线里，就你俩的感情线最丰富了。”
    “用不着。”茨木童子不耐地摆了摆手，余光看到神乐袖口里露出了一张符咒，他指了指，说道，“符咒再给我几张。”
    “啊？哦。”神乐把袖子里的防御符咒递了上去。
    “另外那种也要。”茨木童子道。
    “攻击的？”神乐惊讶地问道，“之前给你的用掉了啊？”
    茨木童子面无表情：“弄丢了。”
    神乐也没多问，她在另一只袖子里找了找，翻出三张攻击符咒递了上去。
    茨木童子把符咒收入袖中，转念想起了神乐也算是安倍晴明的徒弟，在他的神社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遣散式神的时候，她或许也在场。
    “神乐。”茨木童子跨进了院子里，和神乐肩并肩蹲在了菜地边上，问道，“你知不知道一只叫鬼女的妖怪？”
    “鬼女？”神乐把弄坏的菜地重新翻了一遍土，闻言抬起了头，问道，“你说红叶姐姐吗？”
    茨木童子扬眉，神乐果然是知情者。他低着头，淡定地用手指戳着泥地，低声问道：“她当初为何从神社离开，回了比良山？”
    “不给收式神了啊，当然得离开。”神乐有些莫名，“有什么问题吗？”
    茨木童子道：“红叶没有妖丹，离开神社就无法生存。”
    “没有妖丹跟在不在神社有什么关系。”神乐说道，“红叶姐姐现在也还是晴明的式神。”
    茨木童子说道：“既然是式神，她又为何要离开神社？”
    “哎呀，都说了现在不给收式神嘛。”神乐无语地看了茨木童子一眼，解释道，“式神的命由阴阳师掌控，这有违人类与妖怪和谐共处，当然得杜绝。不过红叶姐姐的情况特殊，式神依旧是式神，但也不能继续呆在神社了。”
    “若红叶不想离开，还有人逼她离开不成？”茨木童子继续问道。
    这是五年前的事了，神乐当时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孩，记得也不那么清楚。她努力回忆了一下，说道：“大概是酒吞大人下令的。”
    扯淡，酒吞童子记性好的很，要真有这事儿，他肯定自己就说起了。
    茨木童子没有直接反驳，他沉思片刻，说道：“酒吞管理妖怪联盟，但不干涉妖怪们的生活。”
    神乐又仔细回忆了一番，这事儿对她而言实在是有些无关紧要，记忆早已遗失在了漫漫成长路上，她蹙着眉头想了一阵，忍不住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啊？”
    “你管我做什么。”茨木童子略有深意地笑了一下，说道，“回答问题。”
    “哎。”神乐用小铲子一下一下地戳着土壤，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当时好像有个……妖怪名册？人类都有户籍资料，妖怪没有，所以就弄了个名册出来，给所有妖怪都做了登记。好像是因为这个原因，红叶姐姐才提早搬出了神社。”
    茨木童子当然知道妖怪名册，分会的名册都由分会长管理，大江山的那一份就堆在书房里，也不见有什么用。
    不过五六年前的时候，并没有现在这般太平安康，人类对妖怪的信任不足，会仗着自身弱小，对妖怪提出很多要求，他们不敢当面去提，就只能去为难都城议会。
    妖怪名册也是其中之一，不过酒吞童子觉得这东西还是挺有必要的，于是就安排了各分会长执行。但隐藏在深山中的妖怪众多，名册也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做完的，所以这个任务并不紧急，至少没有紧急到要让人即刻搬家的地步。
    茨木童子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妖怪名册是都城议会提出，妖怪联盟执行的。”
    神乐点头道：“是的吧。”
    茨木童子又问：“为了个名册，不至于搬家吧？”
    “哎呀！”神乐感觉自己要疯，她有些急躁地把小铲子扔到了地上，懊恼地说道，“都五六年前的事儿了，谁记得啊！当时晴明大人很注重人类和妖怪关系的，其他神社都没有式神了，怕被人说闲话，就急着赶人了啊！”
    这倒是真的。
    安倍晴明作为阴阳师，在人类中属于和妖怪打交道最多的，行为稍有出格就会引人质疑。收式神的行为在人类和妖怪眼中都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他独断独行将红叶留在神社中，确实是个大麻烦。
    虽说红叶的情况特殊，但在那种情况下，源博雅也好，大天狗也罢，只需要随便在他耳边嘀咕几句，百分百能说服他送走红叶。
    茨木童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事情查证到这里，基本可以确定，红叶在安倍晴明神社养伤的时候，源博雅就已经将她视作眼中钉，并且勾结大天狗，不动声色地将她从安倍晴明身边带走，丝毫没有露出破绽。
    不愧是城主大人。
    如果源博雅没有闹翻出走，这几条线上的八卦可能永远都没有汇聚到一起的一天，或许连红叶本人也不会知道，当年被强行带走的幕后黑手，还另有其人。
    有空得跟城主大人好好讨教讨教下绊子的经验。
    看着茨木童子脸上诡异的笑容，神乐哆嗦了一下，说道：“真的不是晴明大人雇你们来的吗？”
    “不是。”茨木童子道，“再问个问题。”
    神乐眨了眨眼：“我能不听吗？”
    茨木童子自顾自问了下去：“他俩到底为何吵架？”
    “我哪儿知道。”神乐苦着脸说道，“前段日子搞内测，我一直呆在东阴公，还是晴明大人把我叫出来看人的。”
    茨木童子问道：“那他怎么跟你解释的？”
    “没有解释。”神乐摇头道，“就让我来老房子住几天。”
    茨木童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算了，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跟红叶姐姐有关对吗？”神乐抬头问道。
    茨木童子回了一句：“我哪儿知道。”
    “……”神乐有些沮丧，“这次闹得很严重对吗？”
    茨木童子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们会和好吗？”神乐嘴巴一扁，眼中浮起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汽，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哎哎！”茨木童子赶忙凑了上去，这画面要是被酒吞童子和源博雅看到了，铁定会觉得是他把人给揍哭的。
    神乐的眼角十分勉强地挤出了一滴眼泪，说道：“我希望晴明大人和哥哥都能好好的。”
    “好好好。”茨木童子十分敷衍地拍了拍神乐的肩膀。
    “我想撮合他们。”神乐嘟着嘴说道。
    茨木童子点点头：“撮合好，是该撮合，我也琢磨过牵线呢。”
    “那我们联手吧。”神乐的眼中一片亮堂。
    茨木童子：“……”
    才多大年纪就会假哭了？
    倒也不是不能联手，之前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也讨论过牵线的问题，只不过感情的问题实在是难以插手。现在感情问题上升到了平安京的管理问题，给酒吞童子也添了麻烦，神乐人小鬼大，还是源博雅的亲妹，没准儿能有什么主意。
    茨木童子点头道：“好。”
    神乐兴奋地站了起来，搓了搓手，问道：“要怎么撮合？”
    茨木童子：“……”
    “这个问题不该问你吗？”
    “哥哥又不会找我谈心，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神乐撇了撇嘴，“晴明大人也是，天塌下来都自己扛着。”
    茨木童子说道：“不如你把晴明带这儿来？”
    “不行的。”神乐摇头道，“晴明大人说了，他和哥哥有约定，等他想清楚了自然就会来。”
    茨木童子在大天狗那儿也听到过类似的话，牵线撮合也得看情况，像安倍晴明和源博雅这样的，两人心如明镜，外人根本无法干涉，到最后只会变成皇帝不急太监急。
    “还是别掺和了。”茨木童子摆了摆手道，“你听晴明的，把博雅人给看住了就行。”
    神乐有些不太乐意，撅着嘴望天，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出什么状况了就告诉我。”茨木童子补充了一句，“有问题了还是能搭把手的。”
    神乐认真地点头道：“没问题！”
    片刻之后，酒吞童子带着源博雅走了出来。
    源博雅的脸色看起来挺正常，没有安倍晴明那么憔悴。不过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太好，眼中带着一丝阴郁，说话的时候声音很低：“从今日算起，十四天后，提前一天我便离开。”
    酒吞童子颔首：“好。”
    神乐迎了上去：“要回都城议会吗？”
    “回。”源博雅点了一下头。
    神乐点点头，小跑进去收拾行李。
    酒吞童子完成了任务，领着茨木童子先一步离开。
    茨木童子有些诧异地说道：“这么容易就把人给请出来了？”
    “小两口吵架闹分居，不该影响到都城议会和平安京。”酒吞童子说道，“谈谈理想谈谈责任，自然就能把人请出来。”
    “总不能回回这样。”茨木童子说道，“还是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酒吞童子看他一眼：“和神乐聊了什么？”
    “同一个想法。”茨木童子笑道，“想撮合，没计划。”
    酒吞童子摇了摇头，说道：“等晴明回来再说吧。”
    安倍晴明半个月后才回，源博雅重新执掌都城议会，一切有条不紊。
    酒吞童子开展着年后的新工作，茨木童子每天玩玩手机唠唠嗑，和莹草扯个八卦，和神乐商量个计划，实在是闲的蛋疼了就想想怎么和酒吞童子开口商量上下问题。
    然而还没有等茨木童子想出个所以然来，平安京又出了事。
    那是十日后的上午，计划上距离安倍晴明回来还有四天。
    源博雅坐在都城议会的书房中处理事务，他并不担心安倍晴明会提前回来，他在海湾安插了眼线，即便是提前了，从海湾到都城议会需要三个小时的路程，等安倍晴明回来，他都够时间回老房子煮个饭。
    可惜源博雅还是天真了。
    都城议会是平安京的大本营，也是审神者委员会的联络点。
    异都宣传限制颇多，安倍晴明并没有带很多人一起去，除了他和红叶之外，只跟了一个公司宣传部的小姑娘，以及红叶的经纪人。
    四人一行要在半个月内赶三座都城，行程安排得很满。前九天还算顺利，第十天原计划赶往浮世绘町，刚到地方下了船，就在异都海湾出了事。
    异都海湾风平浪静，没有意外也没有攻击，可红叶一上岸，就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浮世绘町的负责人奴良陆生立刻安排房间供异都客人休息，红叶看起来一切安好，体内妖气顺畅，也没有外伤，可就是一直昏迷，怎么都叫不醒。
    安倍晴明当即决定结束宣传，提前返回平安京。恰好审神者委员会的成员在浮世绘町出任务，平安京是友好都城之一，审神者大人亲口承诺的特权都城。情况紧急，商量后决定破例开启传送，直接将人送了回去。
    当审神者委员会的传送门在会议室悄无声息地开启时，全都城议会没有任何人发现。
    安倍晴明抱着昏迷不醒的红叶，左边跟着经纪人，右边跟着小姑娘，急匆匆从会议室快步走了出来，准备去客房将红叶安置下来。
    当一行人经过书房的时候，安倍晴明余光看到窗户开着。
    那是他和源博雅的书房，平日里除了会有人进去送文书，并没有其他人使用，也不会有人去开窗户透风。安倍晴明疾行之中往里面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坐在书桌前的源博雅。
    源博雅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转过头往外看了一眼，和安倍晴明对上了视线。
    数月未见，两人皆是一愣。
    在左右两人的催促之下，安倍晴明没有停留，短短数秒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快步往前走。将红叶安置在客房之后，安倍晴明差人联系了平安京的治疗妖怪，随后又匆匆忙忙地走回了书房。
    书房的窗户已经关上，源博雅也不在里面。
    安倍晴明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突然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网坏了，周末不来修，心好累。
    第81章 撮合（下）
    当茨木童子被酒吞童子的电话惊醒，临时接到去都城议会帮忙的任务，并得令可以破例飞行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他一脸“我是谁我要干嘛”地走进都城议会之后，发现里面的人都用同样的目光注视着他。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非常懵逼地给酒吞童子打了电话，问道：“不是，挚友，到底让我来干嘛？”
    “主持大局。”酒吞童子那头也在忙，他语速飞快地说道，“红叶昏迷，晴明失踪，你看着安排一下。”说完就挂了电话。
    茨木童子：“……”
    都城议会沦落到让茨木童子主持大局，距离分崩离析也不远了。
    不过这好歹也是酒吞童子亲自安排的任务，不管怎样，茨木童子还是先决定试着做一做。
    首先，红叶昏迷。
    什么玩意儿红叶不是应该还在异都宣传吗？
    茨木童子一头雾水地抓了个人问了红叶的下落，发现她真的已经回了都城议会，还是半死不活的状态被安倍晴明抱回来的。
    事情听起来倒是挺严重的。
    茨木童子被人带到了红叶的客房，发现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一个个跟无头苍蝇一样，有窃窃私语的，有低头沉思的，还有偷偷拿着手机拍照的。茨木童子感觉一阵牙疼，推开人群走了进去。
    那个宣传部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照看红叶，她认得茨木童子，见他进来赶紧挥了挥手，喊道：“茨木大人！”
    茨木童子看了她一眼，有点印象但是记不得名字，好在出发宣传前他去过都城议会，知道这人是跟安倍晴明和红叶一起出海的，他微微颔首，指了指红叶：“出什么事了？”
    “红叶大人在浮世绘町突然晕倒了。”小姑娘说道，“晴明大人已经通知了樱花妖和桃花妖，正在赶来的路上。”
    总算听到了点有用的信息。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他倚靠在门边，皱着眉沉声道：“来，剩下的人都排队解释解释，来这儿做什么？”
    大妖怪的声音底气十足，极富威严，此言一出，都城议会里凑热闹的人群纷纷散去，只留下了那小姑娘和经纪人。
    这里想必出不了什么大问题，茨木童子站在门边琢磨了一下，准备解决第二个问题，晴明失踪。
    红叶不是安倍晴明带回来的么，怎么还能失踪？
    茨木童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问那小姑娘道：“晴明去哪儿了？”
    “啊，不知道。”小姑娘摇了摇头，“晴明大人把红叶大人送到之后就离开了。”
    安倍晴明跟红叶扯上事儿之后又突然失踪，茨木童子在想到可能性之前先想到了源博雅，然后反应过来半月期限未过，源博雅理应还在都城议会。
    茨木童子又皱起了眉，他朝着走廊边站着的人问了一句：“博雅呢？”
    那人回答道：“晴明大人回来之后，博雅大人就离开了。”
    茨木童子：“……”
    谈恋爱影响工作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茨木童子自认平时自由散漫，但在遇到正事的时候也绝不会丢下烂摊子就跑，酒吞童子也绝对应该大概可能没有做出过这样的事。
    总之，安倍晴明和源博雅一起在都城议会失踪，肯定是谈恋爱去了，没有找的必要。
    茨木童子在走廊上坐了下来，准备等那对姐妹花过来之后，了解完红叶的情况，就回大江山去复命。谁知还没等治疗过来看病，又发生了突发情况。
    好端端躺在被褥中的红叶突然转醒，开始剧烈地吸气，每一下都险些背气过去。她的脸色苍白，双手狠狠地掐着被子，掐得指尖泛白。
    坐在门口的茨木童子被她吓了一跳 ，赶紧跑进去查看情况。他发现红叶身上的妖力不太稳定，上蹿下跳影响到了心肺，这才使得呼吸产生问题。只不过红叶身上没有妖丹，力量都是靠安倍晴明供给，照理说不该会有多余的妖力。
    茨木童子来不及多想，他扶起红叶，一掌拍在她的后背上，将那股乱蹿的妖力全部吸了出来。红叶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虚弱地倒在了茨木童子的怀里，逐渐苏醒了过来。
    红叶睁开了双眼，有些哀怨地说道：“哎，差点以为要死了。”
    “你昏迷着还能感应死不死呢。”茨木童子将她重新放回到被褥中，盘腿坐到了一旁。
    “我在浮世绘町感应到我的妖丹了。”红叶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红晕，她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说道，“距离还挺近，差点就给吸回来了，不过受到了阻碍，反过来被震晕了。”
    茨木童子笑了笑，问道：“所以妖丹没吸成，吸到了点妖力，差点把自己给炸了？”
    红叶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她环顾四周，问道：“晴明大人呢？”
    茨木童子冷冰冰地回答道：“找他的博雅缠缠绵绵去了。”
    “哦。”红叶白了他一眼，犹豫片刻，说道，“刚……谢谢。”
    茨木童子摆了摆手：“免了，瞧你表情都苦成什么样了。”
    “我苦我家晴明大人。”红叶有些懊恼，手往被子里砸了一下，然后招招手，“扶我起来，我要去找晴明大人。”
    经纪人赶紧伸手把红叶扶了起来，还顺手理了理她有些褶皱的衣服。小姑娘撑着红叶的另一侧，带着她走出了房间。
    茨木童子瞪了瞪眼，勾了一下手指，把红叶强行带回了房间，关上了房门，将经纪人和小姑娘都关在了门外，顺手还上了一道结界。
    “为了平安京的和谐，你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红叶：“……”
    “不是。”红叶站在房门口，有些震惊，“你做什么？”
    茨木童子懒洋洋地坐在地上说道：“别人的感情不能随便插手，但你们这三角恋影响到酒吞了，我就不得不插个手。”
    “我的确爱慕晴明大人。”红叶看茨木童子完全没有放她出去的意思，索性坐回到了床上，抱着被子侧躺了下来，开口说道，“但是我知道晴明大人心里只有那个源博雅。”
    茨木童子嫌弃道：“那你还勾搭？”
    “我特么哪里勾搭了？”红叶瞪了他一眼，“正常追求还不让追了吗？”
    “人都在一起了你再去追求，那不叫正常追求，叫正常勾搭。”茨木童子道。
    红叶：“……”
    “人没在一起。”红叶有些疲惫地说道，“晴明大人同我讲过，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我在一起。我不强求，但他和源博雅也没好到哪里去，我守着他也不算过错。”
    茨木童子一愣，问道：“晴明什么时候同你讲的？”
    红叶随口说道：“有大半年了吧。”
    大半年前安倍晴明就已经开口和红叶讲清楚了？
    茨木童子有些震惊，感觉最近打探到的八卦都有些过时。
    可既然如此，安倍晴明和源博雅为何还在玩闹翻这一套？
    “大半年前，具体是什么时候？”茨木童子提问道。
    红叶回忆了一下，回答道：“现世地狱代表团来之前。”
    “这么早。”茨木童子有些意外，不过现世地狱代表团来之后，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关系看起来确实比过去要亲密一些。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问题能吵到连工作都可以不管不顾。
    茨木童子觉得难以理解，他问道：“晴明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变漂亮了就会娶你？”
    “……讲过啊。”红叶噎了一下，“你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真灵通。”
    茨木童子又问：“这个坎儿已经过去了？”
    “晴明大人说了对我不是那种感情，我还逼他娶我不成。”红叶笑了起来，“晴明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的命都是他的。”
    茨木童子再问：“那为何晴明和博雅还没在一起？”
    红叶轻哼一声，说道：“你以为源博雅是什么好东西？”
    茨木童子觉得今日一聊，颠覆了他近些日子来所收集到的信息。
    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的问题根本就不是红叶。
    “不管源博雅有多不是东西。”茨木童子低声道，“就冲他追了十年都没追到对他有意的晴明，我选择原谅他。”
    红叶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把脸捂在被子里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说得有理。”
    茨木童子问道：“那他们俩到底是为何闹翻？”
    “啊，这事我也不太清楚。”红叶脸上还带着笑意，她歪着头靠在被子上，说道，“没准儿就是吃我的醋呢。”
    “跟去异都宣传有关系吗？”
    “没准儿真有呢。”
    “说人话。”
    “说的是人话啊。”红叶耸了耸肩，说道，“异都宣传计划需要跟都城议会报备，源博雅签字同意过，当时也没闹脾气。可到后来确定行程的时候，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就突然撒手不管了。”
    茨木童子瞥了她一眼：“你就没打听过原因？”
    “当然打听过。”红叶风情万种地笑了笑，“我在神社、都城议会和东阴公都打听过，不过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就说明是他们两人之间出的问题，旁人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茨木童子沉吟片刻，问道：“除了你之外，他们之间还有什么问题？”
    红叶无辜地眨了眨眼，说道：“你这个问题，问我这个失恋少女，会不会有点不太合适？”
    茨木童子冷冷地看着她。
    “哎，没劲。”红叶翻了个身，“听说你跟酒吞大人成双成对了，恭喜恭喜，改天送一份贺礼上大江山。”
    茨木童子噎了一下，这种话最开始听人说起的时候他还会有些害羞，现在听得多了，倒是甜蜜的感觉占了上风。若是在他语气不好的时候有人提起，就一定会放软态度，百试百灵。
    “你休息吧。”茨木童子站起身来，“我去看看治疗来了没。”
    “哦。”红叶抖了抖被子，躺进了被褥之中，“对了，晴明大人和源博雅之间的问题，都出在他们自己身上，没有外界因素干扰。”
    茨木童子有些不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红叶揶揄道，“就像酒吞大人喜欢你，他也不跟你似得整天追着人告白。感情的事并非人人坦率，有些人甚至连自己的心意都无法理清，即便是理清了，也还有传达这一道难关。或许需要坚持，或许需要契机，总而言之，茨木，你很幸运。”
    茨木童子微微一愣，他看了一眼已经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的红叶，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打开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篇文快写完了，这周或者下周想发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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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脑子都是对这篇的脑洞，就准备先发这篇啦 -v- 求收一波~
    第82章 撮合结束
    同一时间，安倍晴明正快步走在城郊的小路上。
    源博雅为何会出现在都城议会并不难猜，八成是酒吞童子去把人请出来的。安倍晴明笑了笑，虽然他厌倦了自己，但至少还没有厌倦平安京。
    安倍晴明带着一身风尘仆仆，回平安京之前他刚坐了一天一夜的船，身上的衣服两天没换，头发也是许久未梳，脸色更是见不得人。可他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停留，大步向前走着，一路来到了老房子前。
    这房子是十二年前安倍晴明亲自安排给源博雅暂住的，他上一次来这里，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了。平房经不住风吹雨打，如今掉漆不说，连篱笆也破了个大洞，不过菜地倒是打理的很好，想必都是神乐在做。
    安倍晴明快步走进院子，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很暗，没有开灯，窗户上又盖着窗帘，唯一的光源是源博雅手机屏幕的亮光。安倍晴明看了过去，只见源博雅侧躺在榻上，一只手托着脑袋，另一只手刷着手机，双脚大大咧咧地架在叠好的被子上，姿势极为放松。
    听到动静，源博雅抬起了头，随即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个目瞪口呆的表情只维持了不到三秒，他就彻彻底底地收敛了起来，在脸上覆盖上了一层千年寒冰。
    “你来做什么？”源博雅冷冷地问道。
    安倍晴明没有回话，他反手关上了门，将光线阻隔在了门外。源博雅的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安倍晴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在榻上坐了下来。
    黑暗中，源博雅已经翻身坐了起来，他的夜视能力很强，能够清晰地看到安倍晴明正坐在榻上脱着靴子。他微微眯起眼，安倍晴明一甩袖子，伸手抓住了源博雅的脚踝，将他拉倒在了榻上。
    安倍晴明跨坐在了源博雅的身上，伸手抚过他的额头、眼角、鼻梁与侧脸，最后停留在嘴唇之上，留恋地摩挲着。
    源博雅喉结滚动，他双手握成拳，强忍着没有任何动作。
    安倍晴明俯身凑到了源博雅的耳边，轻声开口：“我想好了。”
    源博雅的身体一僵，定定地注视着眼前之人。近在咫尺地观察，可以看出来安倍晴明十分狼狈，衣服乱糟糟的不说，连引以为豪的银发也蓬松地堆在头顶，很没有形象。
    刚刚发生过书房前令人误会的一幕，就大老远追过来说什么“我想好了”，会不会太没有诚意了？
    源博雅放松了身体，他没有接话也不再有反应，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黑暗中的安倍晴明，将情绪也隐藏了起来。
    见源博雅没有反应，安倍晴明伸手捧起了他的脸，在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说道：“你离开的第一个月，我一直在工作，觉得没有你，我并不会活不下去。”
    源博雅：“……”
    安倍晴明顺着脸颊，轻抚上了源博雅的脖颈，五指按着他的后脑勺，又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继续说道：“你离开的第二个月，我不停地工作，想起你的时间越来越少。”
    源博雅：“……”
    源博雅：“？？？”
    来示威吗？
    “但是。”安倍晴明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轻声道，“我今天看到了你。”
    源博雅放慢了呼吸的频率，等待着下文。
    “我想好了，博雅。”安倍晴明说道，“跟我回家吧。”
    源博雅觉得，安倍晴明有些时候也挺神奇。
    如果在平安京举行工作狂选举比赛，安倍晴明将稳居第一，连酒吞童子也只能屈居第二。
    安倍晴明可以同时兼顾神社、都城议会和东阴公的工作，并且做到心无杂念，一丝不苟。对他而言，生活的意义就是工作，工作的时候就是工作，闲下来就想要工作。
    源博雅在安倍晴明的身边陪伴了十余年，对他知根知底，了如指掌。从最初的敬仰与向往，到如今的爱慕与渴求，源博雅的追求时间很长，心路历程也很长，却从未想过要放弃。
    安倍晴明对于感情的理解十分模糊，他知道自己待源博雅与待旁人不同，也意识到这种心思不一般，可是他不敢确定。哪怕是心有悸动，身不由己，但凡有一丝犹豫，他就不会说出口。
    每当安倍晴明静夜苦思，想要试着去理解感情的时候，脑袋都会因为负荷过重而放弃思考，最后被工作的事情填满。
    半年前，当源博雅听到安倍晴明说，他已经将红叶的问题解决，从此不会再受影响的时候，源博雅觉得自己总算熬到了头。
    守得云开见月明，那之后两人白天相伴在书房，晚上留宿都城议会，同床共枕，共度春宵，可谓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两个月前，当源博雅得知安倍晴明和红叶要远赴异都进行宣传的时候，他故作不满，想求一个承诺的时候，安倍晴明居然没能说出口。
    承诺矢志不渝的相伴，相濡以沫的相守。
    源博雅在一瞬间意识到是火候不够，急于求进了。安倍晴明愿意与他相伴相守，但是承诺一生一世，他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所以犹豫，无法说出口。
    即便是懂得安倍晴明的心思，源博雅也还是有些气急。
    在漫漫十年历程中，闭门不见也好，赌气离开也罢，源博雅没少干这种事儿，安倍晴明也确实每回都会在第一时间主动找上门，哄人方法有些一言难尽，但源博雅还是每回都能被哄回去。
    可是这一回，安倍晴明拖了整整两个月都没有去。
    起初的一个月源博雅还能保持冷静，每日找眼线打探安倍晴明的情况，分析他不来哄人的原因，思考到后来，他甚至有些后怕，担心安倍晴明真的会就此丢下他不管。
    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糟糕的想法就跟火山爆发一样，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根本制止不住。
    一直煎熬到安倍晴明离开了平安京，他鬼使神差地被酒吞童子三言两语就劝回了都城议会，他已经开始考虑该如何风淡云轻地结束这场冷战。
    然后就毫无防备地看到了安倍晴明抱着红叶从他眼前走过的场景。
    安倍晴明亲口说了他和红叶的事情已经结束，源博雅就相信眼前这一幕与任何亲密暧昧无关，但这也不影响他忍不住一直盯着看。
    两个多月不见，安倍晴明看起来消瘦了些，一看就知道，没有源博雅的催促，他一日三餐没有按时吃，睡眠估计也被缩减。源博雅正琢磨着，就和安倍晴明对上的视线。
    落荒而逃之后，源博雅开始认真考虑如何结束这场冷战。
    紧接着安倍晴明就出现了，源博雅在瞬息之间调整到了闹别扭的模式。
    我想好了？
    跟我回家吧？
    这可不是正确的回答。
    源博雅静静地注视着安倍晴明，黑暗中，一丝微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映得他的双眼格外澄澈清明。
    “你想好了什么？”源博雅开口问道。
    安倍晴明认真地回答道：“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留在平安京，留在都城议会，留在你的身边。”
    源博雅顿了顿，问道：“如果我要离开都城议会，离开平安京呢？”
    安倍晴明一愣，分离的两个月中，他一直沉浸在工作中，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工作，一个人走完一整段人生，对他而言，固然没有任何问题。可是源博雅已经走了进来，在他的人生路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撵的出去，却忘不掉。
    来找源博雅的路上，安倍晴明知道自己不会哄人，甚至还会越说越错，他做好了将整颗心都捧在手上的准备，不做任何遮掩和修饰，想要将自己的一切都袒露出去。
    对手却突然提高了段数。
    饶是做好万全准备的安倍晴明，这一刻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飞速旋转的大脑在得出答案之前，他先一步意识到，若是此时犹豫，一切都将回到原点。眼看着停顿时间越来越长，源博雅的脸色越来越沉，安倍晴明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吻了上去。
    正在为自己的反应速度和提问能力沾沾自喜的源博雅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瞪着安倍晴明微微眯起的双眼。
    对手竟也突然提高了段数。
    安倍晴明没有余力去观察源博雅的反应，他在脑海中问自己，如果源博雅离开了都城议会，离开了平安京，他会如何？
    混乱的大脑反问了他好几个问题，为何源博雅要离开都城议会，他要去哪里，想要做什么，如何度过余生？问题太复杂，安倍晴明情急之下将情况转入当下，如果源博雅不愿再做城主，而要留在城郊过闲适的农耕生活，他会如何？
    缠绵一吻之后，安倍晴明扶着源博雅的肩膀抬起头来，轻轻舒出一口气，说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源博雅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躁动不已的双手，不去抱身上渴求已久之人。他眉毛一扬，露出了调侃的神情，问道：“此话当真？”
    安倍晴明回答地十分郑重：“当真。”
    源博雅又问道：“那我若是要你放弃负责人的身份，离开都城议会，从此一别平安京，不再回来，你可愿意？”
    安倍晴明沉默了一下，说道：“那你至少需要给我三个月的交接时间。”
    源博雅没忍住笑出了声：“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先答应下来？”
    “即使我愿意，你也不愿意。平安京的和谐盛世是你一手创造的，未来将会越发繁荣强大。”安倍晴明说道，“无论你做何决定，我都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源博雅再也控制不住，他翻身而起，将安倍晴明搂入了怀中，哑声道：“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是在工作中突然感悟了吗？”
    “不是，工作没有给我感悟，而是差点忘掉你。”安倍晴明如实说道，“刚刚在书房中的那一面，我意识到两个月的时间，却及不上那短短的数秒。”
    源博雅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没好气地说道：“你从哪里学来的甜言蜜语。”
    安倍晴明笑了笑：“我说的都是实情。”
    “那是不是该感谢一下酒吞童子。”源博雅说道，“要是他没把我叫回都城议会，你就见不到我了。”
    “也得感谢一下红叶。”安倍晴明说道，“要是她没有晕倒，我也不会被传送回都城议会，更不会偶遇见你。”
    “不用感谢。”源博雅哼了一声，说道，“我原本就打算好，待你回来之后就回都城议会去见你。”
    安倍晴明疑惑道：“为何？”
    源博雅更是莫名：“什么为何？”
    安倍晴明说道：“不是该我来找你吗？”
    “有哪条规定说，我离开了就不能回去找你？”源博雅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说道，“若是我不出现，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一直过下去？”
    安倍晴明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几秒之后，被源博雅恶狠狠地推到床上：“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别沉默！”
    “我在想。”
    “想什么想！这种时候就该挑好的说，说情话！”
    “可是……”
    “闭嘴！”
    安倍晴明闭上了嘴，他双手环着源博雅的胸膛，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用脸颊蹭着他的耳朵。
    源博雅五指灵巧地探入了安倍晴明的后背，褪下了他的外衫，正当他想要扯下里衣的时候，安倍晴明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说道：“我两日没有洗澡了。”
    源博雅：“……”
    所以？
    安倍晴明不肯继续，两人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源博雅的脸黑到了两月中的巅峰。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用过有道云笔记，我偶尔会用这个码码字。
    然后前两天家里断了几天网，我懒得开电脑，就用pad码了两天。结果从pad同步到pc之后，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我仔细琢磨了很久，就感觉少了一天，大概两三千的内容。什么回收箱啊历史记录啊都找了，后来我都要怀疑自己是在梦里码的……
    第83章 妖丹（上）
    城主回归，普天同庆。
    平安京迎来了新的春天。
    妖怪学堂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平安京最大的孤儿院，收留了近百名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孩子。基金会成立之后，将斥资修葺妖怪学堂，打造一个更为温馨的环境。由于出钱的大佬们都不愿意担任基金会的会长，于是这个头衔被强行扔给了孤儿院院长姑获鸟。
    基金会的成立仪式在妖怪学堂的大礼堂内进行，妖怪学堂的成立时间不长，礼堂虽小，却也不显得破旧，高台上拉着红幕布，姑获鸟一身正装，略有些紧张地站在台下背着稿子。
    安倍晴明和源博雅代表都城议会加入了基金会，同样身穿正装出席，却没有坐放着桌签的嘉宾席，而是躲在了礼堂的角落，脑袋跟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商量着什么。
    玉藻前是都城分会长，妖怪学堂属于都城分会，她一早就坐在了嘉宾席上，和基金会的大头荒川之主唠着嗑，他旁边位置的桌签上写着茨木童子的名字，却不见人。
    “茨木肯定还没起。”荒川之主拿着手机发信息，“我问问他。”
    “我看他是懒得来。”玉藻前学着茨木童子的表情说道，“不参加，钱照给。”
    荒川之主笑了起来，他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茨木童子没有回信息。
    过了一会儿，妖怪学堂内的学生们排队走了进来。孤儿们十六岁之后就会离开，或是考其他学校，或是参加工作。所以进来的孩子中，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尚在襁褓之中，由妖怪们抱着来参加。
    空荡荡的礼堂一下子吵嚷了起来，后排的位置基本都被坐满，受邀的嘉宾也都坐在了嘉宾席上，只空了安倍晴明、源博雅和茨木童子三个位置。
    玉藻前看了看门口，说道：“我跟你赌五千，茨木肯定不来了。”
    这么点小钱有什么好赌的，荒川之主哼了一声没答应。他也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没看到茨木童子，倒是看到了酒吞童子。
    “酒吞大人在受邀之列吗？”荒川之主赶紧扫了一眼嘉宾席上的空位。
    “不在啊。”玉藻前站了起来，作为分会长，这场仪式是她和姑获鸟一同操办的，她确实给酒吞童子发过邀请函，但是对方以工作繁忙为由，并不打算参加。眼下临时出现，找不到空位，她琢磨着得把自己的位置给让出去。
    酒吞童子径直走到了嘉宾席前，看了一眼桌签，然后在茨木童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玉藻前深感震惊。
    茨木童子的位置紧挨着荒川之主，酒吞童子坐下之后，荒川之主愣了愣，两鱼眼瞪得老大，犹豫着开口：“茨……木？”
    酒吞童子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长得像吗？”
    “酒吞大人。”荒川之主摇头，“不像。”
    酒吞童子说道：“茨木去异都了。”
    荒川之主有些怀疑自己的业务能力，疑惑道：“我怎么不知道？”
    “跟审神者委员会一起去的。”酒吞童子解释道，“走的传送。”
    荒川之主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酒吞童子回答：“去帮红叶取妖丹。”
    一旁的玉藻前险些把下巴给惊下来，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是一对儿的事虽说没有公开，但在妖怪联盟算不上是秘密，至少他们这几个分会长全是知情人。毕竟茨木童子那颗照亮大江山的爱慕之心太过疯狂，她也一直以为是首领大人把茨木童子吃得死死的。
    可眼下看来，倒是茨木童子放浪形骸，酒吞童子待他颇为宠溺。
    玉藻前拿出手机，刷了刷三天前的一条八卦新闻。
    震惊！大江山分会长茨木童子与平安京花旦红叶女王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
    内容写了满满一整张，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红叶受伤半死不活，茨木童子拼死相救，两人相依相偎，感情可歌可泣。
    如今太平盛世，红叶作为大明星，自身本事不弱不说，出门都是前呼后拥，怎么可能受伤到半死不活。茨木童子又不是治疗妖怪，拼死杀人也就算了，拼死相救能救出个什么花样来。
    玉藻前第一眼看到这条新闻的时候非常唾弃写这新闻的小编，可第二眼看到了配图，她又产生了一丝疑惑
    配图是一张照片，看样子是近距离抓拍的。照片中的茨木童子面色凝重，单手搂着红叶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另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看上起的确是相依相偎，感情好得很。
    以茨木童子的性格，不可能去演戏，要他装模作样摆拍更是不可能，那么红叶这副病恹恹的样子也就不是擦个□□装出来的。
    新闻是三天前爆出来的，热潮未散，不少八卦记者都还在挖着更深的内幕。可酒吞童子居然坐在这里，风淡云轻地说着茨木童子专程跑去异都给红叶找妖丹。
    玉藻前思考了一番，这消息连荒川之主都不知道，若是卖给记者，没准能讨个大价钱。
    荒川之主作为奸商，玉藻前都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他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对着玉藻前招了招手：“刚才的赌算数吗？”
    玉藻前在想别的事情，没反应过来：“什么赌？”
    荒川之主回答道：“五千块。”
    “……”玉藻前呵呵一笑，“你又没答应。”
    荒川之主并不在意五千块，他笑着收回了手，转到了酒吞童子的方向，用闲聊的语气问道：“红叶的妖丹找到了？”
    酒吞童子点头道：“浮世绘町的负责人找到的，茨木负责过去取。”
    玉藻前愈发好奇，尽管她也觉得新闻报道不可信，但那篇八卦的配图实在是容易令人误解。酒吞童子能做到毫无反应，要么就是他没关注八卦新闻，要么就是他和茨木童子的感情已经好到了知无不言、计行言听的地步。
    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妖怪不同，玉藻前是单纯地爱多管闲事，毕竟是都城中的分会长，她不会故意制造麻烦，但是有了麻烦就会尽心尽力跟踪到底，就比如城里头有夫妻吵架了，她会先打听一番然后去好言相劝。
    玉藻前问道：“前几日我看到新闻说红叶受了重伤，跟这妖丹有关？”
    荒川之主略有深意地看了玉藻前一眼，作为情报小能手，背地里打探也就算了，当着首领大人的面，他是决计不会提及此事的。不愧是都城的八卦天后，这速度和嘴皮子，当真比不过。
    酒吞童子明显一顿，点头道：“是。”
    玉藻前还想说什么，被荒川之主拦了下来，他开口解释道：“红叶在十多年前为了救茨木丢的妖丹，如今茨木跑去异都取，也是理所应当。”
    “为了救茨木？”玉藻前一愣，她知道红叶没有妖丹，却不知她为何而丢。现在听了解释，她愈发觉得古怪，“她为什么要救茨木？”
    荒川之主噎了一下，说道：“门口有个老奶奶摔倒了你救不救？”
    “这是一回事儿么。”玉藻前白了他一眼，“你救个老奶奶用得着献出妖丹？”
    荒川之主无话可接，他抬头看了一眼台上，把玉藻前给推了出去：“快开始了，你赶紧走。”
    仪式开始之后，安倍晴明和源博雅总算是回到了嘉宾席。他们倒是对酒吞童子的出现没什么反应，反而凑了过来，面色凝重地说道：“审神者那边来了消息，有偷渡者靠近，让我们小心提防。”
    荒川之主比酒吞童子的反应更快：“我怎么没收到消息？”
    “还没有进内海。”安倍晴明回答道，“是浮世绘町的画皮鬼。”
    酒吞童子有些意外：“奴良陆生不是说已经抓到了吗？”
    “红叶感应到妖丹之后，奴良陆生带人在海湾边搜了三天，确实找到了妖丹的下落，也抓到了画皮鬼。”安倍晴明说道，“但画皮鬼背后有大妖怪撑腰，被救走不说，还带出了通灵海。”
    酒吞童子皱眉：“茨木呢？”
    安倍晴明回答道：“茨木没有牵扯进去，他拿了妖丹就跟审神者委员会的人一起离开了。”
    酒吞童子点了点头，仪式一结束就回了大江山，一直等到晚上也没等到茨木童子。
    不是上午就拿到妖丹了么？
    酒吞童子给茨木童子发了信息。
    -在哪里？
    茨木童子回复很快。
    -浮世绘町。
    -还没拿到妖丹？
    -没呢，要再过两天。
    在审神者说谎和茨木童子说谎中选一个，酒吞童子选择茨木童子。
    又在搞什么古怪。
    酒吞童子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再多管。
    谁知等了足足三天，茨木童子都没有回来的迹象。
    -什么时候回来？
    -拿到妖丹就回来。
    -妖丹还没有下落？
    -有下落，但是被画皮鬼带着走了。
    -画皮鬼偷渡去了哪里？
    这一条信息茨木童子过了很久才回复。
    -四魂之都。
    酒吞童子看着手机，产生了一个几乎可以肯定的假设。
    茨木童子牵扯进了浮世绘町妖怪偷渡的事件中。
    但是按照安倍晴明的说法，茨木童子三天前就该拿到了妖丹，即便是画皮鬼趁乱偷渡，事情也该交由审神者委员会和浮世绘町处理，又能和茨木童子扯上什么关系。还是说取妖丹的中途产生了意外，导致了妖丹遗失，所以不得不再次寻找？
    酒吞童子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
    本以为就是去异都拿个妖丹，再简单不过的事，一来一去最快半个小时就能搞定，谁能料得到会花去三天时间。
    已经有三天没有见到茨木童子了。
    酒吞童子有些头疼，不过是三天而已，以前茨木童子偷跑出去浪，七□□十天都不着家。他按下心思，不打算再管此事，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等茨木童子回来了总归有办法问出来。
    可这心思也不是说按下就能按下的，酒吞童子的心窝里就像长了根刺一样扎在最软弱的地方，甚至影响到了他的正常工作。
    片刻之后，酒吞童子又拿出了手机，给一期一振发了条信息。
    -审神者委员会有个叫小狐丸的，你能不能打听到他现在何处？
    一期一振很快回了信息。
    -小狐丸的队伍在浮世绘町处理偷渡案，怎么了？
    -他们把茨木送去浮世绘町没送回来，人还在浮世绘町吗？
    -我问问。
    这条信息隔得比较久。
    -不在了，昨日便去了四魂之都。
    酒吞童子一捏手机，果然扯上了关系！
    第84章 妖丹（中）
    时间回到三天前。
    浮世绘町有一只名叫羽衣狐的大妖怪，和负责人奴良陆生是死对头。由于屡次受到压迫，羽衣狐带着手下的妖怪，想要偷渡异都养精蓄锐。
    画皮鬼多年前曾有过一次偷渡的经历，在他的指导之下，成功将羽衣狐及手下一批妖怪送出了浮世绘町。
    没过多久，偷渡之事引起了审神者委员会的注意，派出了一支队伍前去处理。于是画皮鬼带着剩下的妖怪在海湾聚集，也准备偷渡出去，与羽衣狐汇合。
    事件发生的时候，刚巧赶上安倍晴明和红叶去浮世绘町做游戏宣传。人已经快到都城海湾了，再赶回去有失礼数，于是奴良陆生便做了万全准备，带着人亲自去了海湾迎接，却不料红叶毫无预兆地晕倒在地。
    在浮世绘町处理偷渡案的是小狐丸、三日月宗近、药研藤四郎、明石国行和石切丸组成的五人队伍，听说是协助过无名城一事的平安京客人，三日月宗近就跟审神者打了报告，亲自把他们送了回去。
    奴良陆生不知道红叶是为何而晕，毕竟是在自己地盘出了事，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发信息给茨木童子询问了红叶的身体情况，琢磨着该送点礼慰问一下。
    正好茨木童子是个知情人，就把红叶感应到妖丹的事告诉了奴良陆生，他立刻加派人手在海湾边搜查，误打误撞找到了画皮鬼和那群准备偷渡的妖怪。
    画皮鬼以妖丹相威胁，身边又有羽衣狐手下的妖怪相保，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偷渡出了海。
    结果不尽人意，但至少将妖丹取了回来，奴良陆生刚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了茨木童子，反应过来此举算是又给审神者委员会添了麻烦。
    奴良陆生无奈之下找审神者委员会说明了实情，三日月宗近和蔼地表示不打紧，并且觉得平安京到浮世绘町路途遥远，非常亲切地主动递了申请，用传送把茨木童子拉了过来。
    浮世绘町中以羽衣狐为首的妖怪们还在通灵海上到处乱窜，新偷渡的画皮鬼一行更是不知去向。审神者的全通灵海搜查通常需要半天时间才会有结果，于是小狐丸一行就在奴良陆生的家中住了下来。
    茨木童子跟审神者委员会的人打的交道多了，丝毫不知道客气，走传送走的心安理得。拿到了妖丹之后，他又转回去找三日月宗近，等着人把他再传送回去。
    然而三日月宗近并没有这个打算。
    “啊。”三日月宗近拉着茨木童子坐下，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略带惊喜地问道，“你就是那位传说中一个响指遮天蔽日、万箭齐发、火烧海湾、修罗地狱的平安京妖怪吗？”
    茨木童子：“……”
    什么玩意儿？
    “我听烛台切说的。”三日月宗近笑着说道，“异都的妖怪当真厉害啊，比不过比不过。”
    烛台切这名字茨木童子倒是有印象，就是那个怕女人的死板。估摸着是在无名城事件中留下的光辉形象，茨木童子清了清嗓子，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小意思，不值一提。”
    三日月宗近又问道：“我还没去过平安京，里面的妖怪都这么厉害？”
    “不。”茨木童子摇头道，“除了我的挚友，无人能与我为敌。”
    三日月宗近非常会说话，提问、夸赞和追捧都恰到好处，茨木童子难得和陌生人聊得难舍难分，一路从平安京妖怪聊到无名城事件，又聊到了御影城的特产。
    “你买了御影城的结缘板？”三日月宗近捧着一杯热茶，吹了吹气，叹道，“我先前过去的时候，也很想买一块挂在树上，可惜穷人家，实在是买不起。”
    茨木童子笑了笑：“价格确实喊得有些高。”
    “那御影神社的神酒可有尝到？”三日月宗近问道，“听说成亲的时候喝上一杯神酒，能百年好合、天长地久，味道也是一等一的好。”
    茨木童子表情一凝，喝了能够百年好合、天长地久的神酒，为什么他在御影神社呆了这么多天，都没有人告诉他还有这种好东西。
    三日月宗近看茨木童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八成是没听说过，非常妥帖地解释道：“不过神酒只有那小白蛇会酿，无名城的事情一出，他忙起来怕是也没时间酿。”
    茨木童子问道：“成亲时候用的酒？”
    三日月宗近点头回答：“是啊，不过价格比结缘板还离谱，买上一盏做个交杯酒，图个吉利也是好的。”
    茨木童子沉默了下去。
    想要，想买，多贵都要买。
    三日月宗近眨了眨眼，察言观色，问道：“你想买吗？”
    茨木童子立刻点头：“想。”
    三日月宗近一顿，说道：“浮世绘町距离御影城有些远，不如我带你过去，你买了神酒之后，分我一盏可好？”
    “莫说一盏，一壶都行。”茨木童子豪气地说道，“再送个结缘板。”
    三日月宗近“唰”地站了起来。
    坐在边上喝茶旁听的小狐丸伸出手来，拉着三日月宗近坐了回去：“任务。”
    三日月宗近说道：“偷渡者的下落明日才能查出来。”
    小狐丸补充：“任务途中，不可擅自脱队。”
    “你都听到了，怎么算是擅自脱队。”三日月宗近笑盈盈地看着小狐丸，伸手轻柔地摸了摸他柔软蓬松的银色长发，说道：“你不想要结缘板和神酒吗？”
    小狐丸喝茶的动作一顿，没出声。
    三日月宗近趁热打铁：“去去就回。”
    小狐丸叹了口气：“仗着审神者大人给的特权多，就知道惹麻烦。”
    三日月宗近笑着顺了顺小狐丸的毛：“嗯。”
    在浮世绘町出任务的一整队人擅离职守去御影城买酒，这事儿听起来怎么着都有些不靠谱。不过三日月宗近深受审神者大人的信赖，可以说是整个审神者委员会地位仅次于审神者的刀剑，手上特权多，一向来只有狐之助才能开启的传送门也用得轻车熟路。
    小狐丸把其他三位队友留在了浮世绘町，他亲自盯着三日月宗近，和茨木童子一起悄悄赶往了御影城。
    御影神社作为御影城的联络点，在城中的名气却不算大。不过三月开春天气好，院子里也还是有不少人类在祈福。
    桃园奈奈生正坐在台阶上看着巴卫扫地，看起来十分清闲。巴卫一见到茨木童子，脑门上就不由自主地冒了根青筋，险些用力过度折断了扫把。
    茨木童子见他一脸狰狞，有些莫名其妙：“我得罪过你？”
    “条件反射。”巴卫面无表情地问道，“何时离开？”
    茨木童子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老子刚来。”
    巴卫没再说什么，沉着脸拖着扫把走回了神社中。
    小狐丸的队伍参与过无名城事件，也在御影神社中住过一段日子，十分熟络的和桃园奈奈生打起了招呼。
    桃园奈奈生见这三人一同前来，有些惊讶地问道：“又有任务啊？”
    茨木童子并不是很想和桃园奈奈生有过多交流，他一板一眼地说道：“来买结缘板和神酒。”
    “巴卫，拿一块结缘板过来！”桃园奈奈生朝着神社里头喊了一声，又笑着说道，“神酒在瑞希身上，要等他回来了才有。”
    小狐丸问道：“何时回来？”
    桃园奈奈生歪头想了想，说道：“怎么说也得三天吧。”
    小狐丸：“……”
    小狐丸勾住了三日月宗近的肩膀，语气不容反驳：“回去。”
    三日月宗近面露不舍，小狐丸的手顺着肩膀摸到了他的腰侧，轻轻地捏了两下，低声道：“任务结束后再来。”
    明日就能查出羽衣狐的偷渡点，想要在御影城偷偷呆上三日实在是不太可能，三日月宗近也不勉强，顺从地点了点头：“好，回去。”
    茨木童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了神社门口的走廊上，挥挥手道：“我留在这里。”
    这就有点不太行了。
    三日月宗近原本是抱着买完就跑的心，用特权偷偷溜过来的，一来一去连审神者都发现不了。可若是把茨木童子留在这里，不合规矩不说，擅离职守的事也得暴露。
    小狐丸对着三日月宗近眯了眯眼，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笑，在茨木童子的身旁坐了下来，说道：“你单独留在这里，怕是不好回去。”
    茨木童子也反应了过来，御影城和平安京相距较远，要是坐航船回去得花上好几天时间。他无奈地拍了一下腿，对桃园奈奈生说道：“准备好三壶神酒，我过几日来取。”
    三日月宗近疑惑道：“御影神社的神酒无非就是图个吉利，要这么多做什么？”
    茨木童子十分讲信用，爽快道：“一壶是给你的。”
    三日月宗近沉默了一下，又问道：“你想拿壶喝交杯酒？”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我能正常喝吗？”
    三日月宗近：“能。”
    小狐丸又在三日月宗近的腰上捏了一把，眼睛微微眯起，示意他早些回浮世绘町。
    “好，回去了。”三日月宗近笑了笑，把手伸到背后，捏了捏小狐丸的手腕，随后打开了传送门。刚踏进去半步，突然转头问身后的茨木童子道：“画皮鬼偷渡去了异都，你想不想随我们一同前往抓妖？”
    小狐丸：“……”
    “别胡说八道！”小狐丸扶着三日月宗近的肩膀，把人推进了传送门内，低声喝道，“把人送回平安京。”
    “他可是平安京最厉害的妖怪。”三日月宗近笑着回头看他，“你不想见见遮天蔽日的招式吗？”
    小狐丸皱眉：“不合规矩。”
    三日月宗近说道：“平安京是审神者大人钦定的友好都城，可以申请帮忙。”
    茨木童子打断了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问道：“画皮鬼跑了？”
    “是啊。”三日月宗近点头道，“奴良陆生以妖丹作为交换，放他们出了海。”
    茨木童子一愣，他收到奴良陆生信息的时候，只知道妖丹找到了，却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码事。要认真说起来，这件事倒也并不是和茨木童子全无关系，之前因为异都之间不得互相伤害的规矩，他把找画皮鬼算账的心给压了下去，现在眼前冒出这么一个机会，倒还真提了点兴趣。
    更何况，茨木童子在没有拿到神酒之前，也不想回平安京。
    多大一个惊喜啊！
    “为取回妖丹而放走羽衣狐是奴良陆生的决定，不必为此在意。”三日月宗近对茨木童子眨了眨眼，开口说道，“人跑了抓回来就是，妖丹要是被毁了，可得数十年才能炼回来。”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问道：“他们偷渡去了何处？”
    “这个明天才能知道。”三日月宗近回答道，“不过这个规模的偷渡不算大，两三天怎么都能解决了。”
    走在后面的小狐丸又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偷渡了两拨人，人数超过十名，也就你会说规模不大。”
    “好，那就规模挺大。”三日月宗近一笑，“得赶紧跟审神者大人申请异都求助了。”
    小狐丸不想跟他斗嘴，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茨木童子颔首道，“回来就去御影城。”
    “那自然是要去的。”三日月宗近说道，“结缘板还没挂呢。”
    画皮鬼有着偷渡经验，知道偷渡者一旦进了都城，就会被审神者找到下落，于是画皮鬼一行和早几日出发的羽衣狐一行都一直在通灵海上漂流，路过都城稍作停靠就立刻出海，继续航行。
    两拨妖怪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却并没有汇合到一起。由于始终处于航行状态，审神者很难在第一时间提供准确位置，只能时不时地给三日月宗近发送信息。
    三日月宗近看着不断变化的定位画面，沉思着摸了摸下巴，这个看起来似乎真的比想象中要复杂一些。
    通灵海上有禁制，羽衣狐一行人多势众，航行途中出手容易产生危险，小狐丸和三日月宗近只得暂时留在浮世绘町分析航行路线。
    入夜，茨木童子躺在房间里，拿着手机发起了呆。
    实在是有些孤枕难眠。
    其实不久以前，茨木童子除了偶尔醉酒跟酒吞童子瘫在一块儿睡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睡的。长达数百年的独眠都过来了，现在尝过了同床共枕的甜头，身边没有伴儿一起躺着，都找不到睡觉的感觉。
    想回平安京找酒吞童子睡觉。
    就是单纯的睡觉，能躺在一起就好的那种。
    想起御影神社结缘树下所酿造、喝了就能百年好合天长地久的神酒，茨木童子深吸了一口气，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忍了。
    虽然不能马上回平安京，还得撒谎把神酒的事情瞒住，但是找酒吞童子发个信息聊个天还是可以的。茨木童子举起手机看着屏幕，犹豫着该发个什么内容过去。
    问问在干吗？
    这个时间点酒吞童子要么在工作要么在睡觉，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而且这个问法感觉不像是大妖怪的作风，一把年纪了还跟小情侣一样，想要时时刻刻关注心爱之人在做什么。
    问问睡了没？
    那跟上一个问题有什么区别。
    问问基金会成立仪式怎么样？
    他本人都对此毫不关心，问这种问题简直假到没法儿看。
    那说什么？
    说说他今晚不回平安京的事吗？
    酒吞童子知道他去浮世绘町取妖丹，不过并不清楚具体情况，毕竟是从异都妖怪手上拿东西，一天两天回不去也实属正常，有什么好汇报的。
    茨木童子纠结了将近二十分钟，手机屏幕亮了变暗，暗了点亮，来来回回不知道按了多少回。就在他打算就此放弃的时候，酒吞童子突然主动发了信息过来。
    -在哪里？
    早已变暗的手机屏幕突然变亮，还发出了一声短信提示音，茨木童子一个激动，手机从手上掉了下去，砸在了鼻梁上。他来不及管鼻子塌没塌，赶紧回复了过去。
    -浮世绘町。
    酒吞童子的消息也回复的很快，茨木童子看着对话框上的字，居然有些小紧张。茨木童子妖生第一次体验到，看不到脸听不到声音，远距离发个信息也能发出心跳加速的感觉来。
    -还没拿到妖丹？
    妖丹就在茨木童子的怀里，这件事是他留在浮世绘町的理由，不能这么快暴露出去。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撒谎也撒得得瑟了起来。
    -没呢，要再过两天。
    酒吞童子没有再回复，茨木童子盯着显示屏，将这简短的四句一问一答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一直看了半个多小时，确定不会再有消息进来之后，他才将手机压在了床头，心满意足闭上了双眼。
    不知道酒吞童子看到神酒后会露出什么表情。
    第85章 妖丹（下）
    两日后，茨木童子百无聊赖地坐在房间里嗑着瓜子聊着天。
    “我们这儿也有个妖怪叫茨木童子。”奴良陆生端着茶坐在软垫上说道，“不过自然是没有您这般英俊潇洒妖力强大的。”
    茨木童子头一回听说同名同姓的妖怪，他饶有兴趣地问道：“长什么样？”
    “长得奇奇怪怪的，头上插了半块木板。”毛倡妓凑过来说道，“自然是没有您这般英俊潇洒妖力强大的。”
    茨木童子：“……”
    为什么要夸他？
    虽然茨木童子也觉得自己英俊潇洒妖力强大，但是被人轮流这么夸，他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古怪。
    不过这群异都妖怪太能聊，还没等他想明白原因，他们已经转移了话题，开始聊起了羽衣狐身边的妖怪们。
    茨木童子磕了会儿瓜子，问道：“有叫酒吞童子的吗？”
    奴良陆生想了想，摇头道：“据我所知是没有。”
    “说不定有呢。”雪女冰丽嘴道，“我听过关于酒吞童子的传说，那是京都的妖怪。”
    奴良陆生看了茨木童子一眼，说道，“平安京的酒吞童子是大妖怪吧。”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
    奴良陆生眼睛一亮：“也有关于遮天蔽日、万箭齐发、火烧海湾、修罗地狱的故事吗？”
    茨木童子：“……”
    这几个词好像在哪里听过。
    雪女冰丽开口解了茨木童子的惑：“我再去叫三日月大人过来讲故事吧？”
    “昨天讲了一晚上，现在应该还在休息。”奴良陆生摇头道，“别打扰他。”
    雪女冰丽乖巧地点了点头，又看了茨木童子一眼，问道：“不过，你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茨木童子冷冷地看了过去。
    雪女冰丽像是看不懂他眼神中的寒意，继续说道：“上一回有人为了保护你，还断了一条胳膊呢。”
    茨木童子不想聊这个话题，他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刷起了手机。
    没有听到回应的雪女冰丽撇了撇嘴，也不再管他，转过头继续和奴良陆生和毛倡妓聊了起来。
    “三日月大人说，茨木童子不仅英俊潇洒妖力强大，还温柔体贴。”毛倡妓继续说道，“听说任务途中专程去救过一只爬到树上下不来的小猫咪。”
    “还有为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办酒会。”奴良陆生接道，“听着就很让人动容啊。”
    雪女冰丽不满地说道：“少主更温柔啊。”
    茨木童子：“……”
    突然很想给鹤丸国永打个电话。
    茨木童子听不下去了，他放下了瓜子，转身走出了房间，准备去隔壁问问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到底何时才能出发去抓偷渡者。刚走到门口，茨木童子就听到了三日月宗近抑扬顿挫的说话声。
    “……茨木童子右手打出一个响指，天边骤然聚起了一团乌云，顿时电闪雷鸣，遮天蔽日。他伸出食指对着那乌云一指，无数乱箭从云中齐发，海湾上传来了妖怪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那箭并非是普通之箭，箭头上燃烧着熊熊烈火，将海湾上的妖怪烧得一干二净，犹如修罗地狱一般……”
    茨木童子觉得三日月宗近也是个挺神奇的人，从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茨木童子就觉得这种性格的人不接触为妙。可接触着接触着就接触了一整天，虽说是各取所需，但还是有一种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眼下这种情况，把三日月宗近换成除酒吞童子外的任何一个人，茨木童子都能把他揍到连他亲妈都不认识。
    可说故事的人是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身上有着吸引人靠近的魅力，亲和力十分强大，说话恰到好处，声音也温和动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多听一会儿。
    大概就是所谓的有毒。
    茨木童子黑着脸拉开了房门。
    “哦——”房间里围成一团的牛头丸、马头丸、河童以及纳豆小僧等一众小妖怪，顿时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阵感叹，并将视线齐刷刷地移到了门口的方向。
    然后又是一阵感叹：“哦哦哦！！！——”
    一只小妖怪哆哆嗦嗦地跑到了茨木童子的脚边，满怀期待地问道：“您就是那英俊潇洒妖力强大的茨木童子吗？”
    茨木童子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一眼，抬起脚准备把那妖怪踢开，三日月宗近眼疾手快，先一步将妖怪抓到了怀里，笑着说道：“年纪大了就喜欢跟人说故事。”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都是烛台切讲给我听的。”
    烛台切可不知道救猫咪和办酒会的事。
    茨木童子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开口问道：“何时出发？”
    三日月宗近绕过一帮目光炯炯的小妖怪，坐到了小狐丸的身旁。小狐丸手上拿着一块平板，上面显示着一张地图，有几串红色的光标正在不断地移动着。三日月宗近盯着看了一会儿，低声问道：“队长，何时出发？”
    小狐丸有些无奈地看了三日月宗近一眼，在他的眉心轻轻一弹。
    三日月宗近讨好地凑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把小木梳，一下一下梳理起了他纤长的银白长发。原本蓬蓬松松堆在脑袋上的头发乖顺地垂了下来，三日月宗近取了一根发绳，将头发扎成了一捆，垂挂在肩头。
    原本狂野凌乱的发型变得秀气文静，茨木童子定睛一看，发现小狐丸的脑袋上居然长了一对耳朵。
    茨木童子疑惑道：“他是妖怪？”
    “啊？哦，你说这个啊，长得像罢了。”三日月宗近笑着揉了揉小狐丸的脑袋，只见那对“耳朵”很快被混入了头发之中，不见踪影，
    小狐丸抓住了他揉个不停的手：“别动。”
    茨木童子看这两人的互动越看越像是在打情骂俏，他掉头就想往外走，刚一转身就想起了隔壁那帮啰嗦鬼，于是又转了回来，说道：“今日再不走，明日就回平安京。”
    “马上就走。”三日月宗近面不改色地站起身来，拍了拍小狐丸的肩膀，说道，“是吧，队长。”
    小狐丸合上了平板，配合地说道：“两拨偷渡的妖怪已经汇聚到了同一个点上，再继续往前就是四魂之都，按照他们先前的作风，应该会登陆补给，停留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我们提前过去蹲点，一上来就把人逮了。”
    茨木童子点头道：“走吧。”
    四魂之都是一座比较特殊的都城，可以通过名为食骨之井的枯井，传送至里外两个世界，负责人也分里外两名。里世界相对动荡，充满了妖魔鬼怪，负责人是半妖，名为犬夜叉。而外世界则平凡普通，是人类所居住的地方，负责人也是人类，名为日暮戈薇。
    审神者委员会在四魂之都的联络点以及都城海湾的位置都位于里世界，除了小狐丸一行五人和茨木童子之外，奴良陆生还安排了青田坊和黑田坊一同前往。
    四魂之都与当年的无名城一样，是选择自我封闭的都城。不过四魂之都相对动荡，在通灵海上的地理位置也偏远，封闭是出于安全考虑，口头上表示不与外界接触，却并没有强行做结界隔离。
    此番还是第一次接待异都客人，四魂之都的两位负责人都亲自来了海湾迎接。
    茨木童子第一眼看到日暮戈薇，就想起了桃园奈奈生和一歧日和。
    有个共同点，弱。
    小狐丸上前跟两位负责人商量捉拿偷渡者的事宜，其余人三三两两等在了一旁。
    茨木童子嘀咕了一句：“为何要选女人做都城负责人？”
    “嗯？”三日月宗近耳朵尖，“看不起女人？”
    “不。”茨木童子冷冷地回答，“我看不起弱者。”
    三日月宗近笑了笑，问道：“你还见过哪几位女性负责人？”
    茨木童子照实回答：“桃园奈奈生和一歧日和。”
    三日月宗近一顿，说道：“一歧日和不是负责人。”
    是吗？
    当初去无名城的时候确实是一歧日和接待的，不是负责人是什么？
    关我屁事。
    茨木童子：“哦。”
    “一个人的强弱，可不能光看外表评判。”三日月宗近说道，“至少在我看来，我所见过的都城负责人，没有一个是弱的。”
    茨木童子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小狐丸已经和两位负责人结束了谈话，捧着平板走了回来。
    “从时间上来看，偷渡者会于今夜凌晨抵达四魂之都。”小狐丸说道，“还有三个小时，海湾西侧有不少洞穴，大家先好好休息，今晚怕是一个不眠夜。”
    经历过豪华双人间、简陋四人间、漏风大通铺的茨木童子，在看到除了石头和杂草啥都没有的山洞后，还是难免震惊。
    青田坊和黑田坊也略显震惊，小狐丸一行绕过震惊三人组，率先走进了山洞。
    “有个挡风避雨的地方，不错了。”三日月宗近拍拍茨木童子的肩膀，走入洞内，挨着小狐丸坐了下来。
    果然是没有最穷只有更穷。
    不过茨木童子实际也不在乎这些，他连挡风遮雨的山洞都没进，直接在洞口处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上去。
    山洞外碎石嶙峋，洞口斜对着海湾的方向，今晚月圆，满天繁星之下，夜色分外明亮。远远望去，是一路的空旷无垠，以及海面的波光粼粼。
    茨木童子睡意全无，余光看到四魂之都的两位负责人也在洞口处坐了下来，肩并着肩说起了话。看这架势，显然是习惯了风餐露宿，丝毫不见狼狈。
    遥想数百年前，茨木童子也曾和酒吞童子一起在山洞中生活过，那时候没有手机，整日不是喝酒就是打架。回忆了不到十分钟，茨木童子就有些难以想象，当初到底是怎么把这日子给过过来的。
    说起来，大江山上的房子也是时候改建了。
    前厅不够大，放了几套桌椅之后，连个麻将桌都放不下。会客室还是现在的大小比较好，人多看着烦。书房得改改格局，把书桌改为并排摆放，现在面对面摆能随时看到对方固然是好，但是摸不着。
    卧室需要好好改一改，首先要把两间合并为一间，然后放一张大床一张小床。大床办事儿的时候用，滚来滚去怎么都不会掉，小床睡觉的时候用，相拥而眠凑的更近。
    院子也得适当改大一些，毕竟酒吞童子心血来潮想露天做点什么，就现在这个石子路的小院子，一点可以利用的东西都没有，好歹也得摆上一套石桌，弄点鱼塘假山小凉亭。
    茨木童子思绪乱窜，不知怎么的，又突然想到了上下问题。
    这件事情也确实该找酒吞童子聊聊了。
    可是该怎么聊？
    茨木童子拿出了手机，第一反应就是找安倍晴明聊聊这个话题。
    酒吞童子上回只说不让他跟安倍晴明聊那啥的经验，但是没有说不能聊关于上下的话题。
    -问个问题。
    茨木童子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不过安倍晴明还是很迅速地回复了信息。
    -问
    茨木童子拇指搭在手机边缘，轻轻敲了一阵之后，才缓缓地打下了一行字。
    -你有没有考虑过反攻博雅？
    远在平安京的安倍晴明猛地把手机盖在了被子上。
    第86章 四魂之都
    躺在身旁的源博雅被他吓了一跳，手上的文件哗啦啦落了一地。
    “啊，抱歉。”安倍晴明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弯腰去捡掉到床边的纸张。
    “没事，你躺好。”源博雅将安倍晴明按到了床上，伸手一捞把文件放到了床头柜上。
    这个点两人已经洗漱完躺在了床上，不过安倍晴明的工作狂本性未改，临睡之前还想看一份文件。
    源博雅一个人躺着也无趣，所以也装模作样地找了份文件来看，注意力并没有在文字上，脑子里全是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安倍晴明毫无预兆地一拍，把源博雅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顿时整个人都往上蹦了一下。
    “刚怎么了？”源博雅冷静下来之后也不打算看文件了，他侧卧在床上，转头看着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冷静地说道：“手机上有脏东西。”
    源博雅也没多说什么，他点了点头，问道：“还看文件吗？”
    “不看了。”安倍晴明也把手上的文件放到了床头柜上，熄了灯躺进被子里，背对着源博雅缩成了一团。
    源博雅：“……”
    晚安抱抱呢？晚安吻呢？
    安倍晴明的入睡姿势是正面朝上平躺，这一点上他十分讲究，不过睡着之后倒是挺可爱，会翻身也会抱被子，还会抱人。
    但是在刚睡下的时候，安倍晴明从来没有脸朝外缩成一团过。源博雅越想越古怪，他故作无事地躺了下去，在黑暗中紧盯着安倍晴明的后脑勺。
    不多时，微弱的手机光从安倍晴明的床头亮了起来。
    安倍晴明还有些心有余悸，茨木童子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很明显，显然就是他想要反攻酒吞童子。可他偏偏不直接这么问，非得扯到安倍晴明和源博雅身上，拐弯抹角地问。
    这要是被源博雅看到了，难保他不会产生别的心思。
    安倍晴明深吸了一口气，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静悄悄地回复了过去。
    -没有。
    -没有？
    -真的没有。
    茨木童子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复，就在安倍晴明以为这个话题要就此终结的时候，信息又进来了。
    -真的没有？
    安倍晴明：“……”
    -若是你想反攻酒吞童子，可以直接付诸行动。
    -怎么行动？
    -他如何待你，你就如何待他。
    茨木童子被这条回复给震了一下。
    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你为什么不想反攻源博雅？
    安倍晴明觉得有些好笑，茨木童子估计是缺乏反攻的经验和勇气，所以就想找个同伴共同探究这个严肃的问题。不过安倍晴明的确从未想过要反攻，茨木童子现在的心理他倒是能理解一二。
    -因为他不愿意。
    -不愿意就不能反攻了吗？
    看到这行字，安倍晴明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他赶紧把手机屏幕朝下，轻轻拍在了床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回头去看源博雅。
    源博雅平躺在他身后，双眼紧闭，神情放松，呼吸平稳，看起来已经睡熟了。
    安倍晴明松了口气，转过头重新拿起了手机。
    源博雅不愿意被反攻，酒吞童子自然也不愿意被反攻。
    安倍晴明面带笑意，手指轻快地按着屏幕，全然没有注意身后的源博雅，在黑暗中悄然睁开了双眼。
    -不愿意并非不能。
    -那到底是能还是不能啊？
    -能。
    -要是他不愿意呢？
    -你愿意强迫他吗？
    这一条信息茨木童子很久都没回，安倍晴明笑盈盈地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想来茨木童子也已经有了答案。
    安倍晴明正准备放下手机，一只手突然越过他的脑袋，伸到了他的眼前，飞快地抽走了他掌心的手机。
    安倍晴明：“……”
    源博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你想反攻我？”
    安倍晴明平静地说道：“你看仔细些。”
    源博雅并不打算研究安倍晴明和茨木童子的聊天记录，他把手机随手塞入了枕头底下，直起身来，把安倍晴明从被子里拖了出来，抱到了自己身上，笑着说道：“你还会和茨木聊这种话题。”
    安倍晴明预感到了什么，他没有拒绝，顺从地坐在了源博雅的身上，无奈道：“他跟酒吞好不容易在一起，容易胡思乱想。”
    源博雅伸手褪下了安倍晴明身上单薄的里衣，刚开春天气还有点凉，源博雅怕他冻着，又伸手把被子拉了上来，裹在他的身上。
    “你胡思乱想吗？”源博雅也坐了起来，把安倍晴明搂在了怀里，用被子把两个人严严实实地裹在了一起，在他耳边低声道，“想反攻吗？”
    “我没想过。”安倍晴明也伸手搂了过去，下巴在他脖颈上蹭了蹭。
    “真没想过？”
    “你怎么跟茨木一样问个没完。”安倍晴明用食指在源博雅的背上戳了戳，“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源博雅又问道：“为什么不想？”
    安倍晴明：“……”
    “那我想。”安倍晴明突然收回手，按在了源博雅的胸膛上，猛地将他推倒在了床上，伸手勾起了他的下巴，调笑着说道，“把腿打开。”
    源博雅呼吸一滞，平日里的安倍晴明对□□并不热衷，虽然还没有到冷淡的程度，但对他而言，就像是一项排在工作后面的任务。源博雅有需求的时候他会配合，还懂得顾虑感受，主动抚摸和亲吻，但感觉上总归是被动的。
    可眼前的安倍晴明不着寸缕，脸上带着流氓一般的暧昧笑意，手上动作不停，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圈，酥酥麻麻的感觉一阵阵地撞上了心头。
    事实证明，源博雅根本等不到安倍晴明主动。
    源博雅喘着粗气，一只手握住了安倍晴明的腰，另一只手绕到了背后，顺着后腰的弧度，一路往下轻拂而过。
    安倍晴明很快酥软了下去，双手扶住了源博雅的肩膀，在彼此的喘息声中一夜春宵。
    枕头之下，安倍晴明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茨木童子的信息姗姗来迟。
    -可以强迫吗？
    茨木童子并非犹豫纠结才拖延了回复时间，而是他这一头出了点意外。
    浮世绘町的偷渡妖怪们登陆了四魂之都，在犬夜叉和日暮戈薇的带领之下，小狐丸一行人带着青田坊和黑田坊直冲海湾，三日月宗近对修罗地狱念念不忘，顺手拖走了坐在门口认真看手机的茨木童子。
    “等下！”茨木童子甩开了三日月宗近，“等我回完这条。”
    三日月宗近不管不顾，拖着他直冲海湾，有些好笑地说道：“怎么没人告诉我，你还有网瘾？”
    “这不叫网瘾。”茨木童子被晃得打不了字，恼怒之下只得先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等两人你拉我扯地赶到了海湾，青田坊和黑田坊已经和羽衣狐一行战到了一起。茨木童子看了一眼，说道：“画皮鬼不在。”
    三日月宗近也注意到了：“只来了一波？”他顾不上茨木童子，跑到前线去找小狐丸。
    茨木童子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下，这种混战的情况下，他还需要展示修罗地狱吗？黑焰一旦打散在空中，那不仅是遮天蔽日、万箭齐发，还敌我不分。
    三日月宗近好像挺感兴趣的样子。
    茨木童子想了一阵就放弃了，当初无名城的那些妖魔，都是行动缓慢的小妖，在他眼里就跟扎堆的木桩一样，用一招无差别群攻足以。可羽衣狐是浮世绘町传说级别的大妖怪，根本不可能被轻易击中。
    为防止被卷入战局，茨木童子退到了一旁，掏出手机继续给安倍晴明发消息。
    这次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复，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茨木童子想着安倍晴明该是睡着了，于是也没有再等。他又一次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再抬头的时候发现海湾上的一帮人居然同时朝着内陆的方向狂奔而去。
    茨木童子：“……”
    好在羽衣狐一行和三日月宗近留了下来。
    一点都不好，茨木童子掉头就想往内陆跑。
    “别走。”三日月宗近闪身站到了茨木童子的身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这里由我们解决。”
    茨木童子看了一眼，除了羽衣狐之外，后面还跟了六只妖怪，看上去实力都不弱，很值得打上一打。然而他说道：“你自己解决吧。”
    开玩笑，三日月宗近满脑子修罗地狱，茨木童子要是没能一招解决对面全部，指不定要被损成什么样。
    三日月宗近有些遗憾地看着茨木童子，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太刀，在月光下刀锋一闪，二话不说，迎着对面六只妖怪，直接冲了上去。
    茨木童子：“……”
    审神者委员会成员的实力不是斗不过B级都城的妖怪吗？
    茨木童子皱起了眉头，他虽然觉得三日月宗近有毒，但也不愿意看到他在自己面前受伤。方才那一大帮人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连人影都没回来一个，就这么放心把海湾交给一个有毒的人？
    羽衣狐显然也没有把三日月宗近放在眼里，她哼笑了一声，退到了海湾的边缘处，似乎是想要寻找时机出逃。
    而剩下的那六只妖怪已经将三日月宗近牢牢地围在了中间，眼看着就要攻到面门之处。茨木童子皱起了眉，正欲出手，突然看到三日月宗近的脚下多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圆。他纵身一跳，跳出了包围圈，妖怪们还没来得及追赶，就被那圆吸入了其中。
    茨木童子认得那圆，正是快捷方便又好用的传送门。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放心，我不会伤你。”三日月宗近提着刀，笑盈盈地走到了羽衣狐的面前，就地画出了一个圆，“你若是愿意自己回去，就不会有丝毫痛苦。”
    羽衣狐盯着人畜无害的三日月宗近看了半晌，余光看到了立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茨木童子，二话不说走入了传送门。
    “送回浮世绘町了？”茨木童子问道。
    “哪里，偷渡是要坐牢的。”三日月宗近笑道，“传回本丸牢狱了。”
    茨木童子：“……”
    难怪这么放心他一挑七。
    “走吧。”三日月宗近收了刀，说道，“画皮鬼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直接进了四魂之都的外世界。这里的人类没有对抗妖怪的能力，必须尽快施救。”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连接四魂之都里外世界的是一口名为食骨之井的枯井，三日月宗近撩起衣摆，坐在了井口边缘，说道：“从这儿跳下去就是了。”
    茨木童子朝着井里面望了一眼，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他学着三日月宗近的样子，双脚朝里跨坐了上去。
    “跟传送门的原理差不多，不过这井连接的地点是固定的，一会儿也得从井里爬出来。”三日月宗近说道，“你先。”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伸手一撑往下跳去，井不深，很快就踩到了地。三日月宗近紧随其后，脚踩到了他的肩膀，茨木童子赶紧往边上靠了靠。井下的空间不大，他正纠结着要不要背过身去面壁，省得两个人面对面挤着尴尬，身上的人就突然消失在了半空。
    茨木童子：“……”
    发生了什么？
    茨木童子茫然地抬头看去，只能看到一小块方方正正的天空，三日月宗近不见了踪影。他纵身跳出了枯井，环顾四周，树林还是那片树林，草地还是那片草地，小路还是那条小路，他可以确定，他还在老地方。
    天色逐渐变亮，茨木童子倚在枯井边上等了一会儿，转身跳到了一棵大树的树枝上，靠着树干坐了下来。想来是只有他一人传送失败，看到他失踪，审神者委员会的人总会找来，昨晚一夜没睡，正好趁现在补个觉。
    茨木童子单脚弯曲，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刚酝酿起睡意，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一声。他迷迷糊糊地歪着脑袋，伸手取出了手机，眯着眼一瞧，瞬间睡意全无。
    居然是酒吞童子的信息！
    -什么时候回来？
    茨木童子赶紧回复。
    -拿到妖丹就回来。
    -妖丹还没有下落？
    -有下落，但是被画皮鬼带着走了。
    -画皮鬼偷渡去了哪里？
    茨木童子精神一震，酒吞童子怎么知道画皮鬼偷渡了？
    不过事关妖丹，审神者委员会通知平安京也不无可能，但这样一来，反倒是茨木童子不能够再随口胡扯。
    茨木童子手指放在键盘上，停留了十秒之后，他有些懵。
    这都城叫什么来着？
    四什么都？
    茨木童子瞪着手机看了半分钟，愣是没想起来。
    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的好友都还没来得及加，茨木童子一时间不知道该问谁，他急匆匆地从树枝上站起来，远远地看到树林中一晃而过了一个白色身影，乍一看有点像负责人。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分钟，茨木童子不敢耽搁，踩着树枝朝树林深处跃去，跑近了才发现那人并不是负责人。
    那人身着白衣，有着一头银色长发，肩上披着一团毛鼓鼓的狐裘，腰间两柄长剑，脸上的神情十分冷漠。他也察觉到了茨木童子的存在，停下脚步朝着树林的方向看了一眼，手搭在剑柄之上，微微眯起了眼。
    好像有点不太友好。
    茨木童子停在树枝上，与他大眼瞪小眼。要换作平时，和拥有这种眼神的人相遇，即便是在异都，多半也是要打一架的。可现在距离酒吞童子上一条信息的发送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茨木童子只想高声问一句——
    “这都城叫什么名字？！”
    那白衣男子冷漠地看着茨木童子，一言未发，那眼神看得他想揍人。
    “叫四魂之都哦。”白衣男子的身后跳出来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丫头，眨着眼睛好奇地盯着茨木童子看。
    四魂之都！
    茨木童子立刻低下头回信息。
    -四魂之都。
    那白衣男子没有再管茨木童子，他将放于剑柄上的手垂了下来，挥了挥袖子，说道：“走吧，玲。”
    “是，杀生丸大人。”小丫头转回了头，扯着白衣男子的衣袖，一蹦一跳地离开了树林。
    茨木童子没有打架的心思，便也没有再管那白衣男子。他蹲在树枝上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酒吞童子的回复。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酒吞童子估计是去工作了，茨木童子把手机揣回了兜里，漫步走回到了枯井边上。
    刚一走进，茨木童子就看到了三日月宗近坐在枯井边，低着头正在跟人发信息。
    “咳。”茨木童子轻咳了一声，三日月宗近抬起头来，没等他开口抱怨，茨木童子抢先一步说道：“我过不去。”
    三日月宗近把手机收进了怀里，说道：“你再跳一次看看。”
    茨木童子面无表情地抱胸看着他。
    “行吧。”三日月宗近没有勉强，“我以为你失踪了。”
    茨木童子：“没有。”
    三日月宗近：“所以通知了负责处理失踪的小队。”
    茨木童子一愣：“什么？”
    “马上会有人过来处理的。”三日月宗近边说边坐到了枯井上，对他一笑，“你一个人等在这里吧。”说完就跳了下去。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三日月宗近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也无关紧要，反正审神者那帮人不可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用帮忙也乐得清闲。茨木童子伸了个懒腰，直接席地一坐，靠着枯井的边缘开始打盹。
    毕竟是在异都的荒郊野外，茨木童子这一觉没有睡熟，浅眠小憩了不知多久，身旁有了风吹草动，他豁然睁眼，只见一只手正朝着他胸口的方向伸来。
    茨木童子的反应极快，他没有攻击，而是伸手抓住了那只手的手腕，往旁边狠狠一拉，直接将那只手的主人拉倒在了地上。睡眼惺忪的双眼恢复了清明，茨木童子抬头一看，看到了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
    “茨木。”酒吞童子没有反抗，被拉倒在地后，他顺势坐到了茨木童子的身旁，往他的眉心一点，“睡着了都不认人了？”
    茨木童子满脸震惊，抓着酒吞童子的手腕拼命捏了一把：“挚友？”
    酒吞童子任由他捏着，嘴角带起了一抹笑意：“怎么？”
    茨木童子缓了缓，依旧震惊：“你怎么来了？”
    “倒是你。”酒吞童子从茨木童子的怀里取出了一个木盒，举在手上晃了晃，说道，“妖丹都取回了，还在这里做什么？”
    茨木童子愣了愣，酒吞童子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将他也一道拉了起来。枯井的另外一头站着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狐之助的传送门还没有关，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
    酒吞童子牵起了茨木童子的手，低声说道：“茨木，我来接你回家。”
    茨木童子怔怔地看着酒吞童子，许久之后，有些艰难地说道：“不。”
    酒吞童子：“……”
    你再说一遍？
    第87章 冷战（上）
    茨木童子的这一声拒绝，不仅是酒吞童子，连鹤丸国永、一期一振和狐之助也被震得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不会是个假的茨木童子吧？
    酒吞童子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再说一遍。”
    茨木童子干笑了一声，意识到这一声“不”太过强硬和突兀，虽然不能暴露关于神酒的事，但还是得找借口解释一番，委婉地表示他得单独留下来。
    可唯一能作为的借口的妖丹已经落到了酒吞童子手上，他能有什么留在四魂之都的理由？
    “挚友。”茨木童子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酒吞童子，严肃地说道，“我跟委员会的人还有约定，暂时不能回去。”
    酒吞童子黑着一张脸，牵着茨木童子的手还紧紧地握着。他强压下了不满，问道：“何事？”
    茨木童子随口胡扯：“我答应要帮他抓画皮鬼。”
    酒吞童子皱了一下眉：“与你何干？”
    “当然与我有关，陆生是为了交换妖丹才放走了画皮鬼。”这些事情都是从三日月宗近那里打听来的，全是实情，茨木童子说得也十分顺溜。
    然而，这不是茨木童子的作风。
    酒吞童子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我说的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酒吞童子缓缓地说道，“你的目的也不会是这个。”
    茨木童子有些苦恼地蹙起了眉，酒吞童子太了解他，面对面的情况下，靠撒谎根本蒙混不过去。可是他已经为神酒煎熬了整整三日，等三日月宗近的任务完成，今日就能去御影神社拿酒回家送惊喜，若是在此暴露，就是前功尽弃。
    酒吞童子静静地盯着茨木童子看了半晌，突然松开了他的手：“罢了。”
    茨木童子心头一空，伸手想去抓他：“挚友。”
    酒吞童子避开了他的手，转身走到了传送门的边上。
    这两人的感情一向很好，一期一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看了一眼鹤丸国永，在他后腰上掐了一把。
    鹤丸国永有些犹豫，他看向茨木童子，问道：“确定不走？”
    茨木童子脸上的表情万分艰难，他盯着酒吞童子，酒吞童子却没有看他，片刻之后，他还是放不下这三日来的空虚的煎熬，慢吞吞地点了一下头。
    “那行。”鹤丸国永点头道，“我同三日月说一声。”
    说罢三人也没有多留，很快走进传送门，消失在了枯井旁。
    酒吞童子刚一离开，茨木童子就后悔了。
    三天来的第一次见面，居然牵个小手就完了？
    不，重点不在这里。
    他居然把专程来接他的酒吞童子给赶回去了？！
    茨木童子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传送门消失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
    酒吞童子除了脸色不好看之外，并没有直接表现出愤怒，但以茨木童子对他的了解，眼前的这种情况，他是该直接出手揍人，用刑逼问的。既然他没有表露出来，说明把怒火压在了心底，甚至还表现出了对茨木童子的视而不见。这种情况不常见，一旦出现了就是火山喷发级别的。
    茨木童子觉得，他那神酒估计做不了惊喜，得负责赔礼道歉。
    得不偿失。
    想让时间倒流回十分钟前。
    想回平安京。
    想见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枯井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审神者委员会的人回来了。他没有回头看，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站着。
    枯井中跳出了一具骷髅，是画皮鬼。
    茨木童子有了反应，他眼珠子动了动，看了过去。
    画皮鬼大概也没料到枯井外会守着茨木童子，他动作一僵，紧接着井里又接二连三地冒出了妖怪，最后六只妖股挤在一起，撒腿就往外跑。
    茨木童子的瞳孔中泛出了猩红的光，手心聚起了一团黑色的火焰。他没有展示花里胡哨的群攻技能，而是对准了那群妖怪，直接将那团火焰掷出，在地上炸开了一个圆弧形的大坑，青草上沾上了火，不断向外蔓延。
    妖怪们不再抱团，开始朝着不同的方向狂奔。茨木童子的手心立刻聚起了六团不停攒动的火焰，轻轻一挥手，也同样朝着不同方向攻击而去。
    就在这时，青田坊和黑田坊率先从食骨之井中爬了出来，看到一身戾气的茨木童子，他们微微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绕到远处加入了战局。
    很快，小狐丸一行也从井里冒了出来，浮世绘町的妖怪杂碎们纷纷被制住，只剩下画皮鬼还在树林中灵巧地跑着。
    画皮鬼身上只有一副骨架，体态轻盈，见缝就钻，十分难缠。茨木童子的黑焰烧到他身上，就地一滚就能灭除，造不成太大的伤害。
    纠缠了一路之后，茨木童子的额头上爆出了青筋，他五指一勾，眼看着就要放火烧山，突然一支箭破空而来，划过他的耳侧，直直地射中了画皮鬼的肩膀，将他的骨头钉在了树上。画皮鬼的动作短暂地一顿，很快伸手拔下了箭，正欲继续往前跑，茨木童子已经落在了身旁，一脚踩在了他的腹部。
    “你没事吧？”日暮戈薇背着弓箭，一路小跑了过来。
    茨木童子看了她一眼，摇了一下头，转身走回到了枯井旁。
    三日月宗近正跟小狐丸一块儿押送着妖怪入传送门，看到茨木童子过来，他有些惊讶地说道：“那坑是你砸的啊？”
    茨木童子不语。
    “你见到一期了吗？”
    茨木童子还是不说话。
    “怎么没跟他们一起走？”
    哪壶不开提哪壶。
    茨木童子伸手握住了三日月宗近的肩膀，咬牙切齿地说道：“送我回去。”
    三日月宗近：“……”
    全队只有三日月宗近能开结界，任务全部结束之前，他走不开。
    茨木童子有些暴躁，不过他还得靠着三日月宗近送他去御影神社，动怒也不能动手。他忍气吞声地绕着枯井走了两圈，实在是按捺不住情绪，于是拿出手机刷了刷新闻，想要分散一下注意力。
    头条：为爱舍命，妖怪联盟好事将近？！
    新闻的第一张配图是茨木童子一身正装，面色严肃地站在都城议会门口。这套衣服是接待专用的，他很少公出，几乎没有穿过。如果没有记错，他最近一次穿应该是在接待现世地狱代表团的时候。
    第二张配图是红叶带着口罩，穿着便服，在经济人的陪同之下，素颜从大街上走过。
    新闻内容说的是，据知情人士爆料，茨木童子缺席了基金会，孤身前往危机重重的异都，只为帮红叶取回妖丹。两次为爱舍命相救，感动平安京，英雄配美人，好事将近。
    茨木童子面无表情地看完了一整篇报道，这种莫须有的新闻看得多的了，倒是能做到事关己也高高挂起。茨木童子记得前天刷新闻的时候，娱乐头条还是他抱着红叶治疗的那一篇，那张照片是被偷拍的，明显没有现在的这一张好看。
    酒吞童子不关心娱乐版的新闻，不过头条会显示在首页，想不看到都难。
    想揍人。
    想回家。
    想见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的心情很复杂，一言难尽，胸口闷得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即便彼此相互信任，知道误会都是能解释清楚的，类似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用不着提心吊胆，可他这一回还是没来由地憋闷，堵得厉害。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茨木童子一阵紧张，取出来抓在手里，好半天没敢看内容。他深吸了一口气，按亮了屏幕，发现信息是安倍晴明发来的。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茨木童子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失落，他已经忘了之前和安倍晴明聊了什么，于是向上划了划，重新看了一遍聊天记录
    -你愿意强迫他吗？
    -可以强迫吗？
    说起来，昨晚上还在激情澎湃地讨论着反攻的问题。
    茨木童子怔怔地看着屏幕，回复了信息。
    -我想见他。
    第88章 冷战（下）
    被闹了一晚上导致睡过头的安倍晴明缩在被窝里，吸着鼻子看着手机，一阵莫名其妙。
    不过茨木童子看似大大咧咧，实际小心思还不少，大多数都是他胡思乱想自个儿想出来的，想过头了很容易出问题。
    安倍晴明琢磨了一阵，回了一长串信息过去。
    -如果你是因为不甘心，你可以不顾虑他的感受，用强硬的方式反攻，不论成功与否，事后都要道歉。如果你是因为好奇，你就主动去提，问问他的想法，或许他也会迁就与你。在此之前，你也要考虑好你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不管是不愿意再做接受的一方，还是只是想要做个尝试，都必须要传达给他。
    安倍晴明的话很好理解，处于混乱模式的茨木童子也看懂了。可现在的他根本不关心反攻的问题，脑子里只剩下了四个字。
    -我想见他。
    安倍晴明又是一阵莫名其妙。
    -那就去见。
    在这时，源博雅推开了房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走了进来。
    “我想你也该醒了。”源博雅走到了床边，扶着安倍晴明坐了起来，“早上刚打上来的海虾，趁热吃。”
    “嗯。”安倍晴明靠在源博雅身上，端起碗吃了两口，茨木童子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我想见他。
    连续三次发了相同的信息，安倍晴明察觉到该是出了什么事，他蹙起了眉，放下勺子准备给茨木童子打电话。
    “哎哎，什么事这么忙。”源博雅夺下了他的手机，把勺子塞了进去，“吃完再说。”
    安倍晴明快速往嘴里塞了两口，说道：“茨木好像出了什么事。”
    “吃慢点。”源博雅帮他顺了顺背，“我刚在会议室遇上鹤丸和一期了，说茨木去异都三天未回，他们跟酒吞一起找过去，结果人不愿意回来。”
    安倍晴明一愣：“什么？”
    “据说酒吞亲自去接，却被茨木给拒绝了。”源博雅摇了摇头，“场面十分尴尬。”
    安倍晴明觉得这里头该是有什么隐情，他又一次把勺子放了下来，伸手去抢手机：“我还是先打个电话。”
    源博雅把手机高高举起，无奈道：“你吃，我来打。”
    安倍晴明的这个电话没有打通，因为茨木童子在关键时刻想起了他大妖怪的风度，纠结难受独自思念实在是太窝囊，他直接给酒吞童子打了电话。
    酒吞童子回去的时候连眼神都没给茨木童子一个，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电话倒是没有屏蔽也没有拒接，相反还接的挺快。
    “茨木？”
    “挚友。”茨木童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晚上在大江山等我，我给你个惊喜。”
    酒吞童子低声道：“好。”
    这一句过后，茨木童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沉默了很久，电话中只剩下了彼此的呼吸声。
    酒吞童子打破了平静，问道：“还有事？”
    茨木童子想了想，说道：“妖丹别忘了给红叶。”
    酒吞童子：“已经给了。”
    茨木童子：“让她澄清报道。”
    酒吞童子：“已经说了。”
    茨木童子：“炸了新闻社。”
    酒吞童子：“已经炸了。”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惊了一下：“真的？”
    酒吞童子说道：“发了一份妖怪联盟的警告书过去，下次再报道虚假新闻，直接动手。”
    茨木童子忍不住咧开了笑容，他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直到酒吞童子又一次开口问道：“还有事？”
    “我想见你。”茨木童子说道。
    “嗯。”酒吞童子应道，“我等你回来。”
    茨木童子挂断了电话，感觉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阳光。
    好想笑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茨木童子站在枯井边，张开双手，仰天大笑了起来。
    小狐丸和三日月宗近在不远处虎躯一震，有些惊悚地盯着茨木童子。
    三日月宗近推了小狐丸一把，赶紧催促道：“快写，写完了送他回去。”
    “出什么事了？”小狐丸有些不解地问道。
    三日月宗近低声道：“一期发消息给我，说刚刚他们来接人，茨木不肯回去，闹得很僵。”
    小狐丸问道：“为什么不肯回去？”
    “神酒还没拿。”三日月宗近说道，“我已经让一期去解释了。”
    小狐丸笑道：“你还挺能操心。”
    “神酒一事因我而起。”三日月宗近摇头道，“若是取了交杯酒，僵了一桩婚，我良心过不去。”
    小狐丸说道：“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想要神酒。”
    “我一直都很想要，还有结缘板。”三日月宗近道，“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小狐丸看着他：“要来过后呢？”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你猜。”
    大江山上，酒吞童子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双白玉酒杯，脸上带着掩盖不去的笑意。
    说到惊喜，他也有一个。
    第89章 求婚
    四魂之都的任务结束之时，已是日落西山。
    三日月宗近先带着一行人回了浮世绘町，留下队友写报告后，他又带着小狐丸和茨木童子去了御影神社。
    桃园奈奈生十分守信，三壶神酒和结缘板就放在神社门口，三日月宗近欢欢喜喜拿了板子准备刻字，被茨木童子盯得半天下不去手。
    “行，我先送你回去。”三日月宗近放下了匕首，拔剑出鞘，对着地面飞快地画出一个圆。
    茨木童子提着两壶酒站在一旁，没等他反应过来，三日月宗近突然一掌将他拍入了圆内，传送回了平安京。
    小狐丸：“……”
    小狐丸：“他手里还提着酒。”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收剑回鞘，重新拿起了匕首，说道：“不打紧，拿得稳。”
    茨木童子一个趔趄一阵黑暗一个踉跄，两壶神酒险些从手里飞出去。他惊魂未定地站稳身形，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都城议会的会议室中。
    安倍晴明正坐在会议室里办公，他看多了传送，见茨木童子跌跌撞撞跑出来，倒是见怪不怪。他合上了手中的文件，飞快地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笑着站起身来，说道：“你总算回来了，等你快两个小时了。”
    “有事？”茨木童子把两壶酒放到了会议桌上，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裂痕之后放下了心，重新提到了手里，说道，“没事我先走了。”
    “先别急。”安倍晴明伸手一拦，“酒放这儿吧，我替你收着。”
    茨木童子皱了一下眉，疑惑道：“有什么事吗？”
    安倍晴明笑而不语，走上前想去拿那两壶神酒。
    茨木童子侧身避开，这神酒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珍贵到一刻都不能离手。他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到底有什么事？”
    “酒吞在外面等你。”安倍晴明笑着说道，“放心，神酒一定给你送上大江山。”
    茨木童子还是有些狐疑，他打量了安倍晴明一眼，总觉得里头有鬼。不过安倍晴明信誉好，不像是会说谎搞事的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酒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
    安倍晴明又从椅子上取过一套衣服：“换身衣服。”
    茨木童子：“……”
    “你衣服就跟去泥坑里滚过一样。”安倍晴明把衣服塞了过去，然后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梳子，“头发也理一理。”
    茨木童子定定地看着他：“到底什么事？”
    “不是说了吗。”安倍晴明挡在他的面前，一脸“你不换衣服不梳头就不放你出去”的表情，笑着说道，“酒吞在外面等你。”
    虽然心底依旧迷雾重重，不过看在安倍晴明是他除酒吞童子外关系最好的朋友的份上，还是换上了一身新衣服，理了理三天没洗略显毛糙的长发。
    茨木童子拍了拍袖子，问道：“行了？”
    安倍晴明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道：“去吧。”
    茨木童子一头雾水地推开了会议室的门，只见都城议会的广场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左侧是以源博雅和神乐为首的都城议会成员，以及一众平安京百姓，右侧是以荒川之主和玉藻前为首的妖怪联盟成员们，连鹤丸国永和一期一振也在。而正中心的位置上，酒吞童子正抬头注视着他。
    见茨木童子出来，原本安静的人群纷纷欢呼呐喊了起来，广场的后方燃起了烟花，五彩缤纷地盛开在满天繁星的夜空中，照亮了一整个都城议会。
    茨木童子站在门外，怔怔地注视着站在人群中心的酒吞童子，扑上去搂上去抱上去亲上去的念头一个个从脑海中飞过，可后头还站着一大帮不知道来干嘛的人类和妖怪，这些念头又被一个个扫了出去。
    “茨木。”酒吞童子喊道，“过来。”
    茨木童子精神一震，赶紧从楼梯上跑了下去，站在了酒吞童子的面前。
    酒吞童子没有给他思考该做什么的机会，一把将人搂到了怀里，扶着他的后脑吻了上去。
    人群中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还参杂着烟花的响声，炸得茨木童子脑袋嗡嗡作响。这一吻没有持续太久，酒吞童子放开了手，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茨木，我们成亲。”
    妖怪首领酒吞童子向大江山分会长茨木童子求婚的消息占据了各大新闻头条，配图是两人在烟花之下热吻，夜拍柔光，拍得很有技术。
    整整一月过去，头条未改，余热未散。
    茨木童子第一次觉得，头条看起来是如此的赏心悦目。
    所有关于茨木童子和红叶的假消息在瞬息之间销声匿迹，再也掀不起波浪。
    红叶作为当红花旦，虽然没能抢到头条，但新闻数量依旧是全平安京第一。无法再和茨木童子闹花边新闻，娱记们争先恐后采访红叶，想要再挖出点别的信息。
    “我与茨木原本就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红叶笑着说道，“我仰慕的人，一直都是晴明大人。”
    一个月后，头条终于有所改变。
    头条：震惊平安京！女神所爱另有其人！
    源博雅：“……”
    大江山。
    “茨木大人。”河童抱着厚厚的几本书走进了院子，说道，“书翁大人将宜婚嫁的日子选出来了。”
    茨木童子伸手招了招：“我看看。”
    “九月、十月、十一月都有。”河童把书递了过去，“不过新房要九月中才能造好，最好是选十月的日子。”
    茨木童子点头：“十月二十三挺好的，等酒吞回来再定。”
    “好。”河童收起了一本书，又递上了另外一本，“这是关于喜服样式的。”
    茨木童子翻了几页就放到了一边：“这个也等酒吞回来再定。”
    河童补充道：“喜服需要量身定做，务必尽早决定。”
    茨木童子点头：“行。”
    河童又递上了一本：“这是关于喜宴菜品的。”
    茨木童子：“……”
    “还大半年呢。”茨木童子无语地把书推了回去，“这个你定就好。”
    “那可不成。”河童连连摇头，“成亲是一辈子一回的大事，马虎不得，当然每样都要由自己来定。”
    说得倒也有些道理。
    茨木童子点了点头，耐心爆棚，尽心尽责地说道：“我今天看日子，明天看喜服，后天再来看喜宴。”
    “好。”河童点头道，“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要定的，还请茨木大人不要偷懒。”
    “啰嗦。”茨木童子把河童手上那一摞书全抱了过来，堆在了走廊上，“等你以后成亲了，烦不死你。”
    “茨木大人。”河童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我已经成亲了。”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问道：“什么时候成亲的？”
    河童回答道：“来大江山之前就成亲了。”
    茨木童子又问：“娶了哪家妖怪？”
    “荒川中的鲤鱼精。”河童说道，“我原先也是荒川中的妖怪，专门调来大江山历练学习的。”
    河童是酒吞童子带回来的妖怪，这些事情茨木童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成亲是什么感觉？”茨木童子问道。
    河童有些害羞：“能和心爱的人成亲，自然是幸福的感觉。”
    茨木童子坐在走廊上沉思。
    成亲幸福吗？
    当然幸福！
    超幸福的！
    茨木童子忍不住捂住了脸，低低地笑了两声。
    边上传来了锯子锯木头的吱嘎声，拉回了茨木童子的思绪。
    新家严格按照茨木童子的设计和规划，正在紧锣密鼓地施工中，落成之后，将会是原先两倍那么大。
    正好拿来做新房。
    茨木童子躺倒在了走廊上，蜷着身子把脸埋进了大腿里。
    忍不住想笑啊。
    一闭上眼就浮现出了半个月前求婚的画面。
    后来酒吞童子还害羞了，东拉西扯硬说是为了抢头条才求婚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90章 婚前准备
    茨木童子哼哧哼哧地笑了好一阵，直到酒吞童子工作回来，拽着他的胳膊拖回了临时住所。
    “大白天的一个人傻笑什么。”酒吞童子看茨木童子那模样也有些想笑，顺手取过了他怀里的一本书，“哦，吉日选出来了？”
    “嗯。”茨木童子嘴角还带着笑意，“十月二十三怎么样？”
    “行。”酒吞童子道，“你决定就好。”
    茨木童子又递了一本书过去：“喜服样式也要选。”
    酒吞童子翻了两页，问道：“有区别吗？”
    茨木童子往地上一趴，又开始笑个不停。
    酒吞童子：“……”
    “中邪了啊？”酒吞童子用脚尖勾了勾他的小腿，“起来。”
    茨木童子又慢悠悠地扔出来一本书：“喜宴也要定。”
    酒吞童子：“……”
    “挚友。”茨木童子坐在地上，抱住了酒吞童子的大腿，问道，“你为什么跟我求婚啊？”
    “你这是什么破问题。”酒吞童子失笑，一把将他拉了起来，“自然是为了成亲。”
    “那为什么要跟我成亲啊？”
    “自然是因为喜欢你。”
    茨木童子又开始笑。
    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你信不信我揍你？”
    茨木童子憋着笑站了起来，靠着酒吞童子的肩膀说道：“还有半年。”
    “嗯。”酒吞童子把手上的书随手一扔，“琐碎的事你决定就好。”
    茨木童子点头答应：“好。”
    临时住处是搬空了先前的会议室顶用的，卧室和书房挤在了一起，空间小，东西又多，看上去有些乱。
    酒吞童子问道：“神酒呢？”
    “跟白玉杯一起放都城议会了啊。”茨木童子说道，“不是上礼拜一起拿过去的么？”
    “哦对。”酒吞童子揉了揉眉心，“居然给忘了。”
    “你这不是忘了。”茨木童子暧昧地笑了笑，“你是紧张，怕丢了。”
    酒吞童子笑骂：“就你事多。”
    “你工作吧。”茨木童子推着酒吞童子坐到了书桌前，“我去挑喜服。”
    卧室和书房在一起也有点好处，茨木童子就算是躺在床上打盹，一睁眼也能立刻看到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开始考虑要不要重新设计新房卧室。
    酒吞童子工作的时候十分专注，一页一页飞快地翻着文件，茨木童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酒吞童子却突然抬起了头，对上了视线。
    茨木童子瞪了瞪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不知道。”酒吞童子笑了笑，重新低下头看文件，“我每隔一会儿就会抬头看你。”
    茨木童子差点没忍住，想从床上跳起来扑过去啃人。可要是大白天干点什么了，到了晚上就得加班加点干活。
    考虑到得失，茨木童子默默地收回视线，挑选起了喜服。
    河童给的书很厚，里面少说也有上百种喜服的样式，不仅衣服式样、设计风格、花纹图案各不相同，连颜色的明暗程度、布料的搭配与缝制也有讲究。
    茨木童子看得有些头疼，想撕书撒气。可书上画得是成亲用的喜服，他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挑。
    纯桑蚕丝和纤维蚕丝到底有什么区别？
    茨木童子一目十行地看着介绍，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不过最后一行写的参考价格倒是不用脑子也能看懂。妖怪首领成亲，喜服当然得按最贵的挑，要贵到全平安京仅此一家、奢华到千年无人超越的程度。
    有了目标之后，茨木童子翻书的动作都轻快了起来，很快看完了一整本，挑出了全书中最贵的喜服。
    镶金天蚕丝鸳鸯戏水款。
    为什么是鸳鸯？
    听着一点都不大气。
    双龙戏珠还差不多。
    茨木童子从床头拿了一支笔，唰唰唰在书上画了起来。
    画完之后茨木童子微微侧头，朝着酒吞童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也正好在看着自己。
    “哎挚友。”茨木童子手托腮，有些好笑地说道，“你是一直盯着我吧？”
    酒吞童子笑道：“你刚在傻笑什么？”
    茨木童子歪着脑袋反问：“我笑了吗？”
    “笑了。”酒吞童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跨过一堆杂物走到了床边，俯身看了过去，“你在写什么？”
    茨木童子认真地说道：“设计喜服上的图案。”
    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你还会这个？”
    茨木童子如实说道：“鸳鸯戏水听着太弱。”
    酒吞童子笑了起来，盯着茨木童子画的两条歪歪扭扭的东西看了好一会儿，问道：“这是什么？”
    茨木童子：“双龙戏珠。”
    酒吞童子：“……”
    “你翻翻看别的样式，或许会有双龙戏珠的花纹。”酒吞童子冷静地提议。
    “不行。”茨木童子说道，“必须这个布料。”
    酒吞童子不明所以，迁就道：“布料还是这个布料，图案你翻其他衣服上的，总归是要定做的。”
    茨木童子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也行。”
    见他又重新翻看了起来，酒吞童子也走回了书桌前，说道：“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你还会挑布料”
    “哪里。”茨木童子语气有些得瑟，“这个最贵。”
    酒吞童子：“……”
    时间一天天流逝，成亲的筹备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日清晨，莹草蹦蹦跳跳地跑进了院子。
    茨木童子还没睡醒，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被子掉了一半在地上。酒吞童子早起办公，已经坐在了书桌前，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茨木童子，眼睁睁地看着被子彻底被蹭到了地上。
    酒吞童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走回到床边，捡起被子，轻手轻脚地盖了回去。
    作为大江山上并不怎么害怕茨木童子的一条好汉，莹草轻车熟路地蹦跶到了临时住所的门口，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兴冲冲地推开了门，叫道：“茨木大人！”
    茨木童子听到了动静，突然睁开了眼，酒吞童子正俯在他身上，来了个亲密对视。
    酒吞童子淡定地低下头，在茨木童子嘴上亲了一口。
    莹草站在门口眨了眨眼，问道：“在办事儿啊？”
    酒吞童子笑了一下，起身走了回去。
    茨木童子还有点懵，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直起身，懒洋洋地坐在了床上。
    莹草小跑进了房间，将一打资料堆在了床头柜上，说道：“茨木大人，喜宴场地和菜品的安排出了三种方案，您选一下，还有关于宾客的名单，也确认一下。”
    茨木童子幽幽地问道：“你非得挑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来汇报？”
    莹草眨了眨眼，看向了酒吞童子的方向，说道：“这里不也是书房吗？”
    果然卧室和书房还是不能连在一起。
    茨木童子挥了挥手：“行了，我回头看完了告诉你。”
    “要快点了哦。”莹草有些紧张兮兮地提醒道，“还有两个月了。”
    “你也知道还有两个月。”茨木童子没好气地躺回到了床上，搂着被子翻了个身。
    “因为您之前说了，喜宴每一桌都得有帝王蟹。”莹草嘟着嘴说道，“可是荒川大人说帝王蟹不好捕捞，得提前预定。”
    茨木童子不耐烦地说道：“让他有多少捕多少，先养着。”
    “荒川大人说了，深海蟹不好养。”莹草说道，“确定好了数量，到了九十月的捕捞时节，才好一下子拉上来。”
    茨木童子已经拿被子捂住了脑袋：“你什么时候对捕蟹都有研究了。”
    “因为深海捕捞也有茨木大人一份啊。”莹草有些无奈，伸手想去掀茨木童子的被子。
    “小草。”酒吞童子开口道，“我来看吧。”
    莹草犹豫了一下，见茨木童子毫无反应甚至还闭上了眼睛，她撇了撇嘴，抱着文件小跑到了酒吞童子的面前，说道：“酒吞大人太宠了。”
    酒吞童子笑了笑，毫不掩饰地点头道：“嗯。”
    最近的狗粮越来越撑了。
    到了八月底，新房基本落成，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也从临时住所里搬了出来。新建的卧室比之前两人的卧室加起来还要大，不过里面只放了一张大床，是木匠特制的，宽度有足足三米。
    茨木童子站在柜子前理东西，纠结地说道：“还是想要一张小床。”
    “占地方。”酒吞童子在另一边擦拭着酒柜中的杯子，说道，“睡大床也没不让你挨着我睡。”
    茨木童子非常有自觉地说道：“床大了我自己会滚。”
    “那你睡边缘。”酒吞童子笑着说道，“我堵着你，要滚也只能往我怀里滚。”
    茨木童子想象了一下，勉强接受了这个决定，说道：“那院子里的凉亭呢。”
    酒吞童子不解道：“想看风景你躺走廊便好，为什么要凉亭？”
    茨木童子回答：“好办事。”
    酒吞童子一顿：“办什么事？”
    茨木童子回过头，一脸“你懂的”表情看着他。
    酒吞童子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们这院子不算大，放凉亭有些占地方，而且凉亭无非就是多一套桌椅，也变不出什么新花样，你若是真想放点什么，不如做一套秋千。”
    茨木童子瞪大了眼：“秋千？”
    那不是小孩子玩的弱智玩具吗？
    酒吞童子比划了一下，补充道：“长木藤条的秋千，可以躺着午睡的那种。”
    茨木童子立刻点头：“行。”
    第91章 反攻
    到了九月下旬，一直嫌弃手下妖怪太急太赶太啰嗦的茨木童子也感到了一丝紧张。
    镶金天蚕丝的喜服已经制作完成，送来了大江山。
    茨木童子站在镜子前试穿了半个小时，量身定做的衣服很合身，但他还是觉得哪里都不太对。
    袖子会不会太长了？万一走路的时候被树枝勾住岂不是很难看？喝酒的时候会不会垂下来浸到酒里？
    衣摆会不会太长了？万一走台阶的时候踩到岂不是会狗吃屎？宴会之前会走山路沾了泥巴怎么办？
    茨木童子越想越惊慌，在镜子前来回渡步，思量着要不要送回去重做。可时间上来说重做是肯定来不及了，不知道改一改长短尺寸会不会影响双龙戏珠图案的完整性。
    纠结了将近一个下午，酒吞童子工作回来，茨木童子火急火燎地拉着他一起试衣服。
    “这么早喜服就到了？”酒吞童子有些意外，随手抖了抖摊在床上的喜服，“这布料确实不错。”
    “早什么早，最后一个月了。”茨木童子伸手去扒酒吞童子身上的衣服，“赶紧试。”
    尺寸刚好，布料很软，颜色鲜亮却不浮夸，图案也绣的很美，酒吞童子满意地点头道：“很好。”
    茨木童子松了一口气，把心中的纠结丢到了一边：“那就好。”
    “你是不是在紧张？”酒吞童子把喜服脱了下来，挂进了柜子里，牵过茨木童子的手，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说道，“成亲前一周我就把工作停了，帮你一起来准备。”
    “没紧张。”茨木童子说道，“该准备的都准备完了。”
    酒吞童子笑了笑：“那就当提前休假度蜜月。”
    茨木童子一愣：“度蜜月？”
    “嗯。”酒吞童子说道，“听一期说，通灵海之外有一座天空之城，悬浮于云霄之上，景色很美。”
    茨木童子还是有些愣愣的：“我们要去那里度蜜月？”
    “是啊。”酒吞童子刮了刮茨木童子的鼻子，笑着说道，“通行证都办下来了。”
    茨木童子惊奇地问道：“什么时候准备的？”
    酒吞童子回答道：“跟你求婚以后。”
    “你……”茨木童子抿着唇，好半天才说道，“不太像你的风格啊。”
    酒吞童子问道：“我是什么风格？”
    茨木童子认真地回答道：“妖怪首领的风格。”
    酒吞童子扬眉：“有规定妖怪首领就不能告白求婚成亲度蜜月的？”
    “我没有这么说。”茨木童子抿着嘴，有些不自在地转过了头。
    酒吞童子没有再说话，他盯着茨木童子看了几秒，伸手解开了他的腰带，五指抚过他光滑的脖颈，探入胸前，将层层叠叠的衣服平整地脱下，最后只剩了一件单薄的里衣。
    茨木童子的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待衣服落地，他没有再忍，顺势搂住了酒吞童子的脖子，却被他一把推开。
    “还没成亲呢，别老穿着喜服。”酒吞童子捡起衣服，走到了柜子前，把茨木童子的喜服挂了进去。
    茨木童子：“……”
    老夫老夫不需要别扭，茨木童子瞪大了眼睛问道：“就这么完了？”
    “怎么可能。”酒吞童子失笑，反手将茨木童子摔到了床上。
    也许是近期太过繁忙与紧张，情到深处之时，茨木童子突然就想起了反攻的事还没找酒吞童子商量。
    酒吞童子抬高了茨木童子的双脚，压着他的双手，正准备进入正戏，茨木童子突然挣脱开了酒吞童子的禁锢，腰向上一抬，翻身坐了起来，毫无预兆地伸手一推，将酒吞童子反压到了下面。
    这种事儿还是第一次发生。
    茨木童子对这种事情，向来顺从和配合，甚至还会主动要求绑起来和多来几次，从来没有过中途打断的行为。
    酒吞童子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双颊绯红、目光迷离的茨木童子，只听他一边粗喘一边说道：“挚……友，有件事，要同你……说，一下。”
    有什么事要在这种时候说？！
    兴头上的时候被打断，酒吞童子也有些憋得慌，不过想来茨木童子一向厌恶工作，这个节骨眼上理应不会说出扫兴的事。他看着茨木童子坐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强压下了冲动，伸手摸着他的腰身，低声问道：“什么事？”
    茨木童子皱着眉，俯身和酒吞童子的胸膛贴在了一起，脸颊蹭了蹭他的耳朵，说道：“我想反攻。”
    酒吞童子：“……”
    你说什么喘息太重没有听清。
    有本事再说一遍？
    茨木童子发表完宣言就准备付诸行动，他双手撑在酒吞童子的脑袋两侧，主动凑近吻了上去。
    酒吞童子眯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断，手却不安分地向后探去。
    茨木童子身体一僵，不知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刚刚的话就是随口一说，他不仅没有反抗，还如前几次一样，顺从地放松了身体，任由着酒吞童子乱来。
    两人先前欢爱的时候，虽然也是花样百出，但一直都是茨木童子被压在酒吞童子身下，位置互换的情景还是第一次出现。
    酒吞童子眯着眼，觉得这视觉效果还真不错。
    茨木童子趴在酒吞童子的胸口，严格遵守安倍晴明所传“他如何待你，你就如何待他。”的经验，东亲一下西舔一口，双手不停地在腰上游走。听着酒吞童子越发急促的呼吸声，差不多到了火候，然后……呢？
    酒吞童子趁着茨木童子犹豫的间隙，手掌掐了一下他大腿上的软肉。茨木童子难耐地扭了一下腰，身体一软，趴倒在了酒吞童子的身上。酒吞童子动作飞快地做好了准备，抬起茨木童子的腰，往下一压。
    茨木童子：“……”
    不太对劲啊。
    次日，茨木童子腰酸背痛醒来的时候，觉得这种事还是得在心平气和的状态下商量。
    酒吞童子见他醒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率先问道：“想反攻？”
    茨木童子立刻点头如捣蒜，搂着脖子抱了过去：“想。”
    “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茨木童子说道，“大妖怪都想。”
    酒吞童子哼笑了一声：“你做梦。”
    茨木童子：“……”
    这么不容商量？
    茨木童子被酒吞童子强硬的态度震惊了一下，坚持道：“我想。”
    酒吞童子沉默片刻，摸了摸他的后背，低声问道：“昨晚不够舒服？”
    “啊？呃。”茨木童子非常诚实，“舒服。”
    酒吞童子用哄骗的语气说道：“那就别想反攻了。”
    茨木童子：“……”
    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最近酒吞童子待他无微不至，茨木童子还觉得这事儿没准真有商量的余地，却没料到酒吞童子的态度会如此强硬，半分松动都没有。
    不过茨木童子很快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大婚将至。
    第92章 成亲
    卧房之中。
    安倍晴明把神酒和白玉杯送上了大江山，嘱咐道：“成亲前一日，两位新人必须分开住。”
    “什么？！”茨木童子有些吃惊，“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这是成亲的规矩。”安倍晴明说道，“今晚得有人住出去。”
    茨木童子提醒道：“我俩就一个住处。”
    安倍晴明想了想：“住酒店？”
    “凭什么啊！”茨木童子说道，“大江山才是我们的家。”
    安倍晴明有些苦恼地低下了头：“不如住书房？”
    茨木童子：“……”
    有意义吗？！
    “不必讲这么多规矩。”酒吞童子摇头道，“今晚一切照旧。”
    茨木童子附和道：“大妖怪没有那么多规矩。”
    安倍晴明摇了摇扇子，无奈道：“你们开心就好。”
    大江山上张灯结彩，大红的绸缎挂满了整座山林，院子里铺上了红色的地毯，房门窗户上随处可见喜字。从山坡顺着步道一路到山脚的步行街口，两米一盏大红灯笼，喜庆的氛围萦绕着整座大江山。
    茨木童子紧张得一夜未眠，酒吞童子也被他翻来覆去折腾的睡不着觉，天还未亮，两人索性翻身起床，穿上了大红的喜服，坐在走廊上看起了日出。
    “挚友。”
    “嗯。”
    “我们今天成亲。”
    “嗯。”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茨木童子觉得有些好笑，脑袋靠在酒吞童子的肩膀上闷闷地笑了起来。
    天边亮起了鱼肚白，两人还沉浸在静谧的幸福中，一帮人风风火火地冲进了院子。
    带头的红叶被眼前的场景震了一下：“天还没亮，你俩干嘛呢？”
    “这个问题我原封不动还给你。”茨木童子瞪了她一眼，“天还没亮，你来干嘛？”
    红叶提着一个大箱子，往走廊上一放，平静地说道：“化妆。”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老子化你大爷。”
    红叶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粉饼，坚持道：“请了这么多宾客，好歹也要拍个粉画个眉抹个腮红描个眼线打个高光。”
    茨木童子指了指院门口：“滚。”
    红叶手捧粉饼，有些受伤。
    紧跟在后的玉藻前也附和道：“画个淡妆看起来精神些。”
    莹草也冒了出来：“茨木大人自带眼线，不用化的。”
    荒川之主笑呵呵地跟了进来：“穿着天蚕丝，气质都不一样了。”
    鬼使黑啧了啧嘴：“这亲成的奢侈啊！”
    鬼使白好奇地左顾右盼：“大江山上盖新房了？”
    安倍晴明带着源博雅走了进来，惊讶道：“这么早就起来了？”
    茨木童子有点心累。
    一帮人闹哄哄地吵了一个早上，茨木童子死活不肯拍粉，绕着院子跑了好几圈，安倍晴明怕他把喜服给弄脏了，直接拍了张符咒把他定在了原地。酒吞童子大概是觉得难得闹腾，并没有表现出抗拒，梳头化妆来者不拒。
    茨木童子的长发被强行盘了起来，脸上也抹了一层粉，正当他生无可恋、仰天长啸的时候，河童在院外喊了一声：“吉时快到了！”
    房间里一阵手忙脚乱。
    由于接迎都在大江山上，体验不到接亲和迎亲的氛围，于是在行程上安排了游街。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站在花车上，宾客团热热闹闹地跟在后面，绕着大江山走了整整一个下午。
    平安京的人类和妖怪们早早地等在了花车途径的路上，自发地撒起了花瓣和彩片，欢声笑语伴随了一路。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花车才重新回到了大江山。
    喜宴摆在大江山的山坡之上，从西到东，摆了整整上百桌。越靠近院子，就越是熟悉的宾客，晚宴还没开始就先闹腾上了。
    “茨木说了，我是他伴郎。”荒川之主举着酒杯，正绕着桌子到处敬酒，脸上已经有了红润，“酒吞大人那一份不归我管。”
    “你这话要是被茨木听到了，没准会挨一顿揍。”玉藻前很不客气地说道，“酒吞大人的伴郎呢？”
    荒川之主说道：“大天狗。”
    “什么？”玉藻前惊讶道，“大天狗不是还被禁足在比良山上吗？”
    荒川之主一脸“没见识”的表情看着玉藻前，扯着嗓子说道：“首领大婚，大赦天下啊——”
    玉藻前被震了一下，问道：“那我今天怎么没看见他？”
    “别听他胡说。”红叶解释道，“首领大婚，破例放出来一晚上而已，晴明大人已经过去接了。”
    “也是。”玉藻前点头道，“当了这么多年分会长，总得来讨一碗首领大人的喜酒喝。”
    荒川之主聊到一半就被其他妖怪拖到了另一桌，很快融入到了另一个话题中，一晚上都没消停下来。
    晚宴开始之前，安倍晴明果然带着大天狗和妖狐一起上了大江山。
    山坡上搭了一个小型的台子，原计划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会携手在上面致辞，结束之后正式开始晚宴。可今日有不少平日里见不到大妖怪的人类和小妖怪们在场，一个个的都挤着要进来看。
    台子周围那几桌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妖怪，可被前边那帮人一挤，顿时就什么也看不清了。首领大婚可是大事，大妖怪们岂能吃这个亏，非常不要脸地走上去跟小妖怪抢位置。一推二挤三踩四踏，台子经不住折腾，轰然倒塌。
    酒吞童子、茨木童子以及自发跑来做司仪的红叶赶紧跳下台子，眼睁睁地看着一帮人哄入废墟之中。
    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哪个干的？”
    一众妖怪们都默契地退后了十步。
    “我觉得致辞什么的太形式化了。”红叶提议道，“不如拜个堂吧。”
    女神的提议迎来了群众们的一致好评，妖怪们立刻撤走了台子，搬来了一张方桌，铺上了大红的喜布，在上面点了两根早已准备好的红烛。
    这场亲事大张旗鼓地游街设宴，搭台致辞，就是为了昭告天下，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成了亲结了对，从此合法牵手、合法接吻、合法睡觉、合法秀恩爱。
    大妖怪不拘泥于人类的规矩，成亲前一天不分房，也没有接亲拦人塞红包，直接就上了花车。这一整天下来，走的完全就是高调且奢侈的大妖怪规矩，自然也没有把拜堂这么文绉绉的事纳入流程。
    茨木童子正想拒绝，就听酒吞童子答应道：“也好。”
    “赶紧开始吧。”茨木童子立刻点头。
    妖怪们立刻闹哄哄地把两人拉开到一人一边，正对着红烛的方向。
    红叶笑盈盈地站在方桌边，朗声喊道：“一拜天地！”
    “哦哦哦——”身后传来了一阵呐喊声。
    茨木童子撇了撇嘴，心里有那么一点小不爽。酒吞童子早就看穿了他那一点小心思，俯身之前先撞了一下胳膊，身后立刻传来了一阵更激烈地尖叫声。
    红叶催促道：“快拜啊！”
    茨木童子跟着酒吞童子一起，不情不愿地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茨木童子低声道：“老子没有……”
    酒吞童子打断：“闭嘴。”
    茨木童子只得跟着酒吞童子继续往下拜。
    “夫妻对拜！”
    喧哗声达到了最高点，茨木童子转过了身，和酒吞童子面对面站在了一起。视线交汇，两人眼里都含着笑意，心满意足地低下了身。
    “礼成！”
    伴随着红叶响亮的喊声，茨木童子抬起了头，正想去牵酒吞童子的手，妖怪们突然跟吃错药一样，疯狂地冲了上来，直接簇拥着茨木童子往后面走。
    红叶又喊了一声：“送入洞房！”
    茨木童子：“……”
    酒吞童子这回倒是没有放任妖怪们胡来，他快步跟了过去，把还有点懵的茨木童子给解救了出来。
    有小妖怪小声嘀咕道：“拜完天地新娘子是要送进洞房的。”
    茨木童子低声威胁：“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小妖怪立刻缩着脖子往后躲。
    “好了。”酒吞童子笑着将茨木童子拉回到身边，“开始宴会吧。”
    晚宴刚开场不到十分钟，茨木童子就被灌成了半醉。
    由于荒川之主在宴会开始前就四处寒暄喝酒，开始后基本就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连自己都顾之不及，更别提去照顾茨木童子。
    晚宴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等宾客全部散场的时候，茨木童子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最后还是被酒吞童子抱着回了房间。
    “茨木。”酒吞童子扶着茨木童子坐在了床沿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醒醒。”
    茨木童子把脸埋在酒吞童子的肩膀上，蹭来蹭去扭了好一阵都不愿意起来，嘴上还低声喃喃着什么，看起来醉得不轻。
    酒吞童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还没喝交杯酒。”
    茨木童子总算有了反应，他迷迷瞪瞪地坐直了身体，抿着嘴有些难受地皱起了眉。
    酒吞童子等了一会儿，见他眼中恢复了些神彩，才开口问道：“清醒点了？”
    这回茨木童子总算是给了清楚的反应，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酒吞童子笑着捏了捏他的腮帮子，站起身来走到了桌边，桌上放着早已准备好的神酒和白玉杯，他斟满了两杯酒，端了一杯放在茨木童子的面前。
    茨木童子配合地抬起了手，交叉环过酒吞童子的手臂，一饮而尽。
    神酒的味道香醇醉人，沁人心脾。
    酒吞童子将酒杯放回到桌上，慢条斯理地开始脱茨木童子身上的喜服。天蚕丝光滑柔软，酒吞童子动作温柔，从外到里，衣服被一件一件丢到了地上。
    “茨木。”酒吞童子捧起了茨木童子的脸，“我爱你。”
    茨木童子心头一颤，环过了酒吞童子的胸膛，凑到了他的耳边：“我也爱你。”